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几本符合你要求:
1幼年记事簿:最初时以为是禁忌之恋(以为是亲兄妹),后来发现不是,男主对女主很好 不过一发生和女主有关的某某事就控制不住哩,男主是个大腹黑 最后女主离开了他 还是他用苦肉计回到她身边的呢
2执子之手将子拖走(天下无病):
简介:
我是个公主,而且是个呆公主。
生在皇宫,我的相貌就和地里那萝卜白菜那样普通
一年四季里,我的表情总是呆滞,眼睛里老是含着迷茫。
可其实,我知道这个宫里的秘密
包括她的,他的,还有他们的。
我就这么悠哉惬意的在宫里存活着,我坚信我会一直这么傻下去。
执子之手,将子拖走。子说不走,很好,关门放狗。(面无表情)
关于女主:装傻充愣,没心没肺,偶尔小坏,一点小腹黑,或许冷眼旁观,实则有些阴暗,生活处处充满冷笑话。
PS:超喜欢这文的~更喜欢女主~·~腹黑男主不错啊不错,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宠女主呢~·~喜欢
60 盛开:男主对女主就俩儿字:超宠出了名的宠文
61 宠你一辈子 香朵儿: 听名儿就知道对女主怎样了,高干文,
PS:女主女儿太可爱啦呵呵呵
片段一
“余叔叔,你是在向我妈妈求婚吗?”丫头看了一眼茶桌上的戒指,睁大一双翦水乌瞳好奇地问,一脸的天真,大眼睛眨巴着,还真可爱!
“是。”他来不及恍惚,欣赏,忙点头,并且承诺,“瑶瑶,你放心,娶了你妈妈,我也会待你如亲生女儿般。”
“你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想的是,你这个死孩子,让我出了那么多次丑,现在我先记着,等我跟你妈结婚后,看我怎么收拾你。非给你整服帖了不可。”女孩轻了轻嗓子,故意压着喉咙学他说话。
男人大咳,这丫头其实是妖精附体吧,居然会读心术。
他被自己的口水呛的咳了半天,“你,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我没想想得这么坏。”
即使他曾经有那想法,现在也不敢了!
翻着白眼,丫头凉凉的说:“谢谢你慧眼看上我妈,但我不想有个丑弟弟OR丑妹妹。”摸着自己的小脸,倍儿自恋的说:“我没法跟他们解释基因突变的原理,更丢不起那人。”
男人囧了,为什么这丫头说话总这么气人呢?太不给人面子了。
片段二
米小乐帮女儿报了少年宫举办的为期七天的夏令营,今天是送行的日子。
小家伙一身粉色运动套装,漂亮的跟童话里小公主般,死抱着她妈的大腿,悲戚地问,“妈妈,你不是嫌弃我了,想把我这个电灯泡哄走,然后,好无女一身轻地给我找个便宜爸爸?”
米小乐点头,“是啊,”对于小女儿这副心痛、哀戚、痛楚的小可怜样表现的很淡定。
“妈妈,不要,妈妈,我错了,”小家伙仰着头撕心裂肺地喊道。
米小乐凉凉地说了句,“过了啊,”
然后,就见小家伙收了声,小嘴瘪着,委屈极了。
“说说,哪错了?”拉过她的手,蹲下身子,跟她平视。
“我不该说张叔叔虚伪,刘叔叔阴险,陈叔叔狡诈,梁叔叔像李咏,李叔叔像葛优,王叔叔是杀猪的、钱叔叔是贩毒的……妈妈,你别不要我,妈妈,我以后会乖乖听话,再也不说实话了——”白皙柔嫩的脸蛋,动人的五官,本该闪烁着灵动光芒的大眼,此刻闪着让人心疼的泪花,眼泪顺着脸颊一颗颗滴落。
这般模样,别说她亲妈,就是旁人也是心疼的恨不得抱在怀中,好好哄哄,可,但见她妈哼了一声,眼镜后面的眼睛一眯,“香君瑶,马上就要开车了,你要是在这个时候给我cosplay小雨点,去不了夏令营,信不信,我扣发你整年的零用钱,”
然后,老规矩,“一、二……”
小家伙一听,急了,吸了吸鼻子,刚才还水汪汪、雾蒙蒙的大眼睛,顷刻间清明的若雨后的湖水,微波荡漾,“别,我这就上车,”
“快点,就差你一人了,”米小乐满意地笑了,起身,拉着她朝大巴走去。
1与“璞玉”有关的诗句有哪些
1 《巴人》谁肯和《阳春》,楚地犹来贱奇璞。
译文唱惯《巴人》曲的人怎肯应和《阳春》雅曲?楚国人从来就轻视珍奇的玉石。
出处《答王十二寒夜独酌有怀》——唐代·李白
2 荆山有玉犹在璞,未遇良工虚掷鹊
译文楚国的山上有美玉仍然被石头包藏着,
没有遇到优秀的工匠就只能白白的得不到赏识。
出处《送人》——唐代·李咸用
3 雕琢复雕琢,片玉万黄金。
译文精雕细琢、精益求精,雕琢了再雕琢,一片玉器值万两黄金。
出处《题郑宁夫玉轩诗卷》——南宋·戴复古
4 玉在山而木润,玉韫石而山辉。
译文珍珠沉到河底使河流越发美丽,玉石蕴含到山石里面使大山闪耀光辉。
出处《增广贤文》
5 玉在山而草木润,渊生珠而崖不枯。
译文这山如果藏有美玉,那么它上面的花草树木就会显得特别的滋润有光泽,
深潭里能孕育出明珠的话,那么山崖也不会变的苍凉贫瘠。
出处《劝学》先秦·荀子
6 细观玉轩吟,一生良苦心。
译文仔细观看“玉轩吟”(做玉器的作坊),一辈子的良苦用心全都用上了。
出处《题郑宁夫玉轩诗卷》——南宋·戴复古
7 玉阶生白露,夜久侵罗袜。
译文玉砌的台阶夜里已滋生了白露,夜深久伫立露水便浸湿了罗袜。
出处《玉阶怨全文》——唐代·李白
8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译文沧海明月高照,鲛人泣泪皆成珠。蓝田红日和暖,可看到良玉生烟。
出处《锦瑟》——唐代·李商隐
9 乾坤有精物, 至宝无文章。
译文玉乃天地灵物,那些匠气很浓的雕琢得过于华丽的玉反而成了世俗之物。
出处《咏玉》——唐代·韦应物
10 玉不琢,不成器。
译文 玉石不经过琢磨,就不能用来做器物。
出处《悔学》——宋代·欧阳修
2与“璞玉”有关的诗句有哪些《巴人》谁肯和《阳春》,楚地犹来贱奇璞。
译文唱惯《巴人》曲的人怎肯应和《阳春》雅曲?楚国人从来就轻视珍奇的玉石。出处《答王十二寒夜独酌有怀》——唐代·李白荆山有玉犹在璞,未遇良工虚掷鹊译文楚国的山上有美玉仍然被石头包藏着,没有遇到优秀的工匠就只能白白的得不到赏识。
出处《送人》——唐代·李咸用雕琢复雕琢,片玉万黄金。译文精雕细琢、精益求精,雕琢了再雕琢,一片玉器值万两黄金。
出处《题郑宁夫玉轩诗卷》——南宋·戴复古玉在山而木润,玉韫石而山辉。 译文珍珠沉到河底使河流越发美丽,玉石蕴含到山石里面使大山闪耀光辉。
出处《增广贤文》玉在山而草木润,渊生珠而崖不枯。译文这山如果藏有美玉,那么它上面的花草树木就会显得特别的滋润有光泽,深潭里能孕育出明珠的话,那么山崖也不会变的苍凉贫瘠。
出处《劝学》先秦·荀子细观玉轩吟,一生良苦心。译文仔细观看“玉轩吟”(做玉器的作坊),一辈子的良苦用心全都用上了。
出处《题郑宁夫玉轩诗卷》——南宋·戴复古玉阶生白露,夜久侵罗袜。译文玉砌的台阶夜里已滋生了白露,夜深久伫立露水便浸湿了罗袜。
出处《玉阶怨全文》——唐代·李白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译文沧海明月高照,鲛人泣泪皆成珠。蓝田红日和暖,可看到良玉生烟。
出处《锦瑟》——唐代·李商隐乾坤有精物, 至宝无文章。译文玉乃天地灵物,那些匠气很浓的雕琢得过于华丽的玉反而成了世俗之物。
出处《咏玉》——唐代·韦应物玉不琢,不成器。译文 玉石不经过琢磨,就不能用来做器物。
出处《悔学》——宋代·欧阳修。
3有关璞玉的句子有哪些1灼灼璞玉,静世芳华
——星零《上古》
2我一直相信,这个世界上的每种感情,在发生的时候,都只是半成品,它需要人们,进行后期加工,有人把这个过程称为磨合,听上去美好的像是在雕琢一块璞玉。只不过,没有人能优先知道结果,没有人能提前看到成品。或许也正因为如此,这个过程才别具一格的有趣。
——柳林《约会专家》
3原来,自己喜欢她。
但为什么万千人中,独独喜欢上了凤九,他虑了半晌,归结于自己眼光好。因为自己眼光好,本能地发现了她这块璞玉,他想要喜欢她,自然就喜欢上了她。喜欢这种事情说容易也容易,说不容易也不容易。
——唐七公子《三生三世枕上书》
4好诗好词应该就是这样,尘珠璞玉,寂静在匣子里,大音希声。它要等你去听它的低语。等某一天你在外面受过了阳光、淋过了雨露、经过了风吹雨打再回来读这一册老诗,忽然读到一句,发现以前背到滚瓜烂熟终究还是没有懂过。你醍醐灌顶灵台清明,却隐隐地透着悲意。
——江南《龙与少年游》
5璞玉再好,也需要精心的雕琢,这种精心,有时候,则是需要时间来酝酿
——天蚕土豆《大主宰》
6谁都不知道,她不哭,并不是因为她坚强,更不是逞强,而是因为那个为她拭了一辈子泪的人正静静躺在她右前方的棺木里,没有他在,任何人都休想再安慰她张璞玉。
秦蕴,你看啊,除了你谁也不懂我了。
——长着翅膀的大灰狼《姻缘》
7“小孩子不懂事,识人不清,有人拿鱼 目当珍珠,有人弃璞玉如敝屣,正常。”
意思就是说,顾潇是不值钱的鱼目,而 佳人是卿贵人的璞玉。
——阿Q《有一种爱情叫学霸
8身体是根本,好的身体就是一块璞玉,雕刻出来也好的多,而弱的身体则是一块杂质玉,即使手艺高超,也成不了好的玉雕。
——我吃西红柿《星辰变》
9璞玉染灰,一经雕琢,必当耀绝天下
——处雨潇湘《天下无双王妃太嚣张》
10 西方人喜欢钻石,中国人爱璞玉,钻石锋芒毕露,而玉缜密温润,钻石可以用克拉来计算,玉却可以用品格来衡量。
——彦归来《后来》
11浑金璞玉,霜华内敛,真是材质非常
——管平潮《仙路烟尘》
12最是砂石磨砺的温暖,造就璞玉温润的容颜。
《世纪金榜》
13即便天才一如浑金璞玉,其中有时也不无杂质。
——狄更斯《马丁·瞿述伟》
14人生的最终价值,不在于拥有多少美玉,而在于是否发现过璞玉。
《将茶饮成一场宿醉》
15虽说积岁越久,沧桑越浓,质地就愈加地温润,但再好的璞玉也需要被时光雕琢,才能成为一块美玉。
——白落梅
4关于璞玉典故在春秋战国时期,许多诸侯国都有自己的镇国之宝。《战国策》载:“周有砥厄,宋有结缘,梁有悬愁,楚有和璞。”和璞即和氏璧,璞是没有经过琢磨的玉。
对于今人来说,和氏璧是一个谜,并且极富传奇色彩。两千多年来的历史文献中,有许多关十它的记载和传说,有许多文人墨客的诗文吟咏。
关于和氏璧的最早记载,见于(韩非子)、《新序》等书,并且情节大致相向。说是在春秋时期,楚国有一个叫卞和的琢玉能手,在荆山里得到一块璞玉。卞和捧着璞玉去见楚厉土,历王命玉丁查看,玉工说这只不过是一块石头。厉王大怒,以欺君之罪砍下卞和的左脚。厉王死,武王即位,卞和再次捧着理玉去见武王,武王又命玉工查看,玉工仍然说只是一块石头,卞和因此又失去了右脚。武王死,文王即位,卞和抱着璞玉在楚山下痛哭了二天二夜,哭干了眼泪后又继续哭血。文王得知后派人询问为何,卞和说:我并不是哭我被砍去了双脚,而是哭宝玉被当成了石头,忠贞之人被当成了欺君之徒,无罪而受刑辱。于是,文王命人剖开这块璞玉,见真是稀世之玉,命名为和氏壁。
和氏壁面世后,成为楚国的国宝,从不轻易尔人。后来楚国向赵回求婚,使和氏壁义到了赵国。公元前283年,秦国听说赵国有和氏壁,提出以15座城相交换,因赵弱秦强,赵国不敢怠慢,但又不情愿,便派智谋双全的蔺相如奉璧使秦。蔺相如知道其中有诈,偷偷将和氏壁送回了赵国。此事在司马迁《史记》中有详细记载。
但后来,和氏壁还是被秦国拥有,至于何时、如何被秦国拥有,史无记载。秦王政十年(公元前237年),李斯在上《谏逐客书》中提到:“今陛下致昆山之玉,有随、和之宝。”“随、和之宝”,即指“随侯之珠”与“和氏之壁”两件当时著名的宝物。很有可能,赵国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畏惧秦国的强大,将和氏壁送给了秦国。
从此以后,关于和氏壁的记载屡见不鲜,并大都相信《韩非子》、《新序》等书的记载。如西晋傅咸《玉赋》说:“当其潜光荆野,抱璞未理,众视之以为石、独见知于卞子。”唐代诗文中关于和氏壁的记载更多大诗人李白《古风》三十六便有“抱玉入楚国,见疑古所闻。良宝终见弃,徒劳三献君”的诗句。
据《史记》记载,秦王政九年,便制造了御玺,刘邦灭秦得天下后,子缨将御玺献给了刘邦,御玺成为“汉传国空”。到汉末董卓之乱,御玺先后落入孙坚、袁术之手,再传魏、晋。五胡十六国时,一度流于诸强,后被南朝承袭。隋灭陈后,御玺被陈朝的萧太后带到突厥,直到唐太宗贞观四年(公元630年)御玺归唐。五代时,灭下大乱,流传的御玺不知所终。在六朝以后的记载中,大都认为被秦始皇所用的御玺是用和氏壁改造而成的。
清代以后,人们开始对和氏壁的真实性产生怀疑,乾隆皇帝在《卞和献玉说》中,认为这只是韩非子的寓言而已。
良玉生烟
中唐人戴叔伦曾以“蓝田日暖,良玉生烟”,形容可望而不可即的诗景(见司空图《与极浦书》):“诗家之景,如蓝田日暖,良玉生烟,可望而不可置于眉睫之前也。”
极品玉,温度异于常玉,有冷暖之分,但不管冷暖玉表面都会形成一层氲!这氲在光下会有流动的感觉,象烟云流动,古人又称之"良玉成烟"!
现在很多人用那词形容就是人才本身就会给人一种气质!
鲛人泣珠
“沧海月明珠有泪”说的是“鲛人泣珠”的故事:
晋张华《博物志》:“南海水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能泣珠。”
“鲛人从水出,寓人家积日,卖绡将去,从主人索一器,泣而成珠满盘,以予主人。”
南朝梁任昉《述异记》:“鲛人,即泉先也,又名泉客。……南海有龙绡宫,泉先织纱之处,绡有白之如霜者。”
又,郭宪《别国洞冥记》说:“味勒国在日南,其人乘象入海底取宝,宿于鲛人之宫,得泪珠,则鲛人所泣之珠也,亦曰泣珠。”
《那片星空那片海》第四部《鲛人的秘密》是该系列的第13-24集,一共12集。其中第一集主要讲述了鲛人花与瑞雪相遇,两人在蔚蓝海洋中的游泳比赛中结识。第二集则是鲛人花身世的揭秘,原来她的母亲是一名鲛人,而父亲则是人类。第三集主要讲述了花与瑞雪在学校里的日常生活,两人时常因为花的“特殊身份”而受到欺负。第四集则是花与瑞雪一同接受海之女神的考验,成功获得海水晶,并且两人的友情得到了提升。
1、志摩的诗
雪花的快乐
假如我是一朵雪花,
翩翩的在半空里潇洒,
我一定认清我的方向——
飞扬,飞扬,飞扬,——
这地面上有我的方向。
不去那冷寞的幽谷,
不去那凄清的山麓,
也不上荒街去惆怅——
飞扬,飞扬,飞扬,——
你看,我有我的方向!
在半空里娟娟的飞舞,
认明了那清幽的住处,
等着她来花园里探望——
飞扬,飞扬,飞扬,——
啊,她身上有朱砂梅的清香!
那时我凭借我的身轻,
盈盈的②,沾住了她的衣襟,
贴近她柔波似的心胸——
消溶,消溶,消溶——
溶入了她柔波似的心胸!
沙扬挪拉一首
赠日本女郎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象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道一声珍重,道一声珍重,
那一声珍重里有蜜甜的忧愁——
沙扬娜拉!
这是一个懦怯的世界
这是一个懦怯的世界:
容不得恋爱,容不得恋爱!
披散你的满头发,
赤露你的一双脚;
跟着我来,我的恋爱,
抛弃这个世界
殉我们的恋爱!
我拉着你的手,
爱,你跟着我走;
听凭荆棘把我们的脚心刺透,
听凭冰雹劈破我们的头,
你跟着我走,
我拉着你的手,
逃出了牢笼,恢复我们的自由!
跟着我来,
我的恋爱!
人间已经掉落在我们的后背,——
看呀,这不是白茫茫的大海?
白茫茫的大海,
白茫茫的大海,
无边的自由,我与你与恋爱!
顺著我的指头看,
那天边一小星的蓝——
那是一座岛,岛上有青草,
鲜花,美丽的走兽与飞鸟;
快上这轻快的小艇,
去到那理想的天庭——
恋爱,欢欣,自由——
辞别了人间,永远!
去吧
去吧,人间,去吧!
我独立在高山的峰上;
去吧,人间,去吧!
我面对着无极的穹苍。
去吧,青年,去吧!
与幽谷的香草同埋;
去吧,青年,去吧!
悲哀付与暮天的群鸦。
去吧,梦乡,去吧!
我把幻景的玉杯摔破;
去吧,梦乡,去吧!
我笑受山风与海涛之贺。
去吧,种种,去吧!
当前有插天的高峰;
去吧,一切,去吧!
当前有无穷的无穷!
为要寻一个明星
我骑着一匹拐腿的瞎马,
向着黑夜里加鞭;——
向着黑夜里加鞭,
我跨着一匹拐腿的瞎马!
我冲入这黑绵绵的昏夜,
为要寻一颗明星;——
为要寻一颗明星,
我冲入这黑茫茫的荒野。
累坏了,累坏了我胯下的牲口,
那明星还不出现;——
那明星还不出现,
累坏了,累坏了马鞍上的身手。
这回天上透出了水晶似的光明,
荒野里倒着一只牲口,
黑夜里躺着一具尸首。——
这回天上透出了水晶似的光明!
我有一个恋爱
我有一个恋爱;——
我爱天上的明星;
我爱他们的晶莹:
人间没有这异样的神明。
在冷峭的暮冬的黄昏,
在寂寞的灰色的清晨。
在海上,在风雨后的山顶——
永远有一颗,万颗的明星!
山涧边小草花的知心,
高楼上小孩童的欢欣,
旅行人的灯亮与南针:——
万万里外闪烁的精灵!
我有一个破碎的魂灵,
像一堆破碎的水晶,
散布在荒野的枯草里——
饱啜你一瞬瞬的殷勤。
人生的冰激与柔情,
我也曾尝味,我也曾容忍;
有时阶砌下蟋蟀的秋吟,
引起我心伤,逼迫我泪零。
我袒露我的坦白的胸襟,
献爱与一天的明星,
任凭人生是幻是真
地球在或是消派——
大空中永远有不昧的明星!
月下雷峰影片
我送你一个雷峰塔影,
满天稠密的黑云与白云;
我送你一个雷峰塔顶,
明月泻影在眠熟的波心。
深深的黑夜,依依的塔影,
团团的月彩,纤纤的波鳞——
假如你我荡一支无遮的小艇,
假如你我创一个完全的梦境!
沪杭车中
匆匆匆!催催催!
一卷烟,一片山,几点云影,
一道水,一条桥,一支橹声,
一林松,一丛竹,红叶纷纷:
艳色的田野,艳色的秋景,
梦境似的分明,模糊,消隐,——
催催催!是车轮还是光阴?
催老了秋容,催老了人生!
石虎胡同七号
我们的小园庭,有时荡漾着无限温柔:
善笑的藤娘,袒酥怀任团团的柿掌绸缪,
百尺的槐翁,在微风中俯身将棠姑抱搂,
黄狗在篱边,守候睡熟的珀儿,它的小友
小雀儿新制求婚的艳曲,在媚唱无休——
我们的小园庭,有时荡漾着无限温柔。
我们的小园庭,有时淡描着依稀的梦景;
雨过的苍茫与满庭荫绿,织成无声幽冥,
小蛙独坐在残兰的胸前,听隔院蚓鸣,
一片化不尽的雨云,倦展在老槐树顶,
掠檐前作圆形的舞旋,是蝙蝠,还是蜻蜓?
我们的小园庭,有时淡描着依稀的梦景。
我们的小园庭,有时轻喟着一声奈何;
奈何在暴雨时,雨槌下捣烂鲜红无数,
奈何在新秋时,未凋的青叶惆怅地辞树,
奈何在深夜里,月儿乘云艇归去,西墙已度,
远巷薤露的乐音,一阵阵被冷风吹过——
我们的小园庭,有时轻喟着一声奈何。
我们的小园庭,有时沉浸在快乐之中;
雨后的黄昏,满院只美荫,清香与凉风,
大量的蹇翁,巨樽在手,蹇足直指天空,
一斤,两斤,杯底喝尽,满怀酒欢,满面酒红,
连珠的笑响中,浮沉着神仙似的酒翁——
我们的小园庭,有时沉浸在快乐之中。
2、翡冷翠的一夜
翡冷翠的一夜
你真的走了,明天?那我,那我,……
你也不用管,迟早有那一天;
你愿意记着我,就记着我,
要不然趁早忘了这世界上
有我,省得想起时空着恼,
只当是一个梦,一个幻想;
只当是前天我们见的残红,
怯怜怜的在风前抖擞,一瓣,
两瓣,落地,叫人踩,变泥……
唉,叫人踩,变泥——变了泥倒干净,
这半死不活的才叫是受罪,
看着寒伧,累赘,叫人白眼——
天呀!你何苦来,你何苦来……
我可忘不了你,那一天你来,
就比如黑暗的前途见了光彩,
你是我的先生,我爱,我的恩人,
你教给我什么是生命,什么是爱,
你惊醒我的昏迷,偿还我的天真。
没有你我哪知道天是高,草是青?
你摸摸我的心,它这下跳得多快;
再摸我的脸,烧得多焦,亏这夜黑
看不见;爱,我气都喘不过来了,
别亲我了;我受不住这烈火似的活,
这阵子我的灵魂就象是火砖上的
熟铁,在爱的槌子下,砸,砸,火花
四散的飞洒……我晕了,抱着我,
爱,就让我在这儿清静的园内,
闭着眼,死在你的胸前,多美!
头顶白树上的风声,沙沙的,
算是我的丧歌,这一阵清风,
橄榄林里吹来的,带着石榴花香,
就带了我的灵魂走,还有那萤火,
多情的殷勤的萤火,有他们照路,
我到了那三环洞的桥上再停步,
听你在这儿抱着我半暖的身体,
悲声的叫我,亲我,摇我,咂我,……
我就微笑的再跟着清风走,
随他领着我,天堂,地狱,哪儿都成,
反正丢了这可厌的人生,实现这死
在爱里,这爱中心的死,不强如
五百次的投生?……自私,我知道,
可我也管不着……你伴着我死?
什么,不成双就不是完全的“爱死”,
要飞升也得两对翅膀儿打伙,
进了天堂还不一样的要照顾,
我少不了你,你也不能没有我;
要是地狱,我单身去你更不放心,
你说地狱不定比这世界文明
(虽则我不信,)象我这娇嫩的花朵,
难保不再遭风暴,不叫雨打,
那时候我喊你,你也听不分明,——
那不是求解脱反投进了泥坑,
倒叫冷眼的鬼串通了冷心的人,
笑我的命运,笑你懦怯的粗心?
这话也有理,那叫我怎么办呢?
活着难,太难就死也不得自由,
我又不愿你为我牺牲你的前程……
唉!你说还是活着等,等那一天!
有那一天吗?——你在,就是我的信心;
可是天亮你就得走,你真的忍心
丢了我走?我又不能留你,这是命;
但这花,没阳光晒,没甘露浸,
不死也不免瓣尖儿焦萎,多可怜!
你不能忘我,爱,除了在你的心里,
我再没有命;是,我听你的话,我等,
等铁树儿开花我也得耐心等;
爱,你永远是我头顶的一颗明星:
要是不幸死了,我就变一个萤火,
在这园里,挨着草根,暗沉沉的飞,
黄昏飞到半夜,半夜飞到天明,
只愿天空不生云,我望得见天
天上那颗不变的大星,那是你,
但愿你为我多放光明,隔着夜,
隔着天,通着恋爱的灵犀一点……
六月十一日,一九二五年翡冷翠山中
呻吟语
我亦愿意赞美这神奇的宇宙,
我亦愿意忘却了人间有忧愁,
象一只没挂累的梅花雀,
清朝上歌唱,黄昏时跳跃;——
假如她清风似的常在我的左右!
我亦想望我的诗句清水似的流,
我亦想望我的心池鱼似的悠悠;
但如今膏火是我的心,
再休问我闲暇的诗情?——
上帝!你一天不还她生命与自由!
偶然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
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讶异,
更无须欢喜——
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记得也好,
最好你忘掉,
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我来扬子江边买一把莲蓬
我来扬子江边买一把莲蓬;
手剥一层层莲衣,
看江鸥在眼前飞,
忍含着一眼悲泪——
我想着你,我想着你,啊小龙!②
我尝一尝莲瓤,回味曾经的温存:——
那阶前不卷的重帘,
掩护着同心③的欢恋:
我又听着你的盟言,
“永远是你的,我的身体,我的灵魂。”
我尝一尝莲心,我的心比莲心苦;
我长夜里怔忡,
挣不开的恶梦,
谁知我的苦痛?
你害了我,爱,这日子叫我如何过?
但我不能责你负,我不忍猜你变,
我心肠只是一片柔:
你是我的!我依旧
将你紧紧的抱搂—
除非是天翻——
但谁能想象那一天?
半夜深巷琵琶 又被它从睡梦中惊醒,深夜里的琵琶!
是谁的悲思,
是谁的手指,
象一阵凄风,象一阵惨雨,象一阵落花,
在这夜深深时,
在这睡昏昏时,
挑动着紧促的弦索,乱弹着宫商角微,
和着这深夜,荒街,
柳梢头有残月挂,
啊,半轮的残月,象是破碎的希望他,他
头戴一顶开花帽,
身上带着铁链条,
在光阴的道上疯了似的跳,疯了似的笑,
完了,他说,吹糊你的灯,
她在坟墓的那一边等,
等你去亲吻,等你去亲吻,等你去亲吻!
“起造一座墙” 你我千万不可亵渎那一个字,
别忘了在上帝跟前起的誓。
我不仅要你最柔软的柔情,
蕉衣似的永远裹着我的心;
我要你的爱有纯钢似的强,
在这流动的生里起造一座墙;
任凭秋风吹尽满园的黄叶,
任凭白蚁蛀烂千年的画壁;
就使有一天霹雳震翻了宇宙,——
也震不翻你我“爱墙”内的自由!
《翡冷翠的一夜》
再不见雷峰
再不见雷峰,雷峰坍成了一座大荒冢,
顶上有不少交抱的青葱;
顶上有不少交抱的青葱,
再不见雷峰,雷峰坍成了一座大荒冢。
为什么感慨,对着这光阴应分的摧残?
世上多的是不应分的变态,
世上多的是不应分的变态;
为什么感慨,对着这光阴应分的摧残?
为什么感慨:这塔是镇压,这坟是掩埋,
镇压还不如掩埋来得痛快!
镇压还不如掩埋来得痛快,
为什么感慨:这塔是镇压,这坟是掩埋。
再没有雷峰;雷峰从此掩埋在人的记忆中:
象曾经的幻梦,曾经的爱宠;
象曾经的幻梦,曾经的爱宠,
再没有雷峰;雷峰从此掩埋在人的记忆中。
九月,西湖。
“这年头活着不易”
昨天我冒着大雨到烟霞岭下访桂;
南高峰在烟霞中不见,
在一家松茅铺的屋檐前
我停步,问一个村姑今年
翁家山的桂花有没有去年开的媚,
那村姑先对着我身上细细的端详;
活象只羽毛浸瘪了的鸟,
我心想,她定觉得蹊跷,
在这大雨天单身走远道,
倒来没来头的问桂花今年香不香。
“客人,你运气不好,来得太迟又太早;
这里就是有名的满家弄,
往年这时候到处香得凶,
这几天连绵的雨,外加风,
弄得这稀糟,今年的早桂就算完了。”
果然这桂子林也不能给我点子欢喜;
枝上只见焦萎的细蕊,
看着凄凄,唉,无妄的灾!
为什么这到处是憔悴?
这年头活着不易!这年头活着不易!
西湖,九月
①写于1925年9月,初载同年10月21日《晨报副刊》,署名鹤。
在哀克刹脱(Excter)教堂前
这是我自己的身影,今晚间
倒映在异乡教宇的前庭,
一座冷峭峭森严的大殿,
一个峭阴阴孤耸的身影。
我对着寺前的雕像发问:
“是谁负责这离奇的人生?”
老朽的雕像瞅着我发楞,
仿佛怪嫌这离奇的疑问。
我又转问那冷郁郁的大星,
它正升起在这教堂的后背,
但它答我以嘲讽似的迷瞬,
在星光下相对,我与我的迷谜!
这时间我身旁的那颗老树,
他荫蔽着战迹碑下的无辜,
幽幽的叹一声长气,象是
凄凉的空院里凄凉的秋雨。
他至少有百余年的经验,
人间的变幻他什么都见过;
生命的顽皮他也曾计数;
春夏间汹汹,冬季里婆婆。
他认识这镇上最老的前辈,
看他们受洗,长黄毛的婴孩;
看他们配偶,也在这教门内,——
最后看他们名字上墓碑!
这半悲惨的趣剧他早经看厌,
他自身痈肿的残余更不沽恋;
因此他与我同心,发一阵叹息——
啊!我身影边平添了斑斑的落叶!
一九二五,七月。
①哀克刹脱,现通译为埃克塞特,英国城市。
海韵
一
“女郎,单身的女郎,
你为什么留恋
这黄昏的海边?——
女郎,回家吧,女郎!”
“啊不;回家我不回,
我爱这晚风吹:”——
在沙滩上,在暮霭里,
有一个散发的女郎——
徘徊,徘徊。
二
“女郎,散发的女郎,
你为什么彷徨
在这冷清的海上?
女郎,回家吧,女郎!”
“啊不;你听我唱歌,
大海,我唱,你来和:”——
在星光下,在凉风里,
轻荡着少女的清音——
高吟,低哦。
三
“女郎,胆大的女郎!
那天边扯起了黑幕,
这顷刻间有恶风波——
女郎,回家吧,女郎!”
“啊不;你看我凌空舞,
学一个海鸥没海波:”——
在夜色里,在沙滩上,
急旋着一个苗条的身影——
婆娑,婆娑。
四
“听呀,那大海的震怒,
女郎回家吧,女郎!
看呀,那猛兽似的海波,
女郎,回家吧,女郎!”
“啊不;海波他不来吞我,
我爱这大海的颠簸!”
在潮声里,在波光里,
啊,一个慌张的少女在海沫里,
蹉跎,蹉跎。
五
“女郎,在哪里,女郎?
在哪里,你嘹亮的歌声?
在哪里,你窈窕的身影?
在哪里,啊,勇敢的女郎?”
黑夜吞没了星辉,
这海边再没有光芒;
海潮吞没了沙滩,
沙滩上再不见女郎,——
再不见女郎!
①此诗发表于1925年8月17日《晨报·文学旬刊》。
苏苏
苏苏是一痴心的女子,
象一朵野蔷薇,她的丰姿;
象一朵野蔷薇,她的丰姿
来一阵暴风雨,摧残了她的身世。
这荒草地里有她的墓碑
淹没在蔓草里,她的伤悲;
淹没在蔓草里,她的伤悲——
啊,这荒土里化生了血染的蔷薇!
那蔷薇是痴心女的灵魂,
在清早上受清露的滋润,
到黄昏里有晚风来温存,
更有那长夜的慰安,看星斗纵横。
你说这应分是她的平安?
但运命又叫无情的手来攀,
攀,攀尽了青条上的灿烂,——
可怜呵,苏苏她又遭一度的摧残!
①写于1925年5月5日,初载同年12月1日《晨报七周年纪念增刊》,署名徐志摩。
3、猛虎集
阔的海 阔的海空的天我不需要,
我也不想放一只巨大的纸鹞
上天去捉弄四面八方的风;
我只要一分钟
我只要一点光
我只要一条缝,
象一个小孩爬伏
在一间暗屋的窗前
望着西天边不死的一条
缝,一点
光,一分
钟。
①写作时间小详。发表报刊不详。
再别康桥
轻轻的我走了,
正如我轻轻的来;
我轻轻的招手,
作别西天的云彩。
那河畔的金柳
是夕阳中的新娘
波光里的艳影,
在我的心头荡漾。
软泥上的青荇,
油油的在水底招摇;
在康河的柔波里,
我甘心做一条水草
那树荫下的一潭,
不是清泉,是天上虹
揉碎在浮藻间,
沉淀着彩虹似的梦。
寻梦?撑一支长篙,
向青草更青处漫溯,
满载一船星辉,
在星辉斑斓里放歌
但我不能放歌,
悄悄是别离的笙箫;
夏虫也为我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悄悄的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的来;
我挥一挥衣袖,
不带走一片云彩。
十一月六日
①写于1928年11月6日,初载1928年12月10日《新月》月刊第1卷第10号,署名徐志摩。
黄鹂
一掠颜色飞上了树。
“看,一只黄鹂!”有人说。
翘着尾尖,它不作声,
艳异照亮了浓密——
象是春光,火焰,象是热情,
等候它唱,我们静着望,
怕惊了它。但它一展翅,
冲破浓密,化一朵彩云;
它飞了,不见了,没了——
象是春光,火焰,象是热情。
①写作时间不详,初载1930年2月10日《新月》月刊第2卷第12号,属名徐志摩。
生活
阴沉,黑暗,毒蛇似的蜿蜒,
生活逼成了一条甬道:
一度陷入,你只可向前,
手扪索着冷壁的粘潮,
在妖魔的脏腑内挣扎,
头顶不见一线的天光
这魂魄,在恐怖的压迫下,
除了消灭更有什么愿望?
五月二十九日
①写于1928年5月29日,初载1929年5月10日《新月》月刊第2卷和3号,署名志摩,
后收入诗集《猛虎集》。
残 破
一
深深的在深夜里坐着:
当窗有一团不圆的光亮,
风挟着灰土,在大街上
小巷里奔跑:
我要在枯秃的笔尖上袅出
一种残破的残破的音调,
为要抒写我的残破的思潮。
二
深深的在深夜里坐着:
生尖角的夜凉在窗缝里
妒忌屋内残余的暖气,
也不饶恕我的肢体:
但我要用我半干的墨水描成
一些残破的残破的花样,
因为残破,残破是我的思想。
三
深深的在深夜里坐着,
左右是一些丑怪的鬼影:
焦枯的落魄的树木
在冰沉沉的河沿叫喊,
比着绝望的姿势,
正如我要在残破的意识里
重兴起一个残破的天地。
四
深深的在深夜里坐着,
闭上眼回望到过去的云烟;
啊,她还是一枝冷艳的白莲,
斜靠着晓风,万种的玲珑;
但我不是阳光,也不是露水,
我有的只是些残破的呼吸,
如同封锁在壁椽间的群鼠
追逐着,追求着黑暗与虚无!
①写于1931年3月,初载1931年4月《现代学生》第1卷第6期,署名徐志摩,后收
入《猛虎集》。
“我不知道风是在哪一个方向吹”
我不知道风
是在哪一个方向吹——
我是在梦中,
在梦的轻波里依洄。
我不知道风
是在哪一个方向吹——
我是在梦中,
她的温存,我的迷醉。
我不知道风
是在哪一个方向吹——
我是在梦中,
甜美是梦里的光辉。
我不知道风
是在哪一个方向吹——
我是在梦中,
她的负心,我的伤悲。
我不知道风
是在哪一个方向吹——
我是在梦中,
在梦的悲哀里心碎!
我不知道风
是在哪一个方向吹——
我是在梦中,
黯淡是梦里的光辉。
①写于1928年,初载同年3月10日《新月》月刊第一卷第1号,署名志摩。
4、云游
云 游
那天你翩翩的在空际云游,
自在,轻盈,你本不想停留
在天的那方或地的那角,
你的愉快是无拦阻的逍遥,
你更不经意在卑微的地面
有一流涧水,虽则你的明艳
在过路时点染了他的空灵,
使他惊醒,将你的倩影抱紧。
他抱紧的是绵密的忧愁,
因为美不能在风光中静止;
他要,你已飞渡万重的山头,
去更阔大的湖海投射影子!
他在为你消瘦,那一流涧水,
在无能的盼望,盼望你飞回!
①写于1931年7月,初以《献词》为题辑入同年8月上海新日书店版《猛虎集》后
改此题载同年10月5日《诗刊》第3期,署名徐志摩。
火车擒住轨
火车擒住轨,在黑夜里奔:
过山,过水,过陈死人的坟:
过桥,听钢骨牛喘似的叫,
过荒野,过门户破烂的庙;
过池塘,群蛙在黑水里打鼓,
过噤口的村庄,不见一粒火;
过冰清的小站,上下没有客,
月台袒露着肚子,象是罪恶。
这时车的呻吟惊醒了天上
三两个星,躲在云缝里张望;
那是干什么的,他们在疑问,
大凉夜不歇着,直闹又是哼,
长虫似的一条,呼吸是火焰,
一死儿往暗里闯,不顾危险,
就凭那精窄的两道,算是轨,
驮着这份重,梦一般的累坠。
累坠!那些奇异的善良的人,
放平了心安睡,把他们不论
俊的村的命全盘交给了它,
不论爬的是高山还是低洼,
不问深林里有怪鸟在诅咒,
天象的辉煌全对着毁灭走;
只图眼着过得,裂大嘴打呼,
明儿车一到,抢了皮包走路!
这态度也不错!愁没有个底;
你我在天空,那天也不休息,
睁大了眼,什么事都看分明,
但自己又何尝能支使运命?
说什么光明,智慧永恒的美,
彼此同是在一条线上受罪,
就差你我的寿数比他们强,
这玩艺反正是一片湖涂账。
①对于1931年7月19日,初载同年10月5日《诗刊》第3期,署名志摩。此诗原名
《一片糊涂帐》,是徐志摩最后一篇诗作。
最后的那一天
在春风不再回来的那一年,
在枯枝不再青条的那一天,
那时间天空再没有光照,
只黑蒙蒙的妖氛弥漫着
太阳,月亮,星光死去了的空间;
在一切标准推翻的那一天,
在一切价值重估的那时间:
暴露在最后审判的威灵中
一切的虚伪与虚荣与虚空:
赤裸裸的灵魂们匍匐在主的跟前;——
我爱,那时间你我再不必张皇,
更不须声诉,辨冤,再不必隐藏,——
你我的心,象一朵雪白的并蒂莲,
在爱的青梗上秀挺,欢欣,鲜妍,——
在主的跟前,爱是唯一的荣光。
泰戈尔的《新月集》
(对岸)
我渴望到河的对岸去。
在那边,好些船只一行儿系在竹竿上;人们在早晨乘船渡过那边去,肩上扛着犁头,去耕耘他们的远处的田;在那边,牧人使他们鸣叫着的牛游泳到河旁的牧场去;黄昏的时候,他们都回家了,只留下豺狼在这满长着野草的岛上哀叫。�妈妈,如果你不在意,我长大的时候,要做这渡船的船夫。
据说有好些古怪的池塘藏在这个高岸之后。
雨过去了,一群一群的野鹜飞到那里去。茂盛的芦苇在岸边四周生长,水鸟在那里生蛋;竹鸡带着跳舞的尾巴,将它们细小的足印在洁净的软泥上;黄昏的时候,长草顶着白花,邀月光在长草的波浪上浮游。
妈妈,如果你不在意,我长大的时候,要做这渡船的船夫。
我要自此岸至彼岸,渡过来,渡过去,所有村中正在那儿沐浴的男孩女孩,都要诧异地望着我。
太阳升到中天,早晨变为正午了,我将跑到你那里去,说道:“妈妈,我饿了!”一天完了,影子俯伏在树底下,我便要在黄昏中回家来。
我将永不像爸爸那样,离开你到城里去做事。
妈妈,如果你不在意,我长大的时候,要做这渡船的船夫。
《春水》
作者:冰心
一
春水!
又是一年了
还这般的微微吹动。
可以再照个影儿么?
春水温静的答谢我说:
“我的朋友!
我从来没留下一个影子
不但对你是如此。”
二
四时缓缓的过去——
百花互相耳语说:
“我们都只是弱者!
甜香的梦
轮流着做罢,
憔悴的杯
也轮流着饮罢,
上帝原是这样安排的啊!
三
青年人!
你不能像风般飞扬,
便应当像山般静止。
浮云似的
无力的生涯,
只做了诗人的资料啊!
四
小弟弟阿
我灵魂中三颗光明喜乐的星
温柔的,
无可言说的,
灵魂深处的孩子呵!
五
黑暗,
怎样的描述呢?
心灵的深深处,
宇宙的深深处,
灿烂光中的休息处。
六
镜子——
对面照着
反而不自然,
不如翻转过去好。
七
醒着的,
只有孤愤的人罢?
听声声算命的锣儿,
敲破世人的命运。
八
残花缀在繁枝上;
鸟儿飞去了,
撒的落红满地——
生命也是这般的一瞥么?
九
梦儿是最瞒不过的呵,
清清楚楚的,
诚诚实实的,
告诉了
你自己灵魂里的密意和隐忧。
郭沫若诗两首
1天上的街市
远远的/街灯/明了,
好像/闪着/无数的/明星。
天上的/明星/现了,
好像/点着/无数的/街灯。
我想那/缥缈的/空中,
定然有/美丽的/街市。
街市上/陈列的/一些/物品,
定然是/世上/没有的/珍奇。
你看,/那浅浅的/天河,
定然是/不甚/宽广。
那/隔着河的/牛郎/织女,
定能够/骑着牛儿/来往。
我想/他们/此刻,
定然/在/天街/闲游。
不信,/请看/那朵流星,
是他们/提着/灯笼/在走。
2静夜
月光/淡淡,
笼罩着/村外的/松林。
白云/团团,
漏出了/几点/疏星。
天河/何处?
远远的/海雾/模糊。
怕会有/鲛人/在岸,
对月/流珠?
正传:镜双城 外传:《织梦者》
镜破军(附:《东风破》)
镜龙战(上)(附:《神之右手》)
镜龙战(下)
《镜》相关:外传,前传及其他
外传之二:《织梦者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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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沧月
“我不管那群死鱼想干什么!”饕餮的怒火显然是到了爆发的极限,将那截雪白的藤蔓碾的粉碎,咆哮起来,“敢在眼皮底下动老子的人!以为是父族老子就会手下留情?”
邪魔的愤怒,在瞬间让整片大海汹涌!
星月刹那无光,黯淡的天幕下,大海黑沉如墨,卷起了狂风。海岸上勘查案情的人看着猛然间扑向海滩的大浪,惊呼着后退,扔下了那具尸体。
“别冲动。我们还不知道海国如今在水下哪个地点。”在十几层楼高的巨浪扑到海滩上时,辟邪抬起手,凭空凝定了那一波巨浪,对着身边的兄弟低声道,“——你这样乱来,会惊动大哥的。”
守护着这片如今被称为亚细亚大陆的,是他们九个人中的老大:蒲牢。
虽然脱离神袛的行列做了邪魔,然而显然这个兄长还存留着往日的威严,正在发怒中的饕餮也愣了一下,冷静下来。他迅速地用手在面前抹开了一面水镜,往里看了看,舒了一口气:“没事。老大他正在维也纳听音乐会呢。”
九子之老大蒲牢,性喜音乐。上古战国时,每次听到人间钟声乐曲就忍不住化身下凡,趴在编钟上偷听——因为被人类发现,所以至今他的形象还被装饰在大钟的钟纽上。
然而千年来,老大也是与时俱进的,如今的口味已经从黄钟大吕、变成了去维也纳听卡拉扬和小泽征尔,近年又迷上了现代音乐。
“咦,身边换人了?居然不是那个唱起歌来可以撕破我耳膜的女高音了?”饕餮本来只想确认一下老大的位置,可天性好事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记忆中,那个威严沉默、只爱静静倾听音乐的蒲牢,对于人世怀有无比的深沉热爱,而他唯一肯接近的、也是世间用用最美妙歌喉的人类——比如那个红极一时,被誉为“可用歌声和苍穹对话”爱尔兰女歌手梅灵。
然而身为神袛的兄长恪守着人神界限,人类只能成为他的“知音”,却永难抵达他的心灵。他爱那些女子,只为那些天籁一般的歌喉,就如爱一件上苍造出的艺术品。
辟邪有点不耐烦,拉开兄弟:“离开上次看到老大身边的那个女高音都已经八十年,想来早就入土为安了。你以为人类可以活那么长?”
然而说到这里,心下一痛,不由也多看了一眼水镜。
穿着黑色礼服的蒲牢在贵宾席上听着,面色沉静。在他身侧坐着一位身穿雪白长裙的女子,有一双美丽的深绿色眼睛,微笑着倾听,脸色却有些不以为然。画面上正好到了中场休息的间隙,那个金发女子挽着蒲牢站起散步,微微说了一句什么。蒲牢眼睛一亮,露出激赏的神情,连连点头。
“那些音乐只是二流。”辟邪清楚地听到那个女子开口评价,对着身侧蒲牢说出了这样的话——“真正的音乐是安静而纯净的,可以呼唤日月、与上天对话。能让水流淌,让树说话,它是与历史上那些不朽灵魂沟通的桥梁。”
那样的话……难怪老大会连连点头,分明就是梅灵和生前说过的一模一样!
“这个女人不简单啊。”饕餮忽然间有点不安,看着画面里那个匆匆走入后台的女子,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大对。辟邪本来也想急着开始搜索海国,然而在看到那个女子后也莫名的凝重起来,并未立刻离开。
两人就这样静静凝视着水镜,看着彼端的兄长。
中场休息结束,回到座位上的却只有蒲牢一个。而下半场开始的时候,站到台上的、赫然就是那个女子!
在她唱出第一句的时候,天地仿佛都安静下来了。
就在那一瞬间,饕餮和辟邪同时有了一种直觉:这,不是人世间所能有的声音!
“海之歌姬!”注意到了那个女子奇异的蓝色头发和深绿色眼睛,同时地,神袛和邪魔一起脱口而出——海之歌姬是那个貌美善歌的民族里,拥有最美歌喉的鲛人的称号。
传说中在海国鼎盛的时期,在一年一度海市上都会评选歌姬。而鲛人天生就是苍穹下最善于歌唱的种族,传说歌姬之歌,可以遏住行云、停住流水,可以让远航的水手迷失方向,让最凶猛的野兽低头收爪。
而海国湮灭之后,这些也就一起成为了传说。
然而,居然在这面镜子里、看到了传说中海之歌姬的再度出现!
他们两个还来不及猜测这个女子是怎么来到兄长身边,就看到歌声停歇后、台下的一片寂静里蒲牢带着激赏的神情,率先回过神鼓掌。
毫无疑问,这个歌者用天籁般的声音、在瞬间征服了神袛。
“又是鲛人?他们到底要干什么!”饕餮愤愤而纳闷,“老大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凭那个鲛人,伤不到老大——”辟邪看着镜子,下了决定。
生怕注视得太久会被那一边的兄长发现,一挥手,水镜碎裂成无数水珠洒落风中。他对兄弟提议:“我们还是先去找把萧音和艾美——我们从东海开始搜,你往南我往北,哪怕把四大洋翻过来也要赶快找到她们!”
不赶快的话,若萧音以目前的状况重新开始充任织梦者,只怕立刻就要出事!
月光下,喀喇一声响。海水碎裂,然后无痕。
遥远的欧罗巴上空,天籁般的歌声还在回翔。
―――――――――――――――――――――――
四、蓝
五月十日。夜。凌晨三点。日本。
东京都丰岛区飘着靡靡的细雨,深宵寒气森森。
摩天大楼里黑洞洞一片,只有零落几个窗口亮着灯,照出通宵工作的辛勤剪影。
满地的纸张,全工作室的人员都在加班,终于在钟声敲响三下的时候将第二百一十七辑的《遗失大陆·大荒》绘制完成。主笔室的灯全亮着,从老板开始没有一个人在出稿前回去休息——毕竟,对于这种重量级的稿子,即便是号称日本动漫界具有“十一段水准”的星野冢大师,也是竭尽全力半分不敢马虎。
当初二十七岁的星野冢,在人才济济的日本动漫界郁郁不得志,最后借了会说中文的便利,不得已去了中国,靠着办漫画培训班谋生。机缘巧合,某日他遇到了一个自称辟邪的男子,在看了一眼他那些画稿后,默不作声地将一本杂志放在他的手中:那是中国发行量最大的《幻想》,上面刚刚开始连载一部叫做《遗失大陆》的长篇稿子。
他尤自记得那一本登的,是第一卷《海天》的第五章。
他只看了一章,就被那样恢宏瑰丽的世界击倒。迅速去找来了前面部分,连着看了一个通宵。第二日便飞去了《幻想》的总部,和此文的责编非天联系,通过他,和原作者沉音签下动漫改编权——
那是一纸神奇的契约,仿佛命运的权杖点中了他的额头,让他的才华得以显现,将他带上荣誉的颠峰。随着十年来《遗失大陆》的风靡世界,他获得的声誉和地位越来越高,已经被誉为继丰田彦二后的又一国宝级大师。
然而,从那之后的十年,他再也没有见过那个交给他第一卷文章的男子——后来得知,那个叫辟邪的神秘男子,便是本文原作者沉音的唯一助手。
而那个传说中的沉音,更是从未相见。
凌晨四点,终于改完了手下交上来的最后一页画稿。长长舒了口气,戴着金丝眼睛的儒雅中年人从厚厚一堆画稿中抬起头来,对着一边同样满脸疲惫的助手微笑:“好了,完工。我们去对街的中华料理店吃点宵夜吧。”
看到老板通过,全体员工发出了欢呼,收拾东西簇拥着走入空无一人的电梯间。助手伊藤阳子拿了黑风衣给星野冢披上,跟在他身侧。因为知道老板和伊藤**之间的暧昧关系,所有员工都自觉地远远走开。
“星野先生,第二百一十七辑后,《遗失大陆》便是完全结束了吧?”走出电梯后,来到空荡的大街,伊藤**为他撑开伞,并肩走着。然而走了一会,这个十多年前就跟随他的助手,终于忍不住多时的疑问。
“嗯。”星野冢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原稿就是这样,迅速的完结了。”
“可是……”伊藤阳子怯怯的问,“那之后,先生打算画什么呢?”
——因为十年来将全部心力倾注在了《遗失大陆》上,并无其他作品。所以在获得崇高荣誉的同时,业内就有妒忌的同行诋毁说,星野冢之所以出位完全是靠着原作本身的优秀,而离开了《遗失大陆》,他什么都不是。
夜半的冷雨靡靡扑面,零落有几两摩托车高速掠过,带起雨水——那是都市里的暴走少年们在深夜狂飚。听得这样直接的询问,漫画家脸上却一种微笑,不以助手这样的问题为意。
——仿佛,完成了这部耗费了他十年精力的巨作,就如结束了一场生命的跋涉。
“接下来,当然要开始画属于我自己的‘云荒’了啊。”星野冢微笑着,对着伞下合作了十年的女子颔首致意,“阳子会和我一起来完成它么?”
冷雨中,他们是离得如此之近,伊藤阳子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的气息吹拂在脸上。
她的脸红了起来,深深低下头去,结结巴巴:“自然、自然是的——十年来,我、我对先生的心意,先生你……”她眼睛里忽然盈满了泪水,无法说下去。
“我知道。”星野冢满眼微笑,抬起手握住了伊藤的手,接过伞,“我知道的。”
“只是,我曾经和神签了一个契约,把十年的时间完全给了云荒——为了那个契约、我成了一个工作狂。如今,终于可以开始自己的人生。”如释重负的微笑着,星野冢将手探入风衣内袋,“这么些年来,真是辛苦你了。”
一只素白的钻石戒指,在他手中的黑天鹅绒盒中奕奕生辉。
“以后,还要继续辛苦你。”星野冢握住伊藤阳子的手,柔声请求。
忽然,他的眼睛凝结了——
在阳子纤细的手指上,不知何时、赫然已经有了一枚红宝石铂金戒指!
伊藤阳子怕冷似的哆嗦了一下,忘了手里撑着伞,仿佛想把手藏起来。手颓然松开的时候,雨伞落下,辗转,卷入飙车少年带起的风里。顿了顿,脸色苍白的娇小女子终于抬起了头,缓慢而低哑:“我……我接受了村上先生的求婚。就在昨天下午。”
“村上英南?”星野冢的脸色同样苍白,茫然的看着路对面的料理店,喃喃,“就是那个追了你十几年、从家乡最到了东京都的男人?那个中华料理店的老板?”
“嗯……英南很好,还同意我婚后还可以继续现在的工作。”阳子低下头,捏着自己的手,局促地沉默许久,忽然爆发似地啜泣起来,“我、我已经三十二岁了!星野先生……原谅、原谅我差了一步,无法等到这一刻。”
没有人可以一直等待。哪怕爱他如她。
真是命运巨大的嘲讽——一对相爱的人在一起十年,天天去一个料理店吃饭,却因为某个原因始终未曾说出口。沉默的等待和坚持中,期限终于过去的前夜,女子却嫁给了料理店的老板。
“不可能……不可能!”沉默片刻,星野冢忽然低低吼出来了,一把握住她的手,粗暴的撸下了那只象征了她属于别人的戒指,失去理智地往街对面的中华料理店冲去。
“星野先生!”伊藤阳子在后面惊叫了一声。
漫画家充耳不闻,只想着要将这只戒指掷回到情敌的脸上,仿佛冥冥中有一种力量在拖着他的身体,往某个方向走去。
“星野先生!!”阳子的声音急促响起,已经变成了惊惧的尖叫,“小心!小心!”
“嘎——”刺耳的急刹车声划破了寂静的雨夜。
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飞出三五米,随着身形的重重落地,两只银白色的指环从流满血的指尖抛出,在冷雨里划出一高一低两道弧线,叮的一声落到雨水里。
那辆摩托车一连翻滚几下才停住,上面飙车少年同样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的同伴们看到出了大祸,停下车怔怔看了数秒。领头的少年最先回过神来,呼啸一声,带领所有暴走族一哄而去。
“星野先生!星野先生!”伊藤阳子几乎是失去了站立的力气,踉跄着扑跪在星野冢身侧,用颤抖的手抱起那个失去知觉的人,不顾一切的呼喊,“来人!快来人!”
暴雨里,三十二岁女子脸上的一切妆容都被冲洗干净,留下苍白而绝望的容颜。
恍惚间,似乎听到极远处有细微的歌声,美妙如天籁。
然而伊藤阳子睁着空洞的眼睛,望着漆黑的夜,忽然看到了那群在雨夜歌唱着,成群结队翩然飞翔而来的精灵——是幻觉?她来不及分辨,只是紧紧抱着怀里的人,狂乱地呼救。然而,一时间没有任何人回应。仿佛,这个世界死寂了。
“星野先生,终于等到你了。”人首鱼尾的精灵对着那个新的灵魂微笑,看着京都的冷雨穿过那个虚无的身体,“跟我们走吧……我们,等了这一刻很久很久。”
那个灵魂固执地停留在原地,围绕着那个跌坐在雨里的女子。
“霍普森·金先生,已经比你先到了半年。”鲛人的头领继续微笑,对着那个灵魂作出了弯腰邀请的姿式,“我们海国,非常需要借用您的力量。只需要您一天的时间,请务必帮助我们。”
虽然听到霍普森·金这个名字的时候动了一下,那个灵魂依旧在原地冷然不动,周身散发出的逼人灵气让空气凝结。
“当然,我们也会帮您。”鲛人首领有着如大海般碧绿的眼睛,深邃神秘,低下头,轻轻说了一句什么。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话,终于让那个固执的灵魂动了。
冉冉在血泊中升起,飞向高空回旋的鲛人精灵。
第二日清晨,一条新闻震动了整个日本——
《遗失大陆》的绘画者、有着漫画界教父之称的星野冢,在完成最后一辑画稿的当夜,被暴走族撞成重伤,已经陷入脑死亡状态。
这是继半年前霍普森·金在完成《遗失大陆》的**拍摄后脑溢血而死后,又一位和这一巨著相关的名人去世。肇事者当场死亡,而事故的唯一目击者、星野冢的助手伊藤阳子则因为受到极大的刺激而陷入了精神恍惚中,每日只是站在事故发生的街口,对着天空自语。
“请把星野先生还给我。”她摊开手,对着东京都灰冷的天空,喃喃低声,“我爱他。”
手心里,躺着那枚银白色的钻戒。
——那一夜警察来后,她在街上走了一夜,只捡回了这一枚戒指。
她接受了他最后的求婚。
-
艾美醒来的时候,眼前是一片无尽的蔚蓝。
清澈,透明,璀璨,宛如最美丽的勿忘我花,最纯净璀璨的宝石。在她身侧和头顶微微的流动,无声无息。睁开眼睛的那一瞬,她居然忘了身在何处,只是被那样的蓝色吸引沉醉,目不转睛地看着,仿佛看到了那种颜色里极远极远的深处。
无数的精灵,人首鱼尾,在蓝色的最深处飞翔。歌唱或舞蹈。
有星星状的高台,五个尖锐的棱角上点着火,台上描绘着一条巨大的龙。台心放着一块巨大的玉石,仿佛一个雪白的蛋。无数的鲛人就围着它日夜歌唱祈祷。
供奉龙神的金座前,一个带着冠冕的年轻王者抬起头来,他有着天神一样完美的脸。
“咦?”艾美陡然惊醒过来,一下子坐起——这,不就是在海滩上失去知觉的一刹那,看到的那个人?那个鲛人的王?那么,方才自己在蓝色最深处看到的幻影,是多少年前、海国祭祀时的盛况?
坐起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到了一个海底的国度。
身侧是珊瑚筑成的墙,那无所不在的蓝,便是清澈的海水,弥漫了每一分空间。
不知为何,她居然在水底毫无拘束地行动着,和陆地上一样自由的呼吸。
“您醒了么?”身侧有温柔的问话,一只雪白的手臂托上了手里的金盘,盘子里装着新鲜的水草和贝类,“请用膳。王会马上过来。”
“这里是海国么?你们的王又是谁?奇怪……我为什么在水里不会呛着啊?”已经有了进入云荒的经历,此刻艾美倒并不慌张,只问。那只雪白的手臂柔软地延长,长得可怕,一直将食物托到她面前。
女萝!艾美一眼就看出来:眼前这个鲛人女子并非活人,只是一个已经死去多时的女萝。
女萝微笑起来了,柔声一一回答:“您可以自由行动,是因为佩戴了辟水珠。这里的确是沉入水下的海市岛。我们的王,叫做‘蓝’。除了他,我们都还只是灵体——我们的身躯,还被禁锢在‘紫河车’里。”
“蓝……”摸到了颈中那颗珠子,默念着那个名字,艾美心里忽然一动,“我想见他。他到底要我做什么?——是不是…是不是让海国复活?”
“王在神庙里,正和上一任织梦者交谈。”女萝微笑着,声音一直温柔,“您稍稍等待一下,很快王就会来见您——现任的织梦者啊,您是我们所有鲛人的希望。”
“上一任织梦者?萧音姐姐?”艾美这一回是真的惊讶了,直跳起来,“你们把萧音姐姐也抓来了!——这、这怎么行!”
女孩子跳下玉床,一把抓住了女萝,惊慌而急切:“她已经不能动用精神力了!你们、你们怎么可以这样!辟邪会生气的……带我去见海皇!”
女萝的手臂如一颗冰冷的藤蔓,在被她抓住时迅速萎缩褪去,缩入地面。
艾美顾不得什么,也不要别人带路,自顾自的朝着外面跑了出去,想寻找那个鲛人们的神庙,将萧音姐姐带回。
一步踏出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方才位于一个高高的珊瑚礁顶上。
外面,是一望无际的蔚蓝色,微微荡漾。无数海草随着潜流起伏,天光从头顶笼罩下来,依稀可见鱼类成群结队游过,去往远方。
艾美忽然间呆住了——
这是一个庞大的废墟,一望无际。正对着的极远处,隐约有个高台,显然是神庙所在。
一条平整宽阔的大道直通向祭坛,巨大的石条铺满海底,雕刻着精美的花纹,显示了这里曾经有过怎样辉煌的文明。大道两侧林立着珊瑚垒成的房子,高达三层,精致玲珑。然而这些艺术品一般的建筑仿佛在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里坍塌,崩裂了一地,在海底静静沉睡着,长满了海苔和水草,成为鱼类的乐园。
而那条路的两侧,开满了雪白色的花朵。
那些白色的藤蔓从废墟里发芽,生长,延展,布满了大道两侧。那些藤蔓在道路两侧结成了林带一样的屏障,相互纠缠牵挽,开满了细碎的美丽白花,叶子如鸾鸟羽毛一样美丽。一眼看去,雪白的花海、一直绵延到了尽头的神殿底下。
艾美的惊呼被冻结在咽喉里——那么多…那么多的女萝郎藤!
到底在远古的那一场大难里,有多少鲛人在瞬间死去?
她猜测着萧音姐姐就在大道尽头高台上的神殿里,然而看着眼前无数林立的苍白手臂,却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织梦者。”忽然间,有个声音微笑起来了,“您醒了么?”
随着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艾美忽地惊叫出声:“Lydia!”
前日刚刚死去的女职员静静站在废墟大道上,对着她深深行礼。那个穿着酒红色晚礼服死去的女子现在仿佛换了一个人,穿着上古的装束:长袍及地,发上带着雪白的花冠,眉间画着一个奇异的符号。
“我不是Lydia。”行礼完毕,站在大道上仰首看着珊瑚礁上醒来的少女,对方脸上却有一个莫测的微笑,“Lydia不过只是一个浮生幻影,那个凡俗的躯体也早已死去。我应王的召唤回到海国——我是侍奉龙神的海巫女·凝光。”
“海巫女……”艾美怔了一下,从珊瑚礁顶上顺着洋流掠下,细细看着眼前的女子。
的确已经悄然变了:深蓝色的长发,碧绿的眼睛,带着女萝编织成的花冠,拖地的长袍下,露出的不是双脚、而是鱼类的尾鳍。
“可是……”艾美茫然问,“Johnson呢?他、他怎么办?”
“他怀着必死之心跃入大海,灵魂已然抵达海国。”说到那个人世的恋人,凝光脸上却依然平静,“他将转生为海国的子民,成为我们的兄弟,从此和我们一起生活在大海。”
“兄弟?”艾美惊讶地脱口,“他可是你男朋友啊!”
凝光微笑起来:“没关系。他在红莲中醒来时,会忘记一切。”
“这不公平!”艾美叫起来了,满面不平,忿忿看着凝光,“他舍命跳下海,可不是为了当你兄弟来的!你把他引到这里,却不嫁给他,这不是骗人么?”
“他自己愿意跳下来,”凝光却不理她,径自转过头去,“就如我自己愿意回到海国。”
“可他不是自己愿意忘记!”艾美追着她的步伐,在雕刻着图案的大道上奔跑。仔细看去,那些巨大的石条上雕刻着的却是龙的图腾,绵延无边,通向大道尽头的神殿。
“那你要我怎么办!”凝光忽然站定,回头低声厉喝,失去了保持着的平静风度。
“嫁给他啊!”艾美指着远处的祭坛,“我陪你去见海皇,和他说,你不做海巫女了,去嫁给他吧。反正他现在也能当海国的人了,是不是?”
凝光嘴角微微动了一下,仿佛有一个苦笑,却没有回答。
这个才十八岁的织梦者,真是让人羡慕。颈中悬着神之古玉,拥有着天下罕有的创造力,甚至受到神袛的眷顾。这个拥有巨大精神力的少女一直受到了良好的保护,一直如此天真活泼,将所有事情看得简单,忽略了中间过程而直指结果。
“我不能丢弃我的族人。” 女萝结成的雪白森林里,海巫女静静站立。
艾美颤了一下,抬头看着遮蔽了海底的尸体丛林。
“他们已经死了……你……”她鼓起勇气,才让自己没有拔脚就跑。
“他们没有死!”凝光眼神坚定,轻柔慈爱地抚摩着那些冰冷的藤萝,而那些藤萝也扭曲着缠上了她的手臂,“你来摸摸看,他们的心,还在缓慢的跳跃。”
“他们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死去’——三千年前那一场天地裂变后,族人们靠着龙神舍身庇佑逃回了海里,却无法生活在当时那样污秽的环境。为了避免在海底窒息,王主持了一场典礼,耗尽了几乎全部的力量,将所有族人封入紫河车,以女萝的形态、在海底沉睡。”
“一睡就是三千年?”艾美惊讶。
“是。”凝光微微叹气,看着那些只能以藤萝形状被禁锢地底的同族,“真是久远的时间……久远到、他们都以为自己真的死去了,无法醒过来。”
“到了现在,应该可以醒来建国了吧?让海皇把他们再复苏过来就是。”艾美诧异。
听到那一句话,海巫女的眼底闪现出了无奈的光,叹息着低下头去:“可是我们失去了龙神。而我们的王在那一场巨变里耗尽了所有的力量,数千年一直在水晶棺里沉睡。直到一年前感觉到了云荒世界再度剧变,才苏醒过来。”
——一年前云荒世界的再度剧变?
是说辟邪和萧音姐姐终于放弃了那个死去的大陆么?那么多死灵的转生,惊动了海皇?
“然而,失去了龙神后,以王的力量,却无法重新唤醒所有族人。”
艾美听到这里,终于明白过来:“噢,你们想让我来叫醒他们,是不是?”
然而想了想,却依旧摇摇头:“不可能——就算无法唤醒蛟龙也罢了,可以海皇的力量、怎么可能不能唤醒族人呢?”
凝光微微一笑,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往前走去:“跟我来。”
艾美迟疑地跟着她,一路沿着大道往前,转了个弯,来到了一个海底花园。
“哇……”她眼前一亮,脱口惊呼起来,吓得一群鱼簌簌的游开。
那里,开满了无比艳丽的“花朵”——细细看去,却是海葵和海星,还有说不出名字的珊瑚和藻类。深海里的植物是人世未见的美丽奇特,每一样都让艾美惊讶不已。它们以珊瑚为泥土,在海底茂盛地开放着,中间还点缀着无数细小绚丽的贝壳,开阖着吐出珠光。
艾美一下子被眼前的奇景惊住,忘了继续询问,只管东看西看,一路走入花园里去。
这一年来,她跟着饕餮踏遍世界各地,看尽陆上风光,对于水底世界却是一无所知。
这是一个规模宏大的花园,地面上铺着精心打磨过的贝壳,沿着小径种植着无数深海珍稀植物,摹仿陆上山川地貌,堆叠着假山,用宝石黄金雕刻出飞鸟禽兽的样子,栩栩如生,代表着这个海底国度曾经到达过怎样的文明颠峰。
在花园的正中,却是一个巨大的池子,上面盛开一种奇特的红莲。
“啊呀!”艾美叫起来了,“这就是你说的灵魂转生用的红莲?”
“是。”凝光看着莲花,眼神温和,“是专门为那些不惜一切要来到海国的灵魂准备的。”
“会有很多人想到海国来么?”艾美诧异。
“嗯。在云荒某个时期,海国是陆地上所有人的梦想。”凝光微笑起来,仿佛在回忆那个全盛岁月,“它代表了财富、艺术、美丽和永生。无数人抱了必死之心,前赴后继的来到这里。然后,在莲花池上醒转,获得新的生命,融入我们民族。”
“变成和你们一样的鱼尾?”艾美觉得不可思议。
“是。”凝光看了她一眼,微笑,“鱼尾不好么?”
“呃,不是不是。”艾美一下子红了脸,低声,“我只是…觉得…很不方便的样子。”
“在水里,自然是要有鱼尾才方便。”凝光没有和这个年轻的织梦者多计较,只是转头看着莲花池中,慢慢道,“反正王现在还不能见你,我就给你讲一段故事吧……”
“关于海国和鲛人的事情,我都知道的。”艾美以为这个鲛人女巫又要给自己重新上课,连忙分辩,带着一丝骄傲的表情,催促,“我要去看萧音姐姐!”
“前任织梦者受到了很好的款待。王那样的人、决不会逼迫她做任何不愿做的事情。你尽可放心。”海巫女眼神是奇特的,一直一直的凝望着莲花池。忽地叹了口气,转身凝视着艾美,握起年轻的织梦者的手,敬畏地放到自己额头上,梦呓般地:“织梦者啊,如果命运让我们在万载倥偬里有这一刹相逢的机会,那我要通过你将那段岁月留给历史。”
“我要给你讲的,是史书上没有的故事。没有一个人敢把它记录下来,而知道它的人,又几乎没有机会把它流传下来。可是,我不愿在我死去后这一切被埋葬在深深海底。”
“啊?”织梦者天性瞬间抬头,艾美的好奇心被激发出来了,支起了耳朵,“你说?”
“你看到莲花池中间那尊雕像了么?”凝光淡淡问。
莲花池很大,而塑像只有真人大小,艾美被这么一提醒,才注意到。
——那尊白玉雕像并不是鲛人,而是一个陆上的人类女子。穿着华丽的空桑式样衣服,长长的衣裾上,绣着白薇花的纹章。在她脚下,同样开放着无数雪白的蔷薇——那是白玉和冰晶雕刻而成的花朵,在数千尺深的海底静静绽放了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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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遗事
“咦,这是怎么回事?”有考据癖的少女弯下腰去,仔细看了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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