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的旅程
黄绍芬
“百般疾病手中除,心为济世挽沉疴。”
离老屋有一段崎岖的山路,那里安静地坐落着一馆:同安堂。
还未仔细去瞧那古屋,鼻间弥漫着苦涩的药香,就连发丝间也氤氲着干百合与橘皮的味道,明明是专治咳嗽的草药,却使喉间犯了痒意。许是这山中湿气太重,也不住地泛起对老屋思念的波澜吧。剪秋未尽江南景,与老屋的邂逅也止步于此秋。
高大又结实的陈木柜台,发黄陈旧的标签紧紧地粘在无尘的玻璃罐上,连一点褶皱都没有,就是那泛黄的边角也被人细细地展平。屋内十分昏暗,似乎尘封了太多往事,只有堂前那盏长明灯晃晃悠悠地工作中。有些事物,如同那盏明灯,经历了太多太多,却依旧沉默不语,独自缭绕着一份岁月的沧桑。山中潮冷,房木又有了年头,却没有那厚重的朽木味。橘芷茴香荡涤人的心肠。堂中老人轻捻着一株不知名的草药,反复端详,不曾为冒然来人而烦心,仿佛被隔除于尘世之外。这也难怪,整日泡在这些悠然草药中,已然成了一种独特的心性,宁静而又淡然。
“南伯?”许久,待他磨细手中的草药,加上两小勺山泉,慢慢捣弄时,我才喊出那萦绕脑海无数次的名字。壶盖轻轻拍打壶身,淡蓝色的火苗不断舔舐药香,伴着南伯微怔的目光,都慢慢定格在记忆中。
南伯原名叫作南石,有人说“南”就是他的本姓。又偏这姓氏生得奇怪,便流传出另一种说法:南伯本命叫楠石,姓也是本家姓。总之,只要我唤上一句南伯,他总会像变戏法似地拿出晒干的薄荷片或是精心酿制的蜜饯橘皮,一丝淡淡的甘甜萦绕舌间,于是就忘记了药铺苦涩的气味。这些虽然不是特别贵重,却充斥了整个童年的回忆。有的时候,我会故意叫他本名,并且把他刚磨好还带着体温的药粉撒尽在空中,南伯就佯装生气,有时用毛笔在我脸上点上痣记,又或是在凉好的凉白开里兑上苦涩的香薰粉,打着解暑的号子给我吃“苦头”。南石南石,古板生硬的名字或许真的不适合这位内心搞怪的老人。
可现在呐?佝偻的身影已然不是那个拥有硬朗身板的南伯,有些浑浊的瞳孔像看陌生人一样打量着我,苦涩的香薰又涌上心头。南伯已经不记得那个总是缠于身际的人。沧海因桑田而变迁,岁月的车轮将过往压得支离破碎。满室药香中,我和南伯生生站成了岸。
家书无一字,只道是“白芷”。白芷白纸,南伯对我的记忆消失殆尽,如同白纸一样干净,他似乎习惯了蜷缩在那一隅,静静守护这那一片芬芳。
南伯,我们都站在岁月的门口徘徊,如果不是这次意外的旅程,我不会去触碰到那份属于我们两人的芬芳,我不会去追忆那些过往的人和事。于今,我驻足在流年的门口,试想在不经意间,品闻到橘芷茴香。
作者介绍
黄绍芬,我带的上一届学生,目前就读于昆山市第一中学,即将升入高三。爱好阅读和写作,文笔老练,擅长描写,非常注重遣词造句和修辞。2014年获昆山市“中学生与社会”作文竞赛二等奖,2016年获昆山市节水征文二等奖。2015年习作《老屋》发表在《时代风》杂志上。
心语点评
这是小作者初二时的一篇习作。重游旧地遇故人,本来是老套的话题,可是在小作者笔下,对于药店、对于故人南伯的描写,都带有一种历史的厚重感,仿佛带领我们去到了一个隔世的境界,“满室药香中,我和南伯生生站成了岸。”“我驻足在流年的门口,试想在不经意间,品闻到橘芷茴香。”这是怎样的一种感觉?恐怕成年人也未必有这样深刻的感悟,何况是一个初二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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