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草长,四月莺飞,浩浩东海之外,十里桃林千层锦绣花开。
九重天上的天族同青丘九尾白狐一族的联姻,在两族尊长能拖一天是一天的漫长斟酌下,历经两百二十三年艰苦卓绝的商议,终于在这一年年初敲定。
吉日挑得精细,正择着桃花盛开的暮春时节。
倒霉的被拖了两百多年才顺利成亲的二人,正是九重天的太子夜华君同青丘之国的帝姬白浅上神。
四海八荒早已在等待这一场盛典,大小神仙们预见多时,既是这二位的好日子,依天上那位老天君的做派,排场必定要做得极大,席面也必定要摆得极阔,除此,大家实在想不出他还能通过什么方式来彰显自己的君威。
但尽管如此,当来自天上的迎亲队浩浩荡荡地拐进青丘,出现在雨泽山上的往生海旁边时,抱着块毛巾候在海对岸的迷谷仙君觉得,也许,自己还是太小看天君了。
这迎亲的阵势,不只阔,忒阔了!
迷谷仙君一向随侍在白浅身侧,在青丘已很有些资历,做地仙做得长久,自然见多识广一些。
天上的规矩没有新郎迎亲之说,照一贯的来,是兄长代劳。
迷谷盘算着,墨渊算是夜华的哥哥,既然如此,一族的尊神出现在弟媳妇的迎亲队里,算是合情合理。
尊神出行,下面总要有个高阶但又不特别高阶的神仙随伺,这么看来,南极长生大帝座下吃笔墨饭掌管世人命运的司命星君一路跟着,也算合情合理。
至于司命跟前那位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天君三儿子连宋神君,他是太子的三叔,虽然好像的确没他什么事儿,但来瞧瞧热闹,也是无妨的。
迷谷想了半天,这三尊瑞气腾腾的神仙为何而来,都找出了一些因由。
可墨渊身旁那位紫衣白发,传说中避世十几万年,不到万不得已不轻易踏出九重天,只在一些画像或九天之上极盛的宴会中偶尔出现,供后世缅怀惦念的东华帝君,他怎么也出现在迎亲队里了?
迷谷绞尽脑汁,想不透这是什么道理。
中间隔了一方碧波滔滔的往生海,饶是迷谷眼力好,再多的,也看不大清了。
一列的活排场瑞气千条地行至月牙湾旁,倒并没有即刻过海的意思,反是在海子旁停下,队末的一列小仙娥有条不紊地赶上来,张罗好茶座、茶具令几位尊神稍事休息。
碧蓝的往生海和风轻拂,绕了海子半圈的雨时花抓住最后一点晚春的气息,慢悠悠地绽放出绿油油的花骨朵来。
天界的三殿下、新郎的三叔连宋君百无聊赖地握着茶盖浮了几浮茶叶末,瞧了瞧东华帝君,轻飘飘同立在一旁的司命闲话:“本君临行前听闻,白止帝君有意在白浅夜华大婚后为白凤九招婿,四海八荒已经得到消息了。”
司命其人,虽地位比东华帝君低了不知多少,却也有幸同东华帝君并称为九重天上会移动的两部全书。只不过,东华帝君是一部会移动的法典,他是会移动的八卦全书,以熟知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祖宗三代的秘辛著称。
会移动的八卦全书已被这十里迎亲队的肃穆氛围憋了一上午,此时,终于得到时时机开口,心中虽已迫不及待,但面上还是拿捏出一副稳重派头,抬手揖了一揖,做足礼数,才缓缓道:“三殿下所言非虚。天族有五方五帝,青丘之国亦有五荒五帝,因白浅上神迟早要嫁入天族,三百年前,便将自己在青丘的君位交由凤九殿下承下了。而凤九殿下作为白家唯一的孙子辈,白止帝君还有意让她继承青丘的大统,年纪轻轻便位高权重。”
小仙娥前来添茶,司命停下来,趁着茶烟袅袅的当口,隔着朦胧雾色若有若无地瞄了静坐一旁淡淡浮茶的东华一眼。
连宋似被撩拨得很有兴味,歪在石椅里抬了抬手,眼尾含了一点笑:“你继续说。”
司命颔首,想了想,才又继续道:“凤九殿下不过三万来岁,从小一直跟在白止帝君身旁,因是唯一的孙女,很受宠爱,性子便也养得活泼,摸鱼打鸟不在话下,还常捉弄人,连小仙也被捉弄过几回。五百多年前殿下下凡历劫一遭,一去数十年,回来之后便飞升上神。五百多年过去,眼看着她也长大了,因是当作储君来养,大约也是担心无人辅佐帮衬,百年间白止帝君做主为她选了好几位夫婿,但她却……”
连宋道:“她却怎么?”
司命摇了摇头,眼神又似是无意地瞟向一旁的东华帝君,皮笑肉不笑道:“倒是没什么,只是凤九殿下自己不愿意。”
连宋撑腮靠在石椅的扶壁上道:“经你这么一提,我倒是想起来一百年前似乎有一桩事,说是织越山的沧夷神君娶妻,仿佛与青丘有些什么干系?”
司命想了想,欲答,坐在一旁静默良久的墨渊上神却先开了口,嗓音清清淡淡:“不过是,白止让凤九嫁给沧……”司命在一旁提醒:“沧夷。”墨渊接口:“嫁给沧夷,将凤九绑上了轿子,凤九不大喜欢,当夜,将织越山上的那座神宫拆了而已。”
他的“而已”两个字极云淡风轻,听得司命极胆战心惊。这一段他还委实不晓得,觉得应该接话,千回百转却只转出来个拖长的“咦……”
连宋握住扇子一笑,正经地坐直身子,对着墨渊道:“这么说,是了,我记得有谁同我提过,那一年仿佛是你做的主婚人。传说沧夷神君倒是真心喜欢这位将他神宫拆得七零八落的未过门媳妇儿,至今重新修整的宫殿里还挂着凤九的几幅画像,日日睹物思人。”
墨渊没再说话,司命倒是有些感叹:“可喜不喜欢是一回事,要不要得起又是另一回事了。小仙还听说钟壶山的秦姬属意白浅上神的四哥白真,可,又有几个胆子敢同折颜上神抢人呢?而凤九殿下自己了。神族和她地位相当的,年纪相近的人,几乎没有。凤九殿下本来是除白浅上神之外最合适的天后人选。但现在太子殿下和白浅上神大婚,其他人,她无论选谁,嫁谁都是下嫁。但青丘未来的王夫,地位多么重要,白止帝君怎能放心。所以他为凤九殿下安排相亲不成,就亲自向四海八荒昭告,要为凤九殿下选一个她最喜欢,青丘也觉得合适的夫君。”
风拂过,雨时花摇曳不休。
一个小神仙善解人意地递给司命一杯茶润嗓,司命星君用茶盖刨开茶面上的两个小嫩芽,目光绕了几个弯又拐到了东华帝君处,微微皱了皱眉。坐得两丈远的东华帝君搁下茶杯微微抬眼。
哗啦一声,近旁的海子却忽然掀起一个巨浪。
十丈高的浪头散开,灼灼晨光下,月牙湾旁出现一位红衣红裙的美人。
美人白皙的手臂里挽着一头漆黑的长发,发间一朵凤尾花,衣裳料子似避水的,半粒水珠儿也不见带在身上,还迎着晨风有些飘舞的姿态。一头黑发却是湿透,额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有些冰冷味道,眼角却弯弯地攒出些暖意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方才说八卦说得热闹的司命星君。
司命手忙脚乱地拿茶盏挡住半边脸,连宋将手里的扇子递给他:“你脸太大了,茶杯挡不住,用这个。”
司命愁眉苦脸地几欲下跪,脸上扯出个万分痛苦的微笑来:“不知凤九殿下在此游水,方才是小仙造次,还请殿下看在小仙同殿下相识多年的分儿上,宽恕则个。”
墨渊瞧着凤九:“你藏在往生海底下,是在做什么?”
红衣红裙的凤九立在一汪静水上一派端庄:“锻炼身体。”
墨渊笑道:“那你上来又是要做什么?专程来吓司命的?”
凤九顿了顿,向着跪在地上痛苦状的司命道:“你方才说,那钟壶山上的什么什么秦姬,真的喜欢我小叔啊?”
东华帝君静静的看着白凤九,不发一言一语。
又看到她了,经过凡间那三十年,那漫漫长夜,孤独,痛苦,悔恨,思念,他过得生不如死。回到太晨宫,他的记忆奇迹般存在。当他知道她就是青丘白凤九那一刻,心里的欣喜止不住。又知道当年她在太晨宫为他所做的一切,心里却胆怯,怕她永远不会原谅他。但听到她吃过忘情药后,心里虽然难过却有一丝窃喜,庆幸忘情药可以抹杀曾经对她的一切伤害。
自凡间归来后,避世太晨宫的五百多年算不上什么清静,他每天都通过妙化镜看小枫的一举一动。他无数次想出现在小枫面前。无数个夜晚避开白止,折颜和青丘其他人,来到青丘,偷偷的看着睡着的小枫,轻吻她,拥她入怀,怕她发现,事后抹去留在她身上的一切印记。心里明明知道她把自己忘了,但从来不知道她在面前完全不认识自己是如此一种心痛的要死的感觉。他这三十六万年来第一次感受到。
他的爱人,他的妻子,真的把他彻底忘了。
虽然44集就是床戏,但到了48集白浅才表白希望跟夜华一生一世。
白浅同夜华提起,在西海时说要跟夜华退婚的事,主要是那时对夜华没有那个心意,但现在两人两情相悦,自然是不能退婚了。白浅看了日子,发现九月初二那日宜嫁娶,决定在那天将婚事办了。夜华听了感动得落泪,白浅又向夜华表白,表明自己永远跟夜华在一起的想法。
1、凤九比武招亲是在第二十一章。
2、在剧中,一开始是凤九化作灵狐陪伴在帝君身旁,后来帝君下凡历劫,凤九依然跟在他身后保护他,直到进入阿兰若梦境后,帝君知道了凤九的付出,甚为感动,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凤九,所以放下高冷的架子和凤九开启了甜蜜的恋爱模式。
3、在阿兰若之梦一出来后,二人便急忙的去了女娲那里,凤九回到青丘,狐帝觉得凤九太过贪玩,想让她吃一些苦头,于是决定举行兵藏之礼,想让凤九继续担任青丘女君,同时决定比武招亲。
4、没想到当天白浅夜华也惊喜出场,帝君趁机宣布二人即将大婚,官宣了自己青丘女婿的身份,女娲娘娘更是当场送上婚书,对于东华的这个举动,夜华当场佩服不已,原来高高在上的天帝共主居然败在了一只小狐狸手上。
三生三世十里桃花里面是没有这个片段的
夜华和白浅的爱情有下面这几个演出来了
在凡间私自拜了天地,结为夫妻。生生世世,倾心相待。无论祸福,永不相弃。
上天宫后,夜华本来想迎娶素素,可是在大婚前几天,素素跳了诛仙台(两人都心死如灰)
夜华与白浅的绝美爱情
夜华素素的绝美爱情
夜华还是金莲与司音的绝美爱恋
这是所谓的三生三世(3,4,5)
你说的要在枕上书看到
第一章
夜华与白浅的婚礼果然不负众望,隆重又不失喜庆,热闹又不失秩序。各路被邀请的神仙在九重天上把酒言欢,赏花下棋,平日清净圣洁的九重天一时间竟没有几处安静的地方了。不过,一十三天紧挨着东华帝君寝宫的芬陀利池倒是难得还保持着之前的模样,毕竟这天上地下没几个神仙敢去叨扰东华帝君的清修。
现在的凤九自然也是不敢轻易去招惹这位远古神尊,但是依着她当年对东华的了解,这种热闹的日子他多半是怕吵,待在自己的太晨宫中不愿出门的。所以她才选了这处,来秘密地解决掉她阿爹给她安排的这场相亲宴。凤九特意早来了半个时辰,此时正蹲在地上,苦口婆心地劝着身穿一身红衣,喜庆得如同凡间年画上小人一样的糯米团子,她的小表弟,阿离。
“所以说,等下我在桌子下面一掐你,你就马上做出一副痛苦难耐的模样,装肚子疼。你可记得了?”
“为什么要我来装?你装不是更合理吗?”阿离不解。
“你要是装病,我就可以借口送你去药王那里,离开这相亲宴。我要是装病,万一那位神君好心一定要送我去见药王,我岂不是没有甩掉他还穿帮了?”为了能打发走这些相亲对象,凤九专门备了个小册子,想到一种方法就写下来。今天正好轮到阿离装病这招。
“可是,可是父君时常教导阿离,要做一个正直坦荡的神仙,不可随意欺骗他人。”阿离一脸正色,两只小手背在身后,却也有几分太子夜华的神韵。
“正直坦荡?”凤九的嘴角抽了抽,当年姑姑还是素素的时候,夜华就想尽办法骗她以身相许,不惜装成重伤躺在她家门口博取同情。后来这一段被夜华身后的军师连宋津津乐道了几百年,视为追妻成功的经典教学案例。看来阿离终究是太年轻了点儿。“诚然你今天装病是撒了慌,可是你却挽救了你表姐我和那个神君两个人的命运,也是做了积德行善的大好事。善意的谎言不算谎言,你依旧是个正直坦荡的神仙。”凤九只能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可是。。。”阿离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凤九拿了包东西在他眼前晃了晃,阿离深深吸了口气,问道:“是榛子酥和桃花双酿团吗?”
“嗯,你先吃这些点心垫一垫,咱们赶紧把这场相亲结束,我好回庆云殿给你做好吃的。你不是说我的手艺比你父君还好吗,晚上给你做糖醋鱼好不好?”凤九继续循循善诱。
“好!”阿离终于放弃了纠结,向美食低头。父君夜华虽也有一身好厨艺,可是这六百年日日与娘亲腻在一处,却没正经给他做过几顿饭了。
凤九见阿离终于点头同意,不禁松了口气,拉着他入了席。本以为这计划除了她二人再去他人知晓,却没看见不远处的池边,一棵繁茂的垂柳遮挡住的竹藤躺椅上,一位紫衣神君正躺在那里一边垂钓一边闭目养神。一本经书遮盖在脸上,长长的银发随意散落。
那神君是天族一个旁枝部族首领的长子,名唤荀具,长得也算是眉清目秀,而且听说道法和佛理都修得不错。凤九她爹白奕上神在友人家中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以后,就一直心心念念地让他给自己当女婿。趁着自家妹子大婚,终于促成了这场相亲宴。既然是为两个年轻人准备的相亲宴,长辈自然不好参与。不过总结以往的经验,白奕上神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了。他嘱咐白浅务必在相亲宴的时候隐藏在周围暗中观察着凤九,若是凤九又在相亲宴故意出什么洋相,她这个天族太子妃好赶紧出面拦一拦,别让青丘太丢面子。不过这些,凤九自然是不知道的。倒不是白浅有意瞒她,而是白浅也没把这件事当作要紧事记在心里。
到底是恪守礼仪的青年,荀具准时赴约不差分毫。看见一袭红衣早已坐在桌边的凤九,眼睛不由得一亮。红衣似火,更衬的凤九的肌肤洁白胜雪。素闻青丘两位帝姬都是绝色容颜,今日一见,传闻果然不虚。再看看凤九身边,同样一身红衣的小天孙,眼中仰慕之意又变为了不解。
“我姑姑和姑父近日繁忙,阿离就由我来照顾。仙君不会介意吧?”凤九并未起身,只是抬手摸了摸阿离的头。
“不会不会,”荀具向凤九行了礼,继续说道,“白奕上神曾说过,女君与姑姑的感情最好,想来小天孙和女君也是姐弟情深。”
“仙君不要客气啊,坐啊。”凤九拿起果盘中一个仙桃咬了一口,空出来的一只手指了指对面的座位。
荀具神君落了座,看着对面穿得甚是喜庆的姐弟俩,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开口。干咳了两声,才缓缓说道,“听闻女君在族学中,上古史一门修得最好。小仙家中藏书不少,有几本关于上古史迹的,女君若是感兴趣,小仙择日送到青丘去赠与女君可好。”
“上古史迹?可会比天族正统的史书有趣些?”自小便跟着姑姑混在十里桃林,守着折颜那只老凤凰,听了不少史书中未曾记载的上古秘史。凤九也渐渐知道,那些给后人看的上古史书,五分真五分假,经历了太多粉饰遮掩,不看也罢。
“没有天族史书那么枯燥,其中有本远古战史,讲的就是东华帝君之战止战,平定四海八荒的事迹。”荀具见凤九感兴趣,暗自庆幸自己可以投其所好。
“东华帝君。。。”凤九轻声念了一句。身旁一直忙着吃糕点的糯米团子悄悄抬头瞧了一眼凤九,又低头继续吃起来。父君和娘亲在五百年前告诉过他,以后不要轻易在凤九面前提起东华帝君,更万万不可在帝君面前提起他的表姐凤九。他一直记在心里。
“看来凤九殿下也很敬仰东华帝君?也对,帝君曾是天地共主,骁勇善战的威名更是不输战神墨渊。。。”终于找到凤九感兴趣的话题了,荀具方觉得这场相亲宴进行到此时尴尬才稍稍减了一点。
凤九却觉得时间已到,不想再继续聊下去了,更不想继续和这个还算陌生的男子聊帝君。于是在桌案下,悄悄将手伸向阿离的小短腿,找准位置,在阿离大腿上轻轻掐了一下。
“哎呦,”阿离放下咬了一半的桃花双酿团,顾不得手上还沾着一点糖粉,双手捂着肚子,一脸痛苦。
不用说荀具已被阿离吓了一跳,随即关心地询问,凤九都被阿离的演技折服了,第一时间竟有些慌乱。随后冷静下来,不禁感叹阿离不愧是夜华的儿子,在演技方面遗传了他爹的天赋,孺子可教也。
“表姐,我肚子疼。”阿离的小脸皱成一团,说话声音也微微颤。
“我送你去药王那里,乖,不要怕。”凤九立即起身,打横抱起阿离就要走,随后觉得略有不妥,便对荀具说:“仙君今日且先回去吧,凤九恕不奉陪了。”
荀具知道小天孙生病,他这个外人横竖是插不上手的。起身行了礼,便告辞离开。凤九看着他略微走远了,低头看了眼怀中的阿离,本想称赞他两句,却发现阿离额头冒着细微的汗珠,脸色也有点苍白。
“你不会是真的病了吧?”凤九有点慌了,这怎么还弄假成真了呢。
“表姐,我是真的肚子疼。”阿离的双手还按在肚子上。
“看来这次真的要送你去见药王了。”凤九将阿离竖抱起来,换手的功夫还用袖子擦了擦他额头上的汗。
“阿离这是怎么了?”刚刚才赶到相亲宴的白浅看到这一幕,马上走过来从凤九的手中接过自家儿子。
“他说他肚子疼。”凤九一脸焦急,姑姑把宝贝儿子交给她,万一阿离有个什么闪失她多辜负姑姑的信任。
“阿离,你今日可吃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了?”白浅轻声问道。
“方才在爷爷那处吃席,看见有拿冰镇着的葡萄汁,阿离就多喝了两壶。”阿离仔细想了想,这个估计勉强可以称为“不该吃的东西”。
“两壶,也是该你肚子疼了。”白浅叹了口气,随即对凤九说道:“我送阿离去药王那里。你且先回洗梧宫吧。放心,他应该就是贪凉吃坏了肚子,没什么大碍。”
白浅抱着阿离走后,凤九并未急着离开。回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捧在手里,望着这一十三天的风景,倒想起九百年前在太晨宫做小狐狸的时光。那时她作为一只灵宠,整日肆无忌惮地跟在东华的后面游荡。一日东华曾带她来到这里,一边看风景一边饮酒,后来他喝醉了,她便化回人形偷亲了他。。。想想她和帝君,也确实是天意弄人。在太晨宫相守的时候,她是小狐狸。在凡间相守的时候,她是陈淑妃。幸好还有五百年前的那段时光,她只是青丘的白凤九,他也只是避世太晨宫的东华。逆天强行要来的相守,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年,却是她可以在未来漫漫仙生聊以慰藉的回忆。凤九看向芬陀利池,五百年前她曾经常陪东华在那里钓鱼。有她陪着,东华钓鱼时也不再看经书,而是颇有耐心地和她讨论钓上来的鱼要怎么烹饪。
想到这里,凤九起身向池边走去。五百年来她不肯踏上九重天一步,就是因为这里回忆太多了。凤九庆幸自己不用住在这九重天上,否则日日睹物思人。也庆幸东华把关于她的一切都忘了,终究逃过了这诛心之劫。
刚走近芬陀利池,凤九透过垂柳间的缝隙,隐约看着一个紫色的身影躺在那里。她一度以为自己是相思成疾产生了错觉,不由得又走近了两步。直到看见有些凌乱的白发和遮在脸上的经书,她才确认,眼前这位,正是她思念了五百年的东华帝君。理智告诉凤九此时应该趁着东华还没发现她悄悄离去,可是两条腿却再也迈不开一步了。刚刚在狐狸洞外,她不敢仔细去瞧他。如今这里没有旁人,东华又在闭目养神,她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多看他两眼。这五百年来,她不知灌下了多少桃花醉,才能在梦里见上东华一面。
“你还打算这样看着本帝君多久?”东华伸手一开挡在脸上的经书,缓缓坐起了身。
凤九愣了一下,脑子顿时空了。下意识想逃走,缓了一下,残余些许理智才起了作用,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裙,端端正正地向东华行了个礼:“青丘东荒女君白凤九,见过东华帝君。”
“相亲结束了?”东华帝君淡淡地问了一句,眼睛却没看向凤九,而是关心起鱼竿。
“结束了,不知东华帝君在此,打扰了帝君的清修,是凤九的疏忽。”凤九觉得,往事不可再提,她现在在东华眼中,就只是一位青丘女君了。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明明是他东华帝君不吭不响地看了自己半天热闹,反过头来自己却还要向他赔罪。
“嗯,吵得我头疼。”东华还真的抬手揉了揉额头。
“那凤九就不继续打扰帝君了。改日,改日去太晨宫赔罪。”凤九悄悄往后移了两步,随时准备开溜。
“不用改日了。”东华一甩鱼竿,一条肥美鲜活的鱼蹦到了地上,在做最后的挣扎。
“什么?”凤九一时没反应过来。
“女君不是说要赔罪吗?听闻女君的手艺远胜过太子夜华,不过这条鱼糖醋不如清蒸好些。”东华收起鱼竿和经书,准备打道回府。
这真的是把刚才她姐弟俩的话听了个一字不漏啊!凤九在心里气的咬牙切齿,表面却不敢露出丝毫不悦。她觉得自己现在如同地上那条鱼一般,怎样也要做一下最后的挣扎:“帝君的意思是想吃凤九做的鱼?”
“嗯。”东华的一个字,打碎了凤九最后的那点侥幸。
“那凤九现在就回洗梧宫做,做好了遣宫娥给帝君送过去。”
“不必了。”凤九听到这三个字,眼睛里有重新有了亮光,以为东华圣意转圜,谁知紧接着听见东华冷冷地说了一句:“太晨宫再小,厨房还是有的。”
此时正在厨房里收拾鱼的凤九,心里不禁感慨老天爷为何总是玩弄她。诚然这些年她对东华余情未了,而且思念之情越积越深。可是这次上九重天,她却从未想着再与帝君有任何瓜葛。就如当年他在凡间的草屋对她说的那句,当断不断,害人害己。既然五百年前东华已经放下了,那她也不能再向过去一样纠缠不休了。这五百年来,她自认为自己控制得很好,未曾踏入九重天一步,未曾打听过帝君一句。可是现如今再重逢,话还没说几句,她就又回到太晨宫的厨房里做菜了。命运总是惊人的相似,她就是摆脱不掉在太晨宫端茶倒水烧火做饭的命运。
既然进了厨房,凤九就没打算只给东华做一条鱼。方才在芬陀利池边,她悄悄打量了一下东华。五百年未见,他似乎又清减了一点。不过精神还不错,脸色也比当年和她分别时好了许多。折颜有一次来狐狸洞蹭饭的时候,曾经看似无意地向她透漏了东华的法力已经全部恢复,今日看来,这个老凤凰倒是没有骗她。
凉拌蔓荆子,芙蓉虾球,胭脂菜,冰糖梅花小排,清淡可口,全是东华之前喜欢吃的菜。虽然努力想躲开东华,避开太晨宫,可是凤九不能否认,当她在厨房里做这些菜的时候,心情居然是有些雀跃的,心里还有些期待东华可以满意今晚的菜色。从九百年前的那场报恩开始一直到现在,她的心思一直都很简单,只要能为东华做点儿什么,她就是开心的。小到一餐饭,大到豁出去一条命。
晚餐摆在了园中的六角凉亭,这是太晨宫里凤九最喜欢的一处地方。待最后要一道菜端上桌,凤九犹豫了一下要不要遣个小宫娥去请东华来用餐,自己悄悄回洗梧宫就好。但是细想一下觉得此举礼数未免不太周全,于是便去书房找东华。
凤九轻车熟路地走到书房门口,却躲在一棵柱子后面没有进去。她从柱子后面把脑袋伸出来,瞧见东华正坐在书桌前提笔忙着什么。五百年前的那段日子,她经常在书房陪他。他在看书,她就在旁边拿着从姑姑那里抱来的话本子打发时间。他在写字,她便帮他研研磨或者沏杯茶。有时心血来潮又琢磨出新式的点心,便献宝一样捧到他身边缠着他尝一尝。如今的东华,身边再无人陪着缠着,过回了与她相识之前的日子。独自一人坐在偌大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冷。今日难得有机会近处看看东华,凤九不由得贪看了一会儿。直到感觉脸颊有些许凉意,她才发现自己哭了。慌乱间擦去泪痕,还没来得及整理一下思绪,嘴却比脑快地轻唤出了一声:“东华,吃饭了。”
话音一落,凤九便傻了。在脑子懵的那一刹那,她恍惚觉得东华执笔的手顿了一下。不过待她缓过神来,她觉得东华应该没有听见她叫他,甚至没有看见她。因为他依旧端正地坐在那里,手上的笔也没有停下来。凤九用手指抹了抹眼角,确定自己神态如常,才缓缓从柱子后面走到书房正厅,规矩地行一礼,向东华说道:“帝君,晚膳已经备好,摆在六角亭了。”
“嗯。”东华甚至都没有抬头,只是应了一声。
“那凤九便先告退,回洗梧宫了?”凤九觉得这次东华应该没有什么理由留她了。
“好。”东华帝君果然惜字如金,仅仅一个字,听不出任何情绪。
凤九刚踏进团子的庆云殿,便看见阿离正一脸愁苦地对着一碗粥发呆,而太子妃娘娘正拿着本画本子半倚在一张水曲木的榻上。阿离听到声音一抬头,见是凤九,眼睛马上一亮,连忙跑到凤九面前:“表姐,膳房煮的粥一点都不好喝,你给阿离做糖醋鱼好不好?”
“阿离,”还没等凤九回答,白浅便先张口:“你才吃过丹药,药王说了,从今日起连着三日,你只能喝粥。”
阿离前一刻还扬起的小脑袋瞬间耷拉了下来,但是抓着凤九衣角的那只手还没有松开。凤九捏了一下阿离的小肉脸,弯腰轻声在他耳边说:“今天你就乖乖把这个粥喝了,糖醋鱼吃不了,明日我给你做鱼粥可好?”
阿离听到这句话,才勉强有了精神,回到餐桌旁继续喝剩下的那大半碗粥。
白浅的目光从画本子上移开,先是欣慰地看了看乖乖听话的糯米团子,然后幽幽地看了一眼凤九,似是有什么话想问她,但最终只张口说了一句:“小九,你也早点休息吧。”
凤九很感激姑姑没有多问她去了哪里,向白浅行了礼,便回到卧房准备休息。与帝君分开的五百年,虽然难捱,但是好歹也过来了。现在想想,虽然过程很痛苦,可是回想起来却觉得也没发生什么,就过了五百年的光阴。今天的一天,似乎比过去的五百年加在一起都要漫长。与东华相处的每一刻,于她而言既是奢望又是煎熬。虽然她从不后悔五百年前做的那桩事,可是一见到东华,却有股愧疚之感涌上来。明日若是寻得空,需要向司命好好打听一下,帝君这五百年来到底过得如何。只要他平安无忧,她受的这一切便也值得。凤九想着,迷迷糊糊倒是准备入睡了。今日虽没饮桃花醉,但是她有种预感,她能在梦里见到东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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