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代散曲的分期和创作情况如下:
元代散曲创作的风格是多样的,一般认为,主要可以分豪放、清丽两派。豪放派以马致远称首,清丽派则以张可久为魁。如以前、后期作品的倾向来看,前期是以豪放本色为主流,但是尖新清丽之作也有重要地位;到了后期,则以清丽为主,豪放为辅。后期即使以疏放豪宕著称的作家如贯云石等人,他们的作品也与前期豪放派不同,带有江南文学传统的妩媚的色彩。
这是元代散曲风格流派消长的大致情况。到了元末,南戏音乐融入散曲,不少作家采用南北合套的方式,使元代散曲的发展出现了新面貌,向明代散曲以南曲为主的局面,迈出了第一步。
元代散曲的思想内容如下:
①反映了元代社会的黑暗现实,寄托了对人民苦难的同情。如张养浩的《潼关怀古》、张鸣善的《讥时》小令等,都从不同角度反映了元代社会中奸佞当道、百姓受难的现实。刘时中的《上高监司》前、后套,深刻暴露了元代政治经济制度的腐败。
②慨叹世情险恶,向往脱离现实生活,归隐田园。这一类作品数量众多,它们反映了元代士人们的身世之感以及他们中普遍存在的消极避世情绪。但其中也有在强烈表达对险恶世情的激愤以后表示不如归隐的作品,如马致远的《秋思》套曲。
“东篱”曲风指的是元代作家马致远的散曲风格。马致远,号东篱,为元代杂剧名家,主要作品为杂剧《汉宫秋》,东篱散曲之作风,豪放清逸而不离本色,盖以其早年怀才不遇之抑郁,中年之放旷,晚年之闲适,种种心情,尽寓寄于其散曲之中。故题材复杂,气概潇洒,机趣绝妙,不独自见一己之成就,亦扩展元代散曲之范畴,提高散曲之意境。其作品皆情景生动,凝炼清新。
元代散曲作家张养浩的散曲特点:
一、 以诗入曲, 把曲作为一种新的抒情诗体来写, 具有奔放浩荡的气韵。
二、他的散曲创作较注重立意和构思,作品的意境风格也更近于诗, 而于声调格律不太重视。
元散曲的流行早于杂剧,其格式和体制对杂剧产生了直接的影响。散曲在金、元之交就被文人士大夫所采用,称为“新乐府”。由于宫廷朝会大合乐时采用散曲,并且由翰苑人物撰词,皇帝嘉赏,散曲地位逐渐提高,这一点与词的发生、发展情况相类似。从题材内容来看,散曲主要有风情和隐逸两类,此外还有一些揭露现实和写景、咏史、抒怀之作,总起来看内容是比较狭窄的。这是因为,散曲主要是由妓女、艺人酒席宴上所唱和文人学士遣怀释闷所作的。这个现象和词的创作也很相似。
唐诗
《送杜少府之任蜀州》
王勃
城阙辅三秦,风烟望五津
与君离别意,同是宦游人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
注解
1、城阙:指唐代都城长安。
2、辅:护卫。
3、三秦:现在陕西省一带;辅三秦即以三秦为辅。
4、五津:四川境内长江的五个渡口。
译文
古代三秦之地,拱护长安城垣宫阙。
风烟滚滚,望不到蜀州岷江的五津。
与你握手作别时,彼此间心心相印;
你我都是远离故乡,出外做官之人。
四海之内只要有了你,知己啊知己,
不管远隔在天涯海角,都象在一起。
请别在分手的岐路上,伤心地痛哭;
象多情的少年男女,彼此泪落沾衣。
赏析
此是送别的名作。诗意慰勉勿在离别之时悲哀。起句严整对仗,三、四句以散调承之,以实转虚,文情跌宕。第三联“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奇峰突起,高度地概括了“友情深厚,江山难阻”的情景,伟词自铸,传之千古,有口皆碑。尾联点出“送”的主题。
全诗开合顿挫,气脉流通,意境旷达。一洗古送别诗中的悲凉凄怆之气,音调爽朗,清新高远,独树碑石。
宋词
李叔同《送别》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悲欢离合”,乃古往今来、大千世界的永恒主题。“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是对分离的凄迷,“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是对朋友的劝慰,“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是对友情的珍重,“年年柳色,灞陵伤别” 是对别离的伤感,“金陵弟子来相送,欲行不行各尽觞” 是别离时的苦闷……在中国古典诗歌的送别曲中,“离情别怨”是永恒的旋律。“五四”运动以后,抒写离情别怨的诗文,依旧蓬勃,佳作如潮。其中,李叔同先生创作的校园歌曲《送别》,尤其脍炙人口,风行天下,历久不衰。李叔同(1880-1942),法号弘一。他多才多艺,集诗、词、书画、篆刻、音乐、戏剧、文学于一身。既是一代高僧,又是才华横溢的音乐、美术教育家,书法家和戏剧活动家。鲁迅、郭沫若等现代文化名人以得到大师一幅字为无上荣耀。他以卓越的艺术造诣先后培养出了名画家丰子恺、音乐家刘质平等大师。《送别》写于1905年,是李叔同在日本留学时所作。
从总体结构看,《送别》很像一首古词(类小令),共三段,其中一、三两段文字相同。
第一节,着重写送别的环境。作者选取了“长亭”、“古道”、“芳草”、“晚风”、“暮色”、“弱柳”、“残笛”“夕阳”八个典型的意象,渲染离别的场景。“长亭”“古道”是写送别的地方,这使我们想到文学史上的无数次离别,如柳永的“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白居易的“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等等。“芳草”喻离情,如《楚辞•招隐士》中就有“王孙游兮不归,芳草生兮萋萋”。“晚风拂柳”暗示了惜别,“柳”与“留”谐音,多传达怨别、怀远等情思。如《诗经•采薇》:“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戴叔伦《堤上柳》:“垂柳万条丝,春来织别离。”“山外山”喻天各一方。而这一切别绪,都笼罩在“夕阳”之下的特定时间里,只让人感受到友情温暖、斜阳温暖、晚风温暖;温暖而又缠绵。
第二节,着重写送别人的心境,是全曲的高潮。通过“天涯”、“地角”、“知交”、“零落”、“浊酒”、“夜别”、“离梦”,诉诸感官,触动心弦,诱君品鉴。送别之情,当然会从内心生出许多感慨!“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不过数十年,知交能有几人?再见又待何时?有几人能相守在一起?黯然销魂者,惟别而已矣。“一杯浊酒尽余欢”,这的确是一种无奈的凄美,把酒离别,“都门帐饮”,愁绪纷乱,友人何时能相聚?最后,在时空的交错中,作者又以现在时的“今宵别梦寒”总括全篇。从感情上看,梦里重逢照应上文的“山外山”,从韵律上看,它是重复强调,但这个重复强调却是更进一步的思念,惟有相思入梦频。
第三节,是第一节的重叠,进一步烘托别离的气氛,是意象上的强化和音韵上的反复。其中,“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两句周而复始,与回环往复的旋律相配合,形成一种回环美,加深了魂牵梦绕的离情别意。
全词三节,有起,有开,有合;紧扣主题,营造了让人迷醉的意境,充满了对人生的无奈。“一切景语皆情语”(王国维语),长亭,古道,芳草,晚风,夕阳……景物依旧,人在别时,倍感凄凉。它的审美效应,就在“酒尽梦寒”的无言中回荡不已。全词给我们描绘了这样的情景:夕阳下,群山相连,碧草茵茵,一望无际;近处,长亭、古道,晚风轻拂,杨柳依依,送别的竖笛哀婉幽怨。一对知心朋友分别在即,想到从此天各一方,双方都有无限的感伤。他们端起酒杯,想借酒尽最后的一点欢娱。酒醉梦别,彼此在记忆中留下那“晚风拂柳”“夕阳在山”的难忘一幕!
整曲《送别》,沿婉约一派,清新淡雅,情真意挚,凄美柔婉。歌词造句长短参差,句式充满变化。曲谱借用了当时在日本很流行的歌曲《旅愁》的旋律(而日本歌词作家犬童球溪的《旅愁》又是借用了美国艺人约翰·P·奥德威所作《梦见家和母亲》的旋律),李叔同人瓶装己酒,写成了中国诗味极浓的校园歌曲。那种痴情,那种哀怨,那种眷恋,统一于《送别》的歌吟中,珠联璧合,画意诗情,相得益彰。全词韵字——边、天、山、寒,即an韵,皆读平声韵,声音亮丽。第二节开头两句,换一个uo韵,无呆板之感,和谐优美。
长亭外,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
夕阳山外山。
这,永远让人沉湎惦恋的惜别的旋律哟……
元曲
沉醉东风·送别
咫尺的天南地北,霎时间月缺花飞②。手执着饯行杯,眼阁着别离泪③。刚道得声保重将息④,痛煞煞教人舍不得⑤,好去者前程万里⑥。
忧则忧鸾孤凤单⑦,愁则愁月缺花残,为则为俏冤家⑧,害则害谁曾惯⑨,瘦则瘦不似今番,恨则恨孤帏绣衾寒⑩,怕则怕黄昏到晚⑾。
①双调:宫调名,沉醉东风是这个调子的曲牌。
②霎时间:一会儿。黄庭坚《两同心》:“霎时间,雨散云归,无处追雪。”花飞:花飘,花落。晁补之《行香子·梅》:“向未开时,愁花放,恐花飞。”
③阁着:噙着,含着,阁,同“搁”。
④将息:调养、休息的意思。李清照《声声慢》:“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⑤痛煞煞:表示痛苦的样子。亦作“痛设设”。
⑥好去者:安慰行者的套语,犹言“好走着”。马致远《要孩儿·借马》套:“道一声好去,早两泪双垂。”⑦“忧则”句:担忧的是夫妻分离。则,犹现代汉语中的“只”。元曲中的“只”多作“则”。鸾凤,旧时用来比喻夫妇。卢绪《催妆》诗:“今日幸为秦晋会,早教鸾凤下妆楼。”
⑧俏冤家:对所爱的亲昵称呼。
⑨害则害:病虽病。害,病。则,这里作“虽”讲,下句的“瘦则瘦”同。意即病虽病,也甘心被他折磨。⑩孤帏绣衾:孤单的罗帐,绣花的被子。
⑾怕则怕黄昏到晚:李清照《声声慢》:“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这句从其词意中点化出来。
翻译:
相隔咫尺的人就要天南地北远远分离,转瞬间花好月圆的欢聚就变成月缺花飞的悲凄。手拿着饯行的酒杯,眼含着惜别的泪水。刚说一声“保重身体”,心中悲痛极了教人难以割舍。“好好地去吧,祝愿你前程万里!”
[赏析]
《沉醉东风》是元代作家关汉卿的作品,曲子在真切中恰如其分地把握了送别女子时而含蓄时而坦率的情感,刻画出一个声泪俱下,依依不舍的痴情女子形象。起首两句从时空的角度极写离别瞬间的悲哀,空灵洒脱,以虚带实,奠定全曲的情感基调。三、四句以对句的形式具体写女主人公的送别,充实一、二句的内涵。最后三句,在引出女主人公告别之语的同时,突出其复杂的心理变化,极其本色地表达出不能自持的痛苦情态。整个曲子在真切中恰如其分地把握了送别女子时而含蓄时而坦率的情感,刻画出一个声泪俱下,依依不舍的痴情女子形象。
一行写入相思传。
出自元代诗人张可久的《塞鸿秋·春情》
疏星淡月秋千院,愁云恨雨芙蓉面。伤情燕足留红线,恼人鸾影闲团扇。兽炉沉水烟,翠沼残花片。 一行写入相思传。
赏析
这是一首描写女子对男子的相思之情的散曲,全曲含蓄但切情真意切。首句先描景渲染萧条凄楚的气氛,统领全曲的主色调。「芙蓉面」用得贴切形象,极言女子娇好的容颜,含蓄而准确。把女子的容颜喻为芙蓉,更添西施般娇柔之态,极需人之呵护。
第二句藉以典故抒发对男子的思念之深切,含蓄而恰到好处地表达女子内心深处欲迸发出来的情感。「燕足留红线」取自宋曾慥类说引《丽情集·燕女坟》的典故感人至深,作者匠心独运,反其意而用之,增添无奈、凄楚之感。「恼人鸾影闲闭扇」出自《异苑》中的罽宾国王与鸾的故事,类比见出女主人公抑郁难耐的心情,比平铺直叙的哭诉更显深刻而有力。
后两句寄纷繁的花瓣及沉香之烟以相思,草草结束相思之曲,却很好地把女子对男子的相思之意推向最高处。
全曲每句均押韵,读起来琅琅上口,真切动人,含蓄深远,是元曲中体现女子对男子之思的典范。
元代散曲作家,据不完全统计,约有二百馀人,存世作品小令三千八百多首,套数四百七十馀套。以元仁宗延祐年间为界,分为前后两个时期。前期的创作中心在北方,后期则向南方转移。这一点,与杂剧创作的情况基本相似。元前期散曲作家,依其社会身份,大致可分为三类。第一类是书会才人作家。这一类作家无论在人生道路的选择、自我价值的认定,抑或是道德修养等诸方面,都与传统的文士大相径庭。元代中止了科举,断绝了他们仕进的道路,把他们抛入了社会的底层,甚至混迹勾栏,与倡优为偶。然而他们却并没有因此沉沦,倒是在与下层人民的紧密结合中,脱胎换骨,重获新生。这一类作家大多具有放诞不羁的精神风貌,而在表象之后蕴含的却是强烈的反传统的叛逆精神和追求个性自由的生命意识。关汉卿、王和卿等即是这一类作家的突出代表。
关汉卿自称“普天下郎君领袖,盖世界浪子班头”。他的著名套数〔南吕·一枝花〕《不伏老》可视为“浪子”的一篇宣言,其〔黄钟尾〕曲云:我是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响珰珰一粒铜豌豆,恁子弟每谁教你钻入他锄不断斫不下解不开顿不脱慢腾腾千层锦套头。我玩的是梁园月,饮的是东京酒,赏的是洛阳花,攀的是章台柳。我也会围棋,会蹴踘,会打围,会插科,会歌舞,会吹弹,会咽作,会吟诗,会双陆。你便是落了我牙,歪了我口,瘸了我腿,折了我手,天赐与我这几般儿歹症候,尚兀自不肯休。则除是阎王亲自唤,神鬼自来勾,三魂归地府,七魄丧冥幽。天那,那其间才不向烟花路儿上走。
此曲重彩浓墨,层层晕染,集中而又夸张地塑造了“浪子”的形象,这形象之中固然有关氏本人的影子,也可视作以关氏为代表的书会才人精神面貌的写照。当然,曲中刻意渲染的玩世不恭游戏人生的态度并不可取,但如果我们结合元代特定的历史环境来看,不难发现,在这一“浪子”的形象身上所体现的对传统文人道德规范的叛逆精神、任性所为无所顾忌的个体生命意识,以及不屈不挠顽强抗争的意志,实际上是向市民意识、市民文化认同的新型文人人格的一种表现。此曲在艺术上也很有特色。曲中一系列短促有力的排句,节奏铿锵,具有精神抖擞、斩钉截铁的意味。全曲把衬字运用的技巧发挥到了极致。如首两句,作者在本格七、七句式之外,增加了39个衬字,使之成为散曲中少见的长句。而这些长句,实际上又以排列有序的一连串三字短句组成,从而给人以长短结合舒卷自如的感觉。这种浪漫不羁的表现形式,恰能表达浪漫不羁的内容,以及风流浪子无所顾忌的品性。
关汉卿散曲创作最多的题材是男女恋情,尤其以刻画女子细腻微妙的心理活动见长。如下这首〔双调·沉醉东风〕:
咫尺的天南地北,霎时间月缺花飞,手执着饯行杯,眼搁着别离泪。刚道得声“保重将息”,痛煞煞教人舍不得。好去者,望前程万里。男女离别的场面,是古代诗词中的常见题材,如柳永的名篇《雨霖铃》。此曲刻画入微处,可与柳词相埒。但柳词以含蓄蕴藉见长;关曲于含蓄中得到真率直白之味,从中我们也可以看出关氏散曲自然本色的主导风格。
王和卿,大名(今属河北)人。与关汉卿相友善。为人滑稽佻达。现存小令11首,套数一篇,另有两个残套。王和卿的散曲从总体上看趣味不高,如《咏秃》、《胖妓》、《王大姐浴房内吃打》等,选材粗俗,更多地表现了市民意识和文化中庸俗的一面。写的较好的是〔仙吕·醉中天〕《咏大蝴蝶》一首:
弹破庄周梦,两翅驾东风。三百座名园一采一个空。谁道风流种?唬杀寻芳的蜜蜂。轻轻的飞动,把卖花人搧过桥东。
此曲用语夸张,构思奇特,极具滑稽诙谐之趣。所咏蝴蝶外表的美丽与其鲁野的行为极不协调,从而产生强烈的喜剧性效果,能够引起人们对一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丑陋现象的联想,这或许是此曲广受称道的原因所在。
第二类是平民及胥吏作家。这类作家在人生遭际、社会地位等方面与第一类作家并无大的不同,但他们不像第一类作家那样比较彻底地抛弃了名教礼法和传统士流风尚。在他们内心深处,倒是不甘仕途失落,并向往实现传统文人价值的。然而,在现实生活中,他们屡屡碰壁,理想归于幻灭,因而叹世归隐就成了这类作家创作的主旋律。他们一方面悲愤地感叹世道的不平和个人悲剧的命运,进而对传统价值观产生怀疑;另一方面又希冀以精神上的遁隐作为消解痛苦疗治创伤的药方。元代全真教的流行则进一步强化了他们的这一行为和精神的取向。显然,这类作家对人生所抱的是一种消极的态度,但其中却也蕴含着对封建政治和现实人生的深刻反省。这类作家以白朴、马致远等人为其代表。
白朴的散曲创作,今存小令37首,套数四篇。在这些作品中,叹世归隐之作占了较大的比例。如〔双调·沉醉东风〕《渔父》:
黄芦岸白苹渡口,绿杨堤红蓼滩头。虽无刎劲交,却有忘机友,点秋江白鹭沙鸥。傲煞人间万户侯,不识字烟波钓叟。
白朴幼经金亡丧乱,此后终生不仕,过着优游闲居生活。曲中所写在澄明的秋江上和鸥鹭相与忘机的渔父生涯,表明了作者对现实功名的否定,和对遁世退隐生活的向往。然而表面的潇洒脱略并不能完全掩盖作者心中的悲愤,“不识字”三字即透出个中消息。强调渔父的不识字可以无忧无虑,可以傲视王侯,所要表现的不正是识字的知识分子对现实生活的反感吗?像这一类旷达与悲愤交织之作在白朴作品中屡见不鲜,如“知荣知辱牢缄口,谁是谁非暗点头。诗书丛里且淹留,闲袖手,贫煞也风流。”(〔阳春曲〕《知几》)“糟腌两个功名字,醅渰千古兴亡事,曲埋万丈虹蜺志。不达时皆笑屈原非,但知音尽说陶潜是。”(〔寄生草〕《劝饮》)从中我们不难看到这一类知识分子精神状况之一斑。除了叹世归隐之作外,白朴较多涉笔的题材还有男女恋情与写景咏物。前者多质朴本色、直白通俗之趣,后者富于文采,有清丽淡雅之美,都取得了一定的成就。马致远是元代创作最丰的散曲作家之一今存小令115首、套数22篇,总计一百三十多首。元代传统文人积极进取与超脱放旷重叠交织的悲剧性人格,在马致远的散曲中表现得最为鲜明突出。
马致远早年热衷于功名,但他的仕途却并不得意,所任最高官职不过是从五品的江浙行省务官。长的沉抑下僚,使他饱受屈辱,并对现实的黑暗有了清醒的认识,心中郁结的愤懑不平之气充溢于他散曲的字里行间:“夜来西风里,九天雕鹗飞,困煞中原一布衣。悲,故人知未知?登楼意,恨无上天梯!”(〔金字经〕)“叹寒儒,谩读书,读书须索题桥柱,题柱虽乘驷马车,乘车谁买《长门赋》,且看了长安回去。”(〔拨不断〕)这里表面上看,乃是抒发英雄失路之悲,壮志未酬之叹,更深层的意蕴则是发泄传统价值在现实中无法实现的悲愤。
在封建社会中,对现实绝望的知识分子,最容易产生人生的幻灭感和历史的虚无感,并进而乞灵于老庄的保身哲学,将与世无争、超尘绝世的隐居生活作为理想的人生境界,以此逃避现实,获得心理平衡。马至远以他无比的才华,运用散曲的形式,把这一文人心态描摹得淋漓尽致,下面是他的著名套数〔双调·夜行船〕《秋思中的尾曲〔离亭宴煞〕:
蛩吟罢一觉才宁贴,鸡鸣时万事无休歇,争名利何年是彻?看密匝匝蚁排兵,乱纷纷蜂酿蜜,争攘攘蝇争血。裴公绿野堂,陶令白莲社。爱秋来那些?和露摘黄花带霜烹紫蟹,煮酒烧红叶。想人生有限杯,浑几个重阳节。人问我顽童记者:便北海探吾来,道东篱醉了也。
这里描绘了两种人生境界:一是奔波名利,一是陶情山水。名利场中的污浊丑陋与田园的高雅旷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作者坚定地选择了后者,将诗酒还有湖山的恬静闲适作为人生的归宿,这表明了作者彻悟之后对现实的否定,同时在表面的放逸潇洒之下仍然激荡着愤世嫉俗的深沉感情。
马致远被誉为“曲状元”,他的散曲在艺术上取取得了很高的成就。与关汉卿散曲浓厚的市俗情趣相比,马致远的散曲则带有更多的传统文人气息。他的套数擅长把透辟的哲理、深沉的意境、奔放的情感、旷达的胸怀熔于一炉,语言放逸宏丽而不离本色,对仗则工稳妥贴,被视为元散曲豪放派的代表作家。他的小令亦写得俊逸疏宕,别具情致如脍炙人口的〔天净沙〕《秋思》: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仅28字就勾勒出一幅秋里夕照图,特别是首三句不以动词作中介,而连用九个名词勾绘出九组剪影,交相叠映,创造出苍凉萧瑟的意境,映衬出羁旅天涯茫然无依的孤独与彷徨。全曲景中含情,情自景生,情景交融,隽永含蕴。周德清《中原音韵》赞其为“秋思之祖”,王国维《人间词话》说它“寥寥数语,深得唐人绝句妙境”。洵为确评。
第三类是达官显宦作家。一般来说,这类作家仕途比较通达,尤其在元初知识分子普遍栖身下层,汉人一般不受重用的情况下,他们可以说是特别受到命运眷顾的宠儿。所以他们的作品更多表现的是传统的士大夫思想情趣。当然,在元代政治极度腐败、民族歧视严重的社会环境下,他们也同样有牢骚和不平,但远没有前两类作家那样激愤难抑。在艺术风格上,他们或精工雅丽,或质朴本色,而总体上则偏于曲雅一路,俚俗的成分较少。这一类作家以卢挚、姚燧为代表。
卢挚(1242?~1315),字处道,一字莘老,号疏斋。祖籍河北涿郡,后迁河南颍川。官至翰林承旨。曾出使湖南、江东等地。卢挚在元初颇负文名,文与姚燧并称,诗与刘因齐名,但传世诗文不多。所作散曲今存小令一百二十馀首。
卢挚散曲的题材以咏史怀古与隐居乐闲两类为多,无论抒发世事兴衰变幻之哀愁,或是表现田园山林之趣,大抵不出古代士大夫“儒道互补”的精神范畴。倒是一些写景咏物之作,具有较高的艺术鉴赏价值。如〔双调·沉醉东风〕《秋景》:“挂绝壁枯松倒倚,落残霞孤鹜齐飞。四围不尽山,一望无穷水。散西风满天秋意。夜静云帆月影低,载我在潇湘画里。”此曲化用李白之诗、王勃之文的句意,以清新自然之笔描绘出一幅秋日潇湘的美丽画图,含蕴着作者陶然忘机的情怀。全曲意象明郎,气韵流动,文辞俊朗清丽,不用虚词、衬字,与诗、词的表现手法更接近,体现了疏斋散曲以清雅为主的基本格调。
姚燧(1238~1313),字端甫,号牧庵,河南洛阳人。一生仕途坦畅,官至翰林学士承旨。曾主持修撰《世祖实录》。所作散曲存世不多,计有小令29首,套数一篇。
姚燧散曲在取材、内容等方面与卢挚大体相似,如〔中吕·醉高歌〕《感怀》:“十年燕月歌声,几点吴霜鬓影。西风吻直鲈鱼兴,已在桑榆暮景。”曲写自己的宦海行踪,迟暮之感,笼罩着一股淡淡的哀愁。全曲对仗工整,语言雅洁蕴藉,颇似一首小词。姚燧的一些描写男女风情之作,以刻画人物心理活动见长。如〔越调·凭栏人〕《寄征衣》:“欲寄征衣君不还,不寄君衣君又寒,寄与不寄间,妾身千难。”思妇题材为古代诗词所常见,但姚燧此曲构思相当巧妙,它不是正面写思念,而是通过写妻子内心的犹豫、为难,处处显示她对丈夫爱之深、念之切。短短24字,便将思妇细腻微妙的心理,婉曲传出,颇有乐府民歌的淳厚隽永之味。
元前期比较著名的散曲作家,还有杜仁杰、杨果、冯子振、陈英等人,也各具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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