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岁那年,王亚行满怀着对于辉煌人生的憧憬,挥别了哺育自己成长的小镇,形只影单地闯荡陌生的上海。他期待这个名声响彻云霄的城市,可以有助自己结交到志同道合的朋友,以及能够开创出一番堪称伟大的基业来。
但他显然错了,且大错特错。在这个面庞陌生、声名镀金以及用无血无肉的钢筋水泥堆起的城市,所有同他有过交集的人,没谁认为他堪称优秀。他找过许多工作,毫无例外都被拦路于最初的筛选。他又遭职业介绍所以押金为名,坑过钱财。两个月一眨眼就过了,王亚行身上的行头也基本上所剩无几。迫于生计,他无奈走进了一家包吃住的餐馆,成了整日被食客吆五喝六的店员。他与自己的父亲一样壮志凌云,却都在社会的最底层苦苦挣扎。
虽说包吃住,但下午5点饭菜就已经开始塞入嘴巴,而漫漫长夜必会将你肚里本就不多的食物,一点一点灭掉。倘若整晚都不再进食,就是绝食。饥饿会令你虚弱,叫你分心而坐立不安。
还好离王亚行供职的餐馆旁边,就有一家小小的麻辣烫食店。这家店生意还挺不错,因此每次点菜之后,都得等上一段时间才能上桌。烫好后,店家会先将尼龙袋套进薄薄的纸碗中,再将烫好的食物盛入。低质的餐具让王亚行作呕,就连一次性的木筷都散发出阵阵难闻的臭味,还好没有完全盖住食物本身的美味。王亚行几乎每晚下班后,就会去那里吃点东西,青菜五毛一串,肉一元到两元不等。一次点个几元,基本上可以半饱肚子。对他这种没有什么来头而被迫抠门的人来说,也能开销得起。
进进出出的,大抵是在周围辛苦挥汗的工人,看他们粗糙、偶见破洞的衣服,还有大大咧咧的举止,便可知道他们与王亚行一样,都被现实残酷地压在社会的底层。他们微薄的月薪,无法让他们享受更高品质的生活,因此只能游走于社会的边缘,过着半人半狗的生活。
但也有例外。
可不,仲夏的一个晚上,就来了位衣着华丽、长发秀美,一看便知出自大户人家的少女。令人费解的是,以她这样的身价,不愁吃穿的主,应当到高档餐厅慵懒地享受精致美食才对,怎么走错了地方,不顾体面地拐进这家“破落”的小店?
少女选择了一个与王亚行不远的位置坐下。天使的面孔,白皙的肌肤,长裙飘飘,极为吸睛,却与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
她打量了一下四周。当她看到了正在痴情阅读的王亚行,眼神有所停顿。
王亚行是个爱书之人,爱到可算盲目,以至忘了爱的'理由。从小时起,他就开始博览群书,并坚信“知识改变命运”这点。但由于各种复杂的因素,他没能接受高等教育,因此知识就烂到了他的骨子里。尽管如此,各种爱书以致不顾眼睛健康的习惯,还是得以幸存了下来。他喜欢手里握有书的感觉,有些人会因此很严肃地问他是不是个大学生,这点让他开心。无人知道的是,他离大学的校门,竟还差个高中三年。
他每天都会带上一本书去餐馆上班。搭公车来回时,他会翻个几页;中午休息时,他会翻个几页;在等麻辣烫上桌时,他会再翻个几页。那天他带着的是卡夫卡的得意之作《变形记》。翻开书不久,他就被吸入了那个“虚中有实,实中有虚”的世界,变得忘情起来。
不久麻辣烫上桌了,味道还不赖。不多久工夫,饥饿的王亚行就已经将它扫荡一空。他打开桌上的面巾盒,正准备擦拭满嘴的流油时,却发现里面的纸巾已经用尽。找了邻近几桌,同样如此。这点令人扫兴。此时少女注意到了他,她看了看正面露难色的王亚行,便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从自己的包里翻出了一小包纸巾递向了王亚行,说:“这里有。”
王亚行有些不好意思,但拒绝又会显得不识抬举,就顺手接受了。
“谢谢!”他回应到。
王亚行将湿巾打开,满满的芬芳从里面逃逸出来,不禁使人心生醉意。
少女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王亚行手中的那本《变形记》,突然对其产生了兴趣,说:“你也喜欢卡夫卡的作品?我也很喜欢耶!”
“那是当然”,王亚行答道:“光是作者在世界文坛上备受推崇的大师地位,就已经将我深深吸引,使我忍不住想要从其作品一探究竟。卡夫卡勇于将人类身上最难以启齿的劣根直白表述,这点很让我钦佩。”
少女叹了一声气:“不幸的是,像他这样富有才华的作家,却早早地英年早逝了。”
王亚行表示赞同:“是挺可惜的,本来他可以创作出更多优秀的作品,他的人生,也本可以更多的发光发热。可惜生命之烛才烧到一半,就被浇灭而无法再燃。而他之所以走向自弃,与他自身性格上的弱点密不可分。”
少女点了点头,说:“卡夫卡一生都没有结过婚,足见他的孤僻到了多么厉害的程度。”
王亚行突然对女孩产生了兴趣,便对她说:“我是一个爱书的人,看你也是一样。能否留下你的手机号码,也许我们以后能够在一起读书,同享书籍带给我们的欢乐。”
出乎王亚行意料之外的,少女当即爽快地答应了。
“有空打我手机,有事先走了,改日见!”少女最后面带温柔地说。
“好的,有空再见。慢走,路上注意安全!”
少女往门外走时,又回过头来朝王亚行挥了挥手,从她轻盈的步态,可以看出她此刻的心情愉悦。很快,少女亭亭玉立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夜色迷漫的大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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