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名:邪魔刹
是一部关于降头的**,主要讲述女主角的姨妈为了让女主角嫁给她的傻儿子,而
不惜任何代价用降头施在女主角身上。
注:镜头1片子开头是不是有个女的开着车,半路看到一只手在向她的车子靠近镜头2半夜里,在熟睡的女主角突然猛掉头发,还有一只蜥蜴。
今天,雨下得很大。
没办法,夏天的天气就是这个样子,像女人的脸一样,很多变!一会儿还是风和日丽的,但一转眼,就变得狂风骤雨的了,而且还没有一点预兆。
我一边悠闲的端着咖啡坐在办公桌上,品尝它的着香浓,苦中带甜,一边幸灾乐祸的欣赏着同事们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发愁的脸。不用问就知道,他们一定都没有带伞,也一定都没有看过昨天的天气预报。
不管这些了,下班的时间很快就到了,我整理好明天要做的工作放在桌子上,就拿起雨伞,无视掉那些发愁的正打电话让家人来送伞的同事,推开公司的门走了出去。
大街上,有许多的路人拿着书啦,包啦等能挡雨的东西高高的举在头顶上挡雨,焦急的跑回自己的家,我还是撑着我那最喜爱的黑色雨伞行走着,一点与他人更用一把伞的好心意识都没有,因为我很讨厌别人看我的伞的眼神,所有人都认为黑色的雨伞是不吉利的,一般是能躲就躲,可是我倒不这么觉得,那些彩色的雨伞是为街上的小女孩们准备的,我一个大男人,就应该撑着把很有男人味的黑伞嘛,至少我是这么感觉的。
正当我想着,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我可是很讨厌别人打扰我的思路的,愤怒的一转身,便看到了这样的一个女孩。
雨点打落在她一身的纯洁白色的连衣裙上,白色的鞋子,白色的短袜,白色的手镯……一切的一切,都是白色。雨水从她湿淋淋的秀发上滴落下来,落到地上,碎成一片,我的眼光,定在了她的身上。
天啊!这是怎样的一个美女啊!纯洁的宛如不食人间烟火,我感叹着。这时,她水灵灵的,带有忧郁的大眼睛眨着,脸上飞过一片红晕,似乎很不好意思的问道:“先生,我可以和你打一把伞吗?我……我没打伞。”
我是从来都不拒绝女人的,尤其是美女。
“好啊,当然可以了。”我就像一名英国的绅士一样,优雅的说着,顺便,把我的伞举到了她的头顶。当然,不用说了,我这边开始被雨淋了。
“先生,这样你会淋着的……”她不是瞎子,看到了。
“没事,男生的体质比女生的强,我淋一会儿没事的。”我微笑着说道,她的脸更红了,害羞的低下头去,但低下头的她显得更好看,更美丽。
看她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便主动了一下:“要不,我再近点?”
“恩。”她点了一下头,我便立即钻到雨伞下去了,毕竟,被雨淋的滋味实在是不太好受,何况,我可是从来都没有和美女共打一把伞的福气啊。
“你的雨伞很好看。”她轻轻说了一句,却赢得了我的好感,第一次,我可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夸我的这把伞啊。我很高兴,也很快乐,终于有人赞同我了。
“我送你回家吧。”我语气平和的问了问她。
“……,可是……我没有家,自从我离开家以后,我爸爸妈妈不要我了。”一开始她犹豫着,最后终于说了出来,眼泪,随着雨水打落在地上,拜托!我可是从来都没有看见过女生哭的哎,这下,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虽然我刚才怀疑了她是一个骗子,但一看她那纯洁的面孔,就让我相信了她真的是无家可归,而不是一个骗子。说不定她只是一个和自己的家人闹了一顿脾气而离家出走的呢。
“要不,你不嫌弃我的话,就先来我家住一会儿吧,天下哪有父母不要孩子的呢?也许他们只是暂时生气,改天,我和你一起去劝劝他们二老。”我安慰到她,其实让她到我家去住是因为这个暴雨天气如果还让她在大街上瞎走的话,她一定会感冒。而且我家就我一个人,父母在外地,如果她真的是一个骗子的话,我一个大男人,还能打不过她?不是骗子的话,就当积了一点德吧。
“真的?”她惊喜的抬起头来,问道。
“真的,只要你相信我不是坏人就行。”我也笑,太好了,她总算不哭了。
“恩,我保证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可以帮你做饭,洗碗,打扫房间。”她立即说着,好像怕我会突然一个决定,再反悔,不让她到我家去躲雨了。我笑着摇了摇头,就和她一起回我家,我是要帮助人的,不是打算趁此占便宜要一个免费的保姆的。
不一会儿,我和她到家了,我打开门,首先入眼的是我那乱的不成样子的家,方便面,矿泉水瓶就那样摆在桌上,地上到处都是揉成一团的报纸,房间更乱,衣服都乱扔在地上,床单还没有叠好,该死!怎么会忘了这些?早知道先让她在外面等候一会,我再收拾收拾了。恩……现在的我,很尴尬啊。
“嘿嘿,你饿了吧?我出去给你买些晚饭啊,你先坐会吧。”说完,我就拿着钱包狼狈的跑了出去,天!丢脸丢大了……
等我提着晚饭回来时,却惊奇的发现,此时,我的家十分整齐,焕然一新,我立即走进房间,衣服都在衣柜里整齐的摆着的,床此时也整齐的叠好了,整齐的……像一个方块。我立即走到客厅,她还是那样的坐在沙发上,微笑着,哇,我惊呆了,她到底有着怎样的一个手啊?竟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那我一开始凌乱的不堪入目的家打扫得这么井井有条?我完全佩服上了她。
“你,好厉害啊。”我夸了一下她。“恩?这没什么的啦。”她又不好意思起来,她还真是一个容易害羞的女孩啊。“呐,快吃吧。”我把手中提着的饭盒给她,让她吃。“啊,谢谢。”她接过来,慢慢的吃了起来,好优雅啊,就像一个大家闺秀。
“对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和你的年龄。”我问道。“我姓云,叫云雨。今年20岁。”她很简便的说了一句。
“哇,原来你真么年轻啊。云雨?很好听的名字啊。”我夸了一下,真的蛮好听的,云这个姓可是很稀有的。“你呢?”她问道。“我啊,我姓刘,叫刘附鹄。今年24岁。“我回答。“刘附鹄,不错的名字啊。”她也笑了。我们就那样聊了一会儿,不久,我明白了,原来她一开始是和朋友出来打工,但父母不同意,最后,她瞒着父母出来了,现在,她朋友早就不知去哪儿了,不辞而别,她也不敢回家,就只好到处走,然后就遇到了我。我庆幸着,幸亏她没遇到坏人啊,现在的这个社会,真的是很乱的啊。
马上,就到了晚上,我困了,就回房间,把床铺好,再走到她面前,说:“你去我房间睡吧。”“那你呢?”她疑惑了。“我睡沙发就可以了。”我回答。“可是……”她一听,就急了,她没想到会给我添了麻烦。“我睡沙发吧。”她说着,就抱住了沙发,躺在上面。冲我眨巴眨巴眼,这……也太小孩子气了吧?不过很可爱啊,我笑了笑,说:“我睡沙发吧,男生是不能让女生睡沙发的。”
“不!我就要睡沙发。”她说了一句,说完便开始睡了,没办法,难得遇到一个肯为他人着想的女孩,我无奈的给她披上了被子,就去睡觉了。
我刚睡着,云雨便睁开了眼,坐了起来,走到窗台,看着外面的下的淅沥哗啦的雨,眼睛里,充满了悲伤,哀怨。她,一夜未睡。
早上我睡醒了,便打着盹起来,咦?不对劲啊?为什么感觉家里有点不对劲?衣柜,好好地,还是原来的衣柜,钱包?还安然无恙的躺在床头柜上呢,其他的东西,都没有任何问题,都在那儿,一动也没动,那,到底是哪儿不对劲呢?我奇怪了。等到我起床叠被的时候,才发现,被子很潮湿,枕头也是,看来是好晒晒它们了,我这样心想。打开房间门,我想轻声慢步的到客厅里去准备上班,怕吵醒到她,却发现她早就起来了,还准备好了早饭,哇,这也太勤快了吧?我又吃惊又高兴,她给我的惊喜实在是太多了。
她坐在沙发上微笑着,早饭是牛奶面包,摆在茶几上,她说道:“谢谢你的照顾,我准备好了早饭,请过来吃吧。”“哪里哪里,你来了以后,我的家就变得干干净净的了呢,这还是你的照顾呢。”我笑着说,边坐下来,开始吃起了丰盛的早饭。
恩……这早餐唯一的缺点,就是好像用水泡过似的,好潮湿啊。我皱了皱眉。
“怎么了?”她看到我皱眉了,立即问道。“没事,就是好像这房子有点潮湿了。”我嘴里嚼着面包,含糊不清的回答。“是吗?”她那悲伤的眼神又出来了,不过我没有看到。“没事的,很快就好了。”云雨这样说着。
“我去上班了,冰箱里有吃的,你饿了的话,就拿去吃吧。”刚说这句话,我就觉得这有点多余了,她要是不知道冰箱里有吃的话,那怎么准备出这些食物呢?
“啊,你要走了?”她看起来不太高兴。“没办法啊,我还得上班呢。”我无奈的苦笑了一下,除了那些事业狂人,没人喜欢上班的。“我晚上就回来,先走了。”说完,我就提着那些公司要用的文件,走了。
云雨看着我走后,便把我吃剩的面包放回冰箱,自己,却一口也不吃。
一天很快就过去了,下午公司下班,我便早早的回了家,一打开家门,便闻道了饭菜的香味,我还以为云雨已经走了呢,没想到她还在这儿,我是不是太信任她了?不管这些了,我走到客厅,茶几桌上竟然是我最爱吃的烧鲤鱼,因为我不会做饭,爸妈又不在这儿,所以已经很久没有吃到烧鲤鱼了,是云雨做的吗?我很感激她。
“你回来了。”云雨抱着衣服出现在我的面前。“你,在干什么?”我看看她手里抱着的衣服,很是不解地问道。“我看你的衣服有点脏了,就给你洗洗。”她笑着说道。这个女孩真的很勤劳呢,我开始喜欢上她了。
“啊楸!”突然,我打了一个喷嚏。云雨立即停止了手中的活,很是紧张的看着我,说:“你没事吧?”看着她那紧张的表情,我感到好笑。“没事的,可能是感冒了。”我笑着说。“真的不要紧吗?”云雨再次紧张的问我。“那当然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还能不知道吗……”我拍拍胸口对她说,可是,还没说完,我的头就一晕,倒在了沙发上,她看起来更担忧了,立即把我扶到了床上,给我铺上被子。
床好湿啊,被子也是,盖在身上很不舒服,我的头更晕了。她也看出来了,皱眉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摸着那床被子。“没事,衣柜里还有其他的呢。”我提醒到她,她听了,苦笑了一下,打开衣柜,拿出一个新的被子,盖在我身上,竟然……还是湿的!
我感到不对劲了,真的很不对劲!今天我出去上班的时候,阳光强的都睁不开眼,那为什么家里还这么潮湿?而且还晒不到一点阳光?这些情况,好像是从昨天开始的,昨天,也就是云雨来的时候,突然,我想到了家从凌乱变成了整齐,真的只需要那么一点时间吗?还有,她真的是和父母吵架离家出走的吗?我怎么没有听到她给家里打一个电话?第一次,我对云雨产生了怀疑,看着她的抑郁忧伤的眼神,似乎早就知道我会这样似得,我对她的怀疑越来越大了。
记得有一次和同事们谈论鬼神,同事说有一种妖,叫做‘雨女’,此妖在雨天立在雨中,如果这时候有男子向她微笑,与她共用一把伞的话,那她就会永远跟着他。此后,该男子就会一直生活在潮湿的环境中,因为普通人难以抵挡这么重的湿气,所以不久就会死去。
我感到了恐惧,云雨,她不会就是同事所说的雨女吧?我的头越来越晕了,身体也感到无力。
“你,还是这样了。”云雨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我又诧异有害怕,不会……真的是吧?
“我同伴早就和我说了,我不可能会和心爱的人在一起的,因为他们是凡人,是受不了我们的。”云雨继续忧伤的说,我想说话,但说不出来。
“可是,我不相信,所以就每次都去寻找能接受我的人,可是,几百年了,还是没有找到。”
我真的很希望这是一个梦,或是云雨的玩笑,我这么年轻,还不想死。
“谢谢你的照顾,请你祝福我吧,我要去寻找下一位了,我相信我会找到的,对不起,还有,谢谢你了。”云雨给了我一个我微笑,便消失不见了,也许他又在等待下一个雨天吧,谁知道呢?我只知道,我的头脑越来越迷糊不清,真的就要死了,我的世界,开始黑了。
这篇不错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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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仿佛看见他的眼睛,感觉到他的呼吸,还有他的体味。
在这仿佛绵绵无期的黑夜里。
时间是7月2日凌晨2点21分。
电脑上跳出“现在可以安全地关闭你的电脑”。然后我惊讶地听到了门铃声,在这万籁俱寂的夜半时分分外清晰而尖锐。
叮咚~~~叮咚~~叮咚~~~~~~~~
谁?在这最不适合访客的时间里,揿响了我家的门铃?
我跳起来,顺手合上手提电脑。奔出去开门。
叮咚~~~
门打开了,面前是熟悉的铁门、熟悉的走廊和走廊上的窗户,没有人。
谁啊???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黑夜里发抖,黑漆漆的走廊,黑漆漆的天空。
也许谁恶作剧吧。我关上了门。
刚刚走到卧室门口……
叮咚~~叮咚~~叮咚!!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又去开了门。依旧无人。浓重的雾气从窗外飘来,我紧张地连时钟滴答的声音都能清晰地感觉到。
门一开,铃声就消失,门一关,铃声就响起。我检查了一下门和门铃按钮,什么问题都没发现。在恐惧中,我拔掉了门铃的电源。
我感觉到自己的双脚开始不听使唤地发软。我冲进卧室,大大嘘了口气。
在床边,我的心又开始狂跳,我确信自己不是在出幻觉。
草娃娃不知何时被放到了我的床上,枕着我的枕头,睁着大大的眼睛。目光空灵而忧郁。
我是个独居的单身女子,我奔到书房里,水盆孤单单地放在那里,没有草娃娃。
我的心开始狂跳。鼓咚、鼓咚、鼓咚,几乎要从喉咙口蹦出来。
草娃娃在我的床上,谁放的?我的记性告诉自己我决不会做骑着驴找驴的蠢事。何况那么湿漉漉的草娃娃,会莫名其妙放到干净的床单上??除非我疯了。
我伸手想拿起草娃娃,却见她头上又细又软的头发渐渐地由绿变黄,一根根地枯了起来,我是第一次看到这么迅速就凋谢的植物。我想一定是缺水了,我想去抱起她,却仿佛有一股巨大而强烈的抗力阻挡了我。
草娃娃的头发继续在枯萎、枯萎、枯萎~~~
门铃在这个时候又开始响了……
叮咚~~叮咚~~叮咚~~~~~~~
门铃急促地响着,尖锐而可怕地仿佛要撕裂这空气。
我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白得象纸。我双手冰冷,嘴唇在发抖。
一道闪电一样的年头掠过我的脑海,我突然疯了一样地抓起电话,却不知怎么地拨通了他家的电话。
滴铃铃~~滴铃铃~~
无人接听。
我记得他睡得很死的时候是听不到电话铃声的,可是我竟然就这么任由铃声继续地响,门铃和电话铃声同时响着,越是没人接听,我的恐惧感就越是强烈。电话铃声终于响成了一连串忙音。我绝望了。这一刻,我居然愚蠢到只知道依赖这个曾经那么亲切而教我温暖的电话号码。
我机械地反复地拨这个号码,还是这个号码。
滴铃铃~~滴铃铃~~
滴铃铃~~滴铃铃~~
在刺耳的电话铃声中,我从来没有象今天那样如此地渴望他、思念他、依赖他。
电话终于通了,我听见他梦游一样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奇怪,他一接电话,门铃声就嘎然而止。
半夜电话有什么事呢?他问。
恐惧已经让我已经口齿不清了,都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意思了,或者说我已经语无伦次了。我只听到他在电话那头冷冷地说:没什么事,我就挂了哦。
我突然大叫起来:不要啊,我不要啊!!
你烦不烦啊!半夜电话遭扰啊!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
我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可是要命的面子和自尊心还是让我轻轻地放下了电话。
门铃没有再响起
,草娃娃依旧安静地躺在床上,她的头发已经全部枯萎了。
我抹干眼泪,象平时一样,拿了衣服去洗澡,想让自己冷静下来。水龙头拧开了,雾气渐渐蒙上了浴室的镜子,我看见自己的身体在镜子里若隐若现,热水冲去了我的眼泪,温暖了我的身体。我开始渐渐地镇静下来。
这刹那,门铃又响了。
叮咚~~~~~~~
叮咚~~~~~~~
叮咚~~~~~~~
叮咚~~~~~~~叮咚~~~~
刺耳而尖锐的铃声急促地在这寂静无比的午夜时分响着、响着。
我的心又开始狂跳,手开始发抖,肥皂从指缝里滑落了下去。我匆匆抹干身体,顾不得还没有洗干净,就从浴缸里逃了出来。
刚刚穿上衣服,我看见雾气重重的镜子,好象有谁,用一双无形的手,在抹去镜上的雾气。一张女人的脸清晰地出现在镜子里,是的,那肯定不是我的脸。第一,我没这么漂亮;第二,我穿睡衣而她是套装;第三,那女人在笑,而我的脸色已经变形了。
那是个陌生的女人,她很年轻,看起来也不过25岁吧。女人笑得很慈祥,门铃却还在响,一声一声地敲打在我的心里,强烈的恐惧感刹那弥漫了我的全身。
然后我看见女人的头发渐渐地开始掉落,一边掉,她开始唱歌,我清楚地听到她在唱一首老歌:“不想再问你,你到底在何方;不想再思量,你能否归来么;想着你的心,想着你的脸;想捧在胸口,能不放就不放;……不管你爱与不爱都是历史的尘埃……人说百花的深处,住着老情人捧着绣花鞋;面容安详的老人,依旧等着那出征的归人……”
没有伴奏,她的声音很沙哑,很凄凉,哀怨地声声地触痛我的心。她的头发在继续一根一根地掉,她美丽的容颜在渐渐憔悴,转眼就是一张中年女人的脸。可是她还在唱,可是在我听来,简直就是鬼哭。
午夜的门铃还在响:叮咚~~~叮咚~~~~~叮咚~~~~~~~~~~~~~
女人的皮肤也开始在掉落,她的笑容渐渐淡远了,突然她直直地盯住我,说:“何从,开门吧,我要进来,我感到冷。”她的声音冷冷的。她就用那种尖尖的、凄凉的声调断断续续地倾诉:“我流浪了很久,我寻觅了很久,我等待了很久,长发为君留,君知否?”
女人的头发长长的,剩下的都渐渐变成雪白。她哀伤地看着我,门铃是她声音的伴奏:“放弃吧孩子,放弃吧孩子,你可别喝太多酒,不管你爱与不爱,都是历史的尘埃……”
我已经跌坐到了地板上,我的全身冰冷。女人的脸越来越白,越来越狰狞。到后来她的头发都掉光了,她的眼眶深深地陷了下去。而门铃还在叮咚不停地响。
“孩子,”她说,“去开门吧,你也忍心看我这样绝望吗?知道吗?当年的我,也是这样绝望地按着他家的门铃,可是,他终于没有开门,我苦苦爱了他8年,8年啊!对于一个女人,8年的青春意味着什么,何从我想你不会不懂吧。可是他就这样把我关在了门外。”她的声音渐渐地转变成了哭音。
我看着那个女人,她开始哭,不停地哭。门铃不停地响,不停地响啊!我终于还是不敢开门,因为我的脚已经发软了,我是个胆小鬼。我怕门打开,会看到**里的那种镜头。
女人渐渐地憔悴下去。一双绣花鞋啪地掉在了我的身上,然后是一根发簪,她的手镯、耳环、项链……接着我 恐怖 地大叫起来。我看见一双活生生的眼珠落了下来,不偏不倚地正好掉在我面前――猫眼,迷人的猫眼,她的小巧的鼻子,也跟着掉了下来,可是没有血,什么血都没有。只有苍白的皮肉。
一个没有血性的女人啊!我害怕地想,午夜的女鬼,你别害我啊!
门铃还在响,我的心快要跳不动了,这么猛烈地跳,简直要提前把这辈子的精力都跳完啊!
女人绝望的眼睛就在我脚下,里面有她对他的守望,曾经被他关在了门外,现在是我,我没有勇气救她,如同我没有勇气去找他,除了守望,脆弱的我已经别无他法。如果我勇敢地对他说了那三个字,就算再次受伤,又如何呢?现在我知道自己已经害了那个女人了。难道我准备继续害自己吗?
门铃还在响,叮咚~~~~~叮咚~~~~~
午夜门铃。
我已经哭不出来了,女人的影子终于消失了。镜子里反复出现的是我已经吓得发白的脸。奇怪,女人一消失,门铃也消失了。
后来我是爬进卧室的,我根本无法站起来,与其说我是被那个女人吓坏了,不如说我是被自己吓坏了。
我还没爬到床边,就看见草娃娃光着脑袋躺在床上,然后我看见她的身上,渐渐地流出了血,浸透了我的床单。我曾经给她的水和养料,她都收起来,变成了心血,而在今天,所有的心血和梦想都崩溃了。血不停地流,这么小的一个草娃娃,竟然有那么多的血。我昏沉的视野里,屋子渐渐变红了,劈天盖地地红。
恐怖游戏:草娃娃却突然动了眼珠,一双猫眼,冰冷而忧伤,里面都是杀机,爱恨交加。
她悄悄地张开了嘴巴,露出鬼一样的牙齿,那种尖尖的、长长的。满地都是她白色的发。我的屋子里,于是便成白色的地,红色的天。
然后我惊恐地看到她自动坐了起来,目光转向我,看着我,眼珠却突然掉下来。
门铃这刹那又响了起来,同时响的,还有电话。
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分交织成可怖而狰狞的网。我觉得天旋地转,呼吸都觉得困难,有液体从我的鼻子里流出来,她在向我走近,冰冷的手一触及我,我就竭尽全力尖叫了起来。
呀~~~~~~~~~~~~~~~
天亮了,晚报头条新闻:昨晚一女子在某大学公寓被发现意外死亡,死前没有任何征兆,死状恐怖。现场没有被抢劫的破坏,没有凶器,只有一只破烂的草娃娃丢在地板上,草娃娃的草被人为地撕裂了,掉在地板上一根根的。
他接受了采访的时候,说昨晚就接到过她的一个电话,大概是凌晨2点多吧。然后就没睡好,觉得她一定有什么事了,虽然两人已经分手了,可是不知怎的,他突然会牵挂起她来。当时他想过来的,于是在天快亮的时候,大概是4点的时候,打了个电话给她,没有人接,估计这时她已经被害了。
此案正在调查中。
一个月后,上海西北角的一所单身女子公寓里,人们又发现了一具女孩的尸体,现场只有——掉了长发的草娃娃。
当天晚上,上海的西南角的一幢工房的某个单元里……午夜时分,凄厉的门铃声又再次响起……
[ 红馆 ]
木偶在地板上发出“踢踢挞挞”的声音,晋良偷偷躲在门后看着。
玩木偶的是个老头,鹤发童颜,眉心有颗红痣――这里就是红馆,那老头是红辰翁,木偶世家第八代传人。
“来,到这里玩。”红辰翁忽然回头,朝晋良招了招手。晋良愣一下,想逃,但他身后,一只绵软的手猛地攥住他,戏谑的笑声在耳畔响起,是红伶。
十七岁的红伶,明艳骄傲,红馆很少听到她的笑声。“小家贼,干什么呢?”红伶抓住晋良的衣襟,再不松手。
“伶儿,别欺负他。”红辰翁上前,慈爱地看着孙女。
晋良拼命挣扎着,惹得红伶火起,一把推倒晋良,喊道:“贼犯的儿子,本来就该死!”这话一出口,红辰翁脸色变了。屋里片刻的沉寂,红辰翁沉缓地说:“伶儿,别乱讲。”
“本来就是,他爹打碎了御赐的花瓶,罪该万死!”红伶的声音越来越尖锐。
康熙四十六年,圆明园始建,晋良的父亲做工时犯了罪,侥幸逃脱,暂时躲在老朋友红辰翁家里避难,但这一切竟被红伶偷听到了。
此时,晋良伏在地上,仍是一派茫然无措的神情。红辰翁扶起晋良,轻轻掸去袍襟上的灰尘。晋良微微歪着脑袋,失神的目光投向窗外,好像在听远处的音乐。自从三岁那年从石阶跌落,晋良就变成了痴呆儿――这是父亲说的。
红辰翁把那只木偶递给晋良:“去玩吧,很有趣的东西。”
晋良抱着偶人,拼命往外跑去,在廊下,他不小心绊了一跤,木偶甩出去好远,“踢踢挞挞”响着,仿佛突然有了生命。晋良刚刚爬起来,猛地低呼一声,胳膊也起了一层鸡看着他脸认真的表情,她笑得花枝乱颤。皮疙瘩,像小虫子蠕动着。
晋良看到灯下的偶人,分明变成了红伶的面容,微笑和红伶一模一样。
从切就在瞬间发生了――此以后,这个噩梦就伴随着晋良,直到十天后的夜里,官兵突然出现在红馆。
[ 逃 ]这对于我来说,本来不是什么问题,因为新家就在镇上,人来人往,根本不怕遇到脏东西。
晋良和父亲被抓走了。红馆的仆人私下感慨:这一定是有人告密,才惊动了官府,也幸亏如此,否则日后查出罪人下落,红馆上下都要受株连。
晋良和父亲被关进死牢。那里阴暗潮湿,夜色比别的地方更黑更沉。犯人的怪叫,钻进他们的耳鼓,从里往外挤压着。但晋良感觉很好,因为没有红伶的欺侮,他可以耐心摆弄那只木偶。
他捡了一块石子,用力打磨偶人的脸,那就是红伶,脸上布满划痕,就像凄惨的伤口。
“这木偶……有股邪气……”父亲虚弱地说。
“它叫小红。”晋良木然地说。
月亮浮在云层边缘,一抹青灰色的月光穿过铁窗,投在父亲额头,父亲的眼角在痉挛,那是垂死的征兆。其实当年在家乡,父亲是数一数二的匠人,制作过木偶。但父亲现在已经握不住刀柄了。
晋良继续折磨那个偶人。他把小红甩起来,小红在空中滑过一道弧线,跌落在墙角,扭动的身躯仿佛在跳舞。父亲慢慢爬过来,一把按住偶人,瞪着晋良说:“你必须逃出去,报仇。”父亲的眼里布满血丝,使晋良毛骨悚然。
那天晚上,父亲打开了偶人的肚子。每个这样的偶人,肚子里都有小小的机关。
父亲扯下晋良的一缕头发,塞进偶人肚子,然后,父亲咬舌自尽。父亲的血溅在偶人眼窝里,偶人的眼眨了于是阿霓依然夜夜入梦,夜夜嚼着半颗心,向我说着同样的话:"我的心,苦苦的,苦苦的"眨,以一种迷茫的兴趣看着晋良。偶人的微笑突然变成可怕的斜睨。晋良瘫软在地,整夜都在瑟瑟发抖。
从那以后,父亲的躯体便蜷在牢房的角落,一直摆在那里,无人过问。狱卒偶尔过来送饭,把馒头扔进去,立刻就躲开了。
牢里的空气寒冷而潮湿,浓烈的霉味弥漫在空中,似乎伸手便能攥在掌心,但晋良毫无知觉。夜里,他开始挖洞。他总能在黑暗中看到父亲的眼,父亲在他耳畔轻声细语:逃出去。逃出去。
每天晚上,夜幕遮蔽牢狱,视野中只剩一片漆黑时,晋良便开始挖洞。他选取的角度十分隐秘,而他的工具就是双手。白天,晋良把父亲的躯体搬过来,挡住洞口,然后他坐在一旁,攥着小红,凝视父亲的背影。父亲蜷曲的身姿像一个我滩倒在地
沙见到如此恐怖的忽然,我醒了!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躺在光秃的山坡上。夜,还是那样的沉,只是颜色更加浓厚,已经接近黑,只有星星闪闪的发着微弱的寒光。种无力感侵袭了全身,伴随着刺骨的寒冷,那是从未有过的虚弱,但内心仍是那样出奇的平静,也许是因为那乐曲,也许是因为其他左手更是感到沉得像是挂着秤砣,手腕伤口的血已经凝固,凝成了层厚厚的痂,盖住了深深的牙印,看上去更像是黑色的手镯;左腕下的地面上有滩血,有些已经凝固,成了更深的颜色,有些还是猩红色,这滩东西粘乎乎的。扑鼻而来的是股腥味,那种腥味使我想要作呕,这是务得另种生命后第次对血腥有了这样奇怪的感觉画面昏倒,杰恶心地要吐出来符号,而他读不明白。他感觉小红在手里微微蠕动,婴儿般的指甲刮挠他的掌心。
第四天夜里,子时,当月亮把肿胀的脸孔对准铁窗时,晋良的眼睛突然瞪大了。
他听到身边飘来一缕微弱的呼吸。
他四处张望,灰尘浮在头顶,在黑暗里盘旋,那咝咝的颤鸣使他惶恐不安。也许是风声,他这样想着,叹了口气,继续挖掘。
随即又是指甲划过板壁的声音,喀啦啦啦,仿佛一根花刺慢慢划过瞳孔。
晋良耸起肩背,汗毛倒竖、冷汗淋漓。他趴在狭窄的坑道里,感到一阵窒息。父亲的脸又浮现在黑暗里,冥河一样乌青的眼窝里,露出麻木的笑意,父亲轻轻蠕动嘴角,耳语般地说:逃出去,孩子――逃、出、去。
晋良的头皮一阵发麻。与此同时,他看到了那个偶人。
小红也正在望着晋良,呼吸声就是它发出的,就在晋良的肩膀一侧,倾斜着,一只手搭在坑壁上,一只手轻轻触摸晋良的胳膊。恐惧的触须缠扼着晋良的喉咙,从里往外挤压着。但他无能为力,只是呆呆望着小红。
木偶拱起笨重的肩背,两颗眼球闪烁不定。那一刻晋良似乎又听到红伶戏谑的笑声。木偶转过身,一边凝视晋良,一边倒退着向坑里爬。它长出了尖尖的指甲,挖掘速度飞快,嚓嚓嚓,嚓嚓嚓。
那天晚上,他们一起努力,终于逃了出去。
在漆黑的原野狂奔时,晋良才明白,父亲用自己的血唤醒了小红。父亲在冥冥中关照着他。但奇怪的是,在晋良恍惚的意识中,木偶的脸为什么与红伶的面容重叠在一起?
[月下舞蹈]
雾气化作细雨,在红馆上空织成一张网。黑暗中偶尔传来“噼噼啪啪”的声音。
晋良伏在树影深处,缩紧双肩,眼里有种梦忽然那张很美的脸开始慢慢地腐烂,血慢慢渗了出来,眼睛慢慢凸了出来,皮肤开始干裂开来,块块往下掉,肢也像被人肢解了样,慢慢分离,嘴里发出阵阵扣人心玄的笑声。我睁大了双眼看这着切的发生。一般不安的神采。掌中的偶人也嗅到红馆的气息,变得躁动不安,晋良死死攥着小红,掌心袭来尖锐的痛楚。
晋良深吸一口气,跨过了高高的门槛。奇怪的是,红馆没有灯光、没有人声,四周一片沉寂。晋良慢慢穿过长廊,空气中浮动着铜锈味,身旁的柱子倾斜着,上半截隐没在黑暗中,下半截被凄冷的水光笼罩。
晋良转过廊角时,忽然听到一阵“踢踢挞挞”的声音。
有人在细雨中跳舞。一抹青白色的光芒投在那人脚上,漂亮的金丝软底鞋,很漂亮,充满活力。一阵恐惧和喜悦交织的感觉,笼罩了晋良。他不停地打冷战,颤巍巍走到那人身旁。
“小家贼,你回来了。”红伶低声笑着,好像一点也不惊讶。
“为什么?”晋良喃喃自语,仿佛刚刚从梦中苏醒。“为什么告密,父亲为什么要死?”
“不是我告密的。”红伶呆板地说,“我喜欢你。”
“你……喜欢我?”晋良几乎要崩溃了。他想起她的骂声,还有她戏谑的笑容。她无缘无故扇他耳光,把滚烫的水泼到他身上,她踢他、咬他,而这一切,都因为“我喜欢你”?
“我只能这样喜欢你。因为爷爷不让这样。”红伶抽泣一下。她想哭,但她没有眼泪。这也是晋良一直比较奇怪的,红伶从来没流过泪。
晋良手中的小红突然一挣,跳了下去。小红向一间屋子爬去,动作迟缓拖沓,仿佛一具死尸刚从墓穴出来。但随着目标越来越近,小红突然加快速度,如一只受惊的螃蟹,一眨眼消失在门后。
晋良追过去,随着木偶走进那扇门。
雨水反射的微光漫过大半个屋子,摇摇晃晃照在屋子中间的椅子上。晋良呆呆地看着,红辰翁靠在椅子里。
晋良虚弱地退了几步,这是个不祥的地方。椅子上方有一个糟朽的麻制绳套,另一头系在顶梁的铁钩上,绳套上串着好几个木偶――都是红辰翁制作的半成,你就知道我为什么为她而于是妈妈又安慰了我番,让我不要害怕。然后去厨房给我做了顿好吃的。小孩子就是这样的,天大的事情说过去也就过去了。不过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愿意个人在家呆着,这个毛病直到我上小学之后搬到了新的地方才改了过来。自豪了。品,在悬空的黑暗中,木偶的脸若隐若现,瞪着忧郁无神的眼睛。
突然之间,那些木偶开始摇摆,无风而动,发出“咔嗒咔嗒”的碰撞声。
一阵惊叫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了,但晋良发不出来,只从喉咙里挤出一连串低弱的哀鸣。他迟疑片刻,终于还是走近了红辰翁。红伶跟过来,迈着轻快的脚步,那双金丝软底鞋没有一点声音。
椅子里的红辰翁,咧着嘴,露出痴呆的笑容。一条发黄的手臂耷拉在椅背外面。他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冥河一样乌青的目光,从他微闭的眼睛里透出来。他已经死了。
月亮不知什么时候突然闪现,冰冷暗淡,在窗边投下一块污迹。
小红在椅子周围爬行,似乎在散步。月光里只能看到它的影子,忽隐忽现,偶尔反射着淡淡的水光。晋良揉了揉眼睛,追踪着小红的背影。小红似乎正在回望他。小红的笑容湿漉漉的。
[桃木心]
红伶哼着歌谣,慢慢转过身,凝视晋良。
“红馆,就是一座牢狱。”红伶冷冷地说,“这里的每个人都像木偶一样生活,都受到红辰翁的支配。”
晋良嘶哑地说:“可他……可他是你的爷爷。”
“制作木偶算是我的家传。”红伶叹息一声,忽然转变了话题。“红家九代都是著名的匠人,乡里传说,如果红家的人把桃木心放到偶人肚子里,偶人会在月光里跳舞;如果相恋的男女看到微笑的偶人,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
红伶停顿一下,观察晋良的反应。晋良无动于衷地站着,他的思绪一片混乱。
红伶继续说:“其实你们父子刚刚逃到红馆的时候,红辰翁便想告密,是我设法阻拦了他。”
红伶注视晋良,一字一顿地说,“因为我喜欢你,便用尽各种办法想把你逼走。但你太傻了,只是恨着我。你们都很傻,轻信红辰翁,所以付出了代价。”
晋良目瞪口呆。他一直以为告密者是红伶。他以为这女孩讨厌他,以至他的每场噩梦中都有她。现在才知,原来女孩的爱慕也可以是这样的,用残酷的方式表达最柔软的情愫。他似乎明白了,又似乎更糊涂。
晋良又想起红伶刚才说的话:红馆就是一座牢狱。那么,他和父亲从圆明园逃到红馆,然后再从牢狱逃回红馆,这样逃来逃去,究竟为了什么?
“小家贼,你怎么不说话?”红伶凝视着晋良。
“我在想这座牢狱的事。”晋良咕哝一句。
“现在好了,我解脱了。”红伶原地转了半圈,果绿色长裙飘摇着。
“红爷爷是怎么死的?”晋良颤声问。
红伶不再理他,蹲在椅子旁边,把小红抓起来,用一张砂纸打磨它的脸。
木偶的额头布满划痕,是晋良在狱中用石子刮出来的伤口。晋良不安地后退几步,他看到小红的嘴角有一抹阴影,好像一种不用他说,我早在还忍得住呕吐感的时候就把电脑开关给按下去了。哔声,屏幕又趋于黑暗。�杂铩�
晋良踮起脚尖,猴子一样鬼鬼祟祟向门外走去。他又想逃开。
红伶抬起脸,目光逼住了他。良久,红伶沙哑地问:“你想去哪里?”她的目光竟有一丝讨好的意味。
“我……我回家乡。”晋良耳语般地说。
红伶把木偶放到地上。小红无力地耷拉着脑袋。
红伶指了指小红,说:“你看,这是红辰翁按照我的样子做的木偶,可我并不喜欢它。”
她走到椅子前,忽然俯身,把红辰翁抱了起来。晋良目瞪口呆,直到红伶走近他,把红辰翁放在他身边,他才低呼一声。
红伶把红辰翁的衣领扯开,让晋良仔细看。晋良又惊叫一声,他看到一副木质脖颈――红辰翁是个大木偶!
“真正的红爷爷去年就死了。”红伶淡漠地说,“红爷爷倾注全部心血,按照自己的样子做了个木偶,给它装了一颗桃木心。”
红伶把目光投向窗外,投向遥远未知的角落。“六月十三夜里,子时,这木偶居然复活了。是的,有了桃木心,它是会这样的。它慢慢朝红爷爷的床榻走去,就像一只大鸟。在接近红爷爷身边时,它突然加快速度,一眨眼就滑到爷爷面前。它伸开尖利的爪子,掌心的木纹如同一只眼睛。它突然捂住了爷爷的脸。那时我正巧出来跳舞,在廊下看到了一切。我看到月光下它的眼珠,溜溜圆的玻璃球,漆黑明亮。”
晋良的喉咙里发出“吱吱”的颤鸣。他瞪着红伶,无法控制自己的呼吸。
红伶也瞪着晋良,继续说道:“第二天早晨,真正的红爷爷再也没有出现过。除了我,红馆上下都不知道真相。”
晋良终于支撑不住,跌坐在地上,他无论如何不敢相信,红馆的管理者,竟是一个大木偶。
[谁知道]
细雨已经停了,月亮从沉重的云层爬出来,在红馆的长廊投下一抹污痕。
红伶在清冷的夜色里,继续跳舞,漂亮的金丝软底鞋充满活力。晋良仍无法从纷乱的思绪中解脱,逃出来也许是场错误,红馆仍是牢狱,而他应该和父亲一起去。
晋良穿过长廊,在院里徘徊,月亮低垂在屋顶,充满不祥的青色光芒。红馆一片死寂,除了红伶舞动的青白色身姿,一切都是呆板的,像一个真正的木偶。
晋良靠在太湖石上睡着了,梦中,他感觉有人慢慢走近,踮着脚尖,细碎的脚步声像一阵雨,踢挞踢挞。更黑的角落,风把院门缓缓推开,一只呆板的手伸进来,掌心有只眼睛,然后那只手突然捂住了他的脸……
晋良猛地惊醒,最初的一瞬,他忘了自己在哪里,直到看到红伶的身影,他才想起这是红馆。
红伶似乎在梦游,背部僵硬,似乎有意保持着平衡。胳膊摆动的频率也很奇怪,在一个相同的角度总要停顿片刻,就像钟表的指针在移动中突然被按了一下。
晋良从廊柱滑坐到冰冷的石板上。小红伏在脚边。晋良的目光移到偶人身上,他想,小红的肚子里是否也有一个小小的机关,桃木的材质,心的形状,一样可以唤醒。这想法使晋良不寒而栗。
“小家贼,你想什么呢?”红伶不知什么时候走到身旁,正俯身盯着晋良。月色里,她倾斜的身姿像个漂亮的图腾。
“你为什么不喜欢小红?”晋良举着偶人问。
红伶的神情微微变了。良久,她喃喃自语:“这只是一个半成品。”
“什么意思?”
“就像那座小屋里挂的木偶一样,它们一串一串来到人世,却从不会真正属于这里。我不愿看到和我一样的偶人,用僵死的目光注视我。看到它,就好像看到红馆里的自己。”
“它们怎样才能活过来?”晋良脱口而出。
红伶的头发突然�L起来,逆风而舞,发出噼噼啪啪的摩擦声。
红伶嘶声说:“每个偶人都想活过来,这是它们来到红馆的使命。红辰翁替代了真正的红爷爷,就是为了实现对偶人的承诺。”
红伶的神态逐渐平和下来。她微微叹息一声,扫了晋良一眼,说道:“天色已晚,我该休息了。”她刚要迈步,又回身,耳语般地说,“晚上不要在红馆走动。如果你听到咔哒咔哒的声音,不要出来看。记住了吗?”
晋良木然地点点头。红伶笑了笑,穿过长廊,朝自己的屋子走去。晋良迟疑片刻,无声无息地跟了过去。他伏在"如果,我说他得了癌症呢"窗外,屏住气息,静静注视红伶。
月光透过花棱窗扇,在屋子中间投下一圈青白色的光晕。红伶就坐在中间那把椅子上,慢慢脱掉金丝软底布鞋。
红伶低声哼唱一首歌谣,她的声音很美,但是很古怪,尾音有一种金属般的颤鸣。当红伶撩起裙角的时候,晋良看到了她的脚踝,木质纹络很精致,一股淡淡的桃木香气弥散开来。
红伶突然转脸,他们隔着一扇窗,相视不动。晋良喉咙发出诡异的“咩咩”叫声,良久,他从齿缝挤出半句话:“你是……你是……”
红伶摇摇晃晃走来,她的脚步,咔嗒咔嗒,如暗夜里巨大的牙齿撞击,沉闷诡秘,回荡在屋子里。
“我当然也是偶人。我是红辰翁做的小木偶。”红伶露出痴呆的笑容,“我的胸口有颗桃木心。”她一直走到窗前,伸手按住晋良的脑袋,“你能听到我的心跳吗?”
桃木香气越来越浓,晋良感到一阵窒息。他想摆脱红伶,但红伶紧紧抓着他,再也不松手。
“这就是为什么我不喜欢小红的原因,”红伶轻声细语。“因为它太像我,也因为你,而我怕它活过来,怕它喜欢你。”
“我不明白。”
“小傻瓜,偶人有了桃木心是最大的悲哀,那样会很痛,特别是有月亮的夜晚,冰冷锋利的月光刺透了桃木心,你看不到它的血,但你能听到。于是我们必须不停地跳舞,但是――”
“为什么?”
“但是我愿意。自你进入红馆第一天,我就知道,这样的生活终于来了。我要在月光里跳舞,和着心痛的节奏,最美的舞蹈就来自最痛苦的爱,你不懂。你也不必懂。”
晋良失神地看着红伶。红伶露出笑容时,也跟着露出了她的牙齿,她的牙齿明亮干净,细小的牙尖闪着光泽。晋良不知道红伶是谁制作的――红爷爷,还是后来那个红辰翁。但这其实无关紧要。
红伶更紧地攥住晋良的脖领,再把他往自己面前拉近一些。红伶的眼珠在眼窝里转动着,这样的距离,晋良终于看清,那果然是溜溜圆的玻璃球。他的脸就凝固在玻璃球的中心。
“可你总要逃。”红伶幽幽地说。“我也知道,因为我是偶人。”她的声音哽咽一下,但她流不出眼泪。“现在我要你做一件事。”
“什么?”
“把我的心,取出来。”
晋良拼命挣扎着,但那偶人的力量很大,他感到窒息。“不!”他喊。
“必须这样。”红伶注视着晋良,“因为它已经裂开了,我不想很痛苦地死去,所以,求你答应我。”
“我不――我不能这样做。”
晋良突然张嘴,狠狠咬了红伶的手背。他的牙齿撞在木头上,用力反弹一下,红伶随即松开手,晋良逃走了。他逃跑的时候,一脚踩到旁边的小红身上,他听到一阵碎裂声,然后四周便安静了。
[魂归]
后来晋良还是会想起,他的牙齿咬到红伶手背的感觉。木偶红伶怎么会感到痛呢?不会的。她之所以松开了手,是因为绝望。
红馆的火光也是绝望的,那些火焰的舞姿,每一缕都充满了裂痕,是被风刻过的伤口。晋良一直猜不透,那把火到底是谁放"局长,今天的事情事非得已,我也没有办法,但是你要相信,我不是凶手,凶手定是另有其人。"的。也许是躲藏在红馆里的某位仆人,或者,是另一个活过来的木偶。无论如何,不会是红伶。晋良这样对自己说。
有时晋良会想起另一个小木偶,被他踩碎的小红。对小红的记忆填满头脑,红伶就很少出现了。他有意这样做,以使自己得到解脱。
、钓鬼鱼 有一天晚上,晋良终于也开始做一个木偶。假如有人问起他的身世,他会告诉人家:我是红馆的第十代传人。
“那么,红馆的第九代传人是谁?”
“是红伶。”
晋良举着那个木偶,自言自语。灯下的木偶还和以前一个模样,连微笑都一样。
他给这个木偶起名:魂归。
他用砂纸打磨木偶的脸庞,一个完美的弧度。这时,他听到窗外传来一阵声响,咔哒咔哒,恍惚间,他听出来,那是没穿鞋的木脚踩过地板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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