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端康成文学的东方美
川端康成1899年生于大阪府三岛郡丰川村大字宿久庄,接近京都。康成“把京都王朝文学作为‘摇篮’的同时,也把京都自然的绿韵当作哺育自己的‘摇篮’”。祖辈原是个大户人家,被称为“村贵族”,事业失败后,将希望寄托在康成父亲荣吉的身上,让荣吉完成了东京医科学校的学业,挂牌行医,兼任大阪市一所医院的副院长。在康成一两岁时,父母因患肺结核病溘然长逝。祖父母便带康成回到阔别了十五年的故里,姐姐芳子则寄养在秋冈义一姨父家。康成由于先天不足,体质十分孱弱。两位老人对孙儿过分溺爱,担心他出门惹事,让他整天闭居在阴湿的农舍里。这位幼年的孤儿与外界几乎没有发生任何接触,“变成一个固执的扭曲了的人”,“把自己胆怯的心闭锁在一个渺小的躯壳里,为此而感到忧郁与苦恼”。直到上小学之前,他“除了祖父母之外,简直就不知道还存在着一个人世间”。
康成上小学后,不到三年内祖母和姐姐又相继弃他而去,从此他与年迈的祖父相依为命。祖父眼瞎耳背,终日一人孤寂地呆坐在病榻上落泪,并常对康成说:咱们是“哭着过日子的啊”!这在康成幼稚的心灵投下了寂寞的暗影。康成的孤儿体验,由于失去祖父而达到了极点。
对康成来说,他接连为亲人奔丧,参加了无数的葬礼,人们戏称他是“参加葬礼的名人”。他的童年没有感受到人间的温暖,相反地渗入了深刻的无法克服的忧郁、悲哀因素,内心不断涌现对人生的虚幻感和对死亡的恐惧感。这种畸形的家境、寂寞的生活,是形成川端康成比较孤僻、内向的性格和气质的重要原因。这便促使他早早闯入说林书海。小学图书馆的藏书,他一本也不遗漏地统统借阅过。这时候,他开始对文学产生了憧憬。
1913年,川端升入大阪府立茨木中学,仍孜孜不倦地埋头于文学书堆里,开始接触到一些名家名作。他从不间断地做笔记,把作品中的精彩描写都详尽地记录下来。他的国文学和汉文学成绩最佳,他的作文在班上是首屈一指的。1914年5月,祖父病重后,他守候在祖父病榻旁,诵读《源氏物语》那些感时伤事的、带上哀调的词句,以此驱遣自己,溺于感伤,并且决心把祖父弥留之际的情景纪录下来,于是写起了《十六岁的日记》。这篇《十六岁的日记》既是康成痛苦的现实的写生,又是洋溢在冷酷的现实内里的诗情,在此也显露了康成的创作才华的端倪。秋天,他就把过去所写的诗文稿装订成册,称《第一谷堂集》、《第二谷堂集》,前者主要收入他的新体诗三十二篇,后者是中小学的作文。从这里可以看出,少年的康成开始具有文人的意识,已经萌发了最初的写作欲望。
这时候起,川端立志当小说家,开始把一些俳句、小小说投寄刊物,起初未被采用。到了1915年夏季,《文章世界》才刊登了他的几首俳句。从此他更加广泛地涉猎世界和日本的古今名着。他对《源氏物语》虽不甚解其意,只朗读字音,欣赏着文章的优美的抒情调子,然已深深地为其文体和韵律所吸引。这一经历,对他后来的文学创作,产生了深刻的影响。之后他从事写作时,少年时代那种如歌一般的旋律,仍然回荡在他的心间。
1916年第一次在茨木小报《京阪新闻》上发表了四五首和歌和九篇杂感文,同年又在大阪《团栾》杂志上发表了《肩扛老师的灵柩》。这一年,他还经常给《文章世界》写小品、掌篇即微型小说。《文章世界》举办投票选举“十二秀才”,川端康成名列第十一位。对于立志当作家的少年来说,这是很值得纪念的一年。
川端康成1917年3月于茨木中学毕业后,考取第一高等学校,到了东京,开始直接接触日本文坛的现状和“白桦派”、“新思潮派”的作家和作品,以及正在流行的俄罗斯文学,这使他顿开眼界。他在中学《校友会杂志》1919年6月号上,发表了第一篇习作《千代》,以淡淡的笔触,描写了他同三个同名的千代姑娘的爱恋故事。
事实上,川端成人之后,一连接触过四位名叫千代的女性,对她们都在不同程度上产生过感情。其中对伊豆的舞女千代和歧阜的千代,激起过巨大的感情波澜。
伊豆舞女千代是川端上一高后到伊豆半岛旅行途中邂逅的。他第一次得到舞女的平等对待,并说他是个好人,便对她油然产生了纯洁的友情;同样地,受人歧视和凌辱的舞女遇到这样友善的学生,以平等的态度对待自己,自然也激起了感情的涟漪。他们彼此建立了真挚的、诚实的友情,还彼此流露了淡淡的爱。从此以后,这位美丽的舞女,“就像一颗彗星的尾巴,一直在我的记忆中不停地闪流”。
歧阜的千代,原名伊藤初代,是川端刚上大学在东京一家咖啡馆里相识、相恋的,不久他们订了婚。后来不知为何缘故,女方以发生了“非常”的情况为由,撕毁了婚约。他遭到了人所不可理解的背叛,很艰难地支撑着自己,心灵上留下了久久未能愈合的伤痕。从此产生了一种胆怯和自卑,再也不敢向女性坦然倾吐自己的爱心,而且陷入自我压抑、窒息和扭曲之中,变得更加孤僻和相信天命。
1920年7月至1924年3月大学时代,川端为了向当时文坛挑战,改革和更新文艺,与爱好文学的同学复刊《新思潮》(第六次),并在创刊号上发表了《招魂节一景》,描写马戏团女演员的悲苦生活,比较成功。川端康成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文艺年鉴》上,标志着这位文学青年正式登上了文坛。
川端发表了《招魂节一景》以后,由于恋爱生活的失意,经常怀着忧郁的心情到伊豆汤岛,写了未定稿的《汤岛的回忆》。1923年1月《文艺春秋》杂志创刊后,他为了诉说和发泄自己心头的积郁,又为杂志写出短篇小说《林金花的忧郁》和《参加葬礼的名人》。与此同时,他在爱与怨的交织下,以他的恋爱生活的体验,写了《非常》、《南方的火》、《处女作作祟》等一系列小说,有的是以其恋爱的事件为素材直接写就,有的则加以虚构化。川端这一阶段的创作,归纳起来,主要是描写孤儿的生活,表现对已故亲人的深切怀念与哀思,以及描写自己的爱情波折,叙述自己失意的烦恼和哀怨。这些小说构成川端康成早期作品群的一个鲜明的特征。这些作品所表现的感伤与悲哀的调子,以及难以排解的寂寞和忧郁的心绪,贯穿着他的整个创作生涯,成为他的作品的主要基调。川端本人也说:“这种孤儿的悲哀成为我的处女作的潜流”,“说不定还是我全部作品、全部生涯的潜流吧”。大学时代,川端康成除了写小说之外,更多的是写文学评论和文艺时评,这成为他早期文学活动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1924年大学毕业后,川端与横光利一等发起了新感觉派文学运动,并发表了著名论文《新进作家的新倾向解说》。从某种意义上说,它起引了指导新感觉派作家的创作方法和运动方向的作用。但在创作实践方面,他并无多大的建树,只写了《梅花的雄蕊》、《浅草红团》等少数几篇具有某些新感觉派特色的作品,他甚至被评论家认为是“新感觉派集团中的异端分子”。后来他自己也公开表明他不愿意成为他们的同路人,决心走自己独特的文学道路。他的成名作《伊豆的舞女》就是试图在艺术上开辟一条新路,在吸收西方文学新的感受性的基础上,对力求保持日本文学的传统色彩作了新的尝试。
川端从新感觉主义转向新心理主义,又从意识流的创作手法上寻找自己的出路。他首先试写了《针、玻璃和雾》、《水晶幻想》(1931),企图在创作方法上摆脱新感觉派的手法,引进乔伊斯的意识流和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从而成为日本文坛最早出现的新心理主义的作品之一。在运用意识流手法上,《水晶幻想》比《针、玻璃和雾》更趋于娴熟,故事描写了一个石女通过梳妆台的三面镜,幻影出她那位研究优生学的丈夫,用一只雄狗同一只不育的母狗交配,引起自己产生对性的幻想和对生殖的强烈意识,流露出一种丑陋的呻吟。在创作手法上采取“内心独白”的描写,交织着幻想和自由联想,在思想内容上明显地表现出西方文学的颓废倾向。
翌年,川端康成转向另一极端,无批判地运用佛教的轮回思想写了《抒情歌》,借助同死人的心灵对话的形式,描绘一个被人抛弃了的女人,呼唤一个死去的男人,来诉说自己的衷情,充满了东方神秘主义的色彩。这种“心灵交感”的佛教式的思考与虚无色彩,也贯穿在他的《慰灵歌》之中。
川端康成的这段探索性的创作道路表明,他起初没有深入认识西方文学问题,只凭借自己敏锐的感觉,盲目醉心于借鉴西方现代派,即单纯横向移植。其后自觉到此路不通,又全盘否定西方现代派文学而完全倾向日本传统主义,不加分析地全盘继承日本化了的佛教哲理,尤其是轮回思想,即单纯纵向承传。最后开始在两种极端的对立中整理自己的文学理路,产生了对传统文学也对西方文学批判的冲动和自觉的认识。这时候,他深入探索日本传统的底蕴,以及西方文学的人文理想主义的内涵,并摸索着实现两者在作品内在的协调,最后以传统为根基,吸收西方文学的技巧和表述方法。即使吸收西方文学思想和理念,也开始注意日本化。《雪国》就是在这种对东西方文学的比较和交流的思考中诞生的。
归纳来说,川端文学的成功主要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一是传统文化精神与现代意识的融合,表现了人文理想主义精神、现代人的理智和感觉,同时导入深层心理的分析,融会贯通日本式的写实主义和东方式的精神主义。二是传统的自然描写与现代的心理刻画的融合,运用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法和乔伊斯的意识流,深入挖掘人物的内心世界,又把自身与自然合一,把自然契入人物的意识流中,起到了“融合物我”的作用,从而表现了假托在自然之上的人物感情世界。三是传统的工整性与意识流的飞跃性的融合,根据现代的深层心理学原理,扩大联想与回忆的范围,同时用传统的坚实、严谨和工整的结构加以制约,使两者保持和谐。这三者的融合使传统更加深化,从而形成其文学的基本特征。
川端康成的美学思想是建立在东方美、日本美的基础上,与他对东方和日本的传统的热烈执着是一脉相通的,其美学基本是传统的物哀、风雅与幽玄。
川端文学的美的“物哀”色彩是继承平安朝以《源氏物语》为中心形成的物哀精神,往往包含着悲哀与同情的意味。即不仅是作为悲哀、悲伤、悲惨的解释,而且还包含哀怜、怜悯、感动、感慨、同情、壮美的意思。他对物哀这种完整的理解,便成为其美学的基本原则,它在川端的审美对象中占有最重要的地位。他经常强调,“平安朝的风雅、物哀成为日本美的源流”,“‘悲哀’这个词同美是相通的”。他的作品中的“悲哀”,就大多数表现了悲哀与同情,朴素、深切而感动地表露了对渺小人物的赞赏、亲爱、同情、怜悯和哀伤的心情,而这种感情又是通过咏叹的方法表达出来的。即他以客体的悲哀感情和主体的同情衷感,赋予众多善良的下层女性人物的悲剧情调,造成了感人的美的艺术形象。作家常常把她们的悲哀同纯真、朴实联系在一起,表现了最鲜明的最柔和的女性美。而且在许多情况下,这些少女的悲哀是非常真实的,没有一点虚伪的成分。这种美,有时表面上装饰得十分优美、风雅,甚或风流,内在却蕴藏着更多更大的悲伤的哀叹,带着深沉而纤细的悲哀性格,交织着女性对自己悲惨境遇的悲怨。作家在这一基础上,进一步暧昧对象和自己的距离,将自己的同情、哀怜融化在对象的悲哀、悲叹的朦胧意识之中,呈现出一种似是哀怜的感伤状态。可以说,这种同情的哀感是从作家对下层少女们的爱悯之心产生的,是人的一种最纯洁的感情的自然流露。《源氏物语》所体现的“物哀”“风雅”成了川端文学的美的源流。
尽管川端受《源氏物语》的“物哀”精神的影响,多从衷感出发,但并非全依靠悲哀与同情这样的感情因素的作用,也有的是由于伦理的力量所引起的冲突结果导致悲剧。他塑造的某些人物,在新旧事物、新旧道德和新旧思想的冲突中酝酿成悲剧性的结局,他们一方面带上悲哀的色彩,一方面又含有壮美的成分,展现了人物的心灵美、情操美、精神美,乃至死亡的美。这种“悲哀”本身融化了日本式的安慰和解救。他笔下的一些悲剧人物都表现了他们与家庭、与道德,乃至与社会的矛盾冲突,这种悲壮美的成分,自然而然地引起人们的同情与哀怜。川端的这种审美意识,不是全然抹煞理性的内容,它还是有一定社会功能和伦理作用的,这说明作家对社会生活也不乏把握的能力。这是川端康成美学的不可忽视的一种倾向。
当然,有时川端康成也将“物”和“哀”分割出来,偏重于“哀”,而将“物”的面影模糊,着意夸大“哀”的一面,越来越把“哀”作为审美的主体。他让他的悲剧人物,多半束缚在对个人的境遇、情感的哀伤悲叹,沉溺在内心矛盾的纠葛之中,过分追求悲剧的压抑的效果,调子是低沉、悲悯的。特别是着力渲染“风雅”所包含的风流、好色和唯美的属性,并夸张审美感受中的这种感情因素,把它作为美感的本质,乃至是美的创造。因而他往往将非道德的行为与悲哀的感情融合,超越伦理的框架,颂扬本能的情欲。在他的作品中,《源氏物语》所表现的王朝贵族那种冷艳美的官能性色彩是很浓厚的。川端的这种审美意识,决不单纯是个人的感觉问题,也是时代所支配的美学意识,它具体反映了战后这个时代的社会困惑、迷惘以及沉沦的世态。作家将这种日本的“悲哀”、时代的“悲哀”,同自己的“悲哀”融合在一起,追求一种“悲哀美”“灭亡美”。尤其在西方“悲观哲学”“神秘主义”的冲击下,川端在这种日本美学传统的思想中,找到了自己的根据,从而也找到了东西方世纪末思想的汇合点。这明显地带有颓废的情调。
川端继承日本古典传统的“物哀”,又渗透着佛教禅宗的影响力,以“生—灭—生”的公式为中心的无常思想的影响力,在美的意识上重视幽玄、无常感和虚无的理念,构成川端康成美学的另一特征。
川端康成深受佛教禅宗的影响,他本人也说:“我是在强烈的佛教气氛中成长的”,“那古老的佛法的儿歌和我的心也是相通的”,“佛教的各种经文是无与伦比的可贵的抒情诗”。他认为汲取宗教的精神,也是今天需要继承的传统。他向来把“轮回转世”看做“是阐明宇宙神秘的唯一钥匙,是人类具有的各种思想中最美的思想之一”。所以,在审美意识上,他非常重视佛教禅宗的“幽玄”的理念,使“物哀”加强了冷艳的因素,比起“物”来,更重视“心”的表现,以寻求闲寂的内省世界,保持着一种超脱的心灵境界。但这不是强化宗教性的色彩,而是一种纯粹精神主义的审美意识。
因此,川端美学的形成,与禅宗的“幽玄”的影响是分不开的,具体表现在其审美的情趣是抽象的玄思,包含着神秘、余情和冷艳三个要素。首先崇尚“无”,在穷极的“无”中凝视无常世界的实相。他所崇尚的“无”,或曰“空”,不是完全等同于西方虚无主义经常提出的主张,即指什么都没有的状态,而是以为“无”是最大的“有”,“无”是产生“有”的精神本质,是所有生命的源泉。所以他的出世、消极退避、避弃现世也不完全是否定生命,毋宁说对自然生命是抱着爱惜的态度。他说过:“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轮回转世的教诲交织出的童话故事般的梦境更丰富多彩。”所以,川端以为艺术的虚幻不是虚无,是来源于“有”,而不是“无”。
从这种观点出发,他认为轮回转世,就是“生死不灭”,人死灵魂不灭,生即死,死即生,为了要否定死,就不能不肯定死;也就是把生和死总括起来感受。他认为生存与虚无都具有意义,他没有把死视作终点,而是把死作为起点。从审美角度来说,他以为死是最高的艺术,是美的一种表现。也就是说,艺术的极致就是死灭。他的审美情趣是同死亡联系着,他几近三分之一强的作品是同死亡联系在一起的。作家将美看做只存在于空虚之中,只存在于幻觉之中,在现实世界是不存在的。也许是青少年时期在他的世界观、人生观形成过程中接触的死亡实在是太多,他在日常生活中“也嗅到死亡的气息”,产生了一种对死亡的恐惧感,更觉得生是在死的包围中,死是生的延伸,生命是无常的,似乎“生去死来都是幻”。因而他更加着力从幻觉、想象中追求“妖艳的美的生命”,“自己死了仿佛就有一种死灭的美”。在作家看来,生命从衰微到死亡,是一种“死亡的美”,从这种“物”的死灭才更深地体会到“心”的深邃。就是在“无”中充满了“心”,在“无”表现中以心传心,这是一种纯粹精神主义的美。因此,他常常保持一种超脱的心灵境界,以寻求“顿悟成佛”,寻求“西方净土的永生”,“在文艺殿堂中找到解决人的不灭之法,而超越于死”,从宗教信仰中寻找自己的课题。川端小说的情凋,也是基于这种玄虚,给予人们的审美效果多是人生的空幻感。他说过:“我相信东方的古典,尤其佛典是世界最大的文学。我不把经典当作宗教的教义,而是当作文学的幻想来敬重。”可见他的美学思想受到佛教禅宗的生死玄谈的影响是很深的。但他毕竟是把它作为“文学的幻想”,而不是“宗教的教义”,尽情地让它在“文艺的殿堂”中邀游。
由此可以说,“空、虚、否定之肯定”,贯穿了川端的美学意识,他不仅为禅宗诗僧一休宗纯的“入佛教易、进魔界难”的名句所感动,并以此说明“追求真善美的艺术家对‘进魔界难’的心情:既想进入而又害怕,只好求助于神灵的保佑”;同时他非常欣赏泰戈尔的思想:“灵魂的永远自由,存在于爱之中;伟大的东西,存在于细微之中;无限是从形态的羁绊中发现的。”从《十六岁的日记》、《参加葬礼的名人》,到《抒情歌》、《禽兽》、《临终的眼》等,都把焦点放在佛教“轮回转世”的中心思想——“生—灭—生”的问题上,企图通过“魔界”而达到“佛界”。与此相辅相成的,是这种宗教意识,其中包括忠诚的爱与同情,有时依托于心灵,有时依托于爱,似乎“文学中的优美的怜悯之情,大都是玄虚的。少女们从这种玄虚中培植了悲伤的感情”。在他的审美感受中,自然最善于捕捉少女的细微的衷感变化,没入想象和幻想之中,造成以佛教无常美感为中心的典型的“悲哀美”。他的作品也自然更多地注意冷艳、幽玄和风韵,有意识地增加幻觉感,以及纤细的哀愁和象征;还常常把非理性贯彻在日常生活、常伦感情中而作出抽象的玄思。正是这种宗教意识的影响和潜隐,形成川端的“爱”的哲学和“幽玄”的审美情趣,它既偏重微妙的、玄虚的,而又以冷艳为基础,带有东方神秘主义的色彩。
川端美学的依据,不是理性,而是非理性。他以感觉、感受去把握美,认为美就是感觉的完美性。而且常常把感性和理性割裂和对立起来,把创作活动视作纯个人的主观感受和自我意识的表现,孤立绝缘的心灵独白,以为主观的美是经过“心”的创造,然后借助“物”来表现的。这与禅宗的中道精神是相通的。由此他特别强调“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将“空”“色”的矛盾对立包容在“心”之中,可谓“心中万般有”。所以他的小说作为矛盾结构,更多的是对立面之间的渗透和协调,而不是对立面的排斥和冲突,包括真与假、美与丑、善与恶、生与死等等都是同时共存,包容在一个绝对的矛盾中,然后净化假丑恶,使之升华为美,最终不接触矛盾的实际,一味追求精神上的超现实的境界。对他来说,实际生活就像陌生的隔绝的“彼岸”世界,最后不得不走上调和折衷的道路。这是川端康成审美情趣的一个重要方面。
对于川端的“幽玄”的审美情趣,如果剥去其禅宗“幽玄”的宗教色彩的外衣,也可以看出其“若隐若现、欲露不露”的朦胧意识的合理强调和巧妙运用。他按照这种审美情趣,着力在艺术上发掘它的内在气韵,造成他的小说色调之清新、淡雅,意境之朦胧、玄妙,形象之细腻、纤柔,表现之空灵、含蓄和平淡,富有余韵余情,别有一种古雅温柔的诗情,让人明显地感到一种“幽玄”的美。
从审美情趣来说,川端康成很少注意社会生活中的美的问题;就是涉及社会生活中的美,也多属于诗情画意、优美典雅的日常生活,比如纯洁朴实的爱情的美。他更多的是崇尚自然事物的美,即自然美。在审美意识中,特别重视自然美的主观感情和意识作用,他说过:“看到雪的美,看到月的美,也就是四季时节的美而有所省悟时,当自己由于那种美而获得幸福时,就会热烈地想念自己的知心朋友,但愿他们共同分享这份快乐。”这就是他所说的:“由于自然美的感动,强烈地诱发出对人的怀念的感情”;“以‘雪、月、花’几个字来表现四季时令变化的美,在日本这是包含着山川草木,宇宙万物,大自然的一切,以至人的感情的美,是有其传统的”。他强调的不仅要表现自然的形式美,而且重在自然的心灵美。
在《我在美丽的日本》一文中,他通过道元、明惠、良宽、西行、一休等禅僧的诗作,去探索日本传统自然观的根底。他引用明惠的“冬月拨云相伴随,更怜风雪浸月身”和“山头月落我随前,夜夜愿陪尔共眠”“心境无边光灿灿,明月疑我是蟾光”的诗句,来说明他的“心与月亮之间,微妙地相互呼应,交织一起而吟咏出来的”,“具有心灵的美和同情体贴”。他“以月为伴”“与月相亲”,“亲密到把看月的我变为月,被我看的月亮为我,而没入大自然之中,同大自然融为一体”,甚至将自己“‘清澈的心境’的光,误认为是月亮本身的光了”。这种“看月亮为我”的心物融合,可谓达到了“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皆着我之色彩”(王国维:《人间词话》)的境界。
从这种自然美学观出发,川端在描写一般的、日常的、普通的自然景象时,经常是采用白描的手法;而描绘对象、事物、情节时,则更为具体、细致、纤巧,并抹上更浓重更细腻的主观感情色调。他写自然事物,不重外在形式的美,而重内在的气韵,努力对自然事物进行把握,在内在气韵上发现自然事物的美的存在。
川端审视自然事物之美,首先表现在对季节的敏锐的感觉。他的一些小说,是以季节为题,比如《古都》的“春花”“秋色”“深秋的姐妹”“冬天的花”,《舞姬》的“冬的湖”,《山音》的“冬樱”“春钟”“秋鱼”等等,写了对四季自然的感受,忠实再现四季自然本身的美。而且以四季自然美为背景,将人物、情绪、生活感情等融入自然环境之中,同自然事物之美交融在一起,以一种自然的灵气创造出一种特殊的气氛,将人物的思想感情突现出来,形成情景交融的优美的意境,使物我难分,物我如一,将自然美升华为艺术美,加强了艺术的审美因素。
对自然事物的美,川端不限于客观再现自然事物的美,也不限于与人的生活思想感情发生联系,而且还与民族精神文化发生联系,使自然事物充满着人的灵气。这种灵气不是指客体自然事物,而是指主观的心绪、情感和观念,自然只不过是通过笔墨借以表达这种灵气罢了。譬如《千只鹤》中的茶道、《名人》中的棋道等就是与人的心灵息息相通,与传统的文化精神息息相通,蕴含着人的复杂的感情和起伏的意绪。川端康成积极发掘传统文化的情韵之美,追求在这种美中传达出人的主观精神境界和气韵,形成他的审美情趣所独具的个性。
回顾川端康成创作的全过程,他是从追求西方新潮开始,到回归传统,在东西方文化结合的坐标轴上找到自己的位置,找到了运用民族的审美习惯,挖掘日本文化最深层的东西和西方文化最广泛的东西,并使之汇合,形成了川端康成文学之美。也就是说,他适时地把握了西方文学的现代意识和技巧,同时又重估了日本传统的价值和现代意义,调适传统与现代的纷繁复杂的关系,使之从对立走向调和与融合,从而使川端文学既具有特殊性、民族性,又具有普遍性和世界性的意义。用川端本人的话来说,“既是日本的,也是东方的,同时又是西方的”。可以说,川端康成这种创造性的影响超出了日本的范围,也不仅限于艺术性方面,这一点对促进人们重新审视东方文化具有重要的意义和启示性。可以说,他为日本文学的发展,为东西方文学的交流,做出了自己的贡献。1968年诺贝尔基金会为了表彰他以敏锐的感受,高超的小说技巧,表现了日本人的内心精华而授予他诺贝尔文学奖。
三岛由纪夫评论川端康成时写了一段话,它不仅对于认识川端文学,而且对于了解日本近现代文学发展内在的规律性和外在的必然性具有普遍的意义,现抄录如下:
“生于日本的艺术家,被迫对日本文化不断地进行批判,从东西方文化的混淆中清理出真正属于自己风土和本能的东西,只有在这方面取得切实成果的人才是成功的。当然,由于我们是日本人,我们所创造的艺术形象,越是贴近日本,成功的可能性越大。这不能单纯地用回归日本、回归东洋来说明,因为这与每个作家的本能和禀赋有关。凡是想贴近西洋的,大多不能取得成功。”(《川端康成的东洋与西洋》)
以上是专业人士的评论拉,我替你找的,本人对康氏的是,唯美,清新,纤细!呵呵
采我答案哦
1《闰年》
爱尔兰的美景,美丽的旅途中的爱情故事。。。。。。。
2《日落之前》
旅行中的缘分,珍视也特别。。。。。。
3《午夜巴塞罗那》
巴塞罗那,让人向往的地方~~
4《托斯卡尼骄阳下》
开启一段心的旅行~~
5《走出非洲》
在非洲大草原上的奇妙缘分。。。。。。
6《前路漫漫》
关于梦想的纯爱之旅。。。。。。
7《恋爱假期》
如果旅行中的缘分如此这般,太美好了~~
8《附录我爱你》
在旅途中记住你的爱~~~
9《马语者》
与大草原的邂逅。。。。。。
10《在云端》
无法停驻的旅行。。。。。。。
11:最遥远的距离
主 演:桂纶镁 莫子仪 贾孝国
影片类型:爱情片
当生命陷落时,来段私旅行,追寻最神秘的声音,寻找爱情。 小云(桂纶镁饰)不断收到寄给前房客的录音带,里头的声音呼唤着她,逃离令她窒息的不伦恋情,走向东台湾,去寻找声音发出的地方。 海岸公路上,不断录着声音的小汤(莫子仪饰),将一卷一卷录音带寄回台北给分手的女友,深情地跟女友述说着自己内心深处的声音,却不知道女友已经搬家。 阿才(贾孝国饰)作为一个精神科医师,发现最需要被治疗的是他自己。他到台东寻找最后的救赎。旅途中与小汤萍水相逢,两个男人分享了彼此内心最脆弱的私密。 这是一趟最最遥远的旅程,终会来到最接近你的地方……
12。《迷失东京》
1
夕阳刚落下,袁梦鸽把相机收起,慢慢走回借住的老房子。海风吹进来,把树枝吹得摇摇摆摆,摇床上的人也多起来了。
她从未见过一个地方,面积不到两平方千米,供电不超过5个小时。如果不到涠洲岛,自己也不会来这个地方。
离开研究院,袁梦鸽肩膀的担子全部卸下来,旅行让她忘记一个个彻夜做过的实验。至于那个人,婚礼仪式应该完成了吧,心中剩下最后的那点火被熄灭。再多的念想,都只是一场盛大的暗恋。
“奶奶,放着我来吧。”她把老人手上的铁锅接过来,端进屋里。这段时间都是她独自做饭,算是为老人减轻些负担。
老人不会听普通话,她们这些天的交流靠手比划进行。有时候语言并不能阻碍善良,斜阳村里问过好几家人,唯独这位独居的老奶奶收留了她。
这里坐船回去涠洲岛,9公里的距离,并不算远。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喜欢这个岛。白日是游客的热闹,当游客散去,舒适海风和规律的海浪,成为她梦中的天堂。
老妪手一松,想要拒绝,但她走得快,瞬间就进屋了。袁梦鸽和外婆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知道怎么和老人相处。
土灶上熊熊烈火,袁梦鸽托着下巴,眼睛看着堆火,她觉得那是那段暧昧不明的感情,燃尽后就化成灰烬。
木柴烧得噼里啪啦,她额头慢慢开始冒汗。几日来都无比安静的屋子,忽然出现了男人的声音。听不懂的方言一来一往,没过多久恢复安静。
袁梦鸽猜测是邻居,斜阳村里住着的全是原始渔民,几乎都是老人,年轻人已经到其他地方谋生。
她并未多想,专心把海虾放进水里烫熟。这个地方是陌生的,也是温暖的,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很简单。
“这几天都是你做的饭?”声音浑厚,普通话听不出当地口音。
袁梦鸽差点儿把筛子甩出去,这男人走路没声,突然说话吓得她魂都没了。还好手稳,虾都没有掉出来。
“你是?”袁梦鸽轻车熟路把虾倒进瓷碗,和他面对面看着问。
“龙婆没和你说吗?我有空就会来看她。”
“我们没有办法正常交流,这里的方言我不懂。”
“还要住几天?”
袁梦鸽在落日余晖里看清他那张脸,皮肤被晒成赤色,眼睛不大不小,鼻梁却很高。放在以前,她是不爱看这类肤色的男人的。或许那时自己也被那个白皙的男人蒙蔽双眼,他不曾喜欢过自己,但又时不时有些暧昧。
“还有两天。你今晚不走?”她心神归位,人也淡定多了。袁梦鸽好奇这个男人的工作是什么,能把皮肤晒得这样黑。
龙婆客厅那张高桌放着一张合照,但那个男人不是他,连眉毛都没有半根相似。
“嗯,今晚不走。过两日我送你回涠洲岛。”他对袁梦鸽不好奇,越过她走到灶台,拿起锅铲炒菜。
怪不得女人总是容易被会做饭的男人俘虏,单是看侧脸便移不开眼睛。他对大铁锅很熟悉,柴米油盐酱醋茶在宽大的手中犹如变魔术。
“你是龙婆孙子?”她就是随口问问,那张旧照片早已告诉她答案。
“算是名义上的。菜好了,你帮忙端出去。”一个盘子装满,他把另外的菜倒进锅里。
袁梦鸽抿嘴,看他几秒,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最后选择把菜端出去。龙婆手执旧蒲扇,吊床摇来摇去,有种长久的安逸。
有人接管厨房,她没必要再进去。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看黑夜到来前的霞光。袁梦鸽陶醉地闭眼,一隅净土就能修复心灵,她醒得还不算晚。
秦圣从厨房出来,被这一幕吸引住。老人眼睛半闭着,蒲扇轻轻扇,袁梦鸽满脸的沉醉。不知怎的,他内心升起一种特殊的情绪,是十多年来都没有过的感觉。
“饭好了?”袁梦鸽睁开眼,看见呆在原地的男人,猜到是能吃晚餐了。
“嗯。你为什么不回去涠洲岛住?”他总算关注起袁梦鸽来,纸醉金迷的生活他从来都不感兴趣,这个女人很干净,合他眼缘。
“涠洲岛没斜阳岛安静。”她住过几天,傍晚和清晨有短暂的宁静,其他时段都有众多游客制造出来的热闹。
“你是不是从城市里逃来的人?”
“你怎么知道?”
“你的脸写着。能在斜阳村住上几日的人,说明没有城市病。”
“什么叫城市病?”
“挑剔住宿环境和食物,说白了就是矫情。”
袁梦鸽轻轻笑着,他说话有点好玩。习惯那个男人文质彬彬,说话也带包袱的样子,他身上所有的东西都让她感觉新鲜。
“你说得挺对。喂,你有女朋友吗?”她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女人,才会成为他的伴侣。
袁梦鸽没有其他用意,即使要开始一段新的感情,也没有那么快。毕竟心口上的朱砂痣,才刚刚去掉,等伤口恢复需要时间。
“我叫秦圣。”
“情圣?你以为自己是至尊宝吗?”他又不是《大话西游》里的至尊宝,有那么多女人喜欢。
“秦时明月的秦,圣旨的圣。你很爱打听别人的隐私?”秦圣并无怒气,还把那盘虾换了个位置,让她够得着。
龙婆话很少,默默嚼着自己嘴里的食物。看两个年轻人互动,她微微点头表示满意。
若是外面有人经过,定会把他们看作其乐融融的一家。袁梦鸽很快便发现他们的和谐,内心十分震惊。
可奇怪的是,她并没有排斥这种感觉。秦圣从进门到现在,给她的印象都不错。
“没有,我就是随便问问。”她过了好久才回答先前的问题,大脑放松得太久,连反应能力都下降不少。
“你呢?男朋友没跟着来?”
被问及感情,袁梦鸽脸僵下来,露出晦涩的笑说:“一个人旅游也没有什么不好。”
秦圣抓紧筷子,顿了顿,没了声息。看不出来,她还是个苦恋过的人。感情经历有限,但他捕捉情绪很准,袁梦鸽九成是不开心了。
“喂,别在一棵树上面吊死。”
“我叫袁梦鸽。”她用同样的方式回话,有种回敬的意味。
“梦鸽?一只会做梦的鸽子?”
“不是。”
话音刚落,屋子漆黑一片。供电时间结束了,袁梦鸽伸出手想抓个东西,找些安全感。
蓦地,宽厚的大掌托住她。就如是把自己交到他手里,携手走完后半生那般。那种直落心底的炙热,仿佛要把她的灵魂都烫热。
2
黑夜弧度被拉长,风声鸟声声声入耳。心跳速率始终快得让袁梦鸽失去睡意,一墙之隔的客厅,有个男人呼吸平稳,心跳却一样絮乱。
秦圣在俱乐部见过各种姿色的女人,温柔高冷,年轻成熟的都不缺,共事的大多成家,他连心动都没有过。
温软的触感,让他心中炸开一道白光。落地扇咿咿呀呀转,还是扫除不掉心中的燥热。
两人辗转反侧到天泛白,袁梦鸽罕见睡到接近中午。太阳爬上屋顶,属于斜阳村的热闹已经开启。她在平房找过一圈,都没有见到秦圣。
秦圣太阳初升时转醒,混沌的脑袋隐隐作痛。把粥熬上,他揣一个水煮鸡蛋便出门了。龙婆胳膊腿风湿严重,他每次回来都会出海打渔,让老人晒好存放。他是个没有家的人,龙婆现在就是他的家,所以会愿意把所有的好都攒着给老人。
心被扰乱,袁梦鸽比原定的计划提早离开斜阳岛。下午3点的船挤满返程游客,她用丝巾包裹住脸,在回味秦圣身上独特的味道。他像大海的儿子,散发出一股海风带来的味道,不算浓郁,闻着刚好。
心被放回原本的位置,抬头乌云渐渐聚拢。脚才踏上岸,袁梦鸽惊喜地看到秦圣的背影,正想开口喊人,却被意想不到的声音打断,“梦鸽,真的是你!”
女人的声音洋溢着愉悦,表现出一种他乡遇故人的兴奋。袁梦鸽神情淡淡,想略过这对夫妻,去找秦圣的身影。
可惜刚刚还在眼前的人,淹没在下船的游客里。她顿时有点失落,比遇见眼前的人还要失落得多。
“来度蜜月?”心里是有点不舒服,电视剧里才有的狗血情节居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嗯。”男人看她,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来。可惜盯着看几分钟,她眼睛都没眨一下。
她不能再让自己低到尘埃里去,目光凉凉对上他的,胃开始绞痛。这个胃和她曾备受折磨的心一样,稍不留神就波涛四起。
“我们正准备去斜阳岛,听说那里挺美的,你要一起吗?”
“我刚从斜阳岛回来。”
“这样啊……”
“胃痛?”男人的眉头皱起,伸出手想扶她。
袁梦鸽闪开,连衣角都没有让他碰到。人群里,有双黑亮的眸子,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她苍白的脸色以及抗拒,全部落入他眼里。
拨开人群,黝黑的大手再次托住她。热源从手臂一路到胃部,她又闻到那股海风的味道。抬眼看,果然是他。
“是你啊。”她的笑和果酒那样甜,笑得秦圣浑身的细胞都要着火了,唯独那个男人觉得刺眼。
“不是说后天才走?”秦圣把她拉到一边,避开来往的人潮。
“早上没有看到你。”说出这句话来,袁梦鸽立即捂住嘴巴,好像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一样。
秦圣发出低沉的笑声,被她的话逗乐。第一眼看是有点淡的女人,实则上也是个孩子。
外人看来,他们就是一双甜蜜的恋人。袁梦鸽才发现,那场单恋并不算爱,那不过是冬天饮下的雪水,冻得器官都是没有知觉的。
“我出来办点事。没事了吧?”
“没事,就是胃有点痛。”先前和她说话的夫妻,被人潮盖过。她眼睛闪着星光,仿佛前路充满希望。
“刚刚那个是前男友?”秦圣犹豫半刻,怕伤害到她。
此时袁梦鸽眼里有水雾,不是为那个男人,而是因站在自己身旁的人。他多像斜阳岛的海风,虽是陌生,但无比舒适。
她把周启深视作心口朱砂痣,真是天大的笑话。秦圣多好啊,哪怕他们才初相识,她都能看得见这个男人灵魂里的真实。
研究院里,看似人人都在为科研献身,可没有一个人不是为名为利。淡泊的她,被周启深耍得团团转,却又深陷于他的魅力里面。可是呢?他的春风都是假象,实则是披着羊皮的狮子,野心勃勃。
秦圣被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弄得手足无措,“是不是……”
“不是,都不是!”袁梦鸽摇头,为那个男人流泪践踏的都是自尊,她不会再傻了。
“先找个落脚的地方,还想中午给你做章鱼海鲜汤。”来涠洲岛码头是要买点东西,夜里蚊子多,他担心袁梦鸽睡不好。快艇上都是他今日的渔获,满当当的。
“秦圣,你不娶妻生子可惜了。”他要是有妻子,定会呵护得很好。袁梦鸽是发自肺腑说出这句话,如果她没有经历过一段那样的感情,秦圣未必会入她的眼。
人都是一样的,不被狠狠伤害过,就不会知道简单的宝贵。周启深之前给自己模棱两可的感觉,或许就是寻求一份刺激。
“袁梦鸽,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秦圣挑眉,要是用一个词来形容,大概只有痞子二字合适。他是个有江湖气的人,可又让袁梦鸽觉得真实,没有被社会染色。
“像什么?”
“待嫁的闺女。”他一字一顿地说,洁白的牙齿外露,映衬着他褐色的肌肤,硬朗的脸部线条变得柔和。
“是的话,你娶么?”她也想过,要不找个差不多的人结婚算了,爱不爱这种东西多伤啊,有过一次便元气大伤。
若是父母知道她这么卑微地喜欢过一个人,一定会从老家赶来打她一顿。谁不是父母捧在手心养大的呢?凭什么就该被当作备胎?
准确点来说,她之于周启深连备胎都不算,就是日常枯燥实验下的消遣。想明白这点,她全身都是钝痛,在斜阳岛却能不治而愈。
秦圣几乎要脱口而出的两个字,硬是用理智逼回去了。感情不该是如此的儿戏轻佻,从昨日到现在,他们才相识18小时。
他有什么立场能说出“我娶”二字呢?就凭那颗看见她就忍住快速跳动的心?还是凭看见她就会把视线黏在她身上?
这通通都不行。婚姻是一种冲动,但不是鲁莽。而且现在的秦圣,异乡漂泊,拿什么来娶她呢?
3
袁梦鸽刻意避开周启深夫妻,后来一次也没有遇上。秦圣尽地主之谊,带她绕岛游玩。彼此都有种默契,不提当天的话题。袁梦鸽是脸皮薄,秦圣则是不能提。
“秦圣,你什么时候走?”袁梦鸽不傻,秦圣回来像是度假,必定不会久留的。
她在周启深那里被捅出的伤口,被眼前这个男人一个个修好。自私地想多争取两个人相处的时光,又不能把他困在岛上。
袁梦鸽自己也只是个旅客,涠洲岛与斜阳岛再好,都是有停留期限的。
“后天。这两个岛你应该也熟悉了,我不在也可以自己转。”秦圣望着远方的海,不带情绪地说。
袁梦鸽今天穿了条白裙子,海风吹动裙摆,长发也被吹到脖子后面。阳光把这抹倩影笼罩,秦圣心口发热,双手握成拳。想要抱她进怀里,想得连呼吸都是痛的。
“嗯。那……我送送你?”她不敢确定,秦圣是否愿意让自己送。7日来的相处,他们从陌生到熟悉,还培养出些默契来。
“行,今晚我在龙婆家睡。你吃过晚饭,早点回去旅店。”
“我知道了。你是跑船的吗?”袁梦鸽很小就听过跑船,她总是联想到水手。
“你脑袋里想的都是什么?我是帆船教练。”秦圣轻叹,对她尽是无可奈何。怎么才几日时间,越看她越像个小女孩。
“帆船教练,那就是船长了!”袁梦鸽不熟悉帆船这项运动,只知道奥运有这个项目。
“不过是一名水手。帆船可以让人驶向无垠的大海深处,看看它最真实的样子。”秦圣首次说到自己的职业。涠洲岛现在是旅游和渔业为主,斜阳岛更是古老的渔村,没有人会想去了解一名帆船教练。
“这里没有帆船吧……”
“是没有。在深圳的俱乐部。”
“秦圣,真看不出来你这么厉害。”袁梦鸽感叹地说道。这男人真是块宝,还好自己遇到了。她在心里默默补上这句话。
秦圣爽朗地笑开来,这笑在袁梦鸽眼里是施了魔法的,看久一点就会被俘虏。
正午的热浪明显减弱,秋在慢慢靠近。南方的秋比北方来得晚,袁梦鸽坐在榕树下,看村落的人走来走去。
这种热闹是她喜欢的,甚至是她迷恋的。没有焦虑,没有不甘,人人都是在自己的位置上,那样兴高采烈地活着。
秦圣去买芒果汁了。这片湿热的土地上,盛产芒果。袁梦鸽吃第一个便爱上这种味道,以前在研究院吃的水果总感觉味道不对,可能就是没有吃到原产地那种鲜甜。
“喝完回去休息,我要上斜阳岛了。”秦圣递给她鲜榨的果汁,鼻腔里还留着那股鲜香。他不偏爱热带水果,对食物也没有感情,能果腹便足够。
“不带我去?”咬着吸管,袁梦鸽笑嘻嘻地问。那些郁结全部都消失了,她现在梦里都是柔软的海风,还有这张线条硬朗的脸。
“袁梦鸽,你好好玩吧。”他说得有点郑重,丝毫不愿耽误这个女孩的一分一秒。这些天看她从郁郁寡欢变得笑意盈盈,自己的心也波涛翻涌,全是大浪,把他的身心都往她那里推。
“秦圣,我们是朋友,别总是把我当客人。”巴掌大的脸皱着,不愿被当作外人。袁梦鸽面对周启深时,有倾慕敬仰,面对着秦圣她却自然得很。
“我要是把你当客人,就直接找个导游给你了,何必天天带你跑。”他每个字都说得轻,但是每个字都准确地砸在她的心脏上。
呆愣时间长了,连他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等她回过神来,左手是芒果汁,右手是渔夫帽,全是秦圣买来给她的。
全身的血液快速流动,心房被注入热流,烘得全身都火热。她渐渐相信,一份好的感情,喜欢得越多,欢喜也会越来越多。
然而秦圣离开的日子眨眼到来,台风也在登陆的前夕。大浪滔天,云层厚得拨不开,淅淅沥沥的秋雨也来了。
“这真是个离别的日子。”袁梦鸽嘟嚷,昏暗的天色之下,她背影尤显单薄。
秦圣站在码头,任由狂怒的风拍打着脸。他是真的想离开吗?放在认识袁梦鸽前,他能来去自如,现在有了这么一个人儿,在他心上钻个洞,还一路进到深处,似乎要钉进他的灵魂里。
离开就是这样变得艰难的。这种感觉和得知龙生遇难时同步,都是整个人泡在海里,怎么游都游不到终点的冰冷。
“喜欢这里就多玩一段时间。我……走了。”他大手放在半空,将要落到袁梦鸽头上时,转换方向,改成轻拍她的肩几下。
“秦圣,我会给你打电话的。”她在做保证,心脏隐隐抽痛。原来真正的离别是这样的,不是独自黯然失色,而是表面在明媚,心在痛。
“嗯。雨下大了,今天别到处跑,在旅店休息吧。”他话不多,但总爱叮嘱人。袁梦鸽觉得,他把自己当成小女孩了。
除了自己父亲,没有人会把她看作小女孩。秦圣能如此待她,心里也是喜欢她的吧。
汽油味飘进鼻孔,竟然把袁梦鸽呛着了,她撑着伞目送秦圣上船。他坚定不移向前走,头也不回,其实靠近看,就能看到男人眼睛里的水花。
君也是凡人,落入情这张网,谁能逃得过?秦圣拖着铅一样重的脚步想,他和袁梦鸽,还会再见吗?他们二人,是否从此萧郎是路人呢?
船“突突”和汽车那样驶出去,码头清净了不少。偶有三三两两的船停下,又驶出。游客稀稀落落地几个上岸,袁梦鸽脸上冷冷,用手一抹,全是眼泪。
那艘船消失在满是水汽的大海里,袁梦鸽才用尽全身力气大喊:“秦圣,我喜欢你!”
巨大的海浪声都没有吞没她的表白,几个女孩子在一旁竖起大拇指。走近看,她满脸泪水,都手忙脚乱找纸巾。
“别哭了,男人而已,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一个女孩拍拍她的肩,小声安慰着。
袁梦鸽一听,眼泪落得更凶,和这变大的雨同频。似乎这大地,都要被水浸透了。
她记得,远去的男人那日也这么说过一句“喂,别在一棵树上面吊死”,这有限的记忆,足以让她刻骨铭心。
一场分手旅行中,我邂逅了帅气男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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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启原神第二章第四幕的步骤为以下五步:
1、打开原神,首先前往璃月与凯瑟琳对话开启第二章第四幕剧情任务回响渊底的安魂曲;
2、然后在地图界面点击传送前往地下矿区无名遗迹;
3、接下来根据左侧任务提示击杀所有怪物破坏供能机关;
4、随后触发剧情与戴因斯雷布对话提交任务;
5、最后结束对话就可以完成第二章第四幕任务并获得奖励。
注意事项:破坏供能机关
原神简介
《原神》是由米哈游研发的一款3D开放世界冒险游戏,于2020年9月28日正式开启公测于2021年4月28日登陆PS5平台,于2021年6月9日登陆Epic平台。游戏发生在一个被称作“提瓦特”的幻想世界,玩家会扮演一位名为“旅行者”的神秘角色,在自由的旅行中邂逅性格各异、能力独特的同伴们,一起击败强敌,找回失散的亲人,同时逐步发掘“原神”的真相。
2022年12月2日,《原神》获得由PS颁发的合作伙伴年度奖项。
在《原神》里,玩家将扮演一位名为「旅行者」的神秘角色,在异世界旅途中被陌生的神明拦截,苏醒后踏上寻访七神的冒险之旅。在未知的旅行中,玩家将邂逅琴、丽莎、安柏等众多性格各异、能力独特的同伴,与他们共同击败强敌,找回失散的亲人同时,逐步发掘「原神」的真相。
玩家在游戏中根据扮演的角色的不同,将被赋予不同的自然元素之力,从而在游戏中形成差异化的交互体验。这也就要求玩家根据不同场景和环境中,结合自身掌握的自然元素之力进行创造性的操作判断,从而达到解谜、战斗、环境探索等多维度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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