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雪梅生在昆明,长在昆明,是个地地道道的城市女孩。尽管她父亲也是农民的儿子,但是到了雪梅这儿,农村似乎和她没有关联了。
认识她那年,我读初中一年级。雪梅也因家庭变故回到农村,这样的人生变化有点让她摸不着头脑。父亲因病逝世,母亲再婚,这好像没有什么不对。她不知道,错就错在她性格叛逆顽劣,和后爸严重不和,和后爸的儿子大打出手。其实她一次也没占到便宜,那小子太强悍了,柔弱的她哪里是对手。母亲对她是又爱又恨,没有任何办法的情况下,忍痛把她送回到她父亲的老家。
这算是故事的引子吧!
因为她母亲的一念想法和行动,成就了我和她之间的故事。
雪梅站在我们教室门口的时候,我的目光就被她牵走了。她身材很好,瘦高的个子穿一身深蓝色的运动服,挎着一个**的军用书包。用乌黑油亮形容她的头发最恰当,似乎是刚剪的,很蓬松的学生头,齐眉的刘海下,眼睛特别大,双眼皮很明显,鼻梁高高的,瓜子脸,樱桃口,我喜欢雪梅,所以找不到她五官的缺点。
老师给她找个位置坐下,刚好在我前边。有意思的是,那节课结束,老师喊下课,班长一声起立,同学们呼啦啦站起来,正等着班长喊坐下的时候,一声甜甜的“老师好”三个字冒出来,普通话非常标准。冷不丁冒出来一句话,而且只有三个字,把老师也吓呆了。他的脸竟然有些红,从没接受过如此礼遇的年轻老师,有点受宠若惊,面对九十五双清澈的眼睛没有下文,慌乱地说下课吧,下课吧。同学们哗然大笑,一哄而散涌出门外。这样的场景也吓坏了新来的女同学,她傻呆呆地站在我前面,似乎有犯错的感觉,也好像有千万种不解;扭头问我,你们不说老师好吗?我嗯了一声,她算是恍然大悟。
和雪梅交往的前前后后,不相信缘分都不行。
从此我多了一个漂亮的玩伴,时时地地一起出入。不少同学听不懂她的蛮子话,我成了她的翻译,她则像我的影子。雪梅个子很高,那会儿也有一米六左右,她爱穿裙子,无论春夏还是秋冬。印象最深的是她有一条天蓝色的大摆裙,瓦蓝瓦蓝的丝绸飘逸在她窈窕的身上,露出半截修长的小腿;一条很宽的黑色皮带把白色的T恤束腰在裙子里边;白黑蓝,三种颜色分明,清澈得如蓝天和白云,给人一种特别纯洁的感觉。我喜欢那种天然的纯洁,雪梅身上就有这种味。
雪梅喜欢拉着我的胳膊,似乎矮小的我能给她什么力量似的。她的成绩不好,和她美丽外表不符合;和她是大城市好学校出来的也不符合。我不管这些,就喜欢她柔柔的声音,喜欢她洋气的装扮,喜欢她略带忧伤的眼眸。她像个孩子般地缠着我,唱着我从来没有听过的歌,唱着《我想有个家》,唱着《世上只有妈妈好》,唱着唱着就流泪了
(二)
雪梅父亲的家,就在我家不远的村子。这里有她八十高龄的爷爷和奶奶,那对年迈的老人,从前一直是她世界中很遥远的人物。突然之间,她被扔进传说中了,像受惊的小兔子,紧张、害怕、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猪粪、牛粪满地的村庄,低矮的土坯房子,黑乎乎的锅灶,还有脏乱的厕所,她看着很无助,点着煤油灯的夜里,一个如花的女孩嘤嘤地哭泣。
她母亲给她留下了不少生活费,临走的时候让她喊妈妈,她噘着嘴巴,看都不看母亲一眼。大眼睛里边全是仇恨,嘴巴咬得紧紧的,拳头攥得死死的,最后对母亲说了一句:“我恨你!”她妈妈也是哭着离开的。
初中生活,学校的大食堂一直是冬瓜汤、南瓜汤、出芽小麦面蒸的馒头,黑乎乎梆硬梆硬,咬一口,粘在牙齿上,还带着一种甜甜的麦芽味。偶尔一顿米饭也是用水把米泡得发胀,放在大蒸笼里蒸,没有一点味道,就这还是过节打牙祭才有。
雪梅被她已故父亲的堂妹安置在供销社的食堂吃饭。那儿的伙食比我们学校的要好很多。但是路程稍微远一点,每天放学她都跑步去食堂吃饭,万一去晚点就没有吃的,或者好吃的也被人抢光了,她和乡下的孩子一样,拿着饭盆奔波在饿与吃饭的路上。
虽然供销社的伙食比学校的好,但是每天的面条和馒头她依然吃不惯。水土不服,使她漂亮的脸蛋逐渐变得苍白,少了来时的红润,大眼睛黯淡无神,嘴唇也煞白,除了她的蛮子口音和一身身时尚的衣服能确认她是大城市来的女孩外,其它和我们已经没有多大的区别了。
老师为了照顾远来的女孩,民主了一次,让她自己挑选座位,从此我成了她的同桌。
雪梅有一个芭比娃娃,金**的头发,原本是散着的,却被她梳成了一条马尾辫;短短的裙子也被她强行脱掉,换上她用纱巾绑起的时尚晚礼服。雪梅的外表看起来很纤弱,弱不经风的样子,可是她的骨子里很叛逆;她总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做着自己的事情,芭比娃娃就是例子。
有一天,她收到一封信,看着看着就哭了。这时候她来我们学校已经三个月左右,似乎已经融入到土拉吧叽的学校了。那时候我们的教室还是很破烂的房子,仰起头就能看到天空。外边下雨,屋里也下雨,外边不下了,屋里还在滴答滴答,天气晴了,男同学打着赤脚在教室里砌垱子。
看过信她就趴在桌子上抽搐,哭得很伤心。眼泪和脚下的泥水混合在一起,不知道内情的同学起哄,说雪梅的眼泪可以在教室里养鱼了。她不管不顾,就是不停地哭,征得她的同意,我第一次看了她的信。
雪梅父亲是位六十年代的大学生。从事地质勘探工作,四十多了才成家,娶了二十岁的雪梅母亲,一位土生土长的昆明女孩。雪梅十一岁那年,父亲患癌撒手而去,留下她们母女相依为命。一年后,母亲下嫁现在的后爸,她的幸福生活彻底改变。
按照雪梅的说法,其实后爸对她很好,后哥哥对她也不错。不好的是她的性格,就像今天电视剧里再婚家庭的小孩。不管大人怎么呵护都不领情,她和母亲吵架,顶撞后爸,和哥哥打架,不去上学,然后跑到大街上和一群类似的孩子,野在外边不回家。
她说爸爸活着的时候她的成绩很好,她是最幸福的小孩,她讨厌母亲改嫁,为什么不会为爸爸守着呢?不是还有她吗?她的逻辑好像有道理又好像没有道理,我分不清楚,但是我小小的肩膀,却是她哭泣的港湾。
我看的信是她母亲写来的,伤心的母亲,字字句句都是爱。面对爱女的胡闹,她毫无办法,为了让雪梅这匹脱缰的小野马有所收敛,母亲只好忍痛割爱,把她送到了农村,这是对还是错,母亲也不知道。
遥远的母亲,为了弥补对女儿的爱,不停地给她买衣服,织毛衣,买吃的,小到扎头发的皮筋,学习用的橡皮擦,所有的零食母亲都要通过邮局;至于钱就更不用说了,每个月的一号准时把五十块钱的生活费汇过来。
面对母亲带泪的信笺,雪梅第一次拿出了母亲的照片,抱在怀里,哭得抽抽噎噎。我看到她的母亲很漂亮,文文静静,她说都是她的折腾,让母亲操心,整天都在哭。她也知道错了,可是不想承认错误,也不想改正,她就要自暴自弃,让母亲痛苦,也让自己痛苦。这话听起来有些不可理喻,我懂也不懂。
(三)
初二的时候分班,老师们按照成绩抓阄。很遗憾我和雪梅没有被分在一个班,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她又认识了新的同学,我也结识了新的同桌。只有下课或者星期的时候,我们才偶尔聚聚,算是回味半年的同桌生涯。
记不清是新学期的第几个星期日,雪梅和我相约来到学校后边的大寨田边上。大寨田里,我和雪梅漫步在光溜溜的堤岸上。青纱帐呼啦啦地响,芝麻一堆一堆的像屋尖一样。远处近处都有农人在干活,为了糊口而忙碌,她问我的成绩好吗?我说一般。我问她新老师好吗?她说她不是好学生,不在乎老师好与不好。
她说:“要走了。”我问:“去哪里?”她说:“逃跑离家出走呗。”我张着嘴巴吓坏了,她让我陪她去信用社取钱。那是她爷爷的存折,也不晓得她是怎么得知爷爷的存折密码。她偷了一个两千的,她说老爷子钱多!这张两千存折是小的呢?两千被她轻描淡写,我却紧张得一身是汗。
雪梅扯扯我的衣角,让我别害怕。她说老爷子很讨厌,不稀罕她,没有把她当孙女看待,初二新班的男同学很坏,有个调皮的男生写纸条要和她好,她拒绝了。那个男孩就大肆宣扬,说他们在谈恋爱,她的那个堂姑就回去和她爷爷告状,说她不学习,忙着谈恋爱,老爷子不问青红皂白,打了她两耳光。
雪梅哭了,问我相信她谈恋爱吗?我说不相信,她哭得很痛,说她想家想妈妈了,她讨厌这个偏僻的小村庄,没有温暖,没有爱,她说她的衣服总是被那些堂姐堂妹索要,星期了还得帮他们干农活,她说割芝麻不小心把她的手指都割流血了;摘绿豆把她的胳膊都摩红了;还得去挖红薯,她伸出芊芊小手,说都磨出茧子了。
那天,我们在平整的大寨田里相拥而哭。少年的我们像一对成熟的女子,诉说着彼此的心语,描述着心中最美的未来。深秋,有点冷,雪梅穿着母亲织的花格子蝙蝠衫毛衣,看上去格外漂亮。略微发白的牛仔裙穿在雪梅的身上,带着一股叛逆,很张扬,很个性。
那个夜晚很黑,没有一丝月光。新盖的教学楼刷的白墙,白得渗人,尤其在漆黑的夜里,教室明亮的灯管映衬着,几棵新栽的风景树半死不活像鬼魅一样杵在校园中。我的'心一直跳个不停,下午和雪梅的谈话,还有那偷取的两千块钱像巨石一样压在心底。我该怎么办?假如我去告诉雪梅堂姑或者她班主任,那么她就走不了,继续读书。如果我不告诉她们,后果是什么,雪梅会逃跑,她会逃向哪里?那个夜晚的两节课犹如两年一般漫长。
左手和右手,自己和自己的对话,思想反复斗争之后,我放弃了告密的想法,支持雪梅逃跑。少女的想法很简单,既然这里没人喜爱,那就出走吧,也许会走出一片崭新的天地。
我找出自己最喜欢的一个塑料皮笔记本,很认真地给雪梅写了祝福的话语,而且抄袭一首歌词中的一句话:江湖风浪多,码头有虎狼。要她照顾好自己,千万不要轻信别人的话,免得上当受骗。江湖是什么?码头是什么?我一点也不懂,但是武侠小说里都是江湖,码头,我就那么写了。
不但傻而且笨,这是雪梅堂姑骂我的话。
(四)
雪梅出走的消息,第二天早上就闹得沸沸扬扬。作为嫌疑对象,我第一个被带到了雪梅堂姑面前。我耷拉着脑袋等待严厉的惩罚,一个想法,无论她咋说,咬死不松口,就说啥也不知道。谁知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样,就算我想脱离和雪梅之间深厚的交情,一封信却实实在在地证明了我和她的关系非同一般。
是傻傻的雪梅,还是聪明的雪梅,她走了,却留下了三封信。一封给她母亲,写了三句话:说她走了不要担心,她已经长大了,会照顾好自己。
一封给她爷爷写了一句话:借你的钱会还你的。
一封写给我,写了少半页稿纸,按照信的字数统计,我在她心中占的比例最大。她堂姑像审犯人一样训我,你究竟都知道什么?赶紧如实说出来,你以为你是在帮她吗?你分明是在害她?你把她害苦了,你在帮助人贩子卖她……
我无声地抽搐,努力为自己辩解,说她们对雪梅不好,就知道骂她,为啥不帮她,她一个人在这里多可怜,整天吃出芽麦子的面条和馒头,她的眼睛上火都成啥样了。她们班的男同学欺负她,她爷爷还打她,她没有爸爸,妈妈也不在这里,天天都在哭,却没有人关心她。
雪梅堂姑无力地挥挥手让我走人。一个人失落地走在校园,委屈的泪水哗哗地流,雪梅跑到哪里了?据她堂姑说雪梅二爹已经追她去了,能追到吗?我站在教室门口半死不活的芭蕉树下,祈祷雪梅逃远,不要让她二爹追上。
怕处有鬼,邓县的火车站,雪梅还是被她二爹追到了。搜走了她偷爷爷的两千块,甚至连她自己的二百也不放过。那是她母亲给她的生活费积攒下来的。不管咋哭,二爹还是把她所有的钱拿走了,把她一个人丢在车站,她扒上了一列不知开往何方的火车,越走越远。这是后来见面雪梅告诉我的。
当时她堂姑却不是这样给我说的,只说雪梅太任性,不回来。
三年过去了,飞花追月的日子把我们这些小女孩一个个撵着长大了。
一个焦麦炸豆的季节,热得出奇,脱离了学校的我,一身泥巴,一身汗渍,和各种农作物打交道。收到雪梅的信很意外,惊诧得那顿饭都没吃好,一封简短的信我反反复复地看来看去,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滴落在泥土地上。
从此,南国的她和北方的我再一次把命运紧紧联系在一起。
一来一往,我们的往返信笺刚好要一个月。这样的日子多么美妙,我们在信中叙述分别的岁月是怎么过的,谈论着现在的状况。她说母亲把她接回家了,她在读夜校,做了一名导游。给我邮了很多照片,她会给我备注:带团到国界边上,瞧,一只脚在中国,一只脚在缅甸。她会说:翠湖的水很清秀,玉龙的山很壮观,大理好美,昆明四季都鲜花盛开,海霞你来吧,我会带你去好多好玩的地方。
我说雪梅,知道你如今生活的很好,我就很开心,知道吗?帮你逃跑那天起,我就背负着一个沉重的包袱,一直未能解脱出来。雪梅说:“对不起,我连累你了。”我笑了,远方的雪梅,越来越漂亮了,照片上的女孩亭亭玉立,带着帽子,穿着裙子,倩影多姿,美丽极了。
(五)
时间过得多快啊,我们都长大了。爱情路上一个也不顺利,彼此相互倾诉着,至今收藏的一摞信件记载着两个女孩子的人生,命运。
乡村的庄稼把我打扮成一个地道的村姑。目睹一个又一个村姑哭嫁之后,我的婚事也排上了日程。1998年,我告诉雪梅要结婚了。她说我去参加你的婚礼。我说好啊,但是没有当真,昆明在哪里?我查地图,曲曲弯弯的线路显示,我们的距离很遥远,我没敢奢求她回来,也不想她回来看到曾经的伤心。
结婚的前一天,雪梅出其不意地出现在我的世界里。确确实实又吓到我了,她就是这样,总弄出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让我措手不及。抖落一身的风尘。她不再是以前羸弱的女孩了。瓜子脸上有微微的抑郁和成熟,似乎还带着一股沧桑。受当年供销社伙食祸害,双眼皮变成了三眼皮,耳朵上一连串带了三个耳星,嘴唇上的唇线很明显,乌黑的头发被染得金黄金黄、风衣、长裙、靴子、这样的装扮在乡下无疑天外来物,村里的孩子一群一群跟在她后边。表弟惊奇地说我还有外国朋友。
那几天,我们彻夜长谈,她说起逃跑的全部经过。二爹夺走了她全部的钱,无助的她坐上一列不知开往何方的火车,直到被列车长查票,撵了下来。茫茫人海,她分不清东南西北,饿得头晕眼花,不知道何去何从,幸好遇到一对农村夫妻,把她领回了家,后来才知道是河南开封的某一个村子。她就在那家住下,半年后,那对夫妻竟然起心让她做儿媳妇,那家儿子也不大,二十岁左右。
他们开始张罗,给她缝了好多床棉被,看着那家人忙里忙外,她感到空前的害怕,偷偷地跑到街上,给母亲打了个长途电话。就在结婚的前一天,母亲带着警察来了。那家人态度较好,没有强留她,也就没有被拘留。她说想想有点后怕,如果当时不打电话,就嫁人了,才十几岁,多大点儿。我说自己还是做了人贩子的帮凶,她堂姑骂得对,是我害了她。雪梅捂着我的嘴,说不是我的错,无论咋样,她都不愿意留下来,我们是朋友,我应该帮助她离开。话是这样说,可是我没错吗?
雪梅走的时候,飘着雪花,我没有闻到腊梅的清香,只看到她离去的身影,有些黯淡的忧伤。坐在车上,她挥着手说在昆明等着我。我点头,可是几时才能去昆明,我心里没底。
转眼到了2001年,雪梅告诉我,她要结婚了,远嫁到贵州,问我能去参加她的婚礼吗?我苦笑无语,那年是我人生之中最潦倒的一年。哪有能力去参加她的婚礼,很婉转地告诉雪梅,我家宝宝还小,不能坐长途车,以后有机会一定去看她。
没有钱给雪梅买结婚礼物,眼睛噙满泪水,在娘家妈的棉花地里摘棉花,专捡开得好的,白的,大的棉花团,一篮一篮的棉花被我摘得干干紧紧,然后拿到镇上弹被套。从箱子里翻出当初陪嫁的被面,扯来被里。母亲帮我把被里,被套,被面三样物件扯得平平整整。然后教我怎么引被子,一针一针,我慢慢地笨拙地引被子,红线线系着我对雪梅的深情厚谊。那床被子,是我长这么大引的第一床被子,也是我通过邮局邮寄的最大最笨重的一件礼物。
雪梅说她很喜欢我的礼物,软软的棉花,有我的味道,暖和极了,她妈说我是个善良的女孩,要她一生一世和我做朋友,还让我一定到昆明去玩。
(六)
我和雪梅的友情就这么延伸着,感情越来越浓厚。和爱人吵架,我打电话跟她诉苦,说要离婚。她劝我说不要哭,找个律师,不能便宜了他,得要回应得的财产。我说饭都没得吃了,哪里还有财产呀!雪梅无语,我听到了她忧伤的叹息声。
花开了,又谢了,一年一年的日子慢慢熬过去了。我漂泊在他乡讨生活,又苦又累的岁月,雪梅的电话一直是支撑我面对生活的坚强力量。
时间到了2005年。一个平常得再也不能平常的日子,我拨通了雪梅的电话,却听到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她说刚好走出法院的大门,离婚了。我再一次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雪梅轻轻地喊我的名字说:“你在为我难过吗?”我说:“是的。”她笑了说:“傻瓜,我都不难过,你难过什么呀!结束一段痛苦的婚姻,就是幸福生活的开始,你不是也想离婚吗?”
我无语,拿着电话任凭泪水肆意流淌。是啊,几年来我天天都喊着离婚,却没有离婚,雪梅从来没有说要离婚,却不声不响的离婚了,这叫什么事?又是什么逻辑?
我问:“分财产了吗?”她说“钱都被他挥霍完了。”我问:“孩子呢?”她说:“为了争夺儿子的抚养权才上法院的。”我又问:“母亲支持离婚吗?”她说:“支持!”我彻底没有话说,只说希望她过的好,我就不担心了。
再后来,雪梅又谈了男友,一个没有结婚的男子。我问人家不嫌弃有孩子吗?她说不嫌弃。而且儿子被母亲抚养着,后爸对儿子很好,她说自从被母亲从开封接回去,就尝试接受后爸,用心接纳了,就是一家人,如今在一起生活,她感受到了幸福的味道。
好久好久没和雪梅联系了,她不断的换电话,我也连续换了好几个号码。我们似乎从彼此的世界消失了一样,可是又似乎没有消失,因为我会时常想起她,但是又不想告诉她,也许她和我的想法一样。在心里默默地思念着对方。
雪梅对我说:“看到天上明亮的月光吗?”我说:“看到了。”她说:“月落月升,我都在念着你。”我对雪梅说:“每一个晨曦和黄昏,那一抹抹红霞,是我在悄悄为你写诗行。”
雪梅说:“只要你过得比我好!”我对她说:“只要你过得比我好……”
(五)
时间过得多快啊,我们都长大了。爱情路上一个也不顺利,彼此相互倾诉着,至今收藏的一摞信件记载着两个女孩子的人生,命运。
乡村的庄稼把我打扮成一个地道的村姑。目睹一个又一个村姑哭嫁之后,我的婚事也排上了日程。1998年,我告诉雪梅要结婚了。她说我去参加你的婚礼。我说好啊,但是没有当真,昆明在哪里?我查地图,曲曲弯弯的线路显示,我们的距离很遥远,我没敢奢求她回来,也不想她回来看到曾经的伤心。
结婚的前一天,雪梅出其不意地出现在我的世界里。确确实实又吓到我了,她就是这样,总弄出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让我措手不及。抖落一身的风尘。她不再是以前羸弱的女孩了。瓜子脸上有微微的抑郁和成熟,似乎还带着一股沧桑。受当年供销社伙食祸害,双眼皮变成了三眼皮,耳朵上一连串带了三个耳星,嘴唇上的唇线很明显,乌黑的头发被染得金黄金黄、风衣、长裙、靴子、这样的装扮在乡下无疑天外来物,村里的孩子一群一群跟在她后边。表弟惊奇地说我还有外国朋友。
那几天,我们彻夜长谈,她说起逃跑的全部经过。二爹夺走了她全部的钱,无助的她坐上一列不知开往何方的火车,直到被列车长查票,撵了下来。茫茫人海,她分不清东南西北,饿得头晕眼花,不知道何去何从,幸好遇到一对农村夫妻,把她领回了家,后来才知道是河南开封的某一个村子。她就在那家住下,半年后,那对夫妻竟然起心让她做儿媳妇,那家儿子也不大,二十岁左右。
他们开始张罗,给她缝了好多床棉被,看着那家人忙里忙外,她感到空前的害怕,偷偷地跑到街上,给母亲打了个长途电话。就在结婚的前一天,母亲带着警察来了。那家人态度较好,没有强留她,也就没有被拘留。她说想想有点后怕,如果当时不打电话,就嫁人了,才十几岁,多大点儿。我说自己还是做了人贩子的帮凶,她堂姑骂得对,是我害了她。雪梅捂着我的嘴,说不是我的错,无论咋样,她都不愿意留下来,我们是朋友,我应该帮助她离开。话是这样说,可是我没错吗?
雪梅走的时候,飘着雪花,我没有闻到腊梅的清香,只看到她离去的身影,有些黯淡的忧伤。坐在车上,她挥着手说在昆明等着我。我点头,可是几时才能去昆明,我心里没底。
转眼到了2001年,雪梅告诉我,她要结婚了,远嫁到贵州,问我能去参加她的婚礼吗?我苦笑无语,那年是我人生之中最潦倒的一年。哪有能力去参加她的婚礼,很婉转地告诉雪梅,我家宝宝还小,不能坐长途车,以后有机会一定去看她。
没有钱给雪梅买结婚礼物,眼睛噙满泪水,在娘家妈的棉花地里摘棉花,专捡开得好的,白的,大的棉花团,一篮一篮的棉花被我摘得干干紧紧,然后拿到镇上弹被套。从箱子里翻出当初陪嫁的被面,扯来被里。母亲帮我把被里,被套,被面三样物件扯得平平整整。然后教我怎么引被子,一针一针,我慢慢地笨拙地引被子,红线线系着我对雪梅的深情厚谊。那床被子,是我长这么大引的第一床被子,也是我通过邮局邮寄的最大最笨重的一件礼物。
雪梅说她很喜欢我的礼物,软软的棉花,有我的味道,暖和极了,她妈说我是个善良的女孩,要她一生一世和我做朋友,还让我一定到昆明去玩。
(六)
我和雪梅的友情就这么延伸着,感情越来越浓厚。和爱人吵架,我打电话跟她诉苦,说要离婚。她劝我说不要哭,找个律师,不能便宜了他,得要回应得的财产。我说饭都没得吃了,哪里还有财产呀!雪梅无语,我听到了她忧伤的叹息声。
花开了,又谢了,一年一年的日子慢慢熬过去了。我漂泊在他乡讨生活,又苦又累的岁月,雪梅的电话一直是支撑我面对生活的坚强力量。
时间到了2005年。一个平常得再也不能平常的日子,我拨通了雪梅的电话,却听到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她说刚好走出法院的大门,离婚了。我再一次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雪梅轻轻地喊我的名字说:“你在为我难过吗?”我说:“是的。”她笑了说:“傻瓜,我都不难过,你难过什么呀!结束一段痛苦的婚姻,就是幸福生活的开始,你不是也想离婚吗?”
我无语,拿着电话任凭泪水肆意流淌。是啊,几年来我天天都喊着离婚,却没有离婚,雪梅从来没有说要离婚,却不声不响的离婚了,这叫什么事?又是什么逻辑?
我问:“分财产了吗?”她说“钱都被他挥霍完了。”我问:“孩子呢?”她说:“为了争夺儿子的抚养权才上法院的。”我又问:“母亲支持离婚吗?”她说:“支持!”我彻底没有话说,只说希望她过的好,我就不担心了。
再后来,雪梅又谈了男友,一个没有结婚的男子。我问人家不嫌弃有孩子吗?她说不嫌弃。而且儿子被母亲抚养着,后爸对儿子很好,她说自从被母亲从开封接回去,就尝试接受后爸,用心接纳了,就是一家人,如今在一起生活,她感受到了幸福的味道。
好久好久没和雪梅联系了,她不断的换电话,我也连续换了好几个号码。我们似乎从彼此的世界消失了一样,可是又似乎没有消失,因为我会时常想起她,但是又不想告诉她,也许她和我的想法一样。在心里默默地思念着对方。
雪梅对我说:“看到天上明亮的月光吗?”我说:“看到了。”她说:“月落月升,我都在念着你。”我对雪梅说:“每一个晨曦和黄昏,那一抹抹红霞,是我在悄悄为你写诗行。”
雪梅说:“只要你过得比我好!”我对她说:“只要你过得比我好……”
周若云因为父亲传宗接代观念作祟,逼使她和情人于士鸿分离,另招赘林铁川为夫婿。若云婚后生下女儿天心、儿子天佑,一日,铁川遭逢意外,导致半身瘫痪,若云和铁川至此成了有名无实的夫妻,周家也因这场灾变而落入赤贫,铁川重伤成残后,性情大变,一蹶不振,经常把怨怒发泄在若云和孩子身上。若云无怨无悔照料铁川,为维持家计,只有将儿女托周母、周父照料,外出卖绣布。士鸿得知,怜惜不舍,劝若云来他们于家布行帮忙。若云拒绝,反劝士鸿早日和雪梅结婚,幽幽叹道,他们是命运摆弄的两个人,终究有缘无份。 白原与周家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他痛恶士鸿屡次插手他和周家的恩怨,伺机报复士鸿。一次,他和士鸿剧烈冲突,士鸿万分危急,雪梅舍身相救,差点丢了性命。基于感恩之情,士鸿终于迎娶雪梅进门。但士鸿仍旧无法忘怀若云,未曾与雪梅圆房,逼使雪梅因爱生恨,负气之下,利用士鸿好友朱秉丰对她的恋慕,玩弄秉丰的感情,并且珠胎暗结。 士鸿怜惜若云,时时接济若云,更引发雪梅嫉恨,联合汪父迫害若云,周母为保护若云,逼不得已透露出若云和雪梅是同父异母姊妹的事实。汪庆堂回想当年的荒唐浪荡,导致亲生女儿流落在外,他悔恨交加,欲补偿若云,被雪梅发现真相。雪梅被击垮了。原来这个抢夺所爱的女人竟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姊姊。雪梅妒火中烧,不准父亲和若云相认,庆堂几度偷偷探望若云,每每老泪纵横,悲不自抑。 雪梅和士鸿时起冲突,于母意外窥知雪梅所怀的孩子竟是秉丰所有,婆媳关系恶劣,于母逼迫士鸿休掉雪梅。雪梅受此打击,几近疯狂,和士鸿的婚姻宣告结束。秉丰始终守着雪梅,不离不弃。 铁川意外发现自己有木雕天份,靠着雕刻创作打发寂寞时光,却日有心得,在木雕世界里寻回了失去已久的自信心。渐渐地,铁川对孩子多了慈爱,对若云有了笑容。铁川思及自己只会拖累若云,与其和若云守着名存实亡的婚姻,不如牺牲自我,成全若云和孩子的幸福。 一日,铁川借题发挥,痛打两个孩子,若云阻拦,铁川的拳头落在若云身上,把休书丢在若云脸上,就是要把她赶出门去,扬言若云若曾欠他丝毫情债,也已清偿。心灰意冷的若云终于接下休书,答应离婚。铁川将女儿天心带在身边,若云带着儿子天佑离开,母女姊弟被迫分离。 若云受尽命运的折磨,然而,经霜历雪的她,更淬练出卓绝的意志与勇气。 周父对于行迹诡异的汪庆堂早已起疑心,终于从汪庆堂口中证实若云身世的真相,原来若云是周母嫁给自己之前与汪庆堂怀下的孩子。周父遭此打击,重病不起,以为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他告诉了若云实情。若云颤抖着,她不谅解母亲明知道自己不是周家骨肉,当年竟不敢阻止父亲逼迫招赘之事,因而误自己一生。 若云长跪谢恩,周父让若云答应跟随士鸿过日子去。若云不忍违逆病弱的父亲,应允。 铁川和女儿天心相依为命,双脚渐渐恢复知觉,已能拄杖行走。乖巧的女儿帮父亲上山采药草,受了风寒,铁川没钱医治,天心病榻昏沉中不断呼喊亲娘。 若云得知天心病重,狂奔而来,见女儿虚弱消瘦,若云自责痛悔,无法原谅自己。天心走了,若云对铁川说出她已经知道铁川当初逼走她的一番情义。若云感谢铁川的成全,铁川感激若云的付出,他们发现,这么多年来,他们不曾像现在这般的了解过彼此的内心深处。 来年,暮春三月,传来雪梅和秉丰的好消息,雪梅终于走出阴霾,决定和秉丰厮守一生。雪梅当着若云面,为过去所做所为认罪痛悔,真诚的表示愿意接纳若云是她的亲姊姊。若云动容泪下,涌流着说不出的喜悦与感恩。 雪梅催促若云和士鸿拜堂成亲,给天佑一个完整温暖的家,若云微笑以对,提起她曾经答应父亲,她会珍惜与士鸿的情缘,会过得很幸福,请雪梅放心。 若云举目望天,云端透出稀微的天光,她相信,深爱她的父亲与天心,正在天上庇佑眷顾着他们一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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