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维《人间词话·神秀出国色》经典解读
神秀出国色
温飞卿之词,句秀也。韦端己之词,骨秀也。李重光之词,神秀也。
王国维所说的:“温飞卿之词,句秀也。”也就是说温庭筠的词是“画屏金鹧鸪”为代表的“精艳绝人”,凭借的是以辞藻华美取胜。
菩萨蛮·其一
温庭筠
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懒起画娥眉,弄妆梳洗迟。
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
重重叠叠的山上日光明灭,如云的发鬓、似雪的香腮。慵懒的女子懒得画娥眉,早妆梳洗迟。鲜花前、明镜后,人面花面交相映。穿的是绣花的罗襦,上面有着一对金鹧鸪。
里面的意象:鬓云、香腮、绣罗襦、金鹧鸪。这些意象从字面上看,都犹如一张张华美的锦卷,极尽艳丽。然后,一系列的意象铺陈下来,只是意象的堆砌,并没有一条情感的主线索在里面,只有眼前之物,并无脉络分明。
菩萨蛮·其二
温庭筠
水晶帘里玻璃枕,暖香惹梦鸳鸯锦。江山柳如烟,雁飞残月天。
藕丝秋色浅,人胜参差剪。双鬓隔香红,玉钗头上凤。
水晶帘里的玻璃枕,暖香惹梦的鸳鸯锦。江山上绿柳如烟,大雁飞过残月天。藕丝犹如浅浅的秋色,人参差若剪。双鬓隔着香红,玉钗头上的金风。
依旧是意象的堆砌,水晶帘、玻璃枕、鸳鸯锦、柳、雁、残月天等,和前首一样,也没有主观上的明确的情感脉络。
菩萨蛮·其三
温庭筠
夜来皓月才当午,重帘悄悄无人语。深处麝烟长,卧时留薄妆。
当年还自惜,往事那堪忆。花露月明残,锦衾知晓寒。
至午夜,才月圆若皓。重重帘帐层层放,墨夜悄悄无人语。帘幕深处麝香长长地燃烧,睡觉之时依旧留着微薄的妆。当年的青春年华,谁不珍惜呢?只是往事却不堪回首。花上渐渐沾满露水,锦绣的衾被不敌晓寒的夜。
第三首似乎有一句表达情感:“当年还自惜,往事那堪忆。”对往事的追忆和遗憾以及后句的“花露月明残,锦衾知晓寒”里面隐约有着形单影只,个人之力不敌孤单寒冷之感。可情感依旧表达得不太明显,似乎是景物的陪衬性暗示。也就是说,这些情感是从景物中摸索出来的,也就是客观的景物依旧是主要的线索,而不是个人的情感作为文章的主要层次。
所以,王国维说:“温飞卿之词,句秀也。”全词都是实打实的描写,尽是实景,很难理会里面的情感,或者说里面的情感实在是太含蓄隐晦了。
王国维说:“韦端己之词,骨秀也。”骨骼俊秀,不仅仅是语言美丽,并且深情款款,发自内心,宛如“弦上黄莺语”般的清丽。
端己的词比起飞卿的词,靠的是喷涌于胸的情感取胜。飞卿的词里,总好像压抑般地把情感扣得死死的,而端己的词恰恰是将情感释放出来,读起来叫人觉得情真意切,情真字秀。
比如我们将温飞卿的词《更漏子》与韦端己的《菩萨蛮》来比较就可清楚二者风格的差别。
更漏子
温飞卿
柳丝长,春雨细。花外漏声迢递。惊塞雁,起城乌。画屏金鹧鸪。
香雾薄,透帘幕。惆怅谢家池阁。红烛背,绣帘垂。梦长君不知。
这首词,我在前面已经分析过,之所以将其提出来与端己的词作比较,是因为飞卿的这首《更漏子》的最后一句已经化白描为抒情,虽说是一个简短的抒情,也不失为一句对情感的表达。“梦长君不知”,长长的夜,做着长长的梦,这么长的梦都是对你的相思,而你到底知道不知道呢?其实这个句子写得是非常幽怨缠绵的,为什么说是长梦呢,因为睡不着觉,那么梦就显得长了,梦长也就显得夜长了。而夜长了,那这么长的夜,整夜的都是对你的思念,这思念也显得长了。
可是这一句在温飞卿的《更漏子》里面并不显得特别出众,因为前面的意象,像柳丝、春雨、雁、金鹧鸪、红烛等等堆得太满,并没有对末句情感的铺垫之笔,叫人一下子接受这样一句情感的直接抒发,显得太突兀。
而在端己的词里面,你是绝不会有如此之感的。我选择了韦端己的《菩萨蛮》五首之一,其中末句“忆君君不知”和温词的“梦长君不知”有相似之处。先看整首词:
菩萨蛮
韦庄
洛阳城里风光好,洛阳才子他乡老。柳暗魏王堤,此时心转迷。桃花春水渌,水上鸳鸯浴。凝恨对残辉,忆君君不知。
洛阳城里风光无限,洛阳的才子却年老他乡。连用两个“洛阳”,强调对洛阳的特殊情感,既然是对洛阳如此眷念,就应该长居洛阳,但是却年老他乡,其中的遗憾之情呼之欲出。昔日洛阳魏王堤上春柳明暗,此时心思满怀凄迷。眼前可爱的深红、浅红的桃花,红艳春水渌,水上鸳鸯成双浴。此句恰有由眼前之景,想到了思念之人。眼前是如此可人的桃花以及羡煞旁人的双双对对的鸳鸯,正在享受这大好春色,想必是洛阳的春色更加迷人吧,而这洛阳的才子却是身在他乡,佳人不能相伴。所以结尾的“凝恨对残辉,忆君君不知”乃是由上之情景情感的遗憾而来,“凝恨”本就是这些遗憾啊。“对残辉”表示遗憾无人相诉,这样的愁情,除了那个思念对象,远在洛阳一样独自一人面对春色的佳人之外,又有何人能够相诉呢?在这样的春色里,只能将这遗憾空对残辉。“忆君君不知”想念你的时候,你知道不知道呢?如此曲折回复的情感,在最后一句表现得淋漓尽致,也是前面情感铺垫之后,后面才得来的厚重。
同样的句式,但是不同的人表达出来便是别样的情怀。这也是温庭筠和韦庄之“句秀”与“骨秀”的区别。
下面我们再来理解王国维评价李后主的:“李重光之词,神秀也。”神秀,从字面意义上理解,神采飞扬,秀美异常。我觉得李后主是一位纯情若贾宝玉的人物,比如亡国之前,完全地沉迷于欢乐,亡国后却又有如此多的悲哀,虽说平时和大周后的感情甚佳,但在大周后病重之时,却也和小周后暗生情愫,并且还瞒着病重的大周后和小周后频频约会,还有对小周后的“奴为出来难,叫郎恣意怜”。这句话就是说小周后啊,你瞒着众人出来和我约会,你的惊慌失措全被我看到了,你越是这样越是叫人想放纵任性地怜爱你呀。多么真实的偷情之语。从李后主的词里,完全能够感受到他的内心,所以,他写的词都是真的,是人真实的情感,比如后来亡国之后,身为赵光义的囚臣,他却还要写出“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这样一些怀念的词句,引来杀身之祸。可这样的东西,却是李后主心里想表达的情感,这个人是任性的,并且行为处事总是跟随着自己的内心,不加掩饰地表达在词里,尽管是率性,却是非常真实的。真的东西才会叫人不厌恶,真的东西才会叫人只是知会地笑而不语。越是读李后主的词,就越能感知到一颗任性却是纯真的心。
从三人的抒情中可以看出“句秀”“骨秀”“神秀”的区别。温庭筠的一句干瘪瘪的“梦长君不知”不置可否,姑且算为抒情。韦端己的“忆君君不知”情真意切,比起温词来说,情感的闸门已经打开,情感的奔流也若绵绵之江水拥有力量。但是李后主的抒情,随便拈一句“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出来便具有惊人的力量,比起“忆君君不知”以及其他篇章里的“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不知道要胜出多少。若说韦端己是“开”,那么李后主就是“阔”。
如果说温庭筠的词是理性的现实主义,那么韦端己的词就是现实与浪漫的结合,而到了李后主这里就是完全地率性而作了,词里全是自己纯真的情感,丝毫无造作,神采飞扬,感慨深,气象远,写尽世间之爱欢情怨。
注
李煜,字重光,南唐后主,词人。
王国维《人间词话·深致乃优美》经典解读
深致乃优美
“画屏金鹧鸪”,飞卿语也,其词品似之。“弦上黄莺语”,端己语也,其词品亦似之。正中词品,若欲于其词句中求之,则“和泪试严妆”,殆近之欤?
“画屏金鹧鸪”“弦上黄莺语”“和泪试严妆”这三句词细细读来,便会觉得三句其实有着深意蕴含在里面。“画屏金鹧鸪”,画屏上的用金丝银线绣的鹧鸪,极尽华美,却是难以展翅而飞,犹如一枝塑料花,外表好看,却是早已失去生命才换得的美丽,尽管美丽,它却是没有生机的。
“弦上黄莺语”,鸟语花香的俏丽,声声入耳,清新自然,每一声鸣叫,都是来自生活的歌声,它是鲜活的生命。
“和泪试严妆”,强颜欢笑,尽管外在极尽华美,却是内心凄苦磅礴,这样的情感又来得深重得多了,它不仅具有生命,还有浓重的情怀于此,欲笑实哀,欲舒实郁。
“画屏金鹧鸪”是温庭筠词里的一句,王国维觉得这句话适合用来形容温词的风格;“弦上黄莺语”是韦庄诗词里的一句,王国维觉得这句话最适合来形容韦庄诗词的风格;“和泪试严妆”恰恰适合来形容冯延巳词的风格。
不得不佩服王国维的功力,他的眼睛似乎总是能够明察秋毫地发现这些风格相似的词人不同的地方。他好像一位鉴宝大师,对每首词都能一语中的点出它的贵气。
我之前在读这三位词人的作品之时,从来没有去这样细细比较过。在读到这一章《人间词话》的时候,也就是仅仅从这三首诗词的角度去评析感受,就能略微明其细微的差异。
更漏子
温庭筠
柳丝长,春雨细。花外漏声迢递。惊塞雁,起城乌。画屏金鹧鸪。
香雾薄,透帘幕。惆怅谢家池阁。红烛背,绣帘垂。梦长君不知。
纤柳细长,情丝万缕,春雨如娑,细细密密。花外的更漏声一声重过一声。雁起,城乌,这画屏上的金线所织成的金鹧鸪。燃起这熏室之香,薄薄的烟雾缭绕,透过了帘幕,青烟袅袅。这满满重重的惆怅啊,这谢家池阁啊。红烛啊,尽情地燃烧吧,而这绣帘轻轻地垂下,似乎已经在说夜已深沉,人快睡去。长长的梦中,对你的思念,君能否知晓呢?
这首词写的是女子对郎君深沉的思念。在我初读这首词,尝试着用散文诗般的语言将它的美复制的时候,觉得里面的东西都是断的。我没有办法找到一条主要的线索来用我的文字编织出词的华美。其实词里面的意象:塞雁、城乌、画屏金鹧鸪。这三个意象的出现,是非常突兀的,也是有着巨大的跳跃性。温词所选用的意象没有按照女子的情感流露来写,反而它是率性的,堆砌的,一大堆精美绝伦的意象在你眼前,没有明确的感情的线索在其左右。他没有情感的细腻描绘,他就用一些意象,让你从这样的意象里客观地明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这个女子在哀伤。他没办法叫你去身临其境地体味悲伤,只是隔靴搔痒地看见悲伤。
这也是花间词的风格,华美浓丽却少真性情,温词是里面最具代表性的之一。造就温词特色的还有一个很显著的原因就是,温庭筠写词之时,正是词初起之时,那时候的词不过就是歌姬酒女的唱曲,而且作为一个外表粗犷,实质上又不愿在外人面前流露情感的人,他所写的词有这样的风格也是很正常的。
温庭筠也写过感情外露的词,但是读起来还是觉得温词将情感隐藏起来,我们读起来感觉自然些。比如那首很受世人争议的《忆江南》:“梳洗罢,独倚望江楼,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肠断白洲。”朱光潜就曾批评过此首温词写情过于显。也就是说,诗词一般写景要更多地贯穿自己的情感,而如果是单独的抒情,那么情感不可过于外露,要让读者自己在字里行间细细品读出。那么温词的这首《忆江南》的最后一句“肠断白洲”就将其情感表达得过于明显,给人弄巧成拙之感。读起这首词来,前面的“过尽千帆皆不是”中的“过尽”已有惆怅之意,后面的一句点实的句子“肠断白洲”。的确有将其悲伤之韵味嚼尽之意,也确实觉得温庭筠将情感表达得过于实在,觉得失去了美感。读起来的感觉就如同一个沉默冷峻之人,突然热烈,教人回不过神来,没有感动,只是尴尬,所以温词中的抒情,还不如他的始终站在词外做一个冷眼看客般写“画屏金鹧鸪”来得自然。
菩萨蛮
韦庄
红楼别夜堪惆怅,香灯半卷流苏帐。残月出门时,美人和泪辞。
琵琶金翠羽,弦上黄莺语。劝我早归家,绿窗人似花。
红楼的告别之夜哪里能够忍受这惆怅,香灯尽管点燃,半卷诗书兀自读着,这装饰着流苏的睡帘之帐也轻挽着。残月照着我的恋人出门,那么月圆的时候他便会回来了么?美人满眼斟泪,却还要向他辞行。“琵琶金翠羽,弦上黄莺语。”昔日这美色美音,一声声地催促着这远离之人早日归家,绿窗下的等待的人儿似花。
说实话,将这两首词对比起来读,读过温庭筠的,之后再读韦庄的,我突然觉得脑海灵动一闪,灵光一现,有种清新纯粹小女人的情怀迎面而来。并非就是说温庭筠写的就不是小女人的情怀,而是我在读韦庄词的时候,觉得这样的一个形象生动、丰满了起来,她好像变成了一个俏皮的姑娘,有血有肉地站在我的面前,我更能自然地接受她,读这首词,就好像听到一个闺中女子对着你诉其心怀。
“琵琶金翠羽,弦上黄莺语。”这句与“画屏金鹧鸪”其实读起来都微微有华美之感。但是,却还是觉得前句灵动自然,清新之气教此句活了起来。金翠羽是琵琶的装饰物,后面跟着的弦上黄莺语,或许可以理解为,离别之际,美人手执琵琶,清歌一曲,如黄莺之语般地歌未完,却早已双泪垂。也或许,这柄琵琶就是两人曾经花前月下的常用之物,所以后面的“劝我早归家,绿窗人似花”也是接得极其自然。君需怜我似怜花,王国维就有诗云:“阅尽天涯离别苦,不道归来,零落花如许。”再来比较“画屏金鹧鸪”也就是一句华美,一个姿势摆在那里,只得其外,不知其内,好像一件奢侈品,只能观赏,无法感受,因为它的美犹如展示厅里的摆设,只是词人外在的客观描绘。所以对比起来,我更喜欢前句:“琵琶金翠羽,弦上黄莺语。”轻轻读一下前句便是极有感觉的,如初发芙蓉,明亮纯净,它是自然的,不做作的。
分析了温词和韦词,我们再来细细地分析冯延巳。因为在王国维的《人间词话》中,对于三者的比较,对冯延巳似乎更多赞誉。
菩萨蛮
冯延巳
娇鬟堆枕钗横凤,溶溶春水杨花梦。红烛泪阑干,翠屏烟浪寒。
锦壶催画箭,玉佩天涯远。和泪试严妆,落梅飞晓霜。
娇媚的发鬟只是堆积在枕上,无心梳理,凤钗横陈。杨花一梦,溶溶春水,芳心流沛。红烛流泪,眼中难掩悲伤,看着翠屏上一片晓寒烟波。锦壶空催画箭,那个佩戴着玉佩的人远在天涯。涂上艳妆,愿能掩饰这怕人看穿的哀愁。轻落之梅恰若是纷飞的晓霜。
读完韦词,再看冯词,似乎觉得更进一步。韦词写的是一个男女之情的别离故事,我们可以从中读出些许情节。但是冯词,只是一读,你便知道是女子在思念男子。若说韦词是带有情节的故事,而冯词就是一个十分生动的细节刻画。冯词就是抓住这一点,女子闺怨的“怨”字。我们读韦庄的《菩萨蛮》,可以知道讲的是男女分别了,女子思念男子,并且盼望男子回去,男子回忆此前两人的恩爱,于是想到离别之时,女子对男子的叮咛,你一定要早点回来啊,等待你的人正如花一样,期待你的欣赏。而冯词里面的情节全无,就是一个内容,全是思念,由思及怨,怨而至哀,已是哀怨断肠,却还要遮掩,抚泪强欢。
所以冯词和韦词相比起从客观的角度来抒写情感的温词来,冯词和韦词更多的是从主观的角度来抒写闺怨题材,抒写情感。所以冯词比韦词更生动,情感充沛,是活的。不像温词,虽然辞藻华丽,却无情感滋润,是干瘪的。
同是从情感的主观角度抒写,韦词宽阔,冯词比之韦词,又更细腻,更精致,外在浓丽,却是极尽哀愁。
然而这是王国维读这三人词后,在这三人的词中拈出一句做这三人词风格的概括。大致可以这样理解:温词华美却客观无个性;韦词清丽较为主观重写情;冯词主观外浓丽内哀愁。
尽管他所推崇的是冯词,实质上,在我看来,我读冯词,更多的是读出了冯词的氛围。这里暂且不多谈,后文会详细分解。此时对于韦词,我却是偏爱一首,这一首韦词,我觉得针对于冯词的外浓丽内哀愁,却是有胜之而无不及。而明白了这一首,也就明白了韦词的境界,也就能够明白为何韦词会偏居冯词下位的原因了。本质上词还是跟写词人的心境是一样的,也就是跟前文的王国维先生的境界之说有着关联之处。
菩萨蛮
韦庄
劝君今夜须沉醉,樽前莫话明朝事。珍重主人心,酒深情亦深。
须愁春漏短,莫诉金杯满。遇酒且呵呵,人生能几何。
此首词意思浅显,不过是喝酒的时候,主客之间劝来劝去。但是最后一句“遇酒且呵呵,人生能几何”细细一读,也还能读出几分“和泪试严妆”之感,两句都是遮掩自己情感的意思。
“遇酒且呵呵”就是在觥筹交错之时,也是自己情感的强颜欢笑之际。“和泪试严妆”也是用浓丽的妆饰来掩饰自己的悲伤。可是“遇酒且呵呵,人生能几何”中的“呵呵”二字,读起来十分的口语化,更无辞藻上的精致,却是叫人心中不胜悲凉之意。整句表达的就是俗世喧嚣、内心寂寞、人生苦短、强颜欢笑。所以,但此首韦词,我觉得是能够胜却冯词的。“遇酒且呵呵,人生能几何”中朴素的字眼,正是冯词的浓丽,即便是浓丽中的哀愁也是无法企及的。正所谓:“朴素之美,莫之与争。”而所谓的境界也是由此而出。
注
韦庄,字端己,五代前蜀词人。
王国维《人间词话》:“有有我之境,有无我之境。“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有我之境也。“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寒波澹澹起,白鸟悠悠下”,无我之境也。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无我之境,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古人为词,写有我之境者为多。然未始不能写无我之境,此在豪杰之士能自树立耳。”
有我之境:
维自己的解释是:“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举例为:“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这是欧阳修的《蝶恋花》全文:
庭院深深深几许?
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
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
雨横风狂三月暮,
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
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一首惜春词,我们来看后面举例的:“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 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用最简单的字面去理解;“黄昏下,关着门的庭院里。我没有计谋留住这个“春”,我带着泪眼问花;你为什么匆匆忙忙的就走了?可是花没有做回答,只是随着无情的风飘走了。”这就是有我之境,因为其中“泪眼问花”是谁在问?不就是欧阳修自己吗?“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然而作者自己的青春不就像他问的那朵花一样,也是悄无声息的走了吗?
文章注重‘物象’,但‘物象’往往是包括了意和象两面,不紧紧是通常意义上的景物。注重的是一定的物象构成暗示的作用。《二南密旨》:“论物象是诗家之作用。”作用一词原为佛学教理,也可以简称为用而与体相对。《仁王护国般若波罗密多经》:“性相名殊,体用无别。”《大方广佛华严经》:“体外无用,用既是体。用外无体,体既是用。”诗词文章要明作用,否则就是天与其性,发言自高。明作用就是词精意炳,婉而成章。
“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这个有我之境就是得作用之功,“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就是景物、物象,烘托出自我的感情,所以物皆著我之色彩,到达化身为物的境界。
无我之境: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无我之境,不知道悠然的是我呢?还是南山呢?正如“庄周晓梦扑蝴蝶”不知道蝴蝶是庄周还是庄周是蝴蝶。达到最高的作用之功。“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而到达天人合一的境界。
“寒波澹澹起,白鸟悠悠下”不知道我的心情是如水般澹澹忐忑不安?还是如白鸟悠悠下的自由舒畅?不知道寒波是我,还是白鸟是我,的矛盾心理。
不管是有我,无我之境都是用物象烘托渲染出自我的感情,让其皆著我之色彩。
评价的原文:王国维《人间词话》:
词至李后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遂变伶工之词而为士大夫之词周介存置诸温韦之下,可谓颠倒黑白矣
词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故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是后主为人君所短处,亦即为词人所长处
主观之诗人,不必多阅世,阅世愈浅,则性情愈真,李后主是也
尼采谓一切文字,余爱以血书者,后主之词,真所谓以血书者也宋道君皇帝《燕山亭》词,亦略似之然道君不过自道身世之感,后主则俨有释迦、基督担荷人类罪恶之意,其大小固不同矣
唐五代之词,有句而无篇;南宋名家之词,有篇而无句有篇有句,唯李后主之作及永叔、少游、美成、稼轩数人而已
简单分析:
1本身的艺术成就相当高,既有名篇又有名句
2欣赏后主的纯、真,不为世俗所累,在独特的环境中,用优美的文字表达了自己的内心世界;
3对宋词的发展起了巨大的推动作用:开阔了眼界,使宋词从市井小曲走向了雅俗共赏的局面,为宋词的兴起开拓了思路和新局面
4对其人的评价:成功的文学家,失败的政治家
都说书中自有黄金屋,多读书的好处有很多,趁年轻多读书,多学点知识才行,那么相关的 读后感 该如何写呢?以下是我和大家分享的关于《人间词话》读后感优秀范文,以供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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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文学家王国维《人间词话》中采取宋词三首中各一句,他说:“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境界:昨夜西风雕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此第一境界也;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界也;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正在灯火阑珊处,此第三境界。
王国维选择三首词的三句话集在一起,选的很巧,集的很妙。我们每个人在确立了自己的奋斗目标后,就要一往直前,勇于高攀,勤于探索,为了达到自己的目标就要有废寝忘食的精神,有专一不二的热爱,甚至为之消瘦憔悴也不动摇,不后悔,为了达到自己的目标,就要刻苦学习,认真工作,遇到问题要不厌其烦,有不把问题弄个水落石出决不罢休的恒心,必须做到“踏破铁鞋无觅处”,才会有“得来全不费工夫”。曾经“为伊消得人憔悴”,曾经“众里寻他千百度”然后才可能“蓦然回首,那人正在灯火阑珊处”,才能有豁然开朗的感觉,这个求识的过程是经过千辛万苦、酸甜苦辣的,在顺境中勇往直前,在逆境中心志不衰,立下凌云志,勇猛向前,敢于拼搏,这个经过除非亲身经历了由淡到苦、由苦到甜的全过程,别人是无法真正体会到的。
王国维提到的三个境界,第二个境界是至关重要的,在确立了目标和奋斗方向以后,第二境界就是漫长的求学过程,肯不肯刻苦钻研,肯不肯下苦功,这就是成功与失败的两种结果,正如马克思说的“在科学上没有平坦的大道,只有不怕劳苦,沿着它的陡峭小道攀登的人才有希望达到它光辉的顶点”。
关于《人间词话》读后感优秀范文
国学大师王国维的《人间词话》堪称文学经典。读完这本精妙独到的词评,令人最有感触的,便是其中用三句宋词精妙概括的人生三境界了。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此第一境也。这第一境界便让我产生了共鸣。一夜萧萧,西风凄凉,意境似乎有些悲伤。独上高楼,极目远眺天涯路,这又是何等的坦荡!西风凋零了碧树,眼前的形势不容乐观,众多天涯路,我该走哪一条?这时就必须登上高楼,因为只有站得高,才能望得远。站得高,才能排除干扰,不会被眼前飘忽不定的浮云所迷惑。这样,望尽天涯之路,看清人生的方向,才能确定好下一步做什么,决定好自己即将要走的路。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看清起点,找明方向,这将是一个成功的开端。
第一境界所指的,是寻找天涯路的过程。而第二境界,则概括了一种锲而不舍的坚毅性格和执着态度——“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心中有目标,眼前有方向,还缺什么?缺的是努力。好高骛远,光说不练,看清了路却懒得往前走,这算什么?没有实际行动,有再高的天赋,再好的计划又有何用?最后只能成为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努力一天两天,不足为奇,一年两年,才是难能可贵。尽管遇到困难,尽管“衣带渐宽人憔悴”,也要坚持奋斗,继续前进,因为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如果能够一直眼看前方不改变方向,衣带渐宽终不悔,这难道不是一种伟大的境界吗?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这第三境界最为耐人寻味。世事无常,实现理想之路的羁旅漂泊最能磨练一个人的心智。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经历了上高楼,人憔悴,冲破了无数的难关与考验,我们就会逐渐变得成熟,对事物有自己的认识与见解,知道自己要什么。众里寻他千百度,正是有了千百度的苦苦追寻,才有那蓦然回首时的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俗话说,功到事成,追梦路上,我们心中应该不急不躁,耐心等待。即使千百度的追寻未果,也能安然面对,坦坦荡荡。淡泊间,真正想要的就稳稳地握在手里了。这就是经历了第一、第二境界后才能达到的最高境界——成熟与淡泊。我想,这也是人生真谛与价值的体现。
人生苦短,境界有三。《人间词话》中的的人生三境界之说,仿佛就是从宋词这片泼墨山水中辟出的世外桃源,给人以旷达,明朗的人生感悟。相信这三境界会成为我成长之路的启明星,带领我走向成功,踏入那最高的境界。
关于《人间词话》读后感优秀范文
四言敝而有五言,五言敝而有七言;古诗敝而又律、绝,律、绝敝而有词。此古往文学演化,先真朴而趋工巧,王国维先生对于古代诗词进化有着极深的了解,他直接道出了进化的本质:后人写作会泥于原有的风格与形式,而不能写出自己独特的见解,于是就开拓了新的领域以自解脱。依我拙见,诗与词虽诗在前,词在后,却难以评价两者优劣,因文体不同的,风格不同的,总各有千秋,未尝有文体能达到万事所具的地步,在我看来词之所以情感更为随性自然,与它的表现形式也是密不可分的,它不再拘泥字数的整齐划一,因而更为随性所欲。
文学体裁之所以一代代的衰落、更迭,是因为当一种文体在文学界流行起来,有太多的文学作者去尝试和使用,这样的后果一方面可以使这种文体发展的越来越繁盛,产生许许多多的堪称瑰宝的优秀作品,但一段时间之后,几乎所有新奇的方式都被用尽,后人再也无法写出更加超越的作品,有新意的作品,所以这种文体会陷入衰落。与此同时一些善于创造的想要有更宽阔展示空间的文人,就创造了新的文体,以发挥更多的聪明才智,创造新文体的辉煌时代。以此类推,代代更迭。这种再平常不过的的文学界的更迭现象,王国维却能看到它的本质原因,并且分析得极为到位,这让我本人很佩服。同王国维一样我不赞同文学后不如前,我认为无论四言,楚辞,古诗,律绝还是词,它们的地位都是平等的,它们代表了每个时代每种文体中的最高水平。至于为什么会被取代,绝对不是因为文体本身有什么缺陷,而是因为它发展到了极盛极高的难以超越的完美水平,所以文人只好另辟蹊径罢了。所以我认为文体之间是不可以被比较的,他们只是形式不同,时代不同,“不以是而分优劣”。
对于王国维阅世深浅论,大多数人持反对观点,认为诗人应该将事实与艺术主观能动性相结合,李后主不经过国破家亡之痛何来“故国不堪回首明月中”等佳句?哪能以血书词?但我个人认为,这其中的阅世并不一定特指参与世俗事务,有人生经历。阅世深者,即知识面广,所见人生更多元,接触各行各业的人物,其作品多反应世态众生,生动形象地刻画人间沧桑。而所谓阅世浅者,应是保持自己与生具来个性,用真性情写真感受,无所顾忌直抒胸臆的人。亦或阅世仅是一种创作取材的手段,阅世有时固然重要,但更关键的是阅世后是否对其进行进一步思考以“镌诸不朽之文字”。归根结底,艺术上没有绝对的事物,凡事都是相对的。
王国维说“四言敝而有楚辞,楚辞敝而有五言,五言敝而有七言:古诗敝而有律、绝,律、绝敝而有词。”此句话介绍的是由古而来的文体的转变。王氏在以后为我们解释文体“自成习套”,豪杰之士为解脱而作他体。
不难想象,文学的发展必经过三种境界:一为新起,二为繁荣,三为衰败。而此正是由于长期发展文体再无创新,文人再无乐趣于其中,所以后衰。这也体现了自古以来中国人就某一方面的深入发展缺乏创新性。
但话不能绝对。以宋代为例,宋词是这一时代文学的最高成就的体现,但你并不能就此否决宋代在诗的方面仍然有不可磨灭的成就。
幸好王国维在最后总结中提到“就一体论”,表明了单个文体在自生发展历程中始盛中衰的现象。
“客观之诗人,不可不多阅世,阅世愈深则材料愈丰富、愈变化” “主观之诗人,不必多阅世,阅世愈浅则性情愈真”王国维的这两句话颇具争议,且多集中于后一句话上。
李后主是南唐亡国之君,如果没有经历了国破家亡的惨痛,怎能使他写出忧愤深广的词来?主观之诗人,正是要经历了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的磨难,才能有对人对事的深切之感,故能“真切如此”;而若阅世愈浅,那么性情之真就只是无痛呻吟而不能为世人千古传诵了。
客观之诗人,更多的是对材料的整合,故需要多阅世,这样才能丰富材料内容。但对他们而言,就不需要对事物有自己的看法么?所以客观之诗人亦不可缺少真性情。
仅供参考东坡之词旷,稼轩之词豪 北宋词人,皆可抚拟,得其仿佛。唯苏文忠之清雄,稼轩轶尘绝世,令人无从步趋。词家苏辛并称,其实辛犹人境也,苏其殆仙乎! ——题记 宋词在苏轼手中开创出以诗为词、雅逸豪放之新风气、高旷开朗的风格,一扫晚唐以来绮艳柔靡的积习,却一直没有得到很强有力的继承和发展,但对后世的影响极深。苏轼的豪放词风直到辛弃疾出现在词坛上才得到了继承,起到一种承前启后的作用。他不仅沿续了苏词的方向,写出许多具有雄放阔大的气势的作品,而且以其蔑视一切陈规的豪杰气概,丰富的学养、过人的才华,在词的领域中进行极富于个人特色的创造,在推进苏词风格的同时也突破了苏词的范围,开拓了词的更为广阔的天地。 辛词和苏词都是以境界阔大、感情豪爽开朗著称,但不同的是:苏轼常以旷达的胸襟与超越的时空观来体验人生,常表现出哲理式的感悟,并以这种参透人生的感悟使情感从冲动归于深沉的平静。苏轼在《定风波》中,一开始以惊破“穿林打叶”之音起调,从而显示出来袭风雨气势之凶,而词人却是“竹仗芒鞋”、呼啸而来,表现了一种闲庭信步的潇洒。“谁怕”一语的反问,因为“莫听”、何妨”的反衬,更是显得气度从容,由此展示出披蓑烟雨的隐逸之思,就更有了遇祸不惊,笑对苍茫的风神,从而把情感上的冲动归入内心深处的平静。 但是,辛弃疾则以炽热的感情与崇高的理想来拥抱人生,更多地表现出英雄的豪情与英雄的悲愤。因此,主观情感的浓烈、主观理念的执着,构成了辛词的一大特色。以极强烈的力度震撼着读者的心灵。抗金爱国是辛词主题的一条红线,《水龙吟.登建康赏心亭》表达的主题正是词人感慨“无人会”岁月的流逝,国势飘摇,词人渴望恢复中原而不得志的悲愤与无奈。辛词之旷达,但他并不能把冲动的感情由此化为平静,而是从低沉甚至绝望的方向上宣泄内心的悲愤。 在意象的使用上,辛弃疾也有自己的特点。他一般很少采用传统词作中常见的兰柳花草及红粉佳人为点缀;与所要表达的悲凉雄壮的情感基调相吻合。在他的笔下所描绘的自然景物,多有一种奔腾耸峙、不可一世的气派。 辛弃疾在词史上的一个重大贡献,就在于内容的扩大,题材的拓宽。他现存的六百多首词作,写政治,写哲理,写朋友之情、恋人之情,写田园风光、民俗人情,写日常生活、读书感受。可以说,凡当时能写入其他任何文学样式的东西,他都写入词中,范围比苏词还要广泛得多。而随着内容、题材的变化和感情基调的变化,辛词的艺术风格也有各种变化。虽说他的词主要以雄伟奔放、富有力度为长,但写起传统的婉媚风格的词,却也十分得心应手。 辛弃疾和苏轼在词的语言技巧上都是有力的开拓者。前人说苏轼是以诗为词,辛弃疾是以文为词,这当然有些简单化,但确实也指出:到了辛弃疾手中,词的语言更加自由解放,变化无端,不复有规矩存在。在辛词中,有非常通俗稚拙的民间语言,辛词在语言技巧方面的一大特色,是形式松散,语义流动连贯,句子往往写得比较长。文人词较多使用的以密集的意象拼合成句、跳跃地连接句子构成整体意境的方式,在辛词中完全被打破了。如《水龙吟登建康赏心亭》中“落日楼头,断鸿声里,江南游子。把吴钩看了,栏干拍遍,无人会,登临意”,意义联贯而下,在词中是很长的句子,但却是顿挫鲜明,铿锵有力,决不是把一段文章套在词的形式中而已。
苏辛并称,然两人决不相似。魄力之大,苏不如辛;气象之高,辛不逮苏远矣。同属于豪放雄阔的风格,苏轼词较偏于潇洒疏朗、旷达超迈,而辛词则给人以慷慨悲歌、激情飞扬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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