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可翻译为:“我长叹息一声啊,止不住我的眼泪流了下来,我是在哀叹那人民的生活是多么的艰难!”
我们可从这里发现,虽然屈原是楚国贵族,是个士大夫,在他被流放之后,生活水平一落千丈,他对劳动人民的深入接触,他深深的感于人民的痛苦处境,所以,在他的诗歌里常有忧国忧民的诗句。这句话是比较典型的一句
离骚》是屈原自叙平生的长篇抒情诗。它的名称有双重涵义:从音乐方面来说,《离骚》,可能是楚国普遍流行的一种歌曲的名称。游国恩曰:“《楚辞·大招》有‘伏羲驾辩,楚劳商只’之文,王逸注云:‘驾辩、劳商,皆曲名也。’‘劳商’与‘离骚’为双声字,或即同实而异名。西汉末年,赋家扬雄曾仿屈原的《九章》,自《惜诵》以下至《怀沙》一卷,名曰《畔牢愁》。‘牢’‘愁’为叠韵字,韦昭解为‘牢骚’,后人常说发泄不平之气为‘发牢骚’,大概是从这里来的。”(《楚辞论文集》)这一论证是确切的。屈原的创作是从楚国的民间文学汲取丰富的泉源,既然他的作品内容,“书楚语,作楚声,纪楚地,名楚物”(黄伯思《翼骚序》),那末作品的名称袭用民间歌曲的旧题,更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当然,这一句词并非有声无义。司马迁《史记·屈原列传》引刘安的话,说:“《离骚》者,犹‘离忧’也。”《离骚》就是“离忧”,也就是前面所说的“劳商”“牢愁”和“牢骚”,都是一声之转的同义词,同样是表示一种抑郁不平的情感。《史记》本传说屈原“忧愁幽思而作《离骚》”,足见标题是决定于作品的内容,而标题的音乐意义和作品的内容是统一的。“离忧”“离骚”以及“劳商”“牢愁”“牢骚”,都是双声或叠韵字所组成的联绵词,只是一个完整的意义。班固《赞骚序》说:“离,遭也;骚,忧也。明己遭忧作辞也。”王逸《楚辞章句》说:“离,别也;骚,愁也。”显然,他们都是在替司马迁“‘离骚’者,犹‘离忧’也”这句话做注脚,但却误会了司马迁的原意。又,项安世《项氏家说》说:“‘楚语’:‘德义不行,则迩者骚离。’韦昭曰:‘骚,愁也;离,畔也。’盖楚人之语,自古如此。屈原《离骚》必是以离畔为愁而赋之。”也是把“离”和“骚”分成两个字来讲。把两个字义凑成一个词义,以致理解不同,纷歧百出,都是由于不明词性的缘故。
本篇原名《离骚》,到了东汉王逸的《楚辞章句》却称之为《离骚经》。他的解释是:“离,别也;骚,愁也;经,径也。言己放逐离别,中心愁思,犹依道径以风谏君也。”这话的牵强附会,无待辨明。“经”,当然是经典的意思。《离骚》是屈原的代表作,把《离骚》下面加上一个“经”字,正如洪兴祖所说,“古人引《离骚》未有言经者,盖后世之士祖述其词,尊之为经耳。”(《楚辞补注》)又,本篇也有人简称之为《骚》,如刘勰的《文心雕龙》就以《辨骚》名篇;甚至有人竟把屈原的作品以及后来模仿屈原的作品都称之为“骚体”。这也是原于王逸,因为他在《楚辞章句》里,把凡是他认为是屈原的作品概题为《离骚》,凡是模仿屈原的作品概题为《续离骚》。如《九歌》,题作《离骚·九歌》,《九辩》,题作《续离骚·九辩》。这些名称,虽然相沿已久,但并不合逻辑。复次,本篇也有人称为《离骚赋》。这起源于汉朝,因为“汉赋”的表现形式是从“楚辞”演化而来,所以汉朝人的眼光里,屈原的作品无一不属于“赋”的范畴。司马迁说屈原“乃作《怀沙》之赋”(本传),班固《汉书·艺文志》著录屈原的作品二十五篇,则更进一步都称之为“赋”。其实,“赋”到汉朝才成为文学形式上一种专门体制。称屈原作品为“赋”,由于受了汉朝人对“辞”“赋”的概念混淆不清的影响,是不恰当的。
关于本篇的写作时代,过去和现在都有许多不同的看法。据《史记》本传记载,是叙述在上官大夫夺稿,“(怀)王怒而疏屈平”之后。但这并不等于说,就是这一年的事;而只是说,《离骚》是屈原政治上失意以后的作品。这里所指的时间是广泛的。但《离骚》作于楚怀王的时代,这一点完全可以肯定。究竟是哪一年呢?远在二千年前的司马迁已经感到文献不足征的困难,而无法作出绝对的论断。当然,今天更不能加以主观的臆测。可是,在司马迁的提示下,如果作进一步的探讨,多少还可以寻找出一点关于这一问题的消息。我以为《离骚》既然是一篇抒情诗,而它的具体内容又属于自叙传的性质,则作品本身有关客观事件的叙述,个人遭遇的因由,情感上所表现的忧愤之深广,创作上所表现的气魄之雄伟,这一切,都透露了它自身产生的时期:既不可能是少时的作品,也不会是晚年的创制,最适合的那只有是四十左右的中年时期。篇中关于年龄的叙述,处处都证实了这点。我们试把篇首“恐美人之迟暮”,篇中“老冉冉其将至兮”,篇末“及年岁之未晏兮,时亦其犹未央”等句综合起来,互相印证,就不难得出一个整体的理解:假如是三十以下的少年人,无论怎样多愁善感,也不会说出这样老声老气的话;但要把它作为五十以上的人的语气也不妥贴,因为那就谈不上“时亦其犹未央”了。屈原四十左右正是楚怀王的末期,当时楚国屡次兵败地削,怀王主张不定,楚国政府内部亲秦派和抗秦派之间的斗争非常剧烈。寻绎《离骚》文义和上述的时代背景,是完全吻合的。
本篇是屈原用血泪所凝成的生命挽歌,作品的波澜壮阔,气象万千,正反映了作者丰富而复杂的斗争生活,坚贞而炽烈的爱国心情;精神实质的内在联系,使得它成为天衣无缝,冠绝千古的名篇。可是后世读者的欣赏往往停留在音调的铿锵,词藻的瑰丽的上面。甚至有人认为“古今文章无首尾者惟庄骚两家”。说它“哀乐之极,笑啼无端;笑啼之极,言语无端。”(陈继儒语)这种似是而非的十分抽象的模糊概念,其结果必然陷于不可知论。关于本篇的主题思想及其篇章结构除了上面分段说明(见译注)外。兹提出下列几点:
第一,本篇以现实的火热斗争作为通篇的主题思想,它不但说明了屈原和贵族的腐化恶劣势力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而且反映了他是怎样在残酷考验中战胜了自己思想里脆弱的一面,完成了他那种坚强的具有伟大悲剧意义的高尚人格。围绕着这一核心,层层深入。例如女媭、灵氛、巫咸三大段谈话,本身并非事实,只是表现屈原在现实斗争中曲折复杂的心理活动过程。他(她)们同样是同情屈原的;可是他(她)们的身分不同,表现在语气上的关切程度不同,而且论点也是各异的。女媭单纯从爱护屈原、关心屈原出发而说出娓娓动听的人情话,她只是劝屈原作明哲保身之计。处于这样黑暗的政治环境里,要想明哲保身是不容易的,那就只有消极逃避之一法;这正符合于战国时代盛行于南方的道家思想。灵氛回答屈原问卜之词,是为屈原的事业前途着想而提出的当时士的阶层社会意识的普遍诱惑。巫咸的语言表面仅仅是一篇不切实际的大道理,实质上则是以妥协代替斗争,为同流合污、苟合取容的作风和行为自己在思想上先找好一个防空洞。这正反映了屈原在思想上可能动摇的三个方面。对这,屈原都没有作正面的答覆:听了女媭的谈话以后,借“就重华以陈词”从理论上予以否定;回答巫咸的则是从具体情况的分析来粉碎其客观现实的根据;灵氛的诱惑,虽然引起了他暂时的动摇,可是伟大的爱国热情终于使得这种诱惑完全破产;而屈原也就在思想斗争中终于取得最后的胜利。这样不但在表现手法上极尽变化之能事,而它主题的突出是如何的明朗而深刻!
第二,本篇在组织形式上一个最基本的特色,那就是现实的叙述和幻想的驰骋的互相交织;而这,又是被它的内容所决定的。诗篇一开始是从现实的叙述着手的,接着他就现实问题加以详尽的说明和反覆的剖析,可是精神上仍然找不到自己的出路;于是丑恶的憎恨和光明的憧憬,就使得他那迷离恍惚的心情进入一种缥渺空灵的幻想境界。随着幻想的开展,扩张了作者忧愤的深度和广度,驰骋着人生的炽热爱恋与追求。可是这幻想是无法脱离现实的,这就决定了幻想最后的破灭,它终于不得不回到现实而结束全篇。本篇的结构,就是这样统一起来而达到完满的高度。
第三,尽管幻想和现实交织,全篇的线索是分明的。作为本篇的具体内容是屈原的自叙生平;而屈原的生平是和楚国客观形势密切联系着的。伴随楚国客观形势的不断变化,屈原所采取的态度是怎样呢最初他满怀信心的提出“愿俟时乎吾将刈”,可是现实不允许他实现他的理想,接着就是“延伫乎吾将反”;再次,是“吾将上下而求索”;复次,是“吾将远逝以自疏”;而这都不可能,最后是“吾将从彭咸之所居”了。这五句所标明的是思想发展变化的五个过程,相互之间的内在关系是紧紧相联的,基本思想是一致的。这样就很自然的划清了文章的层次;更重要的是,引出了贯串全篇的一条主要线索。从这一主要线索派生出来的其他各个方面的叙述亦莫不如此。例如:篇中以男女的爱恋象征理想的追求,始则曰,“吾将上下而求索”;继则曰,“哀高丘之无女”;继则曰,“相下女之可诒”;继则曰,“闺中既以邃远兮”;继则曰,“岂惟是其有女”;继则曰,“聊浮游以求女”。又如用芬芳的服饰,比喻自己的好修,遣词用意,也都是前后一贯,脉络分明,自成体系的。
首先、要了解关于“离骚”二字含义的几种说法:
(1)离,遭受;骚,忧愁。
(2)离,离别;骚,忧愁。
(3)楚语,离,即畔,散去。骚,愁。
(4)楚地歌曲名,意义同于“牢骚”。
其次、要了解《离骚》的写作年代:应是屈原前期任左徒,遭谗被疏之后。
三、《离骚》的主旨
忠怨之情和爱国精神。《离骚》是诗人蕴含着满腔爱国激情,饱含着血泪写成的一首忧伤怨愤之歌,忠怨之情和爱国精神是其主线。诗的前半部分主要写诗人矢志报国、高洁自守所遇到的不公正待遇,表现了诗人和楚国黑暗现实的冲突。
《离骚》的阅读向来难度较大且某些语句的理解历来有分岐,因而学习本文应结合有关资料多花功夫。先可查阅一些相关的资料,如《史记屈原列传》《屈原精神与中国古代传统文化》(《天津师大学报》1992年第3期)等,了解屈原其人、其文、其时代、其影响等,然后结合课文提示和注解熟读课文,特别要能深入理解诗中作者的处境、心情、理想的表达和花草禽鸟的比喻、象征含义。在此基础上,再进一步深入领会屈原追求美政、九死未悔的高尚节操和忧国忧民、献身理想的爱国感情及纵横驰骋的想象和幻想的浪漫风格
“地高扬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屈原之《离骚》一开篇就着手描写自己的高贵出生。作为黄帝后裔、楚国贵族,屈原不仅出身于高贵之家,而且还注重自己的个人修养,用香草装扮自已、用才学武装自己的头脑。他把自己定位为为能为楚王排忧解难的大臣,希望能够实施自己的美政思想、人生抱负。为此,他还担心时间流逝得太快,“唯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其实,从这里看出,屈原他事实上是一个很爱生活的人。他愿意为自己的进行精心的打扮,有报国的热情,所以,我们可以想象,对于一个对人生充满激情的人来说,让他放弃生命,该是多么不易的事情。由此,我们也可以推断出,屈原在投江之前是多么的绝望。
人生有了理想和目标,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将之付之于实践当中,“岂余身之殚殃兮,恐皇与之败绩”,悭吝小人在楚王面前说着阿谀奉承的话,却不干半点事实,只知“偷乐”,更让屈原感到不安的是,原先有着高洁品质的人在这种环境里也慢慢变节,于是他哀众芳之芜秽。现实情况对屈原来讲如此不利,他将如何选择呢?既然生不能得志,那就选择死吧,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但是,不论是谁,在面临生与死的问题时总是要再三思索一番的,其实,屈原他自己也知道,如果自己死了,那自己的美政思想、自己的远大抱负就只能随着微风消失阻碍历史的尘埃里,但是如果自己坚持下来,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楚王突然觉悟提高了,说不定就能任用自己。历史上的楚王本来大多都是没有什么主见的人,就算是自己送出去的铜也会想在后悔的时候要回来,何况是一个人,也许他在某天醒来之后突然想起发配到外地的美男子屈原,他就回心转意了呢?
不论怎么样的假设,反正,屈原在这时生的欲望战胜了死的念头。他想流放就流放吧,反正只要我的心志品格没变就好,反正不管世人如何浑浊,我只要坚持自己的信念,绝不动摇就好。其实,说到这里,我真的是很佩服屈原,在当今社会,多少人在现实的威武、富贵中忘却了自己曾经的梦想,放弃了自己坚守的道德规则。听周围的同学说,很多人都不喜欢屈原,他们认为屈原太理想化,不切实际,但是,也许我们之所以还距离成功那么遥远就是因为我们坚持的还不够吧。
就像我们平凡的人们一样,在我们受伤的时候,我们需要安慰,屈原也需要。屈原比我们大家都要惨很多,在流放的途中没有人能理解他的心情,没有人肯跟他说一句安慰的话,人的意志是顽强的,当别人给不了自己温暖时,我们也可以自我疗伤,于是屈原自劝。从上古到夏周,以古喻今,以典论实,二百余字却包罗战国以前的兴衰史,涉及了舜、启、五子、寒浞子、殷纣等众多人物,大量用典却不显堆砌,反而丰富有力地论证了自己的观点,可谓古今兴亡,尽数道知。虽然自我安慰表现了屈原内心的纠结和矛盾,但是即便是此时,屈原还是没有忘记自己最初的梦想,这份难能可贵的执着世间有几人拥有?
他上天求索却都以失败告终,求宓妃失败,是因为他觉得对方是贪图享乐之人;求有娀氏之佚女失败是因为“媒人”鸩鸟说对方轻佻,自己想前去求证却不得;没办法只有三求虞之二姚,却依然以失败收场。但是,灵氛在替屈原占卜时还是希望屈原不要放弃。这足以说明,如果当时的政治环境能稍微好那么一点点,那么屈原他绝不会走上不归路。
从第九段开始一直到篇末都是脱离现实的想象,从天上到地上,人物繁多,意象纷呈。这些一方面表现了屈原自己美好而热烈的理想追求,一方面也是被现实沉重打击,被流放而心有不甘的痛苦。由此可见,屈原的浪漫主义也有被现实所迫的因素。
与此同时,他的“长太息以掩泪涕,哀民生之多艰”又有现实主义意向,让人禁不住心中一恸。“余心之所善,虽九死犹未悔”、“何方圆之能周”、“伏清白以死直”等等又表现其不随波逐流,不屈于现实黑暗的志向和节操。一句“鸷鸟不群”更是孤标傲世,既表明自己清白之志向又蔑视了无耻小人。“苟不直,毋宁死”,何等的情操!
其实就算不从文章结构、语言艺术上去分析《离骚》,不去说离骚是什么惊天地泣鬼神之著作。我们仅仅只来看屈原在其中的心理变化也能得到很多对自己有用的东西。比如理想,理想之于我们每一个人来讲都是航行路上的指明灯,但是,我们有多少人曾迷失自己的航向?屈原那种坚定不移的信念是最打动我的地方。还有就是屈原瑰丽的想象,记得曾经有人说屈原是疯子,但是,你能否定他的想象力之丰富吗?一个缺乏想象力的人是很可悲的,所以如果我们去刻意抹杀一个人的想象力,那简直是一件残忍的事情。
其实,相信内心有过挣扎和绝望的人会对《离骚》产生别样的共鸣吧,屈原是如此坚强,当现实的黑暗让他绝望的时候,在生与死的选择中,他不是头脑发热,不经思考就愤怒地选择自杀,而是仔细斟酌、反复思考,尽管最后,在现实的威逼之下他还是投江而死,但是,我始终认为是悭吝小人剥夺了他生的权利。本人非常不在赞同的是有人认为屈原在现实面前要低头,如果每个人都屈服于现实、安于现实,那社会将没有办法继续进步吧。或许观点激进,也的确是一家之己见,望有观点不同者切磋借鉴。
是:“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离骚
屈原
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
摄提贞于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
皇览揆余初度兮,肇锡余以嘉名:
名余曰正则兮,字余曰灵均。
纷吾既有此内美兮,又重之以修能。
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
汩余若将不及兮,恐年岁之不吾与。
朝搴阰之木兰兮,夕揽洲之宿莽。
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
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惟 通:唯)
不抚壮而弃秽兮,何不改乎此度
乘骐骥以驰骋兮,来吾道夫先路!
昔三后之纯粹兮,固众芳之所在。
杂申椒与菌桂兮,岂惟纫夫蕙茝!
彼尧、舜之耿介兮,既遵道而得路。
何桀纣之猖披兮,夫惟捷径以窘步。
惟夫党人之偷乐兮,路幽昧以险隘。
岂余身之殚殃兮,恐皇舆之败绩!
忽奔走以先后兮,及前王之踵武。
荃不查余之中情兮,反信谗而齌怒。
余固知謇謇之为患兮,忍而不能舍也。
指九天以为正兮,夫惟灵修之故也。
曰黄昏以为期兮,羌中道而改路!
初既与余成言兮,后悔遁而有他。
余既不难夫离别兮,伤灵修之数化。
余既滋兰之九畹兮,又树蕙之百亩。
畦留夷与揭车兮,杂杜衡与芳芷。
冀枝叶之峻茂兮,愿俟时乎吾将刈。
虽萎绝其亦何伤兮,哀众芳之芜秽。
众皆竞进以贪婪兮,凭不厌乎求索。
羌内恕己以量人兮,各兴心而嫉妒。
忽驰骛以追逐兮,非余心之所急。
老冉冉其将至兮,恐修名之不立。
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
苟余情其信姱以练要兮,长顑颔亦何伤。
掔木根以结茝兮,贯薜荔之落蕊。
矫菌桂以纫蕙兮,索胡绳之纚纚。
謇吾法夫前修兮,非世俗之所服。
虽不周于今之人兮,愿依彭咸之遗则。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余虽好修姱以鞿羁兮,謇朝谇而夕替。
既替余以蕙纕兮,又申之以揽茝。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怨灵修之浩荡兮,终不察夫民心。
众女嫉余之蛾眉兮,谣诼谓余以善*。
固时俗之工巧兮,偭规矩而改错。
背绳墨以追曲兮,竞周容以为度。
忳郁邑余侘傺兮,吾独穷困乎此时也。
宁溘死以流亡兮,余不忍为此态也。
鸷鸟之不群兮,自前世而固然。
何方圜之能周兮,夫孰异道而相安?
屈心而抑志兮,忍尤而攘诟。
伏清白以死直兮,固前圣之所厚。
悔相道之不察兮,延伫乎吾将反。
回朕车以复路兮,及行迷之未远。
步余马于兰皋兮,驰椒丘且焉止息。
进不入以离尤兮,退将复修吾初服。
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
不吾知其亦已兮,苟余情其信芳。
高余冠之岌岌兮,长余佩之陆离。
芳与泽其杂糅兮,唯昭质其犹未亏。
忽反顾以游目兮,将往观乎四荒。
佩缤纷其繁饰兮,芳菲菲其弥章。
民生各有所乐兮,余独好修以为常。
虽体解吾犹未变兮,岂余心之可惩。
女嬃之婵媛兮,申申其詈予,曰:
「鲧婞直以亡身兮,终然夭乎羽之野。
汝何博謇而好修兮,纷独有此姱节?
薋菉葹以盈室兮,判独离而不服。」
众不可户说兮,孰云察余之中情?
世并举而好朋兮,夫何茕独而不予听?
依前圣以节中兮,喟凭心而历兹。
济沅、湘以南征兮,就重华而敶词:
启《九辩》与《九歌》兮,夏康娱以自纵。
不顾难以图后兮,五子用失乎家衖。
羿*游以佚畋兮,又好射夫封狐。
固乱流其鲜终兮,浞又贪夫厥家。
浇身被服强圉兮,纵欲而不忍。
日康娱而自忘兮,厥首用夫颠陨。
夏桀之常违兮,乃遂焉而逢殃。
后辛之菹醢兮,殷宗用而不长。
汤、禹俨而祗敬兮,周论道而莫差。
举贤才而授能兮,循绳墨而不颇。
皇天无私阿兮,览民德焉错辅。
夫维圣哲以茂行兮,苟得用此下土。
瞻前而顾后兮,相观民之计极。
夫孰非义而可用兮?孰非善而可服?
阽余身而危死兮,览余初其犹未悔。
不量凿而正枘兮,固前修以菹醢。
曾歔欷余郁邑兮,哀朕时之不当。
揽茹蕙以掩涕兮,沾余襟之浪浪。
跪敷衽以陈辞兮,耿吾既得此中正。
驷玉虬以桀鹥兮,溘埃风余上征。
朝发轫于苍梧兮,夕余至乎县圃。
欲少留此灵琐兮,日忽忽其将暮。
吾令羲和弭节兮,望崦嵫而勿迫。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饮余马于咸池兮,总余辔乎扶桑。
折若木以拂日兮,聊逍遥以相羊。
前望舒使先驱兮,后飞廉使奔属。
鸾皇为余先戒兮,雷师告余以未具。
吾令凤鸟飞腾兮,继之以日夜。
飘风屯其相离兮,帅云霓而来御。
纷总总其离合兮,斑陆离其上下。
吾令帝阍开关兮,倚阊阖而望予。
时暧暧其将罢兮,结幽兰而延伫。
世溷浊而不分兮,好蔽美而嫉妒。
朝吾将济于白水兮,登阆风而绁马。
忽反顾以流涕兮,哀高丘之无女。
溘吾游此春宫兮,折琼枝以继佩。
及荣华之未落兮,相下女之可诒。
吾令丰隆乘云兮,求宓妃之所在。
解佩纕以结言兮,吾令謇修以为理。
纷总总其离合兮,忽纬繣其难迁。
夕归次于穷石兮,朝濯发乎洧盘。
保厥美以骄傲兮,日康娱以*游。
虽信美而无礼兮,来违弃而改求。
览相观于四极兮,周流乎天余乃下。
望瑶台之偃蹇兮,见有娀之佚女。
吾令鸩为媒兮,鸩告余以不好。
雄鸠之鸣逝兮,余犹恶其佻巧。
心犹豫而狐疑兮,欲自适而不可。
凤皇既受诒兮,恐高辛之先我。
欲远集而无所止兮,聊浮游以逍遥。
及少康之未家兮,留有虞之二姚。
理弱而媒拙兮,恐导言之不固。
世溷浊而嫉贤兮,好蔽美而称恶。
闺中既以邃远兮,哲王又不寤。
怀朕情而不发兮,余焉能忍而与此终古?
索琼茅以筳篿兮,命灵氛为余占之。
曰:「两美其必合兮,孰信修而慕之?
思九州之博大兮,岂惟是其有女?」
曰:「勉远逝而无狐疑兮,孰求美而释女?
何所独无芳草兮,尔何怀乎故宇?」
世幽昧以昡曜兮,孰云察余之善恶?
民好恶其不同兮,惟此党人其独异!
户服艾以盈要兮,谓幽兰其不可佩。
览察草木其犹未得兮,岂珵美之能当?
苏粪壤以充祎兮,谓申椒其不芳。
欲从灵氛之吉占兮,心犹豫而狐疑。
巫咸将夕降兮,怀椒糈而要之。
百神翳其备降兮,九疑缤其并迎。
皇剡剡其扬灵兮,告余以吉故。
曰:「勉升降以上下兮,求矩矱之所同。
汤、禹俨而求合兮,挚、咎繇而能调。
苟中情其好修兮,又何必用夫行媒?
说操筑于傅岩兮,武丁用而不疑。
吕望之鼓刀兮,遭周文而得举。
宁戚之讴歌兮,齐桓闻以该辅。
及年岁之未晏兮,时亦犹其未央。
恐鹈鴃之先鸣兮,使夫百草为之不芳。」
何琼佩之偃蹇兮,众薆然而蔽之。
惟此党人之不谅兮,恐嫉妒而折之。
时缤纷其变易兮,又何可以淹留?
兰芷变而不芳兮,荃蕙化而为茅。
何昔日之芳草兮,今直为此萧艾也?
岂其有他故兮,莫好修之害也!
余以兰为可恃兮,羌无实而容长。
委厥美以从俗兮,苟得列乎众芳。
椒专佞以慢慆兮,樧又欲充夫佩帏。
既干进而务入兮,又何芳之能祗?
固时俗之流从兮,又孰能无变化?
览椒兰其若兹兮,又况揭车与江离?
惟兹佩之可贵兮,委厥美而历兹。
芳菲菲而难亏兮,芬至今犹未沬。
和调度以自娱兮,聊浮游而求女。
及余饰之方壮兮,周流观乎上下。
灵氛既告余以吉占兮,历吉日乎吾将行。
折琼枝以为羞兮,精琼爢以为粻。
为余驾飞龙兮,杂瑶象以为车。
何离心之可同兮?吾将远逝以自疏。
邅吾道夫昆仑兮,路修远以周流。
扬云霓之晻蔼兮,鸣玉鸾之啾啾。
朝发轫于天津兮,夕余至乎西极。
凤皇翼其承旗兮,高翱翔之翼翼。
忽吾行此流沙兮,遵赤水而容与。
麾蛟龙使梁津兮,诏西皇使涉予。
路修远以多艰兮,腾众车使径待。
路不周以左转兮,指西海以为期。
屯余车其千乘兮,齐玉轪而并驰。
驾八龙之婉婉兮,载云旗之委蛇。
抑志而弭节兮,神高驰之邈邈。
奏《九歌》而舞《韶》兮,聊假日以媮乐。
陟升皇之赫戏兮,忽临睨夫旧乡。
仆夫悲余马怀兮,蜷局顾而不行。
乱曰:已矣哉!
国无人莫我知兮,又何怀乎故都!
既莫足与为美政兮,吾将从彭咸之所居!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译文只要合乎我心中美好的理想,纵然死掉九次我也不会懊丧。
赏析这两句表现了诗人对美好理想执着追求的精神他的理想是抗击强秦的侵略,维护楚国的独立,实行清明的政治诚如司马迁在《史记》本传中所说:“其存君兴国,而欲反覆之,一篇之中三致意焉。”洪兴祖《楚辞补注》则说:“言已覆行忠信,执守清白,亦我中心之所美善也”二说基本上一致诗人为了实现理想,虽九死而无一生,他也是心甘情愿,始终不悔这种精神影响了千百代的人民。
屈原(公元前340年-公元前278年),战国时期楚国诗人、政治家。芈姓,屈氏,名平,字原;又自云名正则,字灵均 。约公元前340年出生于楚国丹阳(今湖北秭归),楚武王熊通之子屈瑕的后代。
屈原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位伟大的爱国诗人,中国浪漫主义文学的奠基人,被誉为“中华诗祖”、“辞赋之祖”。他是“楚辞”的创立者和代表作者,开辟了“香草美人”的传统。屈原的出现,标志着中国诗歌进入了一个由集体歌唱到个人独创的新时代。他被后人称为“诗魂"。
屈原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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