1、这时一双紫色的暗纹跑鞋出现在他面前。
路明非惊讶地抬起头。他的面前站着一个小女孩,从下到上是一双慢跑鞋,一条贴身的牛仔裤,一件白色的小背心,外罩了一件蓝色竖条纹的短衬衣,头顶着一顶棒球帽。
高挑明媚的女孩斜眼看着路明非,耳垂上的纯银四叶草耳坠子摇摇晃晃,上面嵌的碎钻光芒刺眼。
“这是女厕。”女孩慢悠悠地向路明非揭示了问题的所在。
2、路明非耷拉着脑袋回到餐桌边,漂亮的高个子女孩冷着脸,跟在他后面。
“诶?诺诺,我以为你跑出去玩了。”古德里安教授站了起来,“来介绍一下,二年级学生陈墨瞳,华裔,这次是我们的学生考官。这位是你的新同学,路明非。”
“诺诺?”路明非一愣,名字听着耳熟。
“昨晚吃了大排档,肚子不太舒服,刚才一直在洗手间里。”陈墨瞳坐在酒德亚纪旁边。”
“为什么没有叫我一起?我也很想吃那种叫大排档的东西啊。”古德里安教授很遗憾,“在新闻里听说过。”
“你是看什么地沟油的新闻知道的吧。”陈墨瞳拿起刀叉,从叶胜的盘子里叉走了最后一个鲑鱼卷。
“我还有一个,也给你吧。”酒德亚纪把她的鲑鱼卷也叉给陈墨瞳。
“你们这么配合,真像夫妻,你们为什么还不结婚?”陈墨瞳嘴里塞着鲑鱼卷,含糊不清地说。
叶胜和酒德亚纪对视了一眼,有点无奈又有点尴尬。
路明非很感激这女孩没有说出他的窘事,不过她出现在餐桌上之后,其乐融融的气氛立刻消散。陈墨瞳坐在最靠窗的位置上,谁也不看,自顾自在面包上沫黄油,阳光里她的长发晕出一股极深的红色,像是葡萄酒。
路明非头一次遇到这种女孩,不想苏晓樯那样非常在乎别人的眼光,也不像陈雯雯那样纤弱沉默,会回避别人的目光。陈墨瞳看起来是个什么都无所谓的骄傲公主,即便在她直视你的时候,也让人觉得她眼里并没有你。
3、“爱什么人不容易的,得从万军丛中杀出一条血路!最后一条狗,穿越无数龙骑的炮火,在剩下最后一滴血的时候,挥出改变战局的一爪!你要是死在半路上了,也很自然呐,不过不冲向炮火的狗不是好狗啊!”诺诺说。
路明非一愣,感觉到了诺诺话里的杀死,眼前忽地浮现出那张漂亮冷漠的脸。那个钢刀一样的女孩现在她挥刀了,一刀正中路明非的心头,血花四溅。这一瞬间,路明非做了十八年来最大胆的决定,要做那只冲向炮火的小狗。在毕业前的最后三个月,他和陈雯雯同学的最后时间里跟陈雯雯说他喜欢她三年了,无论这最后一爪多么虚弱,能否攻破女孩的防线,但是他决心要做一条好狗!
路明非仰起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跃跃欲试,觉得这次大胆的表白会成功,为此不去美国读书算不了什么。只是从此再也见不到诺诺了吧,略有点遗憾。路明非觉得自己会怀念诺诺,在诺诺之前,从未有一个女孩这么生猛地闯入他的世界,陈雯雯也不曾。
4、那个走进来的天使四下扫视,目光如刀。所有人都沉默下来,这个忽然闯入的外人,她的光芒压倒在在场的所有人。太耀眼了,实在太耀眼了,耀眼得让路明非以为她根本就是来出风头的。
“李嘉图,我们的时间不够了,还要继续参加活动么?” 诺诺走到路明非面前,用一种清晰冰洌的声音说。每个人都能听清她的话。
她的着装风格全变了,披散的暗红色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深紫色的套裙,月白色丝绸的小衬衣,紫色的丝袜,全套黄金嵌紫晶的订制首饰,比平时骤然高了十厘米之多,压迫感简直让路明非也腿软。诺诺及时托了他一把,让他站稳了。
5、“因为小时候很犟啊,不愿意给人讲自己的生日,觉得生日是自己的秘密。”诺诺背着手站在悬崖边望着天空,“后来才明白秘密这个东西不跟人说一点都不好玩。你把生日当做秘密,就不会有人送你礼物,其实你心底里还是想要礼物的……就是太别扭,不愿意说出来。”
“那恺撒呢?”
路明非和陈墨瞳
“恺撒很聪明,他查了我的入学资料,其实我也没告诉他。”
“那你为什么告诉我?”
“实在找不到人说了啊,”诺诺轻声说,“跟什么别人说,我今天生日,我很想要个礼物……感觉都不太好出口。”
路明非有点恍惚,这一刻,他的眼睛里,这个名叫陈墨瞳的威风凛凛的女孩,忽然非常非常的孤独,又孤独又纤瘦的一个女孩。
6、“烟花啊!”诺诺猛地站住,蹦起来指着天空。 山下不断有烟花射向天空,仿佛一道逆射的流行,那是花的种子在天空中四散,它们在黑暗中恣意地盛开,紫色的太阳般的蒲公英,下坠的青色吊兰,红色和金色交织成的玫瑰花,白色的大丽菊……路明非从未见过有人这么奢侈地放烟花,在短短的一瞬间之内把夜空变做了花篮。 路鸣泽许诺的花送到了,他再次证明了自己是不会让路明非失望的。 路明非侧过头,诺诺的侧脸在烟花的照耀下流淌着淡淡的光,还有细细的泪痕。 路明非不知道她为什么哭,前一刻诺诺还像个没见过烟花的小孩子那样使劲地挥舞手臂,转眼瞬间,眼泪流了下来。 “真美啊!”诺诺轻声说。 沉寂了片刻后,最后一枚巨大的烟花弹升上天空,在极高的天顶,它炸开了。晏紫、湖绿、水蓝、月白、鹅黄……各种颜色的光在巨大的金色背景上拼出了文字: “NoNo,Happy Birthday!” “是……”诺诺轻声说,“给我的?” “是……是啊!”路明非脸色古怪,“烟花上说NoNo,就是说诺诺吧……难道是说‘不不’生日快乐,谁会叫那么奇怪的名字?” 诺诺在路明非脑门上用力一拍:“谁的名字奇怪?你的名字才奇怪呢!” 路明非摸摸脑门,龇牙笑了。 “真好啊……不管谁送的。”诺诺看着慢慢黯淡下来的天空,轻轻地说。 她忽然笑了,伸手把路明非的脑袋抓了个乱七八糟,然后扭头就走。路明非呆呆的随她抓了,看着她的步伐忽然轻盈如一只小鹿。愣了好久,撒腿追了上去。 路明非跟在诺诺背后蹦蹦跳跳地走,心里揣着满满的开心,他转身向着四周的黑暗,双手伸出竖起两个大拇指。 他想说多谢多谢,你真太棒了!路鸣泽无论你在哪里,你真是太棒的一个死小孩了。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了一声若有若无的笑,带着冷漠带着不屑。路明非四下张望,空无一人。
7、“现在下潜,我会罩你的。”诺诺盯着路明非的眼睛,那双眼睛里,一个没胆的怯懦灵魂在颤抖。
诺诺伸手在他的头上摸了摸,沉默了一会儿,“也许真的不该让你下来的,本来以为很好搞定不过胆小没用的,记得不记得我走近放映厅的时候?你跟个灰孙子似的站在那里,耸着肩膀缩着头。我最讨厌看见别人那样了,因为以前我也耸着肩膀缩着头,站在别人都不看我的角落里那样没用的,不会让你觉得更好。”
“就算在最难的时候,也要摆出一副我是开迈巴赫来的表情啊!”诺诺露出一个很淡的笑容来,射灯照着她的脸,她的脸是苍白的“能不能不要说得像永别?”路明非说。
“屁!就是为了不永别!下潜!”诺诺大声说。
8、不止一个人说过诺诺是个太过傲娇的女孩,太在意别人是不是喜欢自己,多喜欢自己,一切都是围绕着自己想的。其实是因为她心里很害怕,总希望生命里最终和自己在一起的那个人会在自己最需要他的时候出现,不会消失不见更不会背叛,就像一个港湾一样可以容纳自己,让自己偶尔胡闹偶尔发呆。其实她不是什么乐观的人,她心里隐隐约约觉得将来一定会有很糟糕的事情在等着自己,无可逃避,她只是希望自己勇敢一些,希望有人帮她。
说起来那天晚上有人送了她漫天的烟花作为礼物,看着忽然亮起来的夜空眼泪不由自主地就落了下来。恺撒说不是他送的,他准备给诺诺的礼物其实是一件梵克雅宝出品的宝石马赛克胸针。其实她流泪不是因为烟花太美了,而是因为那种“永远在你背后的幕布里看着你”的感觉,因为有了那个人你可以什么都不害怕。那种沉默寡言的强大,让人不由得安心。
她觉得自己的生活里应该是有那么一个人藏在幕后的,常常能感觉他在自己身边,只是永远找不到他。
9、有时候恺撒觉得诺诺距离他很近,有时候分明近得能闻见她的气息,又觉得远在天边,最初叫诺诺“小巫女”的就是恺撒。
她有时候会聚精会神地捏整整一下午的软陶,有时候则会和苏茜喝上半瓶威士忌小疯子一样坐在窗台上唱歌,有时候她会独自去酒吧跳一整夜的舞,红发摇曳,引得十几个男孩围绕着她,有时候却能在图书馆里扎扎实实地坐一整天啃课本,戴着黑色胶框眼镜,好像个完全不懂外面世界的学术妞儿。暑假的时候恺撒和她旅行去斯德哥尔摩,诺诺摸着窄巷中的高墙,闭着眼睛,漫步而行。她会忽然指着一块被磨光的地面讲一个故事,说十八世纪曾有一个很老的小贩在这里做生意。小贩没有了腿,因此总是坐在地上,地面上深深的痕迹是因为他双手握着帮助行走的铁块,墙上的细小刻痕则是他计算收入的账单。
她全心全意做什么事的时候总会沉浸在里面,恺撒要陪着她她不会推辞,不管她她也不会生气。
10、诺诺轻轻地颤抖,眼泪慢慢地流了下来,但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流泪。那个 血红色的傻猴子被钉死在墙上,胸口中插着一根扭曲的枪。
她想过要赶走这只傻猴子让他去走自己的路,现在她即将如愿了,却不是因为傻 猴子要去走自己的路了,而是因为傻猴子就要死了。
“你疯啦?! ”她忽然号啕大哭起来。
她从来在路明非面前都是有心理优势的,因为那是她的小弟,是她罩的人,她生 来就是公主什么都有,她总是付出并不索取任何东西。基于这种心理优势她才会想要 不要撵走傻猴子让他走自己的路,别再屁颠屁颠地跟在自己后面了,烦得慌。
可现在傻猴子要走了,她忽然觉得很害怕很害怕,原来跟傻猴子分开了,坐在荒 原上号啕大哭的人并不是傻猴子,而是自己。
好孤独啊,背后再也没有那只傻猴子跟着自己了,你怎么回头都看不到他蹦蹦跳 跳的影子了。
心里有什么东西忽然坍塌了,她从高高在上的公主宝座上跌落尘埃。
11、事隔经年,陈墨瞳再度见到了三峡水底的那个恶魔,记忆如水泡那样幽幽地浮起, 她终于记起来了,记得这恶魔抱着她,狰狞的脸上浮现出孩子般的恐惧和悲伤。他抱 着她大喊着“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 ”
“原来是你……”她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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