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表白,炽热无比——
蓝天碧海,白沙滩,面积约2900平方米的五星红旗图案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在珊瑚礁风化而成的“南海戈壁”上,海军西沙水警区中建岛官兵用海马草种出的“祖国万岁”,犹如喷薄的滚烫热血,诉说着赤诚的心声。
一次次被台风卷起的沙海掩埋,一次次重新栽种……为了让“祖国万岁”绚丽如初,官兵们用青春和汗水浇灌“祖国万岁”,也将这4个大字刻进心底。
有一种表白,含蓄而内敛——
中建岛缺水、缺土壤,在艰苦环境中,守岛官兵与茫茫大海做伴,与人迹罕至的小岛为伍,望着漫天繁星入眠。许多年轻战士初上岛,都寂寞地偷偷流泪。
但艰苦的生活,让他们渐渐蜕去稚嫩和娇气。他们用熔铸的乐观品质,与岛上的单调枯燥抗争。
守岛20年的老兵邱华,话语充满深情:“守着守着,中建岛成了故乡。你知道吗?每天迎着朝阳、晚霞站在这里,我们内心有多么自豪。”
年轻的守岛战士们说,岛是祖国的岛,海是祖国的海,守岛就是守国,这样的青春更有意义。歌里不是唱了吗?“你不认识我,我也不寂寞,你不熟悉我,我也还是我,假如一天风雨来,风雨中会显出我军人的本色……”
这是回荡在天涯岛礁的旋律,也是守岛官兵发自内心的独白。
这里是伸手就够得到梦想的地方
西沙石岛老龙头,有一块刻有“祖国万岁”的礁石。
这里是西沙最著名的“景点”,也是海岛上的精神坐标。每一名刚上西沙的新兵,都会来到这里,领略西沙之“魂”;每一名即将离开西沙的官兵,也会来到这里,留下自己的西沙之“照”。
然而,“祖国万岁”这几个大字怎么来的呢?鲜有人知。
在守护祖国安宁的岁月里,这位老兵在中建岛留下了青春的足迹,播下了梦想的种子。
几年前,从军校毕业的邹旭昶主动要求回到中建岛。有人不解,劝他“再想想”。他笑笑说,中建岛很苦,但这里有我的梦。
从新兵入伍登上中建岛,邹旭昶就把根扎在了这里。7年间,从一个地方青年成长为通信班班长,他不断追逐自己的青春梦想:在烈日下拿下武装越野考核冠军,先后熟练掌握机枪、通信、雷达、油机等多个专业,能担负岛上所有值班岗位。
一个超强台风来袭的夜晚,他和战友在碉堡内值班,险些被海浪卷走……想起那次死里逃生的经历,邹旭昶守岛的决心更加坚定。
从决定回到西沙那天起,邹旭昶心中又种下一个新的梦想——他希望成为驻守西沙时间最长的军人。
在中建岛,官兵们的梦想是具体的,每一个都看得见、摸得着。官兵们总是笑着说:“这里是伸手就够得到梦想的地方。”
今年,直招士官汪通即将服役期满。一天,他接到远在家乡安徽一位同学的电话:“我有一个项目,你回来我们大干一场。”电话这头的汪通说:“我要留队,已经递交了留队申请书。”那位同学一听,急忙劝他:“ 社会 发展这么快,你那里与世隔绝,继续待下去就跟不上这个时代了……”
那天晚上,汪通独自一人坐在海边,思绪如波涛翻腾。他的班长、四级军士长张孝伟默默坐在他身旁:“有时候,梦想可以很远,也可以很近,关键是能不能抵御诱惑,守岛其实也是守心。”
许多人对戍守西沙的军人充满好奇:经年累月守着波涛、望着星空,他们会不会感到孤独寂寞?这样让青春流逝,到底值不值得?
来到中建岛,走进守岛官兵的精神世界,这些问号被一一拉直。
篝火晚会上,时而悠扬、时而动感的音乐声中,守岛官兵尽情地唱着跳着,年轻稚嫩的脸上绽放着澄澈的笑容。此时此刻,万顷波涛中,这座天涯孤岛跳跃着欢乐与光亮,远在祖国大陆的人们,又何尝能体会守岛官兵内心的热闹与幸福?
我们的身后是伟大的祖国
老兵退伍的日子,是守岛官兵最不愿提起的日子。
去年,四级军士长张建雄服役期满。老兵离岛那天,四级军士长郭丹阳正在值班。他站在顶楼哨位上,默默地看着与自己同年上岛、并肩守岛14年的好战友登上直升机,心里“觉得少了很多东西”。
随着机翼的盘旋声渐渐消逝,望着载着战友的直升机渐渐远去,变成天边一个“小黑点”,郭丹阳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泪水……
身处天涯小岛,注定有辛酸有泪水。但官兵们说,从不会感到孤单,因为身后就是伟大的祖国。
在岛上坚守14年的老兵张孝伟,这样解释坚守的意义:“远方的母亲牵挂着我们,祖国母亲在我们心中。”
在守备营荣誉室,一个玻璃柜里摆放着上千封来自全国各地的信件,其中有退伍老兵写来的,更多的是 社会 各界群众写来的。刘长文说,信息时代,更多关爱来自网络互动和电话热线。每到过年过节,他的手机总能收到来自全国各地的问候,也有询问通信地址的……无论是几句贴心祝福,还是寄来一包家乡特产,都代表着人们对海岛、对守岛官兵的拳拳关爱。
那年中秋节前夕,一位学俄语的北京女大学生,在电视上收看了中建岛守岛官兵的故事,感动不已。她买了9个月饼,并附上一封情意浓浓的信,一并寄到中建岛。
在那个年代,由于交通不便,等包裹寄到时,已经两个月过去了。虽然月饼已经不能吃了,但那封信却让官兵们开心了好几天。午饭后,官兵们聚集到营院内的凉亭里,一字一句地读:“中建岛的兵哥哥,祖国边防有你们在,是我们的幸福……”
守岛爱岛,即使离开了中建岛,也割舍不下心中那份特殊的记忆。
这两年,一些中建岛转业、退伍的军人建立了一个“中建人”微信群,其中年龄最大的有20世纪70年代入伍的老兵。平时,大家聊得最多的是对守岛岁月的怀念,对当下生活的满足,以及对未来的憧憬和梦想。“从中建岛走出去的老兵,性格都非常乐观,很少有抱怨人生的。”刘长文说。
在守备营营区,一株3米多高的银毛树,半沐阳光、半沐阴凉。40多年前,老兵巫瑞孔在中建岛栽下这棵“中建第一树”。
去年,已经62岁的老兵巫瑞孔,通过自己的女儿联系上刘长文,想完成一个心愿——再为自己当年种下的那棵“中建第一树”浇一次水、再交一次特殊党费。巫瑞孔的女儿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中建岛一直是父亲魂牵梦萦的地方……”
遗憾的是,由于身体原因,巫瑞孔始终没能如愿。但刘长文却把这件事记在了心上:他和战友采下几片“中建第一树”的叶子,晒干脱水后,用透明薄膜塑封,制作了一个精致的树叶标本。今年,一位下岛探亲的战士专程把标本送到了巫瑞孔的家。那天,望着几片树叶标本,巫瑞孔激动不已,不停地用手反复抚摸……
身处天涯之远,却如咫尺之近
在守备营荣誉室里,珍藏着一封来自远方的“情书”。时光荏苒,一段深情故事也被尘封在岁月里。
写信人是一位来自南京的女孩,刚满20岁的她,从小崇拜军人。一次,她在报纸上看到中建岛守岛官兵的故事,就想方设法联系在部队服役的表姐,要到了邮寄地址。后来,这封“情书”真的漂洋过海,来到岛上……信的结尾,女孩还留下了通信地址。
军医蔡关泉是战友们公认的“笔杆子”。官兵们提议,让蔡关泉代表大家给这位女孩写回信。谁知数月后,那封信却被退了回来——原来,信在路上走得实在太慢,等寄到原来的地址,她已经大学毕业离开了学校……
“中建人都很单纯。”守备营某连指导员陈子民,军校毕业后就到了中建岛,他如阳光般热情的性格,很快适应了岛礁环境。用他自己的话说:“我是一个浪漫的水兵……”抑或,这也是陈子民内心的一份执着、一种诗与远方。
几年间,陈子民带领战友在岛上建起电子阅览室,组织开展沙滩排球赛、篮球赛;用废弃的衣柜木板、捡来的马尾松木,设计加工成一排海滩躺椅、用椰棕制成“遮阳伞”……每到周末,官兵们开展游泳训练间隙,躺在自己制作的躺椅上休息,每个人脸上绽放的笑容,如浪花般纯粹而清澈。
驻守天涯,远离亲人,守岛官兵有太多辛酸故事。但他们的 情感 世界并不苦涩,而是那样丰富精彩,充满军人特有的浪漫情怀。
中建岛四季湿热,但这里也有“雪人”。官兵们根据心上人的模样,用白色珊瑚石堆成一个个“雪人”,拍成照片发给“她”。他们还会在巡逻时捡来美丽贝壳,串成精美项链送给心上人。
中士张昕是个有心人,他听说虎斑贝象征着忠贞与挚爱,就在一枚捡来的虎斑贝上刻下“爱的誓言”……如今已经牵手走进婚姻殿堂的小两口始终觉得,中建岛就是他们的福地,是他们人生幸福的新起点。
中建岛这么苦,有姑娘愿意嫁给守岛军人吗?李孝龙不无自豪地说,只要素质好,天涯有芳草,我的战友们找的对象一个比一个美丽。
中建岛的爱情,是常来常往、还是鸿雁传书?官兵们说,都不是。过去中建岛交通不便,很少有船只能到中建岛。海上风大浪高,有时候看着船来了,爱人和亲人就近在咫尺,却也只能泊在外港。李孝龙就曾眼睁睁地看着即将相聚的爱人离岛而去……
船来了靠不了岸,这对恋爱中的人来说是残酷的。然而,中建岛绝不是爱的荒原。
听潮(鲁彦)
一年夏天,我和妻坐着海轮,到了一个有名的岛上。
这里是佛国,全岛周围30里内,除了七八家店铺以外,全是寺院。岛上没有旅店,每一个寺院都特设了许多客房给香客住宿。而到这里来的所谓香客,有很多是游览观光的,不全是真正烧香拜佛的香客。
我们就在一个比较幽静的寺院里选了一间房住下来,——这是一间靠海湾的楼房,位置已经相当的好,还有一个露台突出在海上,朝晚可以领略海景,尽够欣幸了。
每天潮来的时候,听见海浪冲击岩石的音响,看见空际细雨似的,朝雾似的,暮烟似的飞沫升落;有时它带着腥气,带着咸味,一直冲进我们的窗棂,粘在我们的身上,润湿着房中的一切。
“现在这海就完全属于我们的了!”当天晚上,我们靠着露台的栏杆,赏鉴海景的时候,妻欢心地呼喊着说。
大海上一片静寂。在我们的脚下,波浪轻轻吻着岩石,像朦胧欲睡似的。在平静的深黯的海面上,月光辟开了一款狭长的明亮的云汀,闪闪地颤动着,银鳞一般。远处灯塔上的红光镶在黑暗的空间,像是一颗红玉。它和那海面的银光在我们面前揭开了海的神秘,——那不是狂暴的不测的可怕的神秘,而是幽静的和平的愉悦的神秘。我们的脚下仿佛轻松起来,平静地,宽廓地,带着欣幸与希望,走上了那银光的路,朝向红玉的琼台走去。
这时候,妻心中的喜悦正和我一样,我俩一句话都没有说。
海在我们脚下沉吟着,诗人一般。那声音仿佛是朦胧的月光和玫瑰的晨雾那样温柔;又像是情人的蜜语那样芳醇;低低地,轻轻地,像微风拂过琴弦;像落花飘在水上。
海睡熟了。
大小的岛拥抱着,偎依着,也静静地恍惚入了梦乡。
星星在头上眨着慵懒的眼睑,也像要睡了。
许久许久,我俩也像入睡了似的,停止了一切的思念和情绪。
不晓得过了多少时候,远寺的钟声突然惊醒了海的酣梦,它恼怒似的激起波浪的兴奋,渐渐向我们脚下的岩石掀过来,发出汩汩的声音,像是谁在海底吐着气,海面的银光跟着晃动起来,银龙样的。接着我们脚下的岩石上就像铃、铙钹、钟鼓在奏鸣,而且声音愈响愈大。
没有风。海自己醒了,喘着气,转侧着,打着呵欠,伸着懒腰,抹着眼睛。因为岛屿挡住了它的转动,它狠狠的用脚踢着,用手推着,用牙咬着。它一刻比一刻兴奋,一刻比一刻用劲。岩石也仿佛渐渐战栗,发出抵抗的嗥叫,击碎了海的鳞甲,片片飞散。
海终于愤怒了。它咆哮着袭击过来,猛烈地冲向岸边,冲进了岩石的罅隙里,又拨剌着岩石的壁垒。
音响就越大了。战鼓声,金锣声,呐喊声,叫号声,啼哭声,马蹄声,车轮声,机翼声,掺杂在一起,像千军万马混战了起来。
银光消失了。海水疯狂地汹涌着,吞没了远近大小的岛屿。它从我们的脚下扑了过来,响雷般地怒吼着,一阵阵地将满含着血腥的浪花泼溅在我们的身上。
“彦,这里会塌了!”妻战栗起来叫着说,“我怕!”
“怕什么。这是伟大的乐章!海的美就在这里。”我说。
退潮的时候,我扶着她走近窗边,指着海说:“一来一去,来的时候凶猛;去的时候又多么平静呵!一样的美。”
然而她怀疑我的话。她总觉得那是使她恐惧的。但为了我,她仍愿意陪着我住在这个危楼。
我喜欢海,溺爱着海,尤其是潮来的时候。因此即使是伴妻一道默坐在房里,从闭着的窗户内听着外面隐约的海潮音,也觉得满意,算是尽够欣幸了。
听潮(散文)
●乐佳泉
我始终认为,水兵是世界上最富个性的兵种,也是最能“出彩”的一群男子汉。
水兵的浪漫故事实在太多,听潮就是其中别有风味的一项。
训练之余,舰艇就近锚泊港湾。熄灯号一过,水兵们紧挨着船舷躺在床上,潮声便如轻音乐般响起。如果是在小型舰艇上,这潮声就更有特色;海浪自艇艏而起,从艇底涌过,向着艇艉挺进,潮声随着浪的撞击,也从艇艏响起,“叮叮当当”由重到轻,像一阵风滑过,更像孩童练习钢琴时,不经意地从琴面上拂过,然后消失在艇艉。少顷,又一个浪来,潮声再起;如此反复演奏,美妙无比,水兵在这音乐的伴随下,酣然入梦。如果运气好,海中还会出现许多不知名的鱼群的鸣叫声,与潮声在一起,那更像一场音乐会。
若在夏天,住在有舷窗的舰艇上,那又是另外一种景象。自然炎热的天气早已把由钢铁包围的舱室,蒸得奇热无比,如果有人异想天开,像小时候睡在晒谷场上那样,弄张草席睡在甲板上,那是绝对不允许的。军规如山,容不得半点含糊。不过水兵们自有办法,他们会用一根舷窗大小的塑料管,伸向窗外,把外面的一部分弄成凹型,如一柄特制的勺子,对准风向,自然海风就会顺着管子吹进舱内,效果与空调不相上下。这样听潮声,就像躺在海面上,更加真切,更加给人以想象力和浪漫感。
有台风来时,舰艇驶入避风港。站在甲板,就能感觉到一种特殊的气息,按一些有经验的老渔民说法,这种气息是一种“风水气”,当然他们所说的风水,并不是我们平常见到的“阴阳八卦,风水先生”的风水,而是风暴的别称。这时就会有一大片暗红色的蜻蜓像直升飞机似的在舰艇上方来回盘旋,眼疾手快的,伸手就能抓到。到了晚上,蜻蜓散去,遇到值更,坐在更位上,洗耳恭听,除了能听到海浪撞击舰艇的声音外,不远处的海滩和礁石,随着潮流的来临,便会发出一种特殊的“哄哄”声,如黄河的翻腾,像瀑布的泻落。这时候潮声就成了交响乐,轻如击玉,重如击鼓,错落有致,回响千里。但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这些声音的生发,都是在风暴来临前,浪很稳,风不大,只不过有些寒气。这也许就是人们常说的“先兆”吧。如果真正到了风暴来临,那潮声就不会这般有序,这般动听;就会变调,变得杂乱而嘈杂。
说起杂音,潮声中自然也会出现,特别是两艘舰艇靠泊在海上,浪从舰艇边滚过,发出的潮声像比赛似的,一边停了,另一边又会响起;如果浪来的不是方向,两艘舰艇摇晃着,相互碰撞,而放在中间的碰垫刚好是只橡皮垫或是旧轮胎制成的,那么发出的“咕吱”声,尖利无比,就像铁锹在水泥地里划过一般,听了令人牙齿都发酸,自然欣赏起潮声来就会大打折扣;但水兵解释得却很有个性,他们说这是因为“大提琴的弦没有调准”,每位演奏家都难免的。
听潮声是要有胸怀的,是要有“欣赏细胞”的;如果你真的成了一名水兵,这潮声到老都会在你耳边回响,永不消失。
(解放军报 2001年11月05日 第6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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