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女人和她的矮丈夫
冯骥才
一
你家院里有棵小树,树干光溜溜,早瞧惯了,可是有一天它忽然变得七扭八弯,
愈看愈别扭。但日子一久,你就看顺眼了,仿佛它本来就应该是这样子。如果某一
天,它忽然重新变直,你又会觉得说不出多么不舒服。它单调、乏味、简易,象根
棍子!其实,它不过恢复最初的模样,你何以又别扭起来?
这是习惯吗?嘿,你可别小看了“习惯”!世界万事万物中,它无所不在。别
看它不是必需恪守的法定规条,惹上它照旧叫你麻烦和倒霉。不过,你也别埋怨给
它死死捆着,有时你也会不知不觉地遵从它的规范。比如说:你敢在上级面前喧宾
夺主地大声大气说话吗?你能在老者面前放肆地发表自己的主见吗?在合影时,你
能叫名人站在一旁,你却大模大样站在中间放开笑颜?不能,当然不能。甭说这些,
你娶老婆,敢娶一个比你年长十岁,比你块头大,或者比你高一头的吗?你先别拿
空话呛火,眼前就有这么一对——
二
她比他高十七厘米。
她身高一米七五,在女人们中间算做鹤立鸡群了;她丈夫只有一米五八,上大
学时绰号“武大郎”。他和她的耳垂儿一般齐,看上去却好像差两斗!
再说他俩的模样:这女人长得又干、又瘦、又扁,脸盘象没上漆的乒乓球拍儿。
五官还算勉强看得过去,却又小又平,好似浅浮雕;胸脯毫不隆起,腰板细长僵直,
臀部瘪下去,活象一块硬挺挺的搓板。她的丈夫却像一根短粗的橡皮辊儿;饱满,
轴实,发亮;身上的一切——小腿啦,嘴巴啦,鼻头啦,手指肚儿啦,好象都是些
溜圆而有弹性的小肉球。他的皮肤柔细光滑,有如质地优良的薄皮子。过剩的油脂
就在这皮肤下闪出光亮,充分的血液就从这皮肤里透出鲜美微红的血色。他的眼睛
简直象一对电压充足的小灯泡。他妻子的眼睛可就象一对乌乌涂涂的玻璃球儿了。
两人在一起,没有谐调,只有对比。可是他俩还好象拴在一起,整天形影不离。
有一次,他们邻居一家吃团圆饭时,这家的老爷子酒喝多了,乘兴把桌上的一
个细长的空酒瓶和一罐矮礅礅的猪肉罐头摆在一起,问全家人:“你们猜这象嘛?”
他不等别人猜破就公布谜底,“就是楼下那高女人和她的短爷儿们!”
全家人轰然大笑,一直笑到饭后闲谈时。
他俩究竟是怎么凑成一对的?
这早就是团结大楼几十户住家所关注的问题了。自从他俩结婚时搬进这大楼,
楼里的老住户无不抛以好奇莫解的目光。不过,有人爱把问号留在肚子里,有人忍
不住要说出来罢了。多嘴多舌的人便议论纷纷。尤其是下雨天气,他俩出门,总是
那高女人打伞。如果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矮男人去拾便是最方便了。大楼里一些
闲得没事儿的婆娘们,看到这可笑的情景,就在一旁指指划划。难禁的笑声,憋在
喉咙里咕咕作响。大人的无聊最能纵使孩子们的恶作剧。有些孩子一见到他俩就哄
笑,叫喊着:“扁担长,板登宽……”他俩闻如未闻,对孩子们的哄闹从不发火,
也不搭理。可能为此,也就与大楼里的人们一直保持着相当冷淡的关系。少数不爱
管闲事的人,上下班碰到他们时,最多也只是点点头,打一下招呼而已。这便使那
些真正对他俩感兴趣的人们,很难再多知道一些什么?比如,他俩的关系如何?为
什么结合一起?谁将就谁?没有正式答案,只有靠瞎猜了。
这是座旧式的公寓大楼,房间的间量很大,向阳而明亮,走道又宽又黑。楼外
是个很大的院子,院门口有间小门房。门房里也住了一户,户主是个裁缝。裁缝为
人老实;裁缝的老婆却是个精力充裕、走家串户、爱好说长道短的女人,最喜欢刺
探别人家里的私事和隐私。这大楼里家家的夫妻关系、姑嫂纠纷、做事勤懒、工资
多少,她都一清二楚。凡她没弄清楚的事情,就要千方百计地打听到;这种求知欲
能使愚顽成才。她这方面的本领更是超乎常人,甭说察言观色,能窥见人们藏在心
里的念头;单靠嗅觉,就能知道谁家常吃肉,由此推算出这家收入状况。不知为什
么,六十年代以来,处处居民住地,都有这样一类人被吸收为“街道积极分子”。
使得他们对别人的干涉欲望合法化,能力和兴趣也得到发挥。看来,造物者真的不
会荒废每一个人才的。
尽管裁缝老婆能耐,她却无法获知这对天天从眼前走来走去的极不相称的怪夫
妻结合的缘由。这使她很苦恼。好象她的才干遇到了有力的挑战。但她凭着经验,
苦苦琢磨,终于想出一条最能说服人的道理:夫妻俩中,必定一方有某种生理缺陷。
否则谁也不会找一个比自己身高逆差一头的对象。她的根据很可靠:这对夫妻结婚
三年还没有孩子呢!于是团结大楼的人都相信裁缝老婆这一聪明的判断。
事实向来不给任何人留情面,它打败了裁缝老婆!高女人怀孕了。人们的眼睛
不断地瞥向高女人渐渐凸出来的肚子。这肚子由于离地面较高而十分明显。不管人
们惊奇也好,置疑也好,困惑也好,高女人的孩子呱呱堕地了。每逢大太阳或下雨
天气,两口子出门,高女抱着孩子,打伞的事就落到矮男人身上。人们看他迈着滚
圆的小腿、半举着伞儿、紧紧跟在后面滑稽的样子,对他俩居然成为夫妻,居然这
样形影不离,好奇心仍然不减当初。各种听起来有理的说法依旧都有,但从这对夫
妻身上却得不到印证。这些说法就象没处着落的鸟儿,啪啪地满天飞。裁缝老婆说:
“这两人准有见不得人的事。要不他们怎么不肯接近别人?身上有脓早晚得冒出来,
走着瞧吧!”果然一天晚上,裁缝老婆听见了高女人家里发出打碎东西的声音。她
赶忙以收大院扫地费为借口,去敲高女人家的门。她料定长久潜藏在这对夫妻间的
隐患终于爆发了,她要亲眼看见这对夫妻怎样反目,捕捉到最生动的细节。门开了,
高女人笑吟吟迎上来,矮丈夫在屋里也是笑容满面,地上一只打得粉碎的碟子——
裁缝老婆只看到这些。她匆匆收了扫地费出来后,半天也想不明白这夫妻之间到底
发生了什么事。打碎碟子,没有吵架,反而象什么开心事一般快活。怪事!
后来,裁缝老婆做了团结大院的街道居民代表。她在协助户籍警察挨家查对户
口时,终于找到了多年来经常叫她费心的问题答案。一个确凿可信、无法推翻的答
案。原来这高女人和她的矮丈夫,都在化学工业研究所工作。矮男人是研究所总工
程师,工次达一百八十元之多!高女人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化验员,收入不足六十
元,而且出生在一个辛苦而赚钱又少的邮递员家庭。不然她怎么会嫁给一个比自己
矮一头的男人?为了地位,为了钱,为了过好日子,对!她立即把这珍贵情报,告
诉给团结大楼里闲得难受的婆娘们。人们总是按照自己的思维方式去解释世界,尽
力反一切事物都和自己的理解力拉平。于是,裁缝老婆的话被大家确信无疑。多年
来留在人们心里的谜,一下子被打开了。大家恍然大悟:原来这矮男人是个先天不
足的富翁,高女人是个见钱眼开、命里有福的穷娘儿们。当人们谈到这个模样象匹
大洋马、却偏偏命好的高女人时,语调中往往带一股气。尤其是裁缝老婆。
三
人命运的好坏不能看一时,可得走着瞧。
一九六六年,团结大楼就象缩小了的世界,灾难降世,各有祸福,楼里的所有
居民都到了“转运”时机。生活处处都是巨变和急变。矮男人是总工程师,迎头遭
到横祸,家被抄,家具被搬得一空,人挨过斗,关进牛棚。祸事并不因此了结,有
人说他多年来,白天在研究所工作,晚上回家把研究成果偷偷写成书,打算逃出国,
投奔一个有钱的远亲。把国家科技情报献给外国资本家——这个荒诞不经的说法居
然有很多人信以为真。那时,世道狂乱,人人失去常态,宁肯无知,宁愿心狠,还
有许多出奇的妄想,恨不得从身旁发现出希特勒。研究所的人们便死死缠住总工程
师不放,吓他、揍他、施加各种压力,同时还逼迫高女人交出那部谁也没见过的书
稿,但没效果。有人出主意,把他俩弄到团结大楼的院里开一次批斗大会;谁都怕
在亲友熟人面前丢丑,这也是一种压力。当各种压力都使过而无效时,这种做法,
不妨试试,说不定能发生作用。
那天,团结大楼有史以来这样热闹——
下午研究所就来了一群人,在当院两棵树中间用粗麻绳扯了一道横标,写着有
那矮子的姓名,上边打个叉;院内外贴满口气咄咄逼人的大小标语,并在院墙上用
十八张纸公布了这矮子的“罪状”。会议计划在晚饭后召开,研究所还派来一位电
工,在当院拉了电线,装上四个五百烛光的大灯泡。此时的裁缝老婆已经由街道代
表升任为治保主任,很有些权势,志得意满,人也胖多了。这天可把她忙得够呛,
她带领楼里几个婆娘,忙里忙外,帮着刷标语,又给研究所的革命者们斟茶倒水,
装灯用电还是从她家拉出来的呢!真象她家办喜事一样!
晚饭后,大楼里的居民都给裁缝老婆召集到院里来了。四盏大灯亮起来,把大
院照得象夜间球场一般雪亮。许许多多人影,好似放大了数十倍,投射在楼墙上。
这人影都是肃然不动的,连孩子们也不敢随便活动。裁缝老婆带着一些人,左臂上
也套上红袖章,这袖章在当时是最威风的了。她们守在门口,不准外人进来。不一
会儿,化工研究所一大群人,也带袖章,押着高女人和她的矮丈夫,一路呼着口号,
浩浩荡荡来了。矮男人胸前挂一块牌子,高女人没挂。他俩一直给押到台前,并排
低头站好。裁缝老婆跑上来说:“这家伙太矮了,后边的革命群众瞧不见。我给他
想点办法!”说着,带着一股冲动劲儿扭着肩上的两块肉,从家里抱来一个肥皂箱
子,倒扣过来,叫矮男人站上去。这样一来,他才与自己的老婆一般高,但此时此
刻,很少有人对这对大难临头的夫妻不成比例的身高发生兴趣了。
大会依照流行的格式召开。宣布开会,呼口号,随后是进入了角色的批判者们
慷慨激昂的发言,又是呼口号。压力使足,开始要从高女人嘴里逼供了。于是,人
们围绕着那本“书稿”,唇枪舌剑地向高女人发动进攻。你问,我问,他问;尖声
叫,粗声吼,哑声喊;大声喝,厉声逼,紧声追……高女人却只是摇头。真诚恳切
地摇头。但真诚最廉价;相信真诚就意味着否定这世界上的一切。
无论是脾气暴躁的汉子们跳上去,挥动拳头威胁她,还是一些颇有攻心计的人,
想出几句巧妙而带圈套的话问她,都给她这恳切又断然的摇头拒绝了。这样下去,
批判会就会没结果,没成绩,甚至无法收场。研究所的人有些为难,他们担心这个
会开得龙头蛇尾;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裁缝老婆站在一旁听了半天,愈听愈没劲。她大字不识,既对什么“书稿”毫
无兴趣,又觉得研究所这帮人说话不解气。她忽然地跑到台前,抬起戴红袖章的左
胳膊,指着高女人气冲冲地问:
“你说,你为什么要嫁给他?”
这句话突如其来的问话使研究所的人一怔。不知道这位治保主任的问话与他们
所关心的事有什么奇妙的联系。
高女人也怔住了。她也不知道裁缝老婆为什么提出这个问题。这问题不是这个
世界所关心的。她抬起几个月来被折磨得如同一张皱巴巴枯叶的瘦脸,脸上满是诧
异神情。
“好啊!你不敢回答,我替你说吧!你是不是图这家伙有钱,才嫁给他的?没
钱,谁要这么个矮子!”裁缝老婆大声说。声调中有几分得意,似乎她才是最知道
这高女人根底的。
高女人没有点头,也没摇头。她好象忽然明白了裁缝老婆的一切。眼里闪出一
股傲岸、嘲讽、倔犟的光芒。
“好,好,你不服气!这家伙现在完蛋了,看你还靠得上不!你心里是怎么回
事,我知道!”裁缝老婆一拍胸脯,手一挥,还有几个婆娘在旁边助威,她真是得
意到达极点。
研究所的人听得稀里糊涂。这种弄不明白的事,就索性糊涂下去更好。别看这
些婆娘们离题千里地胡来,反而使会场一下子热闹起来。没有这种气氛,批判会怎
好收场?于是研究所的人也不阻拦,任使婆娘们上阵发威。只听这些婆娘们叫着:
“他总共给你多少钱?他给你买过什么好东西?说!”
“你一月二百块钱不嫌够,还想出国,美的你!”
“邓拓是不是他的后台?”
“有一天你往北京打电话,给谁打的,是不是给‘三家村’打的?”
会开得成功与否,全看气氛如何。研究所主持批判会的人,看准时机,趁会场
热闹,带领人们高声呼喊了一连串口号,然后赶紧收场散会。跟着,研究所的人又
在高女人家搜查一遍,撬开地板,揿掉墙皮,一无所获,最后押着矮男人走了,只
留下高女人。
高女人一直呆在屋里,入夜时竟然独自出去了。她没想到,大楼门房的裁缝家
虽然闭了灯,裁缝老婆却一直守在窗口盯着她的动静。见她出去,就紧紧尾随在后
边,出了院门,向西走了两个路口,只见高女人穿过街在一家门前停住,轻轻敲几
下门板。裁缝老婆躲在街道面的电线杆后面,屏住气,瞪大眼,好象等着捕捉出洞
的兔儿。她要捉人,自己反而比要捉的人更紧张。
咔嚓一声,那门开了。一位老婆婆送出个小孩。只听那老婆婆说:
“完事了?”
没听见高女人说什么。
又是老婆婆的声音:
“孩子吃饱了,已经睡了一觉。快回去吧!”
裁缝老婆忽然想起,这老婆婆家原是高女人的托儿户,满心的兴致陡然消失。
这时高女人转过身,领着孩子往回走,一路无话,只有娘俩的脚声。裁缝老婆躲在
电线杆后面没敢动,待她们走出一段距离,才独自怏届地回家了。
第二天一早,高女人领着孩子走出大楼时眼圈明显地发红,大楼里没人敢和她
说话,却都看见了她红肿的眼皮。特别是昨晚参加过批斗会的人们,心里微微有种
异样的、亏心似的感觉,扭过脸,躲开她的目光。
四
矮男人自批判会那天被押走后,一直没放回来。此后据消失灵通的裁缝老婆说,
矮男人又出了什么现行问题,进了监狱。高女人成了在押囚犯的老婆,落到了生活
的最底层,自然不配住在团结大楼内那种宽敞的房间,被强迫和裁缝老婆家调换了
住房。她搬到离楼十几米远孤零零的小屋去住。这倒也不错,省得经常和楼里的住
户打头碰面,互相不敢搭理,都挺尴尬。但整座楼的人们都能透过窗子,看见那孤
单的小屋和她孤单单的身影。不知她把孩子送到哪里去了,只是偶尔才接回家住几
天。她默默过着寂寞又沉重的日子,三十多岁的人,从容貌看上去很难说她还年轻。
裁缝老婆下了断语:
“我看这娘儿们最多再等上一年。那矮子再不出来,她就得改嫁。要是我啊—
—现在就离婚改嫁,等那矮子干嘛,就是放出来,人不是人,钱也没了!”
过了一年,矮男人还是没放出来,高女人依旧不声不响地生活,上班下班,走
进走出,点着炉子,就提一个挺大的**的破草篮去买菜。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
天如此……但有一天,矮男人重新出现了。这是秋后时节,他穿得单薄,剃了短平
头,人大变了样子,浑身好似小了一圈儿,皮肤也褪去了光泽和血色。他回来径直
奔楼里自家的门,却被新户主、老实巴交的裁缝送到门户前。高女人蹲在门口劈木
柴,一听到他的招呼,刷地站起身,直怔怔看着他。两年未见的夫妻,都给对方的
明显变化惊呆了。一个枯槁,一个憔悴;一个显得更高,一个显得更矮。两人互相
看了一忽儿,赶紧掉过头去,高女人扭身跑进屋去,半天没出来;他便蹲在地上拾
起斧头劈木柴,直把两大筐木块都劈成细木条。仿佛他俩再面对片刻就要爆发出什
么强烈而受不了的事情来。此后,他俩又是形影不离地一起上班,一起下班回家,
一切如旧。楼里的人们从他俩身上找不出任何异样,兴趣也就渐渐减少。无论有没
有他俩,都与别人无关。
天早上,高女人出了什么事。只见矮男人惊慌失措从家里跑出去。不会儿,来
了一辆救护车把高女人拉走。一连好些天,那门房总是没人,夜间也黑着灯。二十
多天后,矮男人和一个陌生人抬一副担架回来,高女人躺在担架上,走进小门房。
从此高女人便没有出屋。矮男人照例上班,傍晚回来总是急急忙忙生小炉子,就提
着草篮去买菜。这草篮就是一两年前高女人天天使用的那个。如今提在他手里便显
得太大,底儿快蹭地了。
转年天气回暖时,高女人出屋了。她久久没见阳光的脸,白得象刷一层粉那样
难看。刚刚立起的身子左倒右歪。她右手拄一根竹棍,左胳膊弯在胸前,左腿僵直,
迈步困难,一看即知,她的病是脑血栓。从这天起,矮男人每天清早和傍晚都搀扶
着高女人在当院遛两圈。他俩走得艰难缓慢。矮男人两只手用力端着老婆打弯的胳
膊。他太矮了,抬她的手臂时,必须向上耸起自己的双肩,他很吃力,但他却掬出
笑容,为了给妻子以鼓励。高女人抬不起左脚,他就用一根麻绳,套在高女人的左
脚上,绳子的另一端拿在手里。高女人每要抬起左脚,他就使劲向上一提绳子。这
情景奇异,可怜,又颇为壮观,使团结大楼的人们看了,不由得受到感动。这些人
再与他俩打头碰面时,情不自禁地向他俩主动而友善的点头了……
五
高女人没有更多的福气,在矮小而挚爱的丈夫身边久留。死神和生活一样无情。
生活打垮了她,死神拖走了她。现在只留下矮男人了。
偏偏在高女人离去后,幸运才重新来吻矮男人的脑门。他被落实了政策,抄走
的东西发还给他了,扣掉的工资被发给他了。只剩下被裁缝老婆占去的房子还没调
换回来。团结大楼里又有人眼盯着他,等着瞧他生活中的新闻。据说研究所不少人
都来帮助他续弦,他都谢绝了。裁缝老婆说:
“他想要什么样的,我知道。你们瞧我的!”
裁缝老婆度过了她的极盛时代,如今变得谦和多了。权力从身上摘去,笑容就
得挂在脸上。她怀里揣一张漂亮又年轻的女人照片,去到门房找矮男人。照片上这
女人是她的亲侄女。
她坐在矮男人家里,一边四下打量屋里的家具物件,一边向这矮小的阔佬提亲。
她笑容满面,正说得来劲,忽然发现矮男人一声不吭,脸色铁青,在他背后挂着当
年与高女人的结婚照片,裁缝老婆没敢掏出侄女的照片,就自动告退了。
几年过去了,至今矮男人还是单身寡居,只在周日,从外边把孩子接回来,与
他为伴。大楼里的人们看着他矮礅礅而孤寂的身影,想到他十多年来一桩桩事,渐
渐好象悟到他坚持这种独身生活的缘故……逢到下雨天气,矮男人打伞去上班时,
可能由于习惯,仍旧半举着伞。这时,人们有种奇妙的感觉,觉得那伞下好象有长
长一块空间,空空的,世界上任什么东西也填补不上。
10部顶级韩剧:《夫妻的世界》,《我的大叔》,《秘密森林》,《囚犯医生》,《浪漫满屋》,《王国》,《鱿鱼游戏》,《顶楼》,《来自星星的你》,《天空之城》。
《来自星星的你》
由张太侑导演,朴智恩编剧,金秀贤、全智贤、刘仁娜、朴海镇等主演的爱情科幻喜剧,于2013年12月18日在韩国SBS电视台首播。
该剧讲述了从外星来到朝鲜时代至400年后的现代的神秘男人都敏俊(金秀贤饰),与身为国民顶级女演员的千颂伊(全智贤饰)陷入爱情的过程,不同星球的两人消除彼此之间的误解,克服危险追寻真爱的浪漫爱情故事。
韩剧经典合集
1234
种花的邮递员
他刚满二十岁时,就从父亲手中接过已经失去绿色的挎包,当上了邮递员。开始每天往返五十公里的路程,日复一日将忧欢悲喜的故事,送到村民的家中。这条路他小的时候跟随父亲走过几趟,然而十几年过去了,人事几番变迁, 唯独从邮局到村庄的这条道路,从过去到现在,始终没有一枝半叶,触目所及,唯有飞扬的尘土罢了。
“这样荒凉的路还要继续走下去吗?”
他一想到必须在这无花无树充满尘土的路上,踩着自行车度过他的人生时,心中总是有些难过。
有一天当他送完信,心事重重准备回去时,刚好经过了一家花店。 “对了,就是这个!”他走进花店,买了一把野花的种子,并且从第二天开始,带着这些种子撒在往来的路上。 就这样,经过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他始终持续散播着野花种子。
没多久,那条他父亲走过,他正在走的荒凉道路,竟开起了许多红、黄各色的小花;夏天开夏天的花,秋天开秋天的花,四季盛开,永不停歇。
他想种子和花香对村庄里的人来说,可能比他一辈子送达的任何一封邮件,更令他们开心。
在不是充满尘土而是充满花瓣的道路上吹着口哨、踩着自行车的他,不再孤独。
不久他结婚生子,日子正如路边的花儿一样简单幸福地过着。偶尔他也会像父亲当年那样带自己的儿子在这条路上走一趟。小家伙看着路边各色各样的花儿,很是兴奋,说道,“我长大了,也要像你一样,天天走这条路骑车送信。”他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头。
这条路一走又是二十多年。一个晚上吃饭时,他对在家闲着没事干的儿子说,“现在邮局招邮递员,你去报个名吧。”
“我才不去,又辛苦,待遇又低,我要找就找个光鲜的活儿。”
他半天无语。“你还记得我每天都走的那条路吗?”
“记得,路两边都是花,很久没走过了。”
“你知道那些花是怎么来的吗?”
“它们是我开始跑邮路时,买些种子一路撒的。以前只是一条土路,满路灰尘。只要你有心,路会铺满鲜花的。”
'
一直有很多人给我推荐这本《霍乱时期的爱情》,说实话,这本书我买了有两年了,一直没有读完,为什么呢?第一部分,描述的很琐碎,读着读着就困了,所以一直就是没有读完,也不知道到底讲了一个什么故事。
我昨天终于读完了这本书,除了第一部分有点难以投入,后面部分真的是一口气读完。幸好我坚持读完了,否则真的是要错过一个精彩的故事。
赫雷米亚德胜阿莫尔是一个儿童摄影师,他在圣诞节前夜自杀了。他的好友乌尔比诺医生对外宣称他死亡的原因是“衰老恐惧症。”他从摄影师的秘密情人那里了解到了一些自杀的内情。摄影师觉得他永远不会变老,一定要在60岁的时候结束自己的生命。虽然他很不能理解这世界上竟然有不是因为爱情这个原因而自杀的人。
衰老是一种不体面的状态,应当及时制止,或许他赞同摄影师。
在摄影师去世不久。乌尔比诺医生,也就是费尔明娜达萨的老公。登梯子抓鹦鹉的过程中,不小心摔死了。虽然医生年纪已经很大了,但是他一直非常注重自己身体的保养。没想到会因为这个意外而去世。
第一部分探讨了很多关于死亡的理解,深奥难懂。但是能勾起阅读兴趣的是这段,他的妻子费尔明娜达萨在丈夫死后,边哭边睡,想得更多的是阿里萨,而不是她的老公,乌尔比诺医生。这就会引起一个好奇,我一开始以为是这个医生和达萨的爱情故事。没想到是阿里萨与达萨的爱情故事。
1、这本书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乍一看这个书名,肯定跟霍乱有点关系,没错,我总结有三点原因,
第一,故事发生在战争,霍乱频发的年代。
第二,作者认为,霍乱的症状跟爱情一样,男女主,弗洛伦蒂诺阿里萨和费尔明娜达萨都曾因为爱情折磨病倒,被怀疑得了霍乱。“相思病具有和霍乱相同的症状”
第三,时隔五十三年七个月零十一天,弗洛伦蒂诺阿里萨决定与费尔明娜达萨一起在挂着象征霍乱的黄旗的船上共度一生一世。
2、如果简要概括故事情节,是这样的。
有三个主人公,一个是女主,我们叫她达萨,一个是她老公,我们叫他乌尔比诺医生。一个是她的初恋,等了她五十多年,在她丈夫死后又重新走在一起的阿里萨。
阿里萨是一个私生子,穷小子,与母亲相依为命,偶然与达萨相识,对达萨一见钟情,注意,他们靠书信谈恋爱,期间也就见面不超过五次。达萨父亲知道女儿谈恋爱,不同意,把他带回老家暂住,阿里萨凭借自己是邮递员的身份,持续保持书信联系,阿里萨爱阅读,尤其喜欢写诗,所以他的信写得非常好,两人都把对方想象的特别美好,约定再见面就结婚。
终于等来了再见面的机会,但是再见面时,达萨没有感到爱情的震撼,而是坠入了失望的深渊。达萨对阿里萨的滤镜碎了一地。通过一封信,与阿里萨分手,“今天,见到您时,我发现我们之间不过是一场幻觉。”
达萨跟乌尔比诺医生结婚了,阿里萨一直在爱而不得的痛苦中,不过这个期间,他也没闲着,一是专心搞事业,他本来是船运公司董事长的私生子,所以就回归家族企业了。同时就是与形形色色的女人厮混,他觉得只有跟女人在一起时,才能填补他的空虚,证明他还年轻还活着,肉体上属于其他女人,但是精神上永远属于达萨,为她保守童真。这块不得不说,阿里萨其实有点渣,他用笔记本记录跟他有关系的女人有600多个,他们都是需要时各取所需,其中不乏对她付出真心的女人还有女孩,但是他都不在乎,不负责。
达萨和他老公生活在一起50多年,过得也不是特别幸福,最初有婆媳矛盾,与小姑子相处也不愉快,后来老公还出轨了,虽然迷途知返,但是也影响了两人的感情。
这50多年,阿里萨一直默默关注达萨,去她去的教堂,餐厅,追寻她的踪迹,但是一直没有正式碰过面。51年9个月零4天,在达萨老公的葬礼上,他再次表白。
“费尔明娜”他对她说,“这个机会我已经等了半个多世纪,就是为了能再一次向您重申我对您永恒的忠诚和不渝的爱情”
阿里萨在达萨老公去世后,重启了对达萨的追求,还是用书信的形式,只不过为了避免被别人发现,这次他花了一个多月学会了打字机打字。一开始他还是年轻时候那个写信的腔调,浓烈的爱的表达,试图回忆过去。但是达萨根本不想提起过去的事情,所以没理他,没给她回信。后来他改变了信的内容,所有往事一笔勾销,一切重新开始。他写下的更像是对人生的一种广泛性的思考,那是对人生,爱情,老年和死亡的思考。而这些正如达萨自己原本想表达的那样。她发现了一个陌生的阿里萨,重新燃起对他的好奇。与阿里萨的书信交流抚慰了她丈夫死后她对生活的不适应及内心的不安。阿里萨重新走进了达萨的生活,每周二固定见面,喝茶打牌聊天。
达萨的女儿反对他们重新交往,觉得有伤风化,为老不尊。
认为爱情到了一定年龄就变得不体面了。
“一个世纪前,人们毁掉了我和这个可怜男人的生活,因为我们太年轻;现在,他们又想在我们身上故技重施,因为我们太老了。”
这次达萨更勇敢地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跟阿里萨一起轮船旅行去了。
在游轮上,两人又热恋了。游轮虽然挂上了象征霍乱的黄旗,但是其实并没有疫情,只是阿里萨不想让达萨因为遇见熟人看见他俩在一起,怕被别人说闲话,有心理负担,所以才想出了这个方法,但是这不是一个好办法,因为轮船不能靠岸,他们只能一直往返航行,但是两人并不焦虑,反而更享受船上时光,想要一生一世在一起。
阿里萨认为,灾难中的爱情更加伟大而高尚。爱情始终都是爱情,只不过距离死亡越近。爱就越浓郁。
3、人物分析与金句赏析
(1)阿里萨对达萨是执念,可能他把他对达萨的爱当成了自己的信仰,活下去的唯一理由,所以才能这么长久坚持。
达萨对阿里萨的爱,也不是初恋旧情复燃。人是一个人,但是在她心里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因为他不是年轻时候的他,她才重新接受她。
所以与其说这是一段跨越50多年的爱恋,歌颂爱情美好,还不如说这就是一个破镜重圆的故事,破镜重圆很多,但是像阿里萨那样拥有自以为是的爱情的人少。
这样的爱情不那么美好,用开篇第一句来总结比较精准,“不可避免,苦杏仁的气味总是让他想起爱情受阻后的命运。”是爱情啊,同时也是命运。
正是这偶然的一瞥,成为这场半世纪后仍未结束的惊天动地的爱情的源头。
阿里萨,天真,浪漫,痴狂,自卑。
阿里萨第一次写信逼婚,“要么现在,要么永远都不。”阿里萨总是在杀死老虎后不知该如何处置虎皮。
阿里萨相信爱情的宿命,没有什么比为爱而死更光荣的了。达萨同意结婚回来,他一分钟一分钟地数着她回来前的时间,仿佛每一分钟都是永恒。
死亡让我感到的唯一痛苦,便是不能为爱而死。
达萨,聪明,独立,早熟。外界评价虚荣。
阿里萨对达萨儿媳妇的评价:一切都能做得合乎时宜且恰到好处
达萨发现了潜意识中阻碍他爱医生的原因。他“阿里萨”就好像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影子。医生向她提供的竟然仅限于世俗的好处:安全感,和谐和幸福,这些东西一旦相加,或许看似爱情,也几乎等于爱情,但它们终究不是爱情。这些疑虑增加了她的彷徨,因为她也并不坚信爱情当真就是他生活中最需要的东西。
而只是因为害怕失去稍纵即逝的机会,在发现21岁已迫在眉睫时慌了手脚。21岁在她心里是向命运屈服的秘密界线。
乌尔比诺医生:对于一对恩爱的夫妻,最重要的不是幸福,而是稳定。最后达萨认同医生了,这是一块为两人带来过无数幸福时光的月亮宝石。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殊途同归地得出了明智的结论,那就是换一种方式,他们无法共同生活下去。换一种方式,他们也无法继续相爱—世上没有比爱更艰难的事了。
达萨与乌尔比诺这对夫妻最为荒谬的是,在那段不幸的岁月里,他们在公众面前却表现的无比幸福。
乌尔比诺医生对抗遗忘的方法:没有记性的人,便靠纸来代替。
阿里萨母亲对爱情的理解。“趁年轻,好好利用这个机会,尽力去尝遍所有痛苦”她对儿子说,“这种事可不是一辈子什么时候都会遇到的”。
萨拉诺列加,爱情首先是一种本能,要么生下来就会,要么永远都不会。
灵魂之爱在腰部以上,肉体之爱在腰部以下。
这就是生活。而爱,如果真的存在,则是另一回事:另一种生活。
达萨父亲:唯一比坏身体更糟的,就是坏名声。
《邮差》故事的背景是50年代席卷全球的共产主义浪潮,聂鲁达1945年当选为智利国会议员,同年加入智利***,1946年后被迫流亡,直至1952年回国。在聂鲁达的影响下,马里奥参加了当地的一个政治集会,正当他被主持人邀请上台朗诵献给聂鲁达的诗歌时,会场产生了骚乱,并遭到警察镇压,他不幸身亡。因而,在剧末,聂鲁达数年后再次回到当年流亡时居住的小岛时,只见到了贝特丽丝以及她和马里奥所生的儿子,一个根据聂鲁达命名的男孩——帕波里托。
这部影片的某些段落令我不可避免地联想到帕乌斯托夫斯基的名著——《金玫瑰》,特别是马里奥向聂鲁达学习如何写诗——更确切地说,是如何创作暗喻——那些段落,完全就是《金玫瑰》的风格。比如:马里奥说,我想做一个诗人,聂鲁达告诉他,你试着一个人沿着沙滩散步,走得越远越好;聂鲁达让马里奥用一个形容词来形容渔网,他脱口而出:悲伤——这是一个让我无比意外的形容词,但是看到影片里那些年老而干瘦的渔夫们的生活,又会觉得用这个词来形容渔网是那么的贴切;马里奥在屋子里冥思苦想着暗喻和诗句,镜头的另一边,他的父亲在很仔细地舔一口锅
**青年们对聂鲁达的扮演者Philippe Noiret必定不会陌生,他就是天堂**院里那个放**的老头,那个目盲却又洞悉一切的先知。在那部影片的结尾,他为多多拼接起来的接吻镜头深深地感动过我这样的**青年;而这部片子的结尾,却是诗歌爱好者马里奥为他录制了小岛上最美丽的一些东西:第一,卡拉第索托的海浪声,小的;第二,海浪,大的;第三,悬崖上的风;第四,吹过丛林的风;第五,我爸爸伤心的渔网;第六,教堂的钟声,女士的忧伤,还有牧师;第七,岛上布满星星的夜空;第八,帕波里托的心跳这一切,只是因为聂鲁达曾经让他说一些岛上漂亮的东西,而那时的马里奥是这样回答的:贝特丽丝卢梭。
不可否认,马里奥已经成了一个诗人。
当然,在这部影片中不得不提一下贝特丽丝卢梭美丽的胸部,个人感觉,要比莫妮卡贝鲁奇更加的迷人(影片放到38分钟左右第一次出现的胸部绝对地令人倾倒)。我以为,贝特丽丝的胸部是影片的一个关键,是马里奥产生诗歌灵感的源泉,因此,女演员的选择就是至关重要的——这是众多中国导演所没有意识到的一个关键的问题。试想,对着章子怡那张冷冰冰的face和扁平的咪咪,你怎么可能让一个憨厚的渔民之子、一个此前从未接触过诗歌的人,从嘴中喃喃道出这样美丽的诗句:
你的微笑像蝴蝶一样飞过你的脸庞;
你的笑像一朵玫瑰花,
未出鞘的矛,清澈的水
你的笑像银色的波浪
贝特丽丝的姨妈也是片中一个重要的配角。她几乎完全是一个王尔德式的人物:粗壮的身材、恶劣的面容、庸俗的心灵,吐出的却是隽永的妙语(至少我听上去很隽永)。比如说,当贝特丽丝被马里奥的暗喻打动心灵的时候,她说,当一个男人的话感动你的时候,他很快就会动手的了;她还说,话语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东西,我宁愿酒吧里的一个醉汉摸你的屁股,而不是一个家伙说什么你的微笑就像一只蝴蝶;贝特丽丝纠正她,是我的微笑像蝴蝶一样飞过我的脸;她说,苍蝇也飞,道理是一样的,到了床上,什么人都一个样,无论是诗人、牧师、还是共产主义者!简直令人笑翻肚皮。当聂鲁达离开意大利后,数年没有音讯,她总是说,鸟儿吃完了就走了,不再回头。
此片是一部翻拍之作,导演把聂鲁达和邮差之间的故事移到了50年代和意大利,不知道是否是为了政治背景的需要。影片、或者说剧本令人不满的地方在于,把马里奥对聂鲁达的崇敬之情上升到了一种几乎是个人崇拜的地步。聂鲁达是较早地介绍到中国来的国外诗人之一,我猜想除了他的诗艺之外,其间不免有他的亚非拉背景以及***员身份的因素,甚至,我猜想,他能够获得诺贝尔奖,其政治活动所产生的影响力也不能低估,毕竟,在拉美作家群中,他对世界产生的影响,比起马尔克斯和博尔赫斯来,要微弱许多了。聂鲁达的诗我读的不多,印象中以情诗为主,早年没有投入,现在就更加不符合我的趣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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