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士比亚和普西京的诗。

莎士比亚和普西京的诗。,第1张

莎士比亚的诗
1 
我们愿最美的人繁衍生息,
娇艳的玫瑰才会永不凋零, 
成熟的总要死去, 
柔弱的后代自会把他放在心间; 
而你,却只与自己明亮的眼睛为伴, 
燃烧自己,培育那眼里的火焰, 
把丰收的地方变成一场饥荒, 
你与自己为敌,对甜美的自己未免过于残忍。 
你是当今世界最新鲜的装饰品, 
你是灿烂春天里的唯一信使, 
你在自己的蓓蕾里埋葬了你的子孙, 
你这个爱财如命的家伙,
你越是吝啬情况就越糟糕。 
怜悯这个世界吧,
否则你就是个贪得无厌的人, 
你把世界应得的一份吃了,只剩下你和坟墓。 
二 
当四十个冬天围攻你的朱颜, 
在你美的园地挖下深的战壕, 
你青春的华服,那么被人艳羡, 
将成褴褛的败絮,谁也不要瞧: 
那时人若问起你的美在何处, 
哪里是你那少壮年华的宝藏, 
你说,“在我这双深陷的眼眶里, 
是贪婪的羞耻,和无益的颂扬。” 
你的美的用途会更值得赞美, 
如果你能够说,“我这宁馨小童 
将总结我的账,宽恕我的老迈,” 
证实他的美在继承你的血统! 
这将使你在衰老的暮年更生, 
并使你垂冷的血液感到重温。 
三 
照照镜子,告诉你那镜中的脸庞, 
说现在这庞儿应该另造一副; 
如果你不赶快为它重修殿堂, 
就欺骗世界,剥掉母亲的幸福。 
因为哪里会有女人那么淑贞 
她那处女的胎不愿被你耕种? 
哪里有男人那么蠢,他竟甘心 
做自己的坟墓,绝自己的血统? 
你是你母亲的镜子,在你里面 
她唤回她的盛年的芳菲四月: 
同样,从你暮年的窗你将眺见—— 
纵皱纹满脸——你这黄金的岁月。 
但是你活着若不愿被人惦记, 
就独自死去,你的肖像和你一起。 
四 
俊俏的浪子,为什么把你那份 
美的遗产在你自己身上耗尽? 
造化的馈赠非赐予,她只出赁; 
她慷慨,只赁给宽宏大量的人。 
那么,美丽的鄙夫,为什么滥用 
那交给你转交给别人的厚礼? 
赔本的高利贷者,为什么浪用 
那么一笔大款,还不能过日子?
因为你既然只和自己做买卖, 
就等于欺骗你那妩媚的自我。 
这样,你将拿什么账目去交代, 
当造化唤你回到她怀里长卧? 
你未用过的美将同你进坟墓; 
用呢,就活着去执行你的遗嘱。 
五 
那些时辰曾经用轻盈的细工 
织就这众目共注的可爱明眸, 
终有天对它摆出魔王的面孔, 
把绝代佳丽剁成龙锺的老丑: 
因为不舍昼夜的时光把盛夏 
带到狰狞的冬天去把它结果; 
生机被严霜窒息,绿叶又全下, 
白雪掩埋了美,满目是赤裸裸: 
那时候如果夏天尚未经提炼, 
让它凝成香露锁在玻璃瓶里, 
美和美的流泽将一起被截断, 
美,和美的记忆都无人再提起: 
但提炼过的花,纵和冬天抗衡, 
只失掉颜色,却永远吐着清芬。 
六 
那么,别让冬天嶙峋的手抹掉 
你的夏天,在你未经提炼之前: 
熏香一些瓶子;把你美的财宝 
藏在宝库里,趁它还未及消散。 
这样的借贷并不是违禁取利, 
既然它使那乐意纳息的高兴; 
这是说你该为你另生一个你, 
或者,一个生十,就十倍地幸运; 
十倍你自己比你现在更快乐, 
如果你有十个儿子来重现你: 
这样,即使你长辞,死将奈你何, 
既然你继续活在你的后裔里? 
别任性:你那么标致,何必甘心 
做死的胜利品,让蛆虫做子孙。 
七 
看,当普照万物的太阳从东方 
抬起了火红的头,下界的眼睛 
都对他初升的景象表示敬仰, 
用目光来恭候他神圣的驾临; 
然后他既登上了苍穹的极峰, 
像精力饱满的壮年,雄姿英发, 
万民的眼睛依旧膜拜他的峥嵘, 
紧紧追随着他那疾驰的金驾。 
但当他,像耄年拖着尘倦的车轮, 
从绝顶颤巍巍地离开了白天, 
众目便一齐从他下沉的足印 
移开它们那原来恭顺的视线。 
同样,你的灿烂的日中一消逝, 
你就会悄悄死去,如果没后嗣。 
八 
我的音乐,为何听音乐会生悲? 
甜蜜不相克,快乐使快乐欢笑。 
为何爱那你不高兴爱的东西, 
或者为何乐于接受你的烦恼? 
如果悦耳的声音的完美和谐 
和亲挚的协调会惹起你烦忧, 
它们不过委婉地责备你不该 
用独奏窒息你心中那部合奏。 
试看这一根弦,另一根的良人, 
怎样融洽地互相呼应和振荡; 
宛如父亲、儿子和快活的母亲, 
它们联成了一片,齐声在欢唱。 
它们的无言之歌都异曲同工 
对你唱着:“你独身就一切皆空。” 
九 
是否因为怕打湿你寡妇的眼, 
你在独身生活里消磨你自己? 
哦,如果你不幸无后离开人间, 
世界就要哀哭你,像丧偶的妻。 
世界将是你寡妇,她永远伤心 
你生前没给她留下你的容貌; 
其他的寡妇,靠儿女们的眼睛, 
反能把良人的肖像在心里长保。 
看吧,浪子在世上的种种浪费 
只换了主人,世界仍然在享受; 
但美的消耗在人间将有终尾: 
留着不用,就等于任由它腐朽。 
这样的心决不会对别人有爱, 
既然它那么忍心把自己戕害。 
一零 
羞呀,否认你并非不爱任何人, 
对待你自己却那么欠缺绸缪。 
承认,随你便,许多人对你钟情, 
但说你并不爱谁,谁也要点头。 
因为怨毒的杀机那么缠住你, 
你不惜多方设计把自己戕害, 
锐意摧残你那座峥嵘的殿宇, 
你唯一念头却该是把它重盖。 
哦,赶快回心吧,让我也好转意! 
难道憎比温婉的爱反得处优? 
你那么貌美,愿你也一样心慈, 
否则至少对你自己也要温柔。 
另造一个你吧,你若是真爱我, 
让美在你儿子或你身上永活。 
一一 
和你一样快地消沉,你的儿子, 
也将一样快在世界生长起来; 
你灌注给青春的这新鲜血液 
仍将是你的,当青春把你抛开。 
这里面活着智慧、美丽和昌盛; 
没有这,便是愚蠢、衰老和腐朽: 
人人都这样想,就要钟停漏尽, 
六十年便足使世界化为乌有。 
让那些人生来不配生育传宗, 
粗鲁、丑陋和笨拙,无后地死去; 
造化的至宠,她的馈赠也最丰, 
该尽量爱惜她这慷慨的赐予: 
她把你刻做她的印,意思是要 
你多印几份,并非要毁掉原稿。 
一二 
当我数着壁上报时的自鸣钟, 
见明媚的白昼坠入狰狞的夜, 
当我凝望着紫罗兰老了春容, 
青丝的卷发遍洒着皑皑白雪; 
当我看见参天的树枝叶尽脱, 
它不久前曾荫蔽喘息的牛羊; 
夏天的青翠一束一束地就缚, 
带着坚挺的白须被舁上殓床; 
于是我不禁为你的朱颜焦虑: 
终有天你要加入时光的废堆, 
既然美和芳菲都把自己抛弃, 
眼看着别人生长自己却枯萎; 
没什么抵挡得住时光的毒手, 
除了生育,当他来要把你拘走。 
一三 
哦,但愿你是你自己,但爱呀,你 
终非你有,当你不再活在世上: 
对这将临的日子你得要准备, 
快交给别人你那俊秀的肖像。 
这样,你所租赁的朱颜就永远 
不会有满期;于是你又将变成 
你自己,当你已经离开了人间, 
既然你儿子保留着你的倩影。 
谁肯让一座这样的华厦倾颓, 
如果小心地看守便可以维护 
它的光彩,去抵抗隆冬的狂吹 
和那冷酷的死神无情的暴怒? 
哦,除非是浪子;我爱呀,你知道 
你有父亲;让你儿子也可自豪。 
一四 
并非从星辰我采集我的推断; 
可是我以为我也精通占星学, 
但并非为了推算气运的通蹇, 
以及饥荒、瘟疫或四时的风色; 
我也不能为短促的时辰算命, 
指出每个时辰的雷电和风雨, 
或为国王占卜流年是否亨顺, 
依据我常从上苍探得的天机。 
我的术数只得自你那双明眸, 
恒定的双星,它们预兆这吉祥: 
只要你回心转意肯储蓄传后, 
真和美将双双偕你永世其昌。 
要不然关于你我将这样昭示: 
你的末日也就是真和美的死。 
一五 
当我默察一切活泼泼的生机 
保持它们的芳菲都不过一瞬, 
宇宙的舞台只搬弄一些把戏 
被上苍的星宿在冥冥中牵引; 
当我发觉人和草木一样蕃衍, 
任同一的天把他鼓励和阻挠, 
少壮时欣欣向荣,盛极又必反, 
繁华和璀璨都被从记忆抹掉; 
于是这一切奄忽浮生的征候 
便把妙龄的你在我眼前呈列, 
眼见残暴的时光与腐朽同谋, 
要把你青春的白昼化作黑夜; 
为了你的爱我将和时光争持: 
他摧折你,我要把你重新接枝。 
一六 
但是为什么不用更凶的法子 
去抵抗这血淋淋的魔王——时光? 
不用比我的枯笔吉利的武器, 
去防御你的衰朽,把自己加强? 
你现在站在黄金时辰的绝顶, 
许多少女的花园,还未经播种, 
贞洁地切盼你那绚烂的群英, 
比你的画像更酷肖你的真容: 
只有生命的线能把生命重描; 
时光的画笔,或者我这枝弱管, 
无论内心的美或外貌的姣好, 
都不能使你在人们眼前活现。
献出你自己依然保有你自己, 
而你得活着,靠你自己的妙笔。 
一七 
未来的时代谁会相信我的诗, 
如果它充满了你最高的美德? 
虽然,天知道,它只是一座墓地 
埋着你的生命和一半的本色。 
如果我写得出你美目的流盼, 
用清新的韵律细数你的秀妍, 
未来的时代会说:“这诗人撒谎: 
这样的天姿哪里会落在人间!” 
于是我的诗册,被岁月所熏黄, 
就要被人藐视,像饶舌的老头; 
你的真容被诬作诗人的疯狂, 
以及一支古歌的夸张的节奏: 
但那时你若有个儿子在人世, 
你就活两次:在他身上,在诗里。 
一八 
我怎么能够把你来比作夏天? 
你不独比它可爱也比它温婉: 
狂风把五月宠爱的嫩蕊作践, 
夏天出赁的期限又未免太短: 
天上的眼睛有时照得太酷烈, 
它那炳耀的金颜又常遭掩蔽: 
被机缘或无常的天道所摧折, 
没有芳艳不终于雕残或销毁。 
但是你的长夏永远不会雕落, 
也不会损失你这皎洁的红芳, 
或死神夸口你在他影里漂泊, 
当你在不朽的诗里与时同长。 
只要一天有人类,或人有眼睛, 
这诗将长存,并且赐给你生命。 
一九 
饕餮的时光,去磨钝雄狮的爪, 
命大地吞噬自己宠爱的幼婴, 
去猛虎的颚下把它利牙拔掉, 
焚毁长寿的凤凰,灭绝它的种, 
使季节在你飞逝时或悲或喜; 
而且,捷足的时光,尽肆意地摧残 
这大千世界和它易谢的芳菲; 
只有这极恶大罪我禁止你犯: 
哦,别把岁月刻在我爱的额上, 
或用古老的铁笔乱画下皱纹: 
在你的飞逝里不要把它弄脏, 
好留给后世永作美丽的典型。 
但,尽管猖狂,老时光,凭你多狠, 
我的爱在我诗里将万古长青。 
二零 
你有副女人的脸,由造化亲手 
塑就,你,我热爱的情妇兼情郎; 
有颗女人的温婉的心,但没有 
反复和变幻,像女人的假心肠; 
眼睛比她明媚,又不那么造作, 
流盼把一切事物都镀上黄金; 
绝世的美色,驾御着一切美色, 
既使男人晕眩,又使女人震惊。 
开头原是把你当女人来创造: 
但造化塑造你时,不觉着了迷, 
误加给你一件东西,这就剥掉 
我的权利——这东西对我毫无意义。 
但造化造你既专为女人愉快, 
让我占有,而她们享受,你的爱。 
二一 
我的诗神并不像那一位诗神 
只知运用脂粉涂抹他的诗句, 
连苍穹也要搬下来作妆饰品, 
罗列每个佳丽去赞他的佳丽, 
用种种浮夸的比喻作成对偶, 
把他比太阳、月亮、海陆的瑰宝, 
四月的鲜花,和这浩荡的宇宙 
蕴藏在它的怀里的一切奇妙。 
哦,让我既真心爱,就真心歌唱, 
而且,相信我,我的爱可以媲美 
任何母亲的儿子,虽然论明亮 
比不上挂在天空的金色烛台。 
谁喜欢空话,让他尽说个不穷; 
我志不在出售,自用不着祷颂。 
二二 
这镜子决不能使我相信我老, 
只要大好韶华和你还是同年; 
但当你脸上出现时光的深槽, 
我就盼死神来了结我的天年。 
因为那一切妆点着你的美丽 
都不过是我内心的表面光彩; 
我的心在你胸中跳动,正如你 
在我的:那么,我怎会比你先衰? 
哦,我的爱呵,请千万自己珍重, 
像我珍重自己,乃为你,非为我。 
怀抱着你的心,我将那么郑重, 
像慈母防护着婴儿遭受病魔。 
别侥幸独存,如果我的心先碎; 
你把心交我,并非为把它收回。 
二三 
仿佛舞台上初次演出的戏子 
慌乱中竟忘记了自己的角色, 
又像被触犯的野兽满腔怒气, 
它那过猛的力量反使它胆怯; 
同样,缺乏着冷静,我不觉忘掉 
举行爱情的仪节的彬彬盛典, 
被我爱情的过度重量所压倒, 
在我自己的热爱中一息奄奄。 
哦,请让我的诗篇做我的辩士, 
替我把缠绵的衷曲默默诉说, 
它为爱情申诉,并希求着赏赐, 
多于那对你絮絮不休的狡舌: 
请学会去读缄默的爱的情书, 
用眼睛来听原属于爱的妙术。 
二四 
我眼睛扮作画家,把你的肖像 
描画在我的心版上,我的肉体 
就是那嵌着你的姣颜的镜框, 
而画家的无上的法宝是透视。 
你要透过画家的巧妙去发见 
那珍藏你的奕奕真容的地方; 
它长挂在我胸内的画室中间, 
你的眼睛却是画室的玻璃窗。 
试看眼睛多么会帮眼睛的忙: 
我的眼睛画你的像,你的却是 
开向我胸中的窗,从那里太阳 
喜欢去偷看那藏在里面的你。 
可是眼睛的艺术终欠这高明: 
它只能画外表,却不认识内心。 

普希金的诗 
致恰阿达耶夫
爱情、希望、默默的荣誉——
哄骗给我们的喜悦短暂,
少年时代的戏耍已经消逝,
如同晨雾,如同梦幻;
可是一种愿望还在胸中激荡,
我们的心焦灼不安,
我们经受着宿命势力的重压,
时刻听候着祖国的召唤。
我们忍受着期待的煎熬
切盼那神圣的自由时刻来到,
正象风华正茂的恋人
等待忠实的幽会时分。
趁胸中燃烧着自由之火,
趁心灵向往着自由之歌,
我的朋友,让我们用满腔
壮丽的激情报效祖国!
同志啊,请相信:空中会升起
一颗迷人的幸福之星,
俄罗斯会从睡梦中惊醒,
并将在专制制度的废墟上
铭刻下我们的姓名!

致克恩
我记得那美妙的瞬间:
你就在我的眼前降临,
如同昙花一现的梦幻,
如同纯真之美的化身。

我为绝望的悲痛所折磨,
我因纷乱的忙碌而不安,
一个温柔的声音总响在耳边,
妩媚的身影总在我梦中盘旋。

岁月流逝。一阵阵迷离的冲动
象风暴把往日的幻想吹散,
我忘却了你那温柔的声音,
也忘却了你天仙般的容颜。

在荒凉的乡间,在囚禁的黑暗中,
我的时光在静静地延伸,
没有崇敬的神明,没有灵感,
没有泪水,没有生命,没有爱情。

我的心终于重又觉醒,
你又在我眼前降临,
如同昙花一现的梦幻,
如同纯真之美的化身

心儿在狂喜中萌动,
一切又为它萌生:
有崇敬的神明,有灵感,
有泪水,有生命、也有爱情。

纪念碑
我给自己建起了一座非手造的纪念碑,
人民走向那里的小径永远不会荒芜,
它将自己坚定不屈的头颅高高昂起,
高过亚历山大的石柱。

不,我绝不会死去,心活在神圣的竖琴中,
它将比我的骨灰活得更久,永不消亡,
只要在这个月照的世界上还有一个诗人,
我的名声就会传扬。

整个伟大的俄罗斯都会听到我的传闻,
各种各样的语言都会呼唤我的姓名,
无论骄傲的斯拉夫人的子孙,还是芬兰人、
山野的通古斯人、卡尔梅克人。

我将长时期地受到人民的尊敬和爱戴:
因为我用竖琴唤起了人民善良的感情,
因为我歌颂过自由,在我的残酷的时代,
我还曾为死者呼吁同情。

啊,我的缪斯,你要听从上天的吩咐,
既不怕受人欺侮,也不希求什么桂冠,
什么诽谤,什么赞扬,一概视若粪土,
也不必理睬那些笨蛋。

致大海
再见吧,自由的原素!
最后一次了,在我眼前
你的蓝色的浪头翻滚起伏,
你的骄傲的美闪烁壮观。
仿佛友人的忧郁的絮语,
仿佛他别离一刻的招呼,
最后一次了,我听着你的
喧声呼唤,你的沉郁的吐诉。
我全心渴望的国度啊,大海!
多么常常地,在你的岸上
我静静地,迷惘地徘徊,
苦思着我那珍爱的愿望。
啊,我多么爱听你的回声,
那喑哑的声音,那深渊之歌,
我爱听你黄昏时分的幽静,
和你任性的脾气的发作!
渔人的渺小的帆凭着
你的喜怒无常的保护
在两齿之间大胆地滑过,
但你若汹涌起来,无法克服,
成群的渔船就会覆没。
直到现在,我还不能离开
这令我厌烦的凝固的石岸,
我还没有热烈地拥抱你,大海!
也没有让我的诗情的波澜
随着你的山脊跑开!
你在期待,呼唤……我却被缚住,
我的心徒然想要挣脱开,
是更强烈的感情把我迷住,
于是我在岸边留下来……
有什么可顾惜的?而今哪里
能使我奔上坦荡的途径?
在你的荒凉中,只有一件东西
也许还激动我的心灵。
一面峭壁,一座光荣的坟墓……
那里,种种伟大的回忆
已在寒冷的梦里沉没,
啊,是拿破仑熄灭在那里。
他已经在苦恼里长眠。
紧随着他,另一个天才
象风暴之间驰过我们面前,
啊,我们心灵的另一个主宰。
他去了,使自由在悲泣中!
他把自己的桂 冠留给世上。
喧腾吧,为险恶的天时而汹涌,
噢,大海!他曾经为你歌唱。
他是由你的精气塑成的,
海啊,他是你的形象的反映;
他象你似的深沉、有力、阴郁,
他也倔强得和你一样。
世界空虚了……哦,海洋,
现在你还能把我带到哪里?
到处,人们的命运都是一样:
哪里有幸福,必有教育
或暴君看守得非常严密。
再见吧,大海!你壮观的美色
将永远不会被我遗忘;
我将久久地,久久地听着
你在黄昏时分的轰响。
心里充满了你,我将要把
你的山岩,你的海湾,
你的光和影,你的浪花的喋喋,
带到森林,带到寂静的荒原。

巴奇萨拉的喷泉
许多人和我一样,来看过这个喷泉;但是有些人死了,又有些人流散在远方。——沙地
基列坐在那里,目光幽黯,
他的琥珀烟嘴冒着浓烟;
卑微的臣僚鸦雀无声
环绕着这威严的可汗。
宫廷里弥漫着一片寂静,
所有的人都毕恭毕敬
从可汗阴沉的脸膛
看到了忧烦怒恼的征象。
但骄傲的帝王已不耐烦;
摆了摆手,那一群臣僚
便躬着身子,退出金殿。

他独自坐在宏大的殿里,
这才比较自如地呼吸,
他的严峻的前额,也才更
清楚地表现内心的激动,
这有如海湾明镜似的水波
映照着团团狂暴的乌云。

是什么鼓动着那高傲的心?
什么思想在他脑海里盘旋?
是不是又要对俄罗斯战争?
还是要把法令传到波兰?
是心里燃烧着血海的冤仇?
还是在大军里发现了叛谋?
难道他忧惧深山里的好汉?
或是热那亚的诡计多端?

不是的。战场上的光荣
他已经厌烦;那威武的手臂
他已经疲倦。他的思想
已经和战争毫无关系。
难道是另外一种叛乱
由罪恶的曲径向后宫潜入,
难道宫闱里幽闭的嫔妃
有谁把心许给了邪教徒?
不是的。基列怯懦的妻妾
连这么想想都没有胆量;
她们受着严密而冷酷的监督,
像花朵,在悒郁的寂静里开放;
她们在枯索无聊的岁月中
从不知道什么是偷情。
她们的美貌已被安全地
关进了牢狱的阴影,
就好象是阿拉伯的花朵
在玻璃暖房里寄生。
她们一天天将岁月消磨——
呵,悒郁的岁月,无尽无休,
而看着自己的青春和爱情
不知不觉地随着流走。
对于她们,每天都那么单调,
每一刻钟都那么迟缓。
在后宫里,生活异常懒散,
它很少闪过欢笑的颜色。
年青的嫔妃无精打采,
便想些方法排遣胸怀,
不是更换华丽的衣服,
便是玩些游戏,谈谈闲天,
或者成群结队地款步
在喧响的流泉旁边,
高临那清澈见底的水流,
漫游于茂密的枫树荫间。
凶狠的太监跟在当中,
想要躲开他万万不能;
他的监督的耳朵和目光
时时都盯在她们身上。
就靠着他的不懈的努力
建立起永恒不变的秩序。
可汗的意志是他唯一的法典;
就连可兰经神圣的教言,
也没有如此严格地尊行。
他从不希望别人的垂青,
像一具木偶,他承受着
人们的嘲笑,指责,憎恶,
还有不逊的戏谑的凌辱,
还有轻蔑,恳求,轻轻的叹息,
畏惧的神色,气愤的怨诉。
他很熟谙女人的性格;
无论是你故意或者无意,
狡猾的他都一一洞悉
温柔的眼色,含泪无言的谴责,
早已引不起他的同情,
因为这一切他已不再相信。

在暑天,年青的宫妃披散着
轻柔的鬈发,在泉里沐浴,
她们让那泉水的清波
流泻下姣好诱人的躯体,
而他,这个监守人,寸步不离
看她们笑闹;对着这一群
赤体的美人,毫不动心。
在夜晚,他常常趁着幽暗,
轻踮着脚尖在宫里巡行;
他 那牡 踩着地毡,
推开轻便的门,溜进卧房,
然后走过一张张卧床;
他要查看这些昏睡的嫔妃
做着什么旖旎的美梦,
有什么呓语可以偷听;
凡是喘息,叹息,哪怕最轻的
颤动,他都深切地注意;
只要谁在梦中,唤着外人的
名字,或者对知心的女友
略微吐露了罪孽的思想,
那她就算触着了霉头!
但基列的心里为什么忧烦?
他手中的烟袋早已灰暗;
太监在门旁静候着命令,
动也不动,连出气都不敢。
沉思的可汗从座位起立,
门儿大开,他默默无言地
向不久以前还受宠的
那些嫔妃的禁宫里走去。

她们正坐在光滑的绒毡上
环绕着一座飞溅的喷泉,
一面在一起彼此笑谑,
一面无心地等待可汗。
她们充满了稚气的喜悦
看着鱼儿在澄澈的水中,
在大理石的池底往来游泳。
有人故意把黄金的耳环
掉在水里,和鱼儿作伴。
这时候,清凉芬芳的果汁
已由女奴们依次传递,
而突然,整个的内廷
响起了清脆美妙的歌声。

年青的郡主玛丽亚
还是刚刚在异邦居留,
在故国,她的花一般的容貌
也没有争妍很久。
她愉悦着父亲的晚年,
他为她感到骄傲和安慰。
凡是她的话无不听从,
女儿的心意是父亲的法典。
老人的心里只有一桩事情:
但愿爱女终身的命运
能象春日一样明朗;
他愿意:即使片刻的悲伤
也别在她心间投下阴影;
他希望她甚至在出嫁以后
也不断想起少女的青春,
想起快乐的日子,那么甜蜜,
像一场春梦飞快地逝去。
呵,她的一切是多么迷人:
安静的性格,活泼而柔和的
举止,倦慵而浅绿的眼睛。
这美好的自然的赋与
她更给添上艺术的装饰:
在家中的宴会上,她常常
弹奏一曲,使座客神往。
多少权贵和富豪,一群群
都曾跑来向玛丽亚求婚,
多少青年为她在暗中神伤。
然而在她平静的心坎
她还不懂什么是爱情,
只知在家门里,和一群女伴
嬉笑,游玩,度过无忧的光阴。

但是才多久!鞑靼的铁骑
像流水似地涌进了波兰:
转眼间,就是谷仓的火
也不曾这样迅速地蔓延。
原是一片锦绣的山河
给战争摧毁得破碎零落;
太平的欢乐不见了,
树林和村庄一片凄凉,
高大的王府也已空旷,
玛丽亚的闺房寂然无声……
在家祠里,那威武的祖先
还在作着寒冷的梦,
但新的坟墓,悬着冠冕
和纹章,又添在他们旁边……
父亲安息了,女儿已被俘,
刻薄的强人承继了王府,
整个河山到处荒凉,
在重轭之下忍受着屈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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