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慢⑴
淳熙丙申至日,⑵余过维扬。⑶夜雪初霁,荠麦弥望。⑷入其城则四顾萧条,寒水自碧,暮色渐起,戍角悲吟。⑸予怀怆然,感慨今昔,因自度此曲。千岩老人以为有《黍离》之悲也。⑹
淮左名都,⑺
竹西佳处,⑻
解鞍少驻初程。
过春风十里,⑼
尽荠麦青青。
自胡马窥江去后,⑽
废池乔木,⑾
犹厌言兵。
渐黄昏,
清角吹寒,⑿
都在空城。
杜郎俊赏,⒀
算而今、
重到须惊。
纵豆蔻词工,⒁
青楼梦好,⒂
难赋深情。
二十四桥仍在,⒃
波心荡、
冷月无声。
念桥边红药,⒄
年年知为谁生!
作者
1155?-1221?,字尧章,号白石道人,饶州鄱阳(今江西波阳)人。一生飘
泊江湖,依人作客,却绝不曳裾侯门,逢迎取合。他与辛弃疾、杨万里、范成
大等为文字交,诗词皆卓然成家。词风清丽典雅,以冷香幽韵和瘦骨逸神独擅
胜场,为清代浙派词人所尊奉。他深谙音律,集中十七首自度曲,都旁缀音谱,
是流传至今的唯一完整的宋代词乐资料。有《白石道人歌曲》。
注释
⑴此调为姜夔自度曲,后人多用以抒发怀古之思。又名《郎州慢》,上下阕,
九十八字,平韵。 ⑵淳熙丙申:淳熙三年(1176)。至日:冬至。 ⑶维扬:
即扬州。 ⑷荠麦:荠菜和麦子。弥望:满眼。 ⑸戍角:军中号角。 ⑹千
岩老人:南宋诗人萧德藻,字东夫,自号千岩老人。姜夔曾跟他学诗,又是他
的侄女婿。《黍离》:《诗经·王风》篇名。周平王东迁后,周大夫经过西周
故都见“宗室宫庙,尽为禾黍”,遂赋《黍离》诗志哀。后世即用“黍离”来
表示亡国之痛。 ⑺淮左:淮东。扬州是宋代淮南东路的首府,故称“淮左名
都”。 ⑻竹西佳处:杜牧《题扬州禅智寺》诗:“谁知竹西路,歌吹是扬州”
宋人于此筑竹西亭。这里指扬州。 ⑼春风十里:杜牧《赠别》诗:“春风十
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这里用以借指扬州。 ⑽胡马窥江:指1161年
金主完颜亮南侵,攻破扬州,直抵长江边的瓜洲渡,到淳熙三年姜夔过扬州已
十六年。 ⑾废池:废毁的池台。乔木:残存的古树。二者都是乱后余物,表
明城中荒芜,人烟萧条。 ⑿渐:向,到。清角:凄清的号角声。 ⒀杜郎:
杜牧。唐文宗大和七年到九年,杜牧在扬州任淮南节度使掌书记。俊赏:俊逸
清赏。钟嵘《诗品序》:“近彭城刘士章,俊赏才士。” ⒁豆蔻:形容少女
美艳。豆蔻词工:杜牧《赠别》:“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
⒂青楼:妓院。青楼梦好:杜牧《遣怀》诗:“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
幸名。” ⒃二十四桥:杜牧《寄扬州韩绰判官》诗:“二十四桥明月夜,玉
人何处教吹箫。”二十四桥,有二说:一说唐时扬州城内有桥二十四座,皆为
可纪之名胜。 见沈括《梦溪笔谈·补笔谈》。 一说专指扬州西郊的吴家砖桥
(一名红药桥)。“因古之二十四美人吹箫于此,故名。”见《扬州画舫录》
⒄红药:芍药。
品评
尽管姜夔一生以游士终老,但白石词并不仅仅是游士生涯的反映,展现在
他笔下的是折射出多种光色的情感世界。诚然,由于生活道路和审美情趣的制
约,较之辛词,姜词的题材较为狭窄,对现实的反映也略显淡漠。但他并不是
一位不问时事的世外野老。姜夔身历高、孝、光、宁四朝,其青壮年正当宋金
媾和之际,朝廷内外,文恬武嬉,将恢复大计置于度外。姜夔也曾因此而痛心
疾首,深致慨叹。淳熙二年,他客游扬州时便有感于这座历史名城的凋敝和荒
凉,而自度此曲,抒写黍离之悲。在作年可考的姜夔词中,这是最早的一首。
上片由“名都”、“佳处”起笔,却以“空城”作结,其今昔盛衰之感昭然若
揭。“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自虚处传神,城池荒芜、人烟稀少、屋宇
倾颓的凄凉情景不言自明,这与杜甫的“城春草木深”(《春望》)用笔相若。
“春风十里”,并非实指一路春风拂面,而是化用杜牧诗意,使作者联想当年
楼阁参差、珠帘掩映的盛况,反照今日的衰败景象。“胡马窥江”二句写金兵
的劫掠虽然早已成为过去,而“废池乔木”犹以谈论战事为厌,可知当年带来
的战祸兵燹有多么酷烈!陈廷焯《白雨齐词话》认为:“‘犹厌言兵’四字,
包括无限伤乱语,他人累千百言,亦无此韵味。”姜词以韵味胜,其佳处即在
于淡语不淡,其中的韵味反倒是某些浓至之语所不及的。“清角”二句,不仅
益增寂凄,而且包含几多曲折:下有同仇敌忾之心,而上无抗金北伐之意,这
样,清泠的号角声便只能徒然震响在兵燹之余的空城。词的下片,作者进一步
从怀古中展开联想:晚唐诗人杜牧的扬州诗历来脍炙人中,但如果他重临此地,
必定再也吟不出深情缱绻的诗句,因为眼下只有一弯冷月、一泓寒水与他倘佯
过的二十四桥相伴;桥边的芍药花虽然风姿依旧,却是无主自开,不免落寞。
尤其“二十四桥”二句, 愈工致, 愈惨淡, 可谓动魄惊心。萧德藻认为此词
“有黍离之悲”,的确深中肯綮。
扬州慢·淮左名都原文:
淳熙丙申至日,予过维扬。夜雪初霁,荠麦弥望。入其城,则四顾萧条,寒水自碧,暮色渐起,戍角悲吟。予怀怆然,感慨今昔,因自度此曲。千巖老人以为有「黍离」之悲也。
淮左名都,竹西佳处,解鞍少驻初程。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渐黄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 杜郎俊赏,算而今、重到须惊。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扬州慢·淮左名都翻译及注释翻译 淳熙年丙申月冬至这天,我经过扬州。夜雪初晴,放眼望去,全是荠草和麦子。进入扬州,一片萧条,河水碧绿凄冷,天色渐晚,城中响起凄凉的号角。我内心悲凉,感慨于扬州城今昔的变化,于是自创了这支曲子。千巖老人认为这首词有《黍离》的悲凉意蕴。
扬州自古是淮南东路的名城,这里有著名游览胜地竹西亭,初到扬州我解鞍下马作停留。当年那春风十里繁华街道,如今却是荞麦青青孤单可怜。自从金兵侵犯长江流域以后,连荒废的池苑和古老的大树,都厌恶再提起那场可恶的战争。临近黄昏凄清的号角已吹响,回荡在这座凄凉残破的空城。杜牧曾以优美的诗句把你赞赏,今若重来定会为你残破而惊。纵使有豆蔻芳华的精工词采,纵有歌咏青楼一梦绝妙才能,也难抒写此刻深沉悲怆感情。二十四桥依然完好毫无损伤,桥下波心荡漾一弯冷月寂寞。想那桥边红芍年年花叶繁荣,不知年年有谁欣赏为谁而生?
注释 1扬州慢:词牌名,又名《郎州慢》,上下阕,九十八字,平韵。此调为姜夔自度曲,后人多用以抒发怀古之思。2淳熙丙申:淳熙三年(1176)。至日:冬至。3维扬:即扬州(今属江苏)。4荠麦:荠菜和野生的麦。弥望:满眼。5戍角:军营中发出的号角声。6千巖老人: 南宋 诗人萧德藻,字东夫,自号千巖老人。姜夔曾跟他学诗,又是他的侄女婿。黍离:《诗经·王风》篇名。据说周平王东迁后,周大夫经过西周故都,看见宗庙毁坏,尽为禾黍,彷徨不忍离去,就做了此诗。后以「黍离」表示故国之思。7淮左名都:指扬州。 宋朝 的行政区设有淮南东路和淮南西路,扬州是淮南东路的首府,故称淮左名都。左,古人方位名,面朝南时,东为左,西为右。名都,著名的都会。9解(xie)鞍少驻初程:少驻,稍作停留;初程,初段行程。十春风十里:杜牧《赠别》诗:「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这里用以借指扬州。⑾胡马窥江:指金兵侵略长江流域地区,洗劫扬州。这里应指第二次洗劫扬州。⑿废池乔木:废毁的池台。乔木:残存的古树。二者都是乱后余物,表明城中荒芜,人烟萧条。⒀渐:向,到。清角:凄清的号角声。⒁杜郎:即杜牧。唐文宗大和七年到九年,杜牧在扬州任淮南节度使掌书记。俊赏:俊逸清赏。钟嵘《诗品序》:「近彭城刘士章,俊赏才士。」⒂豆蔻:形容少女美艳。豆蔻词工:杜牧《赠别》:「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⒃青楼:妓院。青楼梦好:杜牧《遣怀》诗:「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⒄二十四桥:扬州城内古桥,即吴家砖桥,也叫红药桥。⒅红药:红芍药花,是扬州繁华时期的名花。
扬州慢·淮左名都赏析
姜夔在这首词里用了他常用的小序。小序的好处就在于交代写作的缘由和写作的背景。而这首小序则更明确地交代了这首词的写作时间、地点、原因、内容、和主旨。让人更好地、更深入地了解词人写作此词时的心理情怀。
全词分为上下两阕。但两阕的写作手法都是运用一种鲜明对比,用昔日扬州城的繁荣兴盛景象对比现时扬州城的凋残破败惨状,写出了战争带给了扬州城万劫不复的灾难。
词的上阕,写出了词人亲眼目睹的景象和自身心理感受。写出了扬州城在「胡马窥江去后」令人痛心不已的凋残和败坏景象。词人先从自己的 行踪写起,写自己初次经过扬州城,在著名的竹西亭解鞍下马,稍作停留。走在漫长的扬州道上,词人所见到的全部是长得旺盛而齐整的荠麦。而昔日那个晚 唐诗 人杜牧对扬州城美景的由衷溢誉一去不复返。自金人入侵后,烧杀掳掠,扬州城所剩下的也只是「废池乔木」的了。人们说起那场战争,至今还觉得心有余悸和刻骨痛恨。一个「厌」字,很恰当地写出了人民的苦难,朝廷的昏聩和胡人的罪恶。日落黄昏,凄厉的号角声又四处响起,回荡在扬州城孤寂的上空,也回荡在词人惨淡的心灵间。词人很自然地实现了由视觉到听觉的转移。
词的下阕,运用典故,进一步深化了「黍离之悲」的主题。昔日扬州城繁华,诗人杜牧留下了许多关于扬州城不朽的诗作。可是,假如这位多情的诗人今日再重游故地,他也必定会为今日的扬州城感到吃惊和痛心。杜牧算是个俊才情种,他有写「豆蔻」词的微妙精当,他有赋「青楼」诗的神乎其神。可是,当他面对眼前的凋残破败景象,他必不能写出昔日的款款深情来。扬州的名胜二十四桥仍然存在,水波荡漾,冷峻的月光下,四周寂籁无声。唉,试想下,尽管那桥边的芍药花年年如期盛放,也很难有人有情思去欣赏它们的艳丽。词人用带悬念的疑问作为词篇的结尾,很自然地移情入景,今昔对比,催人泪下。
纵观全词,行文的基调都笼罩在一种悲凉凄怆的氛围中。无论是词人所见到的「荠麦青青」、「废池乔木」还是在黄昏里听到的「号角」和「空城」还是词人自身所想到的杜牧「难赋深情」和不知亡国恨的「桥边红药」,都是一种悲剧的写照。
情景交融是这首词在写作表现手法上最显著的一个特点。移情入景,乐景写哀,都是词人经常使用的手法。特别是乐景写哀,词人在文中写了大量的乐景:名都,佳处,二十四桥……可是,写乐景是为了衬托哀情,是为了对比「现在」的惨状:名都的凋残,佳处的弊坏,二十桥的冷寂……正如王夫之所说:「以乐景写哀,以哀景写乐,倍增其哀乐。」
用今昔对比的反衬手法来写景抒情,是这首词的特色之一。上片用昔日的「名都」来反衬今日的「空城」;以昔日的「春风十里扬州路」(杜牧《赠别》)来反衬今日的一片荒凉景象——「尽荠麦青青」。下片以昔日的「杜郎俊赏」、「豆蔻词工」、「青楼梦好」等风流繁华,来反衬今日的风流云散、对景难排和深情难赋。以昔时「二十四桥明月夜」(杜牧《寄扬州韩绰判官》)的乐章,反衬今日「波心荡、冷月无声」的哀景。下片写杜牧情事,主要目的不在于评论和怀念杜牧,而是通过「化实为虚」的手法,点明这样一种「情思」:即使杜牧的风流俊赏,「豆蔻词工」,可是如果他而今重到扬州的话,也定然会惊讶河山之异了。借「杜郎」史实,逗出和反衬「难赋」之苦。「波心荡、冷月无声」的艺术描写,是非常精细的特写镜头。二十四桥仍在,明月夜也仍有,但「玉人吹箫」的风月繁华已不复存在了。词人用桥下「波心荡」的动,来映衬「冷月无声」的静。「波心荡」是俯视之景,「冷月无声」本来是仰观之景,但映入水中,又成为俯视之景,与桥下荡漾的水波合成一个画面,从这个画境中,似乎可以看到词人低首沉吟的形象。总之,写昔日的繁华,正是为了表现今日之萧条。
善于化用前人的诗境入词,用虚拟的手法,使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余音缭绕,余味不尽,也是这首词的特色之一。《扬州慢》大量化用杜牧的诗句与诗境(有四处之多),又点出杜郎的风流俊赏,把杜牧的诗境,融入自己的词境。
人称姜夔的词风清雅空灵,此词表现得非常突出。此词的清雅空灵不但表现在词语上,如「清」「寒」「空」「波心」「冷月」,而且还表现在造境上,如用「犹厌言兵」表现兵燹之后的残破,用杜郎名句表现扬州昔日的繁华,用「二十四桥」「波心荡」「冷月无声」表现清幽伤感的气氛,用「桥边红药」表现「寂寞开无主」的荒凉。
扬州慢·淮左名都创作背景此词作于宋孝宗淳熙三年(1176),时作者二十余岁。宋高宗绍兴三十一年(1161),金主完颜亮南侵,江淮军败,中外震骇。完颜亮不久在瓜州为其臣下所杀。根据此前小序所说,淳熙三年,姜夔因路过扬州,目睹了战争洗劫后扬州的萧条景象,抚今追昔,悲叹今日的荒凉,追忆昔日的繁华,发为吟咏,以寄托对扬州昔日繁华的怀念和对今日山河破的哀思。
扬州慢·淮左名都赏析二这首词写于宋孝宗淳熙三年(1176)冬至日,词前的小序对写作时间、地点及写作动因均作了交待。姜夔因路过扬州,目睹了战争洗劫后扬州的萧条景象,抚今追昔,悲叹今日的荒凉,追忆昔日的繁华,发为吟咏,以寄托对扬州昔日繁华的怀念和对今日山河破的哀思。白石到达扬州之时,离金主完颜亮南犯只有十五年,当时作者只有二十几岁。这首震今烁古的名篇一出,就被他的叔岳萧德藻(即千巖老人)称为有「黍离之悲」。《诗经。五风。黍离》篇写的是周平王东迁之后,故宫恙浮,长满禾黍,诗人见此,悼念故园,不忍离去。
这首词充分体现了作者认为的诗歌要「含蓄」和「句中有余味,篇中有余意」(《白石道人诗说》)的主张,也是历代词人抒发「黍离之悲」而富有余味的罕有佳作。词人「解鞍少驻」的扬州,位于淮水之南,是历史上令人神往的「名都」,「竹西佳处」是从杜牧《题扬州禅智寺》「谁知竹西路,歌吹是扬州」化出。竹西,亭名,在扬州东蜀岗上禅智寺前,风光优美。
但经过金兵铁蹄蹂躏之后,如今是满目羔坞了。经过「胡马」破坏后的残痕,到处可见,词人用「以少总多」的手法,只摄取了两个镜头:「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和满城的「废池乔木」。「荠麦青青」使人联想到古代诗人反复咏叹的「彼黍离离」的诗句,并从「青青」所特有的一种凄艳色彩,增加青山故国之情。「废池」极见蹂躏之深,「乔木」寄托故园之恋。
这种景物所引起的意绪,就是「犹厌言兵」。清人陈廷焯特别欣赏这段描写,他说:「写兵燹后情景逼真。『犹厌言兵』四字,包括无限伤乱语,他人累千百言,赤无此韵味。」(《白雨斋词话》卷二)这里,作者使用了拟人化的手法,连「废池乔木」都在痛恨金人发动的这场不义战争,物犹如此,何况于人!这在美学上也是一种移情作用。
上片的结尾三句:「渐黄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却又转换了一个画面,由所见转写所闻,气氛的渲染也更加浓烈。当日落黄昏之时,悠然而起的清角之声,打破了黄昏的沉寂,这是用音响来衬托寂静更增萧条的意绪。「清角吹寒」四字,「寒」字下得很妙,寒意本来是天气给人的触觉感受,但作者不言天寒,而说「吹寒」,把角声的凄清与天气的寒冷联系在一起,把产生寒的自然方面的原因抽去,突出人为的感 彩,似乎是角声把寒意吹散在这座空城里。
听觉所闻是清角悲吟,触觉所感是寒气逼人,再联系视觉所见的「荠麦青青」与「废池乔木」,这一切交织在一起,一切景物在空间上来说都统一在这座「空城」里,「都在」二字,使一切景物联系在一起。著一「空」字,化景物为情思,把景中情与情中景融为一体,写出了为金兵破坏后留下这一座空城所引起的愤慨;写出了对宋王朝不思恢复,竟然把这一个名城轻轻断送的痛心;也写出了宋王朝就凭这样一座「空城」防边,如何不引起人们的忧心忡忡,哀深恨彻。
用今昔对比的反衬手法来写景抒情,是这首词的特色之一。上片用昔日的「名都」来反衬今日的「空城」;以昔日的「春风十里扬州路」(杜牧《赠别》)来反衬今日的一片荒凉景象——「尽荠麦青青」。下片以昔日的「杜郎俊赏」、「豆蔻词工」、「青楼梦好」等风流繁华,来反衬今日的风流云散、对景难排和深情难赋。以昔时「二十四桥明月夜」(杜牧《寄扬州韩绰判官》)的乐章,反衬今日「波心荡、冷月无声」的哀景。下片写杜牧情事,主要目的不在于评论和怀念杜牧,而是通过「化实为虚」的手法,点明这样一种「情思」:即使杜牧的风流俊赏,「豆蔻词工」,可是如果他而今重到扬州的话,也定然会惊讶河山之异了。借「杜郎」史实,逗出和反衬「难赋」之苦。「波心荡、冷月无声」的艺术描写,是非常精细的特写镜头。二十四桥仍在,明月夜也仍有,但「玉人吹箫」的风月繁华已不复存在了。词人用桥下「波心荡」的动,来映衬「冷月无声」的静。「波心荡」是俯视之景,「冷月无声」本来是仰观之景,但映入水中,又成为俯视之景,与桥下荡漾的水波合成一个画面,从这个画境中,似乎可以看到词人低首沉吟的形象。总之,写昔日的繁华,正是为了表现今日之萧条。
善于化用前人的诗境入词,用虚拟的手法,使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余音缭绕,余味不尽,也是这首词的特色之一。《扬州慢》大量化用杜牧的诗句与诗境(有四处之多),又点出杜郎的风流俊赏,把杜牧的诗境,融入自己的词境。
扬州慢·淮左名都评解姜夔有十七首自度曲,这是写得最早的一首。上片纪行,下片志感。时届岁暮,「春风十里」用杜牧诗,并非实指行春风中,而是使人联想当年楼阁参差、珠帘掩映的「春风十里扬州路」的盛况。「过春风十里」同「尽荠麦青青」对举,正是词序中所说的「黍离之悲」。杜牧的扬州诗历来脍炙人口,后人常从其诗中了解唐时扬州的风貌。姜夔此词的下片即从杜牧身上落笔,把他的诗作为历史背景,以昔日扬州的繁华同眼前战后的衰败相比,以抒今昔之感,同时也藉以自述心情。姜夔这年二十二岁,正可以风流年少的杜牧自况,但面对屡经兵火的扬州,纵有满怀风情也不能不为伤离念乱之感所淹没了。这是以艳语写哀情,可以说是此词的一个特点。作者并非追慕杜牧的冶游,实以寄托当前的哀感,不应多予责怪。
扬州慢·淮左名都赏析四扬州自隋唐以来,即处于大运河和长江航运的枢纽地位,也是对外贸易港口之一,商业发达,市肆繁华。唐末著名诗人杜牧曾为淮南节度府掌书记,淮南道的治所设在扬州。他在这里写的关于扬州的诗篇,给姜夔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宋朝 在这一带设淮南东路和淮南西路,扬州是淮南东路的治所。 南宋 建炎三年(1129),金兵大举南侵,攻破扬州、建康(今南京)、临安(今杭州)等城,烧杀掳掠,此后仍然不断地发动对 南宋 的进攻。绍兴三十一年(1161),隆兴二年(1164),金兵又大举进犯淮南地区,烽火连年,扬州自然受到影响。淳熙三年(1176)冬至这一天,在一场大雪之后,姜夔路过扬州。他说:「入其城,则四顾萧条,寒水自碧,暮色渐起,戍角悲吟。予怀怆然,感慨今昔,因自度此曲。千巖老人以为有《黍离》之悲也。」繁华的城市已变为一片断井颓垣。姜夔看到山河残破,不禁产生了《诗经·黍离》所反映的情感。他自比为周代的大夫,在西周颠覆之后,看见宗庙宫室的废墟上长满了庄稼,心里感到悲痛。
姜夔在小序中说:「予怀怆然,感慨今昔」。今,指眼前的扬州;昔,指杜牧笔下的扬州。姜夔用对比、衬托的方法,描绘出扬州的荒凉景象。扬州,唐城有两部分:子城(即内城)是官署区,在蜀岗上;罗城(即外城)是住宅区和商业区,在蜀岗下。两城毗连。杜牧《扬州》诗说:「街垂于步柳,霞映两重城。天碧台阁丽,风凉歌管清。」《题扬州禅智寺》诗说:「暮霭生深树,斜阳下小楼。谁知竹西路,歌吹是扬州。」又《赠别》诗说:「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这座富庶的城市,楼阁林立,丝管纷纷,但到姜夔前来游历时已经面目全非。上阕说:「淮左名都,竹西佳处,解鞍少驻初程。」淮左,指淮南东路。竹西,指竹西亭,在蜀岗上禅智寺附近。词中首先指出扬州是淮南的著名都城,而竹西亭又是景色宜人的去处,衬托出姜夔在开始的旅程中驻马暂停,本来是抱着很大的希望来观赏古城的。但实际情况却是:「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当年垂柳夹道、春风弥漫的十里街衢,如今却是一片自生的荠菜和野麦,青色无限。这又衬托出,这里的居民大都在战乱中死亡或逃散,几乎看不到人们活动的迹象。
这是什么缘故呢「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胡马」,指 金朝 的骑兵。「窥江」,指两次打到长江北岸。从此以后,扬州也只剩下荒废的池塘和高耸的古树,而劫后幸存的人们至今感到愤恨,不愿再提起这种残暴的战争。姜夔有这样的体验;凡是有创钜痛甚的经历的人,常常不愿意提起这种经历,因为怕引起痛苦的回忆,自己的心灵重新受到一次折磨。「犹厌言兵」,表示对这种战争的极端憎恶,这一句话刻划出创钜痛深的人们的复杂心理状态。至此,我们也才知道扬州还有幸存的居民,当姜夔和他们谈话时,他们作出了上述痛苦的表情。景况如此萧条,而暮色又悄悄降临。「渐黄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清角,指发音凄凉的号角。戍楼上号角吹出的使人感到阵阵寒意的声浪,震荡著空城。号角的声音更显出这座空城的可怕的寂静。作者的痛苦心情层层增添,达到了 。
下阕说:「杜郎俊赏,算而今,重到须惊。」杜郎即指杜牧。姜夔认为他具有极高的鉴赏能力和写作技巧。但料想他如今重来,看到古城的沧桑变化,也必定大吃一惊。这几句衬托出,扬州所遭受的破坏远远超出姜夔的意料,因而在精神上受到强烈 ,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下来。「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上引杜牧《赠别》诗中有「豆蔻梢头二月初」之语,以初春枝头的豆蔻花比喻美丽的少女。杜牧的另一首《遣怀》诗说:「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青楼,指妓馆。杜牧的这两首诗是写他在扬州的荒唐生活的。现在有些词学家指出,姜夔在这里所说的「豆蔻词工,青楼梦好」,是指杜牧的才华和作诗的表达能力而言。姜夔对这时复杂的情感,自己认为已经不能表达了,即使杜牧重来,也难以为他表达出来。姜夔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这场灾难,但心情同样是创钜痛深的。夜晚,姜夔在月光下徘徊。「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二十四桥也见于杜牧《寄扬州韩绰判官》诗:「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木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二十四桥,桥名。当年的明月夜,有多少人在桥上赏月,不时听到美人吹箫的声音,而今桥仍然存在,水中微波正环绕着月影荡漾,但冰冷的月亮却默默无声。还有谁来欣赏月光!多么寂寞的月亮!「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可怜桥边的红芍药,仍然每年盛开,还有谁来欣赏呢多么寂寞的芍药!物尚如此,人何以堪,悲痛的心情又达到一个 。
本词层次清晰,语意含蓄,言有尽而意无穷。既控诉了 金朝 统治者发动掠夺战争所造成的灾难,又对南宋王朝的偏安政策有所谴责,它有一定的积极意义。
扬州慢·淮左名都赏析三尽管姜夔一生以游士终老,但白石词并不仅仅是游士生涯的反映,展现在他笔下的是折射出多种光色的情感世界。诚然,由于生活道路和审美情趣的制约,较之辛词,姜词的题材较为狭窄,对现实的反映也略显淡漠。但他并不是一位不问时事的世外野老。姜夔身历高、孝、光、宁四朝,其青壮年正当宋金媾和之际,朝廷内外,文恬武嬉,将恢复大计置于度外。姜夔也曾因此而痛心疾首,深致慨叹。淳熙二年,他客游扬州时便有感于这座历史名城的凋敝和荒凉,而自度此曲,抒写黍离之悲。在作年可考的姜夔词中,这是最早的一首。上片由「名都」、「佳处」起笔,却以「空城」作结,其今昔盛衰之感昭然若揭。「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自虚处传神,城池荒芜、人烟稀少、屋宇倾颓的凄凉情景不言自明,这与杜甫的「城春草木深」(《春望》)用笔相若。「春风十里」,并非实指一路春风拂面,而是化用杜牧诗意,使作者联想当年楼阁参差、珠帘掩映的盛况,反照今日的衰败景象。「胡马窥江」二句写金兵的劫掠虽然早已成为过去,而「废池乔木」犹以谈论战事为厌,可知当年带来的战祸兵燹有多么酷烈!陈廷焯《白雨齐词话》认为:「『犹厌言兵』四字,包括无限伤乱语,他人累千百言,亦无此韵味。」姜词以韵味胜,其佳处即在于淡语不淡,其中的韵味反倒是某些浓至之语所不及的。「清角」二句,不仅益增寂凄,而且包含几多曲折:下有同仇敌忾之心,而上无抗金北伐之意,这样,清泠的号角声便只能徒然震响在兵燹之余的空城。词的下片,作者进一步 从怀古中展开联想:晚 唐诗 人杜牧的扬州诗历来脍炙人中,但如果他重临此地,必定再也吟不出深情缱绻的诗句,因为眼下只有一弯冷月、一泓寒水与他倘佯过的二十四桥相伴;桥边的芍药花虽然风姿依旧,却是无主自开,不免落寞。尤其「二十四桥」二句,愈工致,愈惨淡,可谓动魄惊心。萧德藻认为此词「有黍离之悲」,的确深中肯綮。 诗词作品: 扬州慢·淮左名都 诗词作者: 宋代 姜夔 诗词归类: 宋词三百首、写景、抒情
译文:刚来到这曾经是淮水东边、竹溪佳处的闻名都市,于是怀着迫切的心情,解下马鞍初次稍住一会儿。走过这曾被杜牧称为“春风十里”的地方,现在却到处是青青的荠菜和小麦了,自从金兵洗劫以后,就连那废弃了的城池和那不会说话的树木,都厌恶说起那次洗劫。渐渐地到了黄昏的时候,驻军的号角在空中回荡,冷飕飕的叫人心寒。据说杜牧很善于鉴赏,可是就算现在他又来到这里,也会因为这里的破败景象感到吃惊,虽然他曾写过工巧的名诗表达过“十年一觉”青楼梦好的美梦,可是现在面对这荒凉的景象,恐怕也难写出喜悦的感情。二十四桥仍在,无声的冷月倒影在碧波荡漾的水中。再看看那桥边的芍药啊,它不知道年年为谁生长啊
上片写出了被金兵洗劫后的杨州长期萧条凄凉的景象
下片写环境使人感到凄清。表现作者的彻骨之痛,表达作者忧国忧民的深厚感情。
姜夔 kuí
155?-1221?,字尧章,号白石道人,饶州鄱阳(今江西波阳)人。一生飘
泊江湖,依人作客,却绝不曳裾侯门,逢迎取合。他与辛弃疾、杨万里、范成
大等为文字交,诗词皆卓然成家。词风清丽典雅,以冷香幽韵和瘦骨逸神独擅
胜场,为清代浙派词人所尊奉。他深谙音律,集中十七首自度曲,都旁缀音谱,
是流传至今的唯一完整的宋代词乐资料。有《白石道人歌曲》。
这首词的特点,写景抒情,多在虚处,沉郁蕴藉,韵味无穷。
1、综观全词,写扬州的过去的盛况,都是虚笔。
——“淮左名都”,不过耳闻;“竹西佳处”,也非目见;“春风十里”,既不指当时,也不是具体景物,但一组合,显出扬州昔日的繁华。为下文对比铺垫。
2、写扬州的今日,虽是实写,但只用大笔勾勒。
——善于选择最能表现战后百事萧条的典型事物来淡笔点染,留下开阔空间让读者去想象:说“废池乔木”,说“荠麦青青”,说“清角吹寒”,并用“空”字轻轻一点,一幅城市破败,弦管不闻,人烟稀少的图景便宛然在目。
3、这首词里也没有一个字正面抒情。
——“厌言兵”的是“废池乔木(树尤如此,人何以堪?)”,惊叹扬州的是“杜郎(面对破败荒凉的扬州城,恐怕再也做不成“扬州梦”,写不出“豆蔻词”了)”,凄冷无声是“月”(所谓“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开无主的是“红药”——用一问,以花的无知称人的有情。
姜夔的词抒情写景,都不执着于具体细致的刻划描绘,总是写得空灵、疏淡,有时比起慷慨发怒,一泄无余,更能激起读者去进行再创造,更具有艺术感染力。
把“予过维扬”的过程写得很有层次,驻、看、闻、想,步步写来,有条不紊。描写中很注意声色(如清角,荠麦等),动静(如波心,空城等),很见作者功力。
思想内容:
叙写金兵入侵对扬州城的严重破坏,抒发悲凉痛惜的思绪。但诗人怀念的是士大夫的野游生活,作品未曾深入接触平民的疾苦。
这首词抒发了诗人《黍离》之悲,作者即事写景,触景生情,情景交融,抒发了内心的郁愤,表达出一片爱国的深情。但是,由于作者生活和思想的局限,反映在作品的思想内容上,尽管有一定的现实意义,但情调却过于低沉。与辛弃疾、陆游等诗人相比,即可看出其差距,不只是风格不同而已。
写作特点
1用今昔对比的反衬手法来写景抒情,在这阕词中是比较突出的。上片用昔日的“名都”来反衬今日的“空城”;以昔日的“春风十里扬州路”来反衬今日的一片荒芜景象——“尽荠麦青青”。下片以昔日的“杜郎俊赏”、“豆蔻词工”、“青楼梦好”等风月繁华,来反衬今日的风流云散、对景难排和深情难赋。以昔时“二十四桥明月夜”的乐景,反衬今日“波心荡,冷月无声”的哀景。“波心荡、冷月无声”的艺术描写,是非常精细的特写镜头。二十四桥仍在,明月夜也仍有,但“玉人吹箫”的风月繁华已荡然无存了。词人用桥下“波心荡”的动,来映衬“冷月无声”的静。“波心荡”是俯视之景,“冷月无声”本来是仰观之景,但映入水中,以成为俯视之景,与桥下荡漾的水波合成一个画面,从这个画境中,似乎可以看到词人低首沉吟的形象。总之,写昔日的繁华,正是为了表现今日之萧务。
2这首词在艺术表现上的一个显著特点是写景物带有浓厚的感情色彩,景中含情,化景物为情思。它的写景,不俗不滥,紧紧围绕着一个统一的主题,即为抒发“黍离之悲”服务。词人到达扬州之时,是在金主完颜亮南犯后的十五年。他“解鞍少驻”的扬州,位于淮水之南,是历史上令人神往的“名都”,“竹西佳处”是从杜牧《题扬州禅智寺》“谁知竹西路,歌吹是扬州”化出。竹西,亭名,在扬州东蜀岗上禅智寺前,风光优美。但经过金兵铁蹄蹂躏之后,如今是满目疮痍了。战争的残痕,到处可见,词人用“以少总多”的手法,只摄取了两个镜头:“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和满城的“废池乔木”。这种景物所引起的意绪,就是“犹厌言兵”。清人陈廷焯特别欣赏这段描写,他说:“写兵燹后情景逼真。‘犹厌言兵’四字,包括无限伤乱语,他人累千百言,亦无此韵味。”(《白雨斋词话》卷二)这里,作者使用了似人化的手法,连“废池乔木”都在痛恨金人发动的战争,物犹如此,何况于人!有知有情的人民对这战争的痛恨与诅咒,当然要超过“废池乔木”千百倍。
上片的结尾三句:“渐黄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却又转换了一个画面,由所见转写所闻,气氛的渲染也更加浓烈。当日落黄昏之时,悠然而起的清角之声,打破了黄昏的沉寂,这是用音响来衬托寂静。“清角吹寒”四字,“寒”字下得很妙,寒意本来是天气给人的触觉感受,但作者不言天寒,而说“吹寒”,把角声的凄清与天气联系在一起,把产生寒的自然方面的原因抽去,突出人为的感情色彩,似乎是角声把寒意散布在这座空城里。听觉所闻是清角悲吟,触觉所感是寒气逼人,再联系视觉所见的“荠麦青青”与“废池乔木”这一切交织在一起,一切景物在空间上来说都统一在这座“空城”里,“都在”二字,使一切景物联系在一起,同时化景物为情思,将景中情与情中景融为一体,来突出“黍离之悲”。
3巧于用典,活于用典
巧于用典,隐为对比,在对比中述悲愤。“竹西”是用杜牧《题扬州禅智寺》中的诗句暗示扬州,与“淮左名都”对举成文,并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隐为兴旺与荒凉的对比,表达作者对侵略战争的怨愤之情。
此词作于冬至,“春风十里”是以虚拟之笔,巧用小杜诗句,尽写往日扬州的无限风光,和今日“尽荠麦青青”的荒凉冷落相对比。“二十四桥”句则化用杜牧对美好的古扬州的深厚怀念之情,“水”、“桥”、“月”三个方面说明今昔的不同,能更好地表现“黍离之悲”。
活于用典,化为衬托,在衬托中抒胸臆。“杜郎俊赏”一句,是借杜牧歌颂扬州生活留下的优秀诗章,从侧面说明扬州的兴衰变化,假设小杜重游旧地,也会目瞪口呆,惊讶不已。这是作者从虚处着笔,以虚衬实,用杜牧的惊讶来衬托自己的悲哀情怀。“纵豆蔻词工”一句中两用杜牧诗的典故,却不用原诗意旨,而是化用杜牧的诗才横溢;再转进一层,说纵有杜牧这样锦心绣口的才华,也无法表达此时蕴藏在内心深处的“黍离”之悲,更加突出了作者的悲愤怨恨。
移情的运用
“移情”是我国古典诗词中的一种司空见惯的表现手法。《扬州慢》艺术表现上的一个显著特点就是写景物时带有浓烈的感情色彩,景中含情,化景物为情思。它的写景,不俗不滥,紧紧围绕着一个统一的主题即为抒发“《黍离》之悲”而写。词人“解鞍少驻”扬州之时,是在金主完颜亮南犯后的十五年。战争的残痕到处可见,但词人却仅仅摄取了两个镜头:“尽荠麦青青”和满城的“废池乔木”。这些景物所引起的意绪,就是“犹厌言兵”。这是一种拟人的手法,赋予了无生命的事物以人所特有的思想感情。物犹如此,何况于人!人民对战争的痛恨与诅骂由此可知。“犹厌言兵”四字,“包括无限伤乱语。他人累千万言,亦无此韵味”(清·陈廷焯《白雨斋词话》卷二)。上片结句中,“清角吹寒”四字的“寒”字下得很好。寒意本来是天气给人的触觉感受,但词人不言天寒,而说“吹寒”,好像是凄清的角号之声把寒意“吹”出来似的。这就突出了人为的感情色彩。这里,词人听到的是清角悲吟,感受到的是寒气逼人,再联系到前面所看到的“荠麦青青”与“废池乔木”,完全是一幅有声有色、惨淡寥廓的图画。所见所闻,所思所感,都交织在一起,统一在这座“空城”里。“都在”二字使一切景物联系在一起,同时化景物为情思,将景中情与情中景融为一体,来突出”《黍离》之悲”。
下片第三句:“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月亮原本就“无声”,也无冷暖之别,但姜夔却借助“通感”手法,“使本色之外,笔补造化”,让触觉感受“冷”与听觉感受“无声”互相挪移沟通,这就强化了读者对冷寂凋敝景象的感受性。这里的“冷月”、“无声”与上片“废池乔木,犹厌言兵”中的“厌”字,都是词人主观感受的联想、迁移,是移人情于物象的结果。这就增强了词的艺术感染力。
这首词写于宋孝宗淳熙三年(1176)冬至日,词前的小序对写作时间、地点及写作动因均作了交待。姜夔因路过扬州,目睹了战争洗劫后扬州的萧条景象,抚今追昔,悲叹今日的荒凉,追忆昔日的繁华,发为吟咏,以寄托对扬州昔日繁华的怀念和对今日山河破的哀思。
白石到达扬州之时,离金主完颜亮南犯只有十五年,当时作者只有二十几岁。这首震今烁古的名篇一出,就被他的叔岳肖德藻(即千岩老人)称为有“黍离之悲”。《诗经·五风·黍离》篇写的是周平王东迁之后,故宫恙浮,长满禾黍,诗人见此,悼念故园,不忍离去。
“淮左名都,竹西佳处,解鞍少住初程。”“淮左名都”:宋朝设置淮南东路和淮南西路,淮南东路称淮左,扬州是淮南东路的治所。“竹西”是扬州城东的竹西亭,是扬州的一处古迹。词一开始就点出扬州是淮左的著名的都城,而竹西亭又是环境清幽、景色迷人的名胜,这一切吸引着词人在开始的旅程中下马驻足停留。
“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词人想好好地游游名城,观赏古迹,但看到的却是一番凄凉荒芜的景象。杜牧《扬州》诗描写扬州是“街垂千步柳,霞映两重城。”在《赠别》诗中又说:“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昔日的扬州如此风光绮丽,而如今的扬州却是一片青青的荠菜和野麦了。“荠麦青青”,衬托出昔日的亭台楼阁已荡然无存,这里的居民也已在战乱中死亡或逃散,无比萧条。
“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自从高宗时金人两次南侵,古都扬州只剩下荒废的池台和高大的古树,而劫后幸存的人们不愿再提起那几次可怕残忍的战争。可见战争给人的创痛太巨大了,伤痕还刻在他们的心上。“犹厌言兵”表示人们对战争的极度憎恨,也刻画了曾经创伤的人们的复杂的心理状态。陈廷焯在《白雨斋词话》中说:“‘犹厌言兵’四字,包括无限伤乱语,他人累千百言,亦无此韵味”。
“渐黄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词继续描写空城荒凉的景象。到了黄昏时分,戍楼上又吹起了凄凉清苦的号角,使人感想到阵阵的寒意,号角声在空城上回荡。号角的声音,更反衬出这座空城的可怕的寂静。有时是无声胜有声,这里是以有声反衬无声,更觉凄凉静寂。
词的上片写景,着重写词人初到扬州的所见所闻,一片萧条、空阔、冷落、荒凉的景象。下片写情,用杜牧重新来到扬州的假想,伤今怀古,抒发感慨。
“杜郎俊赏,算而今、重到须惊。”杜牧是一个有卓越赏鉴的诗人,假如杜牧重到扬州,看到古都的今昔沧桑之变,一定会十分吃惊的。这几句写杜牧,实际上也是写词人自己,扬州的变化出乎他的意料,使他心灵受到很大的震动。
“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杜牧《赠别》诗:“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春。”以初春枝头的豆蔻比喻十三四岁少女的美好姿态。杜牧的《遣怀》诗有“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诗句,回忆自己当年在扬州时的放浪生活。这里的“豆蔻词工,青楼梦好”,是指杜牧的才华。纵然有写“豆蔻”、“青楼梦”那样的春风词笔,也难以表达此时悲怆的深情。前面“重到须惊”为一层,这里“难赋深情”又进一层。
“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杜牧《寄扬州韩绰判官》诗:“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二十四桥旧址在今扬州西郊,相传古有二十四个美人在此吹箫。夜晚,作者还在月下徘徊,看到的是二十四桥仍然存在,可如今再也听不到美人吹箫的声音了,冰冷的月光沉浸在水中,水波空自荡漾,显得十分清冷、空寂。
“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红药”是指红色的芍药花。二十四桥又名红药桥,附近盛产红芍药花。这几句是说,想桥边的红芍药,还是一年一度地盛开着,可它们是为谁生长为谁开放呢?可见已经无人来欣赏它们了。经过战乱,这里的人有的死去,有的逃亡,即便留下来的,也没有赏花的心情了。芍药花的情怀是多么的寂寞啊,物尚如此,何况是人?结处含不尽之意于言外。
姜夔终身布衣,不曾仕宦,当然更不可能带兵杀敌,因此,他不能象岳飞、辛弃疾那样发为壮词。他对国事的关怀,是用比兴寄托的手法写入词中,委婉蕴藉。张炎《词源》说他的词“不惟清空,又且骚雅,读之使人神观飞越。”“骚雅”便有格调,“清空”就有神韵。这首《扬州慢》词,写扬州战乱后的萧条景象,感怀家国,哀时伤乱,抒写了深沉的“黍离之悲”。词中还融化了杜牧的诗句,使形象更加鲜明,增加了文采,又以昔日的繁华,反衬了今日的荒凉,反而使词更沉郁,内容更丰厚。词中“过”、“尽”、“自”、“废”、“渐”、“杜”、“算”、“纵”、“二”、“念”等字都作去声,用于领头处,增加了句子的跌宕飞动之美,而将去声字用于句子中间,则增加句子的传神之韵,如“波心荡,冷月无声”中的“荡”字,以响亮的声音来体现水波荡漾,冷月无声的境界,既具神韵又添音韵之谐婉。这首词正体现了姜夔作词追求“骚雅”和“清空”的特点。
用今昔对比的反衬手法来写景抒情,是这首词的特色之一。上片用昔日的“名都”来反衬今日的“空城”;以昔日的“春风十里扬州路”(杜牧《赠别》)来反衬今日的一片荒凉景象——“ 尽荠麦青青”。下片以昔日的“杜郎俊赏”、“豆蔻词工”、“青楼梦好”等风流繁华,来反衬今日的风流云散、对景难排和深情难赋。以昔时“二十四桥明月夜”(杜牧《寄扬州韩绰判官》)的乐章,反衬今日“波心荡、冷月无声”的哀景。下片写杜牧情事,主要目的不在于评论和怀念杜牧,而是通过“化实为虚”的手法,点明这样一种“情思”:即使杜牧的风流俊赏,“豆蔻词工”,可是如果他而今重到扬州的话,也定然会惊讶河山之异了。借“杜郎”史实,逗出和反衬“难赋”之苦。“波心荡、冷月无声”的艺术描写,是非常精细的特写镜头。二十四桥仍在,明月夜也仍有,但“玉人吹箫”的风月繁华已不复存在了。词人用桥下“波心荡”的动,来映衬“冷月无声”的静。“波心荡”是俯视之景,“冷月无声”本来是仰观之景,但映入水中,又成为俯视之景,与桥下荡漾的水波合成一个画面,从这个画境中,似乎可以看到词人低首沉吟的形象。总之,写昔日的繁华,正是为了表现今日之萧条。
善于化用前人的诗境入词,用虚拟的手法,使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余音缭绕,余味不尽,也是这首词的特色之一。《扬州慢》大量化用杜牧的诗句与诗境(有四处之多),又点出杜郎的风流俊赏,把杜牧的诗境,融入自己的词境。
品读姜夔的这首词,你思绪会随着作者的情思而起伏,你闭目遐思之中,可以隐隐地望见:在一个雪后的清晨,正值风华年纪、西风瘦马布衣青衫的姜夔来到扬州,徘徊在竹西亭边,二十四桥下,希望寻找当年杜牧的踪迹,然而望见的却是满眼荒草废墟,因而悲从景生,哀从心起,缓缓行步中,惊叹“杜郎俊赏,算而今,重到须惊,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姜夔这次路过扬州是初来,不是重到。所以他写“今日”的扬州可以根据所见所闻来实写,而写昔日的扬州只能根据有关前人诗句、传闻来虚写。“荠麦青青,二十四桥、冷月无声、废池乔木、清角吹寒”,都是用明笔实写当前的现状来表达作者的思想,使读者随着词人的足迹,似也进入那样一座景色凄清的荒城。而词中的用典之处,如“竹西佳处”、“春风十里”、“豆蔻词工”、“青楼梦好”,则是用暗笔虚线写当年的投影,使读者神驰 “杜郎俊赏”,似又回到那样一个风光旖旎的”名都”。这样,虚实交错,明暗相间,形成了今与昔的对比。词中:“在今日荠麦弥望,池废城荒的背后,有昔日珠帘十里的陈迹;在今日空城吹角、冷月映波的背后,有昔日玉人吹箫的余响。后者见于前者,无异于如影随形;而前者见于后者,则赖其衬映而加重悲怆色彩。就词人而言,正是这眼的前今与心中的昔两相比照,唤起其山河残破隐痛、国势衰危的担忧,可为言微旨远,一唱三叹的伤时衰世之音。 用今昔对比的反衬手法来写景抒情,在这阕词中是比较突出的。上片用昔日的名都来反衬今日的“空城”;以昔日的“春风十里扬州路”来反衬今日的一片荒景象—“尽荠麦青青”。下片以昔日的“杜郎俊赏”、“豆蔻词工”、“青楼梦好”等风月繁华,来反衬今日的风流云散、对景难排和和深情难赋。以昔时二十四桥明月夜的乐景,反衬今日“波心荡、冷月无声”的哀景。“波心荡、冷月无声”的艺术描写,是非常精细的特写镜头。二十四桥仍在,明月夜也仍有,但“玉人吹箫”的风月繁华已荡然无存了。词人用桥下“波心荡”的动,来映衬“冷月无声”的静。“波心荡”是俯视之景,“冷月无声”本来是仰观之景,但映入水中,又成为俯视之景,与桥下荡漾的水波合成一个画面,从这个画境中,似乎可以看到词人低首沉吟的形象。总之,写昔日的繁华,正是为了表现今日之萧条。是啊,即使杜牧活到此时,也会被眼前景象惊呆,大诗人再也不会有“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的意兴了。扬州破败了,破败在荒*无能的南宋小朝庭手中,破败在一大群贪生怕死的文官武将手里,布衣青衫的姜夔来此,为她唱一首挽歌。他没有杜牧的依红偎翠,春眠不晓,他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了,在斜阳陌巷中,留下了瘦马枯缰的长长身影,留下他这首《扬州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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