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解答:
全以非常浓缩的笔墨,写了一个战役的全过程:第一段八句写出师,第二段八句写战败,第三段八句写被围,第四段四句写死斗的结局。各段之间,脉理绵密。
诗的发端两句便指明了战争的方位和性质,见得是指陈时事,有感而发。“男儿本自重横行,天子非常赐颜色”,貌似揄扬汉将去国时的威武荣耀,实则已隐含讥讽,预伏不文。樊哙在吕后面前说:“臣愿得十万众,横行匈奴中”,季布便斥责他当面欺君该斩。(见《史记。季布传》)所以,这“横行”的由来,就意味着恃勇轻敌。唐汝询说:“言烟尘在东北,原非犯我内地,汉将所破特余寇耳。盖此辈本重横行,天子乃厚加礼貌,能不生边衅乎?”(《唐诗解》卷十六)这样理解是正确的。紧接着描写行军:“摐金伐鼓下榆关,旌旆逶迤碣石间。”透过这金鼓震天、大摇大摆前进的场面,可以揣知将军临战前不可一世的骄态,也为下文反衬。战端一启,“校尉羽书飞瀚海”,一个“飞”字警告了军情危急:“单于猎火照狼山”,犹如“看明王宵猎,骑火一川明,笳鼓悲鸣,遣人惊!”(张孝祥《六州歌头》)不意“残贼”乃有如此威势。从辞家去国到榆关、碣石,更到瀚海、狼山,八句诗概括了出征的历程,逐步推进,气氛也从宽缓渐入紧张。
第二段写战斗危急而失利。落笔便是“山川萧条极边土”,展现开阔而无险可凭的地带,带出一片肃杀的气氛。“胡骑”迅急剽悍,象狂风暴雨,卷地而来。汉军奋力迎敌,杀得昏天黑地,不辨死生。然而,就在此时此刻,那些将军们却远离阵地寻欢作乐:“美人帐下犹歌舞!”这样严酷的事实对比,有力地揭露了汉军中将军和兵士的矛盾,暗示了必败的原因。所以紧接着就写力竭兵稀,重围难解,孤城落日,衰草连天,有着鲜明的边塞特点的阴惨景色,烘托出残兵败卒心境的凄凉。“身当恩遇恒轻敌,力尽关山未解围”。回应上文,汉将“横行”的豪气业已灰飞烟灭,他的罪责也确定无疑了。
第三段写士兵的痛苦,实是对汉将更深的谴责。应该看到,这里并不是游离战争进程的泛写,而是处在被围困的险境中的士兵心情的写照。“铁衣远戍辛勤久”以下三联,一句征夫,一句征夫悬念中的思妇,错综相对,离别之苦,逐步加深。城南**,日夜悲愁,但是“边庭飘飖那可度?”蓟北征人,徒然回首,毕竟“绝域苍茫更何有!”相去万里,永无见期,“人生到此,天道宁论!”更那堪白天所见,只是“杀气三时作阵云”;晚上所闻,惟有“寒声一夜传刁斗”,如此危急的绝境,真是死在眉睫之间,不由人不想到把他们推到这绝境的究竟是谁呢?这是深化主题的不可缺少的一段。
最后四句总束全篇,淋漓悲壮,感慨无穷。“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最后士兵们与敌人短兵相接,浴血奋战,那种视死如归的精神,岂是为了取得个人的功勋!他们是何等质朴、善良,何等勇敢,然而又是何等可悲呵!
2、原诗:
燕歌行
高适
开元二十六年,客有从御史大夫张公出塞而还者;作《燕歌行》以示适,感征戍之事,因而和焉。
汉家烟尘在东北,汉将辞家破残贼。
男儿本自重横行,天子非常赐颜色。
摐金伐鼓下榆关,旌旗逶迤碣石间。
校尉羽书飞瀚海,单于猎火照狼山。
山川萧条极边土,胡骑凭陵杂风雨。
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
大漠穷秋塞草腓,孤城落日斗兵稀。
身当恩遇常轻敌,力尽关山未解围。
铁衣远戍辛勤久,玉箸应啼别离后。
**城南欲断肠,征人蓟北空回首。
边风飘飖那可度,绝域苍茫更何有。
杀气三时作阵云,寒声一夜传刁斗。
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
君不见沙场征战苦,至今犹忆李将军。
3、译文:
唐玄宗开元二十六年,有个随从主帅出塞回来的人,写了《燕歌行》一首给我看。我感慨于边疆战守的事,因而写了这首《燕歌行》应和他。
唐朝边境举烟火狼烟东北起尘土,唐朝将军辞家去欲破残忍之边贼。
战士们本来在战场上就所向无敌,皇帝又特别给予他们丰厚的赏赐。
锣声响彻重鼓棰声威齐出山海关,旌旗迎风又逶迤猎猎碣石之山间。
校尉紧急传羽书飞奔浩瀚之沙海,匈奴单于举猎火光照已到我狼山。
山河荒芜多萧条满目凄凉到边土,胡人骑兵仗威力兵器声里夹风雨。
战士拼斗军阵前半数死去半生还,美人却在营帐中还是歌来还是舞!
时值深秋大沙漠塞外百草尽凋枯,孤城一片映落日战卒越斗越稀少。
身受皇家深恩义常思报国轻寇敌,边塞之地尽力量尚未破除匈奴围。
身穿铁甲守边远疆场辛勤已长久,珠泪纷落挂双目丈夫远去独啼哭。
**孤单住城南泪下凄伤欲断肠,远征军人驻蓟北依空仰望频回头。
边境飘渺多遥远怎可轻易来奔赴,绝远之地尽苍茫更是人烟何所有。
杀气春夏秋三季腾起阵前似乌云,一夜寒风声声里如泣更声惊耳鼓。
互看白刃乱飞舞夹杂鲜血纷飞,从来死节为报国难道还求著功勋?
你没看见拼杀在沙场战斗多惨苦,现在还在思念有勇有谋的李将军。
4、创作背景:
自唐开元十八年(730年)至二十二年十二月,契丹多次侵犯唐边境。开元十五年(727年),高适曾北上蓟门。开元二十年,信安王李禕征讨奚、契丹,他又北去幽燕,希望到信安王幕府效力,未能如愿:“岂无安边书,诸将已承恩。惆怅孙吴事,归来独闭门”(《蓟中作》)。可见他对东北边塞军事,下过一番研究工夫。开元二十一年后,幽州节度使张守珪经略边事,初有战功。但二十四年,张让平卢讨击使安禄山讨奚、契丹,“禄山恃勇轻进,为虏所败”(《资治通鉴》卷二百十五)。开元二十六年,幽州将赵堪、白真陀罗矫张守珪之命,逼迫平卢军使乌知义出兵攻奚、契丹,先胜后败。“守珪隐其状,而妄奏克获之功”(《旧唐书·张守珪传》)。高适对开元二十四年以后的两次战败,感慨很深,因写此篇。
5、作者简介:
高适是我国唐代著名的边塞诗人,世称“高常侍”。 作品收录于《高常侍集》。高适与岑参并称“高岑”,其诗作笔力雄健,气势奔放,洋溢着盛唐时期所特有的奋发进取、蓬勃向上的时代精神。
答:《国殇》是祭祀保卫国土战死的将士的祭歌,歌颂了将士的英雄气概和壮烈的精神,对雪洗国耻寄予热望,抒发了作者热爱祖国的高尚感情。
《燕歌行》表达了作者对战争的厌恶、对前线作战士兵的钦佩和同情、对那些失去丈夫的妇人的同情、对将领骄傲却又无能的暗讽和征战之苦。
而这两首诗情感的异:①《国殇》是积极的,《燕歌行》相对消极;②《国殇》全是对将士的赞颂,《燕歌行》除了赞颂外还有嘲讽。 同:①都表达了对将士的歌颂和对祖国的热爱之情;②都写了战争的疾苦。
开元二十六年,客有从御史大夫张公出塞而还者,作《燕歌行》以示适;感征戍之事,因而和焉。
汉家烟尘在东北, 汉将辞家破残贼。
男儿本自重横行, 天子非常赐颜色。
��金伐鼓下榆关, 旌旆逶迤碣石间。
校尉羽书飞瀚海, 单于猎火照狼山。
山川萧条极边土, 胡骑凭陵杂风雨。
战士军前半死生, 美人帐下犹歌舞。
大漠穷秋塞草腓, 孤城落日斗兵稀。
身当恩遇恒轻敌, 力尽关山未解围。
铁衣远戍辛勤久, 玉筯应啼别离后。
**城南欲断肠, 征人蓟北空回首。
边庭飘飖那可度, 绝域苍茫更何有!
杀气三时作阵云, 寒声一夜传刁斗。
相看白刃血纷纷, 死节从来岂顾勋。
君不见沙场征战苦, 至今犹忆李将军!
诗前的《小序》告诉我们三点:
第一、这是一首“和诗”。它依“客”所示《燕歌行》的内容及韵所作的一首旧题乐府诗。大家知道,曹丕、萧绎(梁元帝)和庾信等人都作过《燕歌行》。它们大都写思妇怀念征夫之辞,而高适这首乐府诗却扩大了表现范围,多方面地描写了唐代的征战生活。
第二、这首诗是有感于张公(守珪)军中之事而作的。张守珪开元二十一年(732)为幽州长史、营州都督、河北节度副大使。因他与契丹作战有功,拜辅国大将军兼御史大夫。二十六年(738)部将赵堪等人假借张守珪之命,令平卢使乌知义击契丹、奚之余众于潢水之北,先胜后败。张守珪隐瞒实情而谎报军功,事败露后,贬为括州刺史。
第三、高适的诗是听了“从张公出塞而还”的“客”的传闻,加上诗人过去北游幽燕的生活和军队的体验而写成的作品,具有充实的现实基础。
其实,这首诗虽然是从“张守珪征伐契丹战事”引发出来的,但它所描写的征战生活,却是多方面的。全诗二十八句,是比较长的一篇乐府诗,因此,把全诗分成几大段加以诠释讲解。
第一段(头八句):东北边境告急,将士奔赴前线
一、诗歌先叙立功受赏情况——
汉家烟尘在东北,汉将辞家破残贼。男儿本是重横行,天子非常赐颜色。
这里有几个词语须先作诠释:
汉家烟尘,这儿是借汉说唐;烟尘,喻指战争。据《资治通鉴》载,开元十八年(730)五月,契丹族可突干杀其国王李绍国,协迫奚族叛唐降了突厥,此后,唐同契丹、奚族的战争连年不绝。所以说,“烟尘在东北”。
残贼,据《旧唐书》记载:开元二十二年(734)六月,张守珪大破契丹,斩其王屈刺及可突干,但余党未平,不久,又叛唐。诗中“残贼”,当指此。
重横行,重,崇尚、看重。横行,即纵横驰骋。指为国效劳,奔走四方。《史记》有:“愿得十万众,横行匈奴中。”(见《季布列传》)
赐颜色,即赏脸、给面子,厚加礼遇。《新唐书》在《张守珪传》中云:守珪于开元二十三年败契丹后,“入见天子,会藉田华,即酺燕为守珪饮至,帝赋诗宠之。……赐金彩,授二子官,诏立碑纪功”。
这四句的大意是:
在开元时,东北地区常有战事发生;张守珪虽大破了契丹,但余党未歼又叛唐。男子汉原来就崇尚、看重为国效命,扫荡敌寇。因此,得到了皇帝玄宗的特别优宠,得到了无比荣耀。
二、记叙军队出征状况——
��金伐鼓下榆关, 旌旆逶迤碣石间。 校尉羽书飞瀚海, 单于猎火照狼山。
前二句是说,行军的声势很壮,军队击錞敲鼓出了山海关,打着各种旗帜,在碣石山间,连绵不断地前进。 ��金伐鼓,��(chuāng创),撞击;伐,此作敲打解。金,鼓,前者是指古代军用铜制的錞(chūn纯)、镯之类的响器。《周礼·地官·鼓人》云:“以錞和鼓,以镯节鼓。”古时军队,常以“��金”节止行军步伐;以“击鼓”,作为进军信号。榆关,即山海关。此乃通往东北之要隘。旌旆,即军中各种旗帜。旆,此泛指大旗。
后二句是说,军官带着军中紧急文书,在大沙漠中飞奔;匈奴的军队(即契丹敌军),已经开入了狼山之间。校尉,军中武职名,泛指军官。羽书,插有鸟羽的军用紧急文书。瀚海,沙漠之别称。狼山,今内蒙和其他地方均有名为“狼山”者,此当泛指战争要地,并非实指。单于,古代匈奴称其首领为单于(单,chán)。猎火,古游牧民族在作战前,往往举行大规模的校猎。此指战火。
第二大段(中间八句):战地生活,战斗激烈;
将军纵欲轻敌,战局失利
这是诗歌的主要部分,有以下三层意思:
第一层,写军内矛盾——苦乐不匀,不同态度
先看前边四句——
山川萧条极边土,胡骑凭陵杂风雨; 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
这四句大意是说,那山河荒凉景像一直延伸到边疆的尽头,敌人的马队像暴风雨般地发动了猛攻。前线展开了激战,战场上士兵已死去了一半,伤亡惨重;可是,主帅的营帐里,美人们却还在歌舞不停,人们正在欣赏称快!
凭陵,依恃暴力入侵,即逼压。陵,通“凌”。一说,陵,山陵。凭陵,凭借有利的优越地势。杂风雨,意即风雨交加,此喻胡骑来势猛烈。刘向《新序·善谋》有云:“韩安国曰:‘且匈奴者,轻疾悍亟之兵也,来若风雨,解若收电。”
后边四句是——
大漠穷秋塞草腓,孤城落日斗兵稀; 身当恩遇恒轻敌,力尽关山未解围。
穷秋,即深秋。腓(féi肥),病,意指枯萎。一作“衰”。斗兵稀,指唐军伤亡过重而减员。身当恩遇,指受到朝廷的重视。当,此有“受”之意。未解围,据《新唐书·张守珪传》载:“知义与虏斗,不胜,还。”
这四句的大意是:季节已到了深秋,草木枯黄,驻守边城的唐军受到惨重伤亡,已大大减员。而将军们深受朝廷的恩宠却常常轻敌,所以,虽经力战也不能取胜,边境上的要地仍被围困着。
在这里,诗人用了军队内部将领与兵卒活动的鲜明对照,反映了唐军中苦乐不匀,对待战争的不同态度:战士们苦战杀敌,将帅们骄纵*逸。其结果当然不妙:伤亡惨重,未脱险境,孤城“未解围”。
第二层:两地相思——征人望乡,**念夫
由于战争连年,久不休止,征人不能还乡,引起征夫与家人的两地相思。你看——
铁衣远戍辛勤久,玉筯应啼别离后。**城南欲断肠,征人蓟北空回首。
这四句是说,士兵们穿着笨重的战甲,苦守在东北边地已经很久很久了,常常回顾故乡,可是“空回首”,想回家而不能,只有相思而已。而住在长安城内的**,由于别离了丈夫,依门伫望,久等而不归,也常落泪而哭,十分伤心,以至“欲断肠”地步。
这里有几个词语,须补释一下:
玉筯,筯同“箸”,此代指思归的眼泪。语出梁代诗人刘孝威的《独不见》有云:“谁怜双玉筯,流面复流襟。”
**城南,此乃倒文,即城南之**,与下文相应:蓟北征人。因为唐时长安居民住宅区在城南。蓟北,指蓟州往北一带地方,泛指东北边地。
这几句诗的中心意思,即:征人久战不归,思妇念夫断肠。。
第三层:转战绝域——它首先描绘了一幅塞外图景
边庭飘飖那可度,绝域苍茫更何有!
这是一幅什么景象呢
那是缥缈遥远的边庭(即边疆),那是极远极远的地方,只是无边无际,迷迷茫茫的一片,简直难以逾越。这是一幅荒凉的塞外风光。
在这种环境下,两军在对垒着,在紧张战斗着。于是,就有了下边的诗句——
杀气三时作阵云,寒声一夜传刁斗。
上句写白天战场杀气腾腾,天昏地暗;下句写夜间军营戒备森严,警报频传。阵云,指战云;三时,意指历时很久,“三”,与“九”,相似,均表极数,不是确指。一说,三时是指晨、午、晚,即一整天,或说,指春、夏、秋三季。一夜,犹言彻夜、整夜。刁斗,军中煮饭、巡更两用的铜器。有柄,容积一斗,故称“刁斗”。
这第二大段三层意思综合起来,就是四个字:征战之苦。它从转战绝域,久戍不归,两地相思,到军中苦乐悬殊和荒僻塞外景色,进行了具体细致的描绘,把一个“征战之苦”,作了多侧面的浓重渲染。
第三大段(最后四句):战士共同愿望
在这段里,看到的是士卒们的高尚节操——
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
这是说,大家看,那些战士在战场上拿着雪亮钢刀,杀敌拼命,尽忠死节,难道只为了求功请赏言外之意:为国捐躯是他们的壮志。
这样着力地刻划战士们的崇高境界,正是为了与前边的将帅的享乐和轻敌,形成鲜明的对照,以此颂赞斗士,隐刺将帅。
同时,也表明了战士自己的期望,愿得到一个善用兵、能体恤战士的好将帅——
君不见沙场征战苦,至今犹忆李将军。
这最后两句,是赞颂汉代名将李广。(一说,指战国赵将李牧,亦可通)善于抗御强敌,又能抚爱士卒,借以讽刺唐代张守珪等将帅们的放荡、无能和任意役使战士的恶行。
一、高适这首《燕歌行》,所反映的内容确是多方面的。
它通过对一次行军出征的描写,高度赞扬了士兵奋不顾身,为国立功的精神,同时,也表现了他们长期戍边的思乡之情;揭露了军队内部将领与士兵之间的矛盾,讽刺了边防将帅的骄奢*逸。它具有颇高的思想内涵,在唐代边塞诗中,确是独树一帜的。
但是,对于此诗的题旨到底是什么在古典文学研究和注释中,却有若干不同认识。因此,以下着重讲讲这个问题。
眼下,有这样一些相异的甚至相左的认识:
(一) 歌颂战士为国家利益而战。刘大杰认为:他们“不是为争取个人的功勋,而是为国家的利益。”(刘著《中国文学发展史》)
(二)突出战士英勇气慨,讽刺将帅不得其人。朱东润等认为:“结束处突出广大士兵保卫边疆、奋不顾身的英雄气慨,讽刺边地将领不得其人,则是全诗主旨所在。”(《中国历代古典文学作品选》)
(三)希望将军体恤士卒。游国恩等认为:“结尾回忆李广,希望将军体恤士卒,点出了全诗的主题。”(《中国文学史》)
(四)这是非战作品。吴国恒、王绶青认为:对于唐对契丹这次不义战争,“由于高适对现实持着较为清醒的客观态度,……记起张(守珪)的轻易用兵,并喜欢饮宴作乐,乃作诗以讽刺,创作名篇《燕歌行》。”(《文学评论》一九八○年第三期)
(五)对将领的微讽和对战士的同情,是诗歌的主要倾向。这是前几年新提出的一种观点(详见一九八○年第三期《文学评论》)。他们认为:诗歌虽然以不义战争为其背景,但实际上,诗从出征写起,以至战争结束,除了有些颂扬性诗句之外,其主要部分都是对将军的微讽和对战士的同情。这成为此诗的主要倾向。当前通行的《大学语文》,已经采纳了一些合理因素,在自己的“题解”中表示了相类的看法。
对这个问题,我的看法,赞成第五种观点,它基本上符合诗歌内容与作者意图。这不仅可在此诗全部内容的剖析上得到内证,而且可从高适反映在他的全部“边塞诗”的基本内容和态度得到印证:他讴歌保边卫国的正义战争,反对穷兵黩武的不义战争;他勇于揭露战争的阴暗面,同情战士种种不平待遇等等。这就是高适在自己的边塞诗中所体现的基本立场和主要思想。《燕歌行》正是贯串着这种基本精神的。因此,它既不是一般的非战作品,也不是仅仅反映某一方面内容、某一次具体战事的东西,更不是纯粹为张守珪之流的不义战争唱赞歌,而是广泛地、多角度地反映了唐代征战生活的各个方面。诗中所描画的场景和抒发的情调,有壮烈而雄迈高亢的,也有萧索而幽怨缠绵的,还有一些泼辣或含蓄,内容是错综交织的,感情也是复杂多变的。从表象上视之,许多现象似乎是矛盾的,而其实,它把上述各种因素融合在一起,形成一个鲜明而又浑然的统一体。这就是:忧国恤民(包括爱兵)的主题思想同雄浑悲壮、气骨鲠直的艺术风格的统一。
二、高适《燕歌行》在艺术上有何成就。
高适这首乐府歌行的边塞诗,其成就是多方面的,在这里,只剖析一下它的最大特色。这就是:调动多种艺术手段为自己的题旨服务。这可从以下若干方面得到体现。
(一)用概括描写与细致刻画相结合的手法,描绘了边塞景色和两地相思。诗中对于这方面的描写显得异常生动而深刻,且感情也十分丰富而深沉。大家只要细品其味,必有深深体悟和共鸣。
(二)采用“对照法”,揭露军内矛盾。这就是:一面忠诚勇敢、拼命奋战,视死如归;一面却纵欲作乐,不惜士卒,有亏职守。还有一边只为个人功勋奔波经营,一边则为保边卫国作出自己的贡献。如此等等描写,因为是通过“对照法”进行的,显得特别鲜明,揭露也异常深刻。
(三)特别值得注意的是,此诗从用韵和声调上,也力求体现诗歌的情调和主题思想。全诗多次换韵,平仄交替。这是本诗在用韵上的一个特色。它每四句一转韵,字声平仄和诗情变化相一致,从而更好地反映诗歌的丰富生活内容和复杂的思绪。比如——
在第一大段的头段四句用了仄韵,与边塞告急的情势正相吻合;接着四句改用平韵,有助于表现战士的昂扬气慨。
在第二大段中,前四句用仄韵,这是战场肃杀气氛所要求的;后边四句改为平韵,正同悲壮慷慨的激情抒发相合。接下去八句,均用仄韵,又是为了配合抒发悲怨缠绵之情而设的。
在第三大段,即最后四句转为平韵,更有助于英勇气慨的表现和义愤之情的抒发。
如此等等的平仄交替用韵,声随情移,抑扬有致,使诗歌之情调和韵味富于变化,时而雄迈高亢,时而悲恻幽怨;又时而昂扬激越,时而凄凉低沉。这样,就大大增强了诗歌摄引人心的艺术张力。
《燕歌行》是高适的代表作。虽用乐府旧题,却是因时事而作的,这是乐府诗的发展,如果再进一步,就到了杜甫《丽人行》、《兵车行》、“三吏”、“三别”等即事命篇的新乐府了。《燕歌行》是一个乐府题目,属于《相和歌》中的《平调曲》,这个曲调以前没有过记载,因此据说就是曹丕开创的。曹丕的《燕歌行》有两首,是写妇女秋思,由他首创,所以后人多学他如此用燕歌行曲调做闺怨诗。高适的《燕歌行》是写边塞将士生活,用燕歌行曲调写此题材他是第一个。此诗主要是揭露主将骄逸轻敌,不恤士卒,致使战事失利。历来注家未对序文史事详加考核,都以为是讽张守_而作。其实,这是不符史实的。此诗所刺对象应是受张守_派遣、前往征讨奚、契丹的平卢讨击使、左骁卫将军安禄山。
诗大体可分四段:首段八句写出师。其中前四句说战尘起于东北,将军奉命征讨,天子特赐光彩,已见得宠而骄,为后文轻敌伏笔。后四句接写出征阵容。旌旗如云,鼓角齐鸣,一路上浩浩荡荡,大模大样开赴战地,为失利时狼狈情景作反衬。“校尉”两句写抵达前线。羽书飞驰,见军情紧急;猎火照夜,说敌阵森严。
第二段八句写战斗经过。其中前四句写战初敌人来势凶猛,我军伤亡惨重,后四句说至晚已兵少力竭,不得解围。“山川萧条极边土”,说明战场地形是无险可凭的开阔地带,这正有利于胡骑驰突,故接写敌军如暴风骤雨之袭来。“战士”两句用对比方法写出了主将骄惰轻敌,不恤士卒,一面是拚死苦战,一面仍恣意逸乐。这是诗中最有揭露性的描写。大漠衰草、落日孤城的萧飒景象,为“斗兵稀”作衬托,同时写战斗一直持续到傍晚。“身当恩遇常轻敌”,正面点出损兵被围的原因,是诗的主旨。
第三段八句写征人,思妇两地相望,重会无期。诗虽古体,多用偶句,此段因内容需要,而犹着意作对仗。又此诗平仄转韵,一般四句一转,独此段八句全用仄韵,与表现双方摇摇不安的心绪相适应。杀气成云,刁斗传寒,都是极力渲染悲凉气氛。
末段四句,两句写战士在生还无望的处境下,已决心以身殉国。“岂顾勋”三字,仍是对将帅的讽刺。两句诗人感慨,对战士的悲惨命运深寄同情,诗以“至今犹忆李将军”作结,再次点明主题。盛唐时,殷_评高适曰:“其诗多胸臆语,兼有气骨。”此诗确实可以作为代表。
《燕歌行》不仅是高适的“第一大篇”(近人赵熙评语),而且是整个唐代边塞诗中的杰作,千古传诵,良非偶然。
开元十五年(公元727),高适曾北上蓟门。二十年,信安王李_征讨奚、契丹,他又北去幽燕,希望到信安王幕府效力,未能如愿:“岂无安边书,诸将已承恩。惆怅孙吴事,归来独闭门”(《蓟中作》)。可见他对东北边塞军事,下过一番研究工夫。开元二十一年后,幽州节度使张守_经略边事,初有战功。但二十四年,张让平卢讨击使安禄山讨奚、契丹,“禄山恃勇轻进,为虏所败”(《资治通鉴》卷二百十五)。二十六年,幽州将赵堪、白真陀罗矫张守_之命,逼迫平卢军使乌知义出兵攻奚、契丹,先胜后败。“守_隐其状,而妄奏克获之功”(《旧唐书。张守_传》)。高适对开元二十四年以后的两次战败,感慨很深,因写此篇。
诗意在慨叹征战之苦,谴责将领骄傲轻敌,荒*失职,造成战争失利,使战士受到极大痛苦和牺牲,反映了士兵与将领之间苦乐不同,庄严与荒*迥异的现实。诗虽叙写边战,但重点不在民族矛盾,而是讽刺和愤恨不恤战士的将领。同时,也写出了为国御敌之辛勤。主题仍是雄健激越,慷慨悲壮。
高适·燕歌行①并序
开元二十六年,客有从御史大夫张公出塞而还者,作《燕歌行》以示适。感征戍之事,因而和焉。
汉家烟尘②在东北,汉将辞家破残贼。
男儿本自重横行③,天子非常赐颜色④。
摐金伐⑤鼓下榆关⑥,旌旆逶迤碣石间⑦。
校尉羽书飞瀚海⑧,单于猎火照狼山⑨。
山川萧条极边土⑩,胡骑凭陵⑾杂风雨。
战士军前半死生⑿,美人帐下犹歌舞!
大漠穷秋⒀塞草腓⒁,孤城落日斗兵稀。
身当恩遇恒轻敌,力尽关山未解围⒂。
铁衣⒃远戍辛勤久,玉箸⒄应啼别离后。
城南欲断肠,征人蓟北⒅空回首。
边风飘飖那可度,绝域(19)苍茫更何有(20)!
杀气三时(21)作阵云,寒声一夜传刁斗(22)。
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23)。
君不见沙场征战苦,至今犹忆李将军(24)!
注释
①燕歌行:乐府《相和歌·平调曲》题名。
②汉家:借指唐朝。烟尘,泛指战争。
③横行:指驰骋沙场。
④非常:破格。赐颜色,指赏脸。
⑤摐(chuāng):击、打。金,钲,行军乐器。伐,击。
⑥榆关:山海关。
⑦旌旆(pèi):旌旗。旆,古代战旗末端的飘带。逶迤:绵延不绝。碣石:碣石山,在今河北省昌黎县北。
⑧校尉:军官。羽书:紧急军事文书。瀚海:大沙漠。
⑨单于:指敌方首领。狼山:即狼居胥山,在今内蒙古自治区。
⑩极边土:临边境的尽头。
⑾凭陵:侵犯。
⑿半死生:指伤亡过半。
⒀穷秋:秋尽。
⒁塞草腓:边塞草木枯萎之意。
⒂身当恩遇恒轻敌,力尽关山未解围:带着朝廷的信任和恩遇,但因为轻敌,虽奋力死战,但仍未解围。
⒃铁衣:指远征战士。
⒄玉箸:指泪流下像玉制的筷子。
⒅蓟北:唐蓟州治所在渔阳,这里泛指东北边地。
⒆绝域:极远的地方。
⒇更何有:没有比这更荒凉的了。
(21)三时:一天中的早、午、晚,指整日。
(22)刁斗:军中打更用的铜器。
(23)死节:为志节而死。勋:功勋。
(24)李将军:指西汉名将李广,守边境数年,敌人不敢来犯。
赏析
开元十五年(公元727年),高适曾北上蓟门。开元二十年,信安王李祎征讨奚、契丹,他又北去幽燕,希望到信安王幕府效力,但未能如愿。可见他对东北边塞军事,下过一番研究工夫。开元二十四年后,唐军两次征战,均告失败。高适对这两次战败,感慨很深,故写此篇。
诗的主旨是谴责这些将领们骄傲轻敌,荒*失职,造成战争失败,使广大兵士受到极大的痛苦和牺牲。诗人写的是边塞战争,但重点不在于民族矛盾,而是同情广大兵士,讽刺和愤恨不恤兵士的将军。
全诗以非常浓缩的笔墨,写了一个战役的全过程:第一段八句写出师,第二段八句写战败,第三段八句写被围,第四段四句写死斗的结局。各段之间,脉理绵密。
《燕歌行》不仅是高适的“第一大篇”(近人赵熙评语),而且是整个唐代边塞诗中的杰作,千古传诵,实非偶然。
“燕歌行”,是乐府古题,也就是汉魏乐府音乐中一支曲调的名称。“燕”是战国时期一个国家的名字,地域在今河北省北部。可能就是那一带的民歌曲调。“歌行”是一种诗体,属“古体诗”。句数及每句字数无定,音节格律比较自由,易于叙事抒情,一般篇幅较长。
诗人写的是边塞战争,但重点不在于民族矛盾,而是同情广大兵士,讽刺和愤恨不恤兵士的将军。 全诗以非常浓缩的笔墨,写了一个战役的全过程:第一段八句写出师,第二段八句写战败,第三段八句写被围,第四段四句写死斗的结局。各段之间,脉理绵密。
《燕歌行·并序》作者:高适
开元二十六年,客有从元戎出塞而还者,作燕歌行以示适。感征戍之事,因而和焉。
汉家烟尘在东北,汉将辞家破残贼。
男儿本自重横行,天子非常赐颜色。
[扌从]金伐鼓下榆关,旌旗逶迤碣石间。
校尉羽书飞瀚海,单于猎火照狼山。
山川萧条极边土,胡骑凭陵杂风雨。
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
大漠穷秋塞草腓,孤城落日斗兵稀。
身当恩遇常轻敌,力尽关山未解围。
铁衣远戍辛勤久,玉筋应啼别离后。
**城南欲断肠,征人蓟北空回首。
边风飘飘那可度,绝域苍茫更何有。
杀气三时作阵云,寒声一夜传刁斗。
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
君不见沙场征战苦,至今犹忆李将军。
注解:
1、元戎:主帅,指幽州节度使张守啤
2、啵夯鳎
3、金:钲,行军乐器。
4、极边土:临边境的尽头。
5、胡骑句:意谓敌人来势凶猛,像疾风暴雨。凭陵:侵凌。
6、身当两句:意谓战士们身承朝庭的恩遇,常常不顾敌人的凶猛而死战,但仍未能解除重围。
7、铁衣:指远征战士。
8、玉筋句:指战士们想象他们的'妻子,必为思夫远征而流泪;玉筋:旧喻妇女的眼泪。
9、蓟北:唐蓟州治所在渔阳,今天津蓟县,这里泛指东北边地。
10、刁斗:军中打更用的铜器。
高适
开元二十六年,客有从元戎出塞而还者,作燕歌行以示适。 感征戍之事,因而和焉。
汉家烟尘在东北,汉将辞家破残贼。
男儿本自重横行,天子非常赐颜色。
[扌从]金伐鼓下榆关,旌旗逶迤碣石间。
校尉羽书飞瀚海,单于猎火照狼山。
山川萧条极边土,胡骑凭陵杂风雨。
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
大漠穷秋塞草腓,孤城落日斗兵稀。
身当恩遇常轻敌,力尽关山未解围。
铁衣远戍辛勤久,玉筋应啼别离后。
**城南欲断肠,征人蓟北空回首。
边风飘飘那可度,绝域苍茫更何有。
杀气三时作阵云,寒声一夜传刁斗。
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
君不见沙场征战苦,至今犹忆李将军。
作品赏析
这是曹丕《燕歌行》二首中的第一首。《燕歌行》是一个乐府题目,属于《相和歌》中的《平调曲》,它和《齐讴行》、《吴趋行》相类,都是反映各自地区的生活,具有各自地区音乐特点的曲调。燕(Yān)是西周以至春秋战国时期的诸侯国名,辖地约当今北京市以及河北北部、辽宁西南部等一带地区。这里是汉族和北部少数民族接界的地带,秦汉以来经常发生战争,因此历年统治者都要派重兵到这里戍守,当然那些与此相应的筑城、转输等各种摇役也就特别多了。拿最近的事实说,建安十二年(207)曹操北伐乌桓的战争,就发生在这古燕国的北部今辽宁省兴城一带。反映这个地区战争徭役之苦的作品,早在秦朝就有“生男慎勿举,生女哺用脯。不见长城下,尸骨相撑拄”的民歌,到汉代更有了的《饮马长城窟》。曹丕的《燕歌行》从思想内容上说就是对这种文学作品的继承与发展。郭茂倩《乐府诗集》引《乐府解题》说:“魏文帝‘秋风’‘别日’二曲言时序迁换,行役不归,妇人怨旷无所诉也。”又引《乐府广题》说:“燕,地名也。言良人从役于燕,而为此曲。”这样来理解作品的内容是正确的。《燕歌行》不见古辞,这个曲调可能就创始于曹丕。这篇作品反映的是秦汉以来四百年间的历史现象,同时也是他所亲处的建安时期的社会现实,表现了作者对下层人民疾苦的关心与同情。
“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群燕辞归雁南翔。”开头三句写出了一片深秋的肃杀情景,为女主人公的出场作了准备。这里的形象有视觉的,有听觉的,有感觉的,它给人一种空旷、寂寞、衰落的感受。这种景和即将出场的女主人公的内心之情是一致的。这三句虽然还只是写景,还没有正面言情,可是我们已经感觉到情满于纸了。这种借写秋景以抒离别与怀远之情的方法,中国是有传统的。宋玉《九辨》中有:“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憭栗兮,若在远行,登高临水兮送将归。”汉武帝的《秋风辞》说:“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从这里我们不仅可以看到《燕歌行》与它们思想感情上的连续性,而且还可以看到其中语言词汇上的直接袭用。但是这些到了曹丕笔下,却一切又都成为具有他个人独特思想面貌,独特艺术风格的东西了。这点我们后面再说。
“念君客游思断肠,慊慊思归恋故乡,君何淹留寄他方?”在前面已经描写过的那个肃杀的秋风秋夜的场景上,我们的女主人公登台了:她愁云满面,孤寂而又深情地望着远方自言自语,她说:你离家已经这样久了,我思念你思念得柔肠寸断。我也可以想象得出你每天那种伤心失意的思念故乡的情景,可是究竟是什么原因使你这样长久地留在外面而不回来呢?慊慊(qiānqiān):失意不平的样子。“慊慊思归恋故乡”是女主人公在想象她的丈夫在外面思念故乡的情景。这种写法是巧妙的,也是具体、细致的。一个人思念另一个人,其思想活动总有具体内容,或者回忆过去在一起的时光,或者憧憬日后见面的欢乐,或者关心牵挂对方目下在外边的生活,想象着他现在正在做什么,如此等等。这种借写被思念人的活动以突出思念者感情急切深沉的方法,早在《诗经》中就有,到了宋人柳永笔下更有所谓“想佳人,妆楼颙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那就更加精采了。这种写法的好处是翻进一层,使人更加感到曲折、细致、具体。淹留:久留。“君何淹留寄他方?”这里有期待,有疑虑,同时也包含着无限的悬心。是什么原因使你至今还不能回来呢?是因为修筑繁忙?是因为战事紧急?是因为你生病了?受伤了?还是……那简直更不能想了。看,女主人公的心思多么沉重啊!
“贱妾茕茕守空房,忧来思君不敢忘,不觉泪下沾衣裳。”茕茕(qióngqióng):孤单,孤独寂寞的样子。不敢:谨虚客气的说法,实指不能、不会。这三句描写了女主人公在家中的生活情景:她独守空房,整天以思夫为事,常常泪落沾衣。这一方面表现了她生活上的孤苦无依和精神上的寂寞无聊;另一方面又表现了女主人公对她丈夫的无限忠诚与热爱。她的生活尽管这样凄凉孤苦,但是她除了想念丈夫,除了盼望着他的早日回归外,别无任何要求。
“援琴鸣弦发清商,短歌微吟不能长。”援:引,拿过来。清商:东汉以来在民间曲调基础上形成的一种新乐调,以悲惋凄清为其特色。短歌:调类名,汉乐府有长歌行、短歌行,是根据“歌声有长短”(《乐府诗集》语)来区分的,大概是长歌多表现慷慨激昂的情怀,短歌多表现低回哀伤的思绪。女主人公在这秋月秋风的夜晚,愁怀难释,她取过瑶琴想弹一支清商曲,以遥寄自己难以言表的衷情,但是口中吟出的都是急促哀怨的短调,总也唱不成一曲柔曼动听的长歌。《礼记·乐记》云:“乐也者,情之不可变者也。”女主人公寂寞忧伤到了极点,即使她想弹别样的曲调,又怎么能弹得成呢?
“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汉西流夜未央。牵牛织女遥相望,尔独何辜限河梁?”女主人公伤心凄苦地怀念远人,她时而临风浩叹,时而抚琴低吟,旁徨徙倚,不知过了多久。月光透过帘栊照在她空荡荡的床上,她抬头仰望碧空,见银河已经西转,她这时才知道夜已经很深了。“夜未央”,在这里有两层含意,一层是说夜正深沉,我们的女主人公何时才能捱过这凄凉的漫漫长夜啊!另一层是象征的,是说战争和徭役无穷无尽,我们女主人公的这种人生苦难,就如同这漫漫黑夜,还长得很,还看不到个尽头呢!面对着这沉沉的夜空,仰望着这耿耿的星河,品味着这苦痛的人生,作为一个弱女子,我们的女主人公她又有什么办法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呢?这时,她的眼睛忽然落在了银河两侧的那几颗亮星上:啊!牛郎织女,我可怜的苦命的伙伴,你们到底有什么罪过才叫人家把你们这样地隔断在银河两边呢?牵牛、织女分别是天鹰和天琴星座的主星,这两颗星很早以来就被我国古代人民传说成一对受迫害,不能团聚的夫妻,这是家喻户晓,无人不知的事情。女主人公对牵牛织女所说的这两句如愤如怨,如惑如痴的话,既是对天上双星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同时也是对和自己命运相同的千百万被迫分离、不能团聚的男男女女们说的。这个声音是一种强烈的呼吁,是一种悲凉的控诉,是一种愤怒的,它仿佛是响彻了当时的苍穹,而且在以后近两千年的封建社会里年年月月、时时刻刻都还可以听到它的响亮的回声。这样语涉双关,言有尽而余味无穷,低回而又响亮的结尾,是十分精采的。
作品表现的思想并不复杂,题材也不算特别新鲜,但是曹丕作为一个统治阶级的上层人物能关心这样一种涉及千家万户的事情,而在诗中寄予了如此深刻的同情,这是很可贵的。在艺术上他把抒情女主人公的感情、心理描绘得淋漓尽致,她雍容矜重,炽烈而又含蓄,急切而又端庄。作品把写景抒情、写人叙事,以及女主人公的那种自言自语,巧妙地融为一体,构成了一种千回百转、凄凉哀怨的风格。它的辞藻华美,也袭用了许多前人的东西,但这一切又象是完全出之于无心,而不带任何雕琢的痕迹。这是《燕歌行》的特点,也是曹丕诗歌区别于建安其他诗人的典型特征。曹丕是个政治家,但从他的作品中往往看不到其父曹操那种慷慨激扬以天下为己任的气概,也找不到其弟曹植那种积极上进志欲报效国家的思想。在他那里总象是有一种诉说不完的凄苦哀怨之情,而且他的言事抒情又常常爱用妇女的口吻,因此明代锺惺说他的诗“婉娈细秀,有公子气,有文人气”(《古诗归》)。清代陈祚明说他的诗“如西子捧心,俯首不言,而回眸动盻无非可怜之绪”(《采菽堂古诗选》)。《燕歌行》可以说是最能代表曹丕这种思想和艺术风格特征的作品。前人对这两首诗的评价是很高的,清代吴淇说:“风调极其苍凉,百十二字,首尾一笔不断,中间却具千曲百折,真杰构也。”(《六朝选诗定论》)王夫之说:“倾情倾度,倾色倾声,古今无两。”(《姜斋诗话》)
《燕歌行》二首在七言诗的发展有重要地位,这也是我们应该知道的。《诗经》基本是四言体,偶尔也出个七言句子,但为数甚少。《楚辞》是楚歌体,有七言句,但大多数都带有“兮”字,与七言诗句子的格式韵味不同。汉代乐府中有一部分杂言体,如《战城南》、《东门行》等,其中有一部分七言句,这些对于七言诗的发展显然是有促进的,但七言句在那些作品中还不是主体。两汉四百年间,全篇由七言构成的作品今天被人们提到的有两首,第一首是汉武帝时的君臣联句,即所谓《柏梁台诗》。这首诗出于后代小说,漏洞甚多,原不可信,而且生编硬凑,堆砌敷衍,也完全没有什么诗味。第二首是张衡的《四愁诗》。诗味很浓,但张衡这四首诗每首的第一句还都带着一个“兮”字,还拖着一个楚歌的尾巴。因此,真正摆脱了楚歌形式的羁绊,使七言形式宣告独立的作品就不能不说是曹丕的这两首《燕歌行》了。由此我们可以看到曹丕学习汉代乐府,学习前人诗歌,在形式上勇于探索、勇于创新的精神。《燕歌行》句句压韵,而且都是平声,格调清丽宛转,这是七言古诗发展的一个阶段。晋宋作家模写七言,还照此继续走了相当长的一段路。后来又经过南朝鲍照、萧绎、庾信等人的努力,到唐代卢照邻、骆宾王那种隔句用韵、平仄相押的鸿篇巨制出现的时候,那时七言古诗就又进入一个更新的发展阶段了。可见,曹丕的开创之功是不能掩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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