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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兰契互剖金兰语 风雨夕闷制风雨词
红楼梦第45回故事梗概:
话说,这天凤姐儿正抚恤平儿,忽见众姊妹进来。原来姐妹们来找她,不光邀请她入诗社作监社御史,还有其他事儿找她帮忙,凤姐精明得很,明白她们实则想要自己捐钱,于是就答应下她们的请求,还捐出了五十两银子。
入秋后,黛玉的病情又加重了,整日只在屋里养病。正觉无聊之时,恰逢薛宝钗前来探望。于是,二人开始谈心。于谈话中,黛玉承认了以前对宝钗的误解,宝钗则笑言她并不介意,二人终冰释前嫌,互为金兰。
黄昏后风雨交加,黛玉于当夜作《秋窗风雨夕》词。宝玉冒雨前来探望,黛玉笑他像个“渔翁”,后又失语说自己不戴这东西,不然成“渔婆”了,说完感觉才发现自己失言了,虽知那宝玉却未察觉。
后来,宝钗派下人给黛玉送来一大包上等燕窝来,还有一包洁粉梅片雪花洋糖。黛玉十分感激并打赏了来人。黛玉羡慕宝钗有母有兄,而悲叹自己孤苦无依,又思及与宝玉的相处,终有嫌隙。听着雨声,她又暗自垂泪了一番,直到四更才睡。
说完了总的,下面我们就几个关键点,再展开详细聊一聊:
从本回的回目来看,本回主要是讲宝钗和黛玉之间的故事。但是,在说她们俩之前,我们依旧先把上回没交待完的事情,先交待一番。
上回遗留的事情,一个是贾琏偷欢和凤姐吃醋闹出来的,所以开始作者就以凤姐正在“抚恤”平儿为开场白。不过,她这边还没抚恤完,这不一众姐妹就来找她了,众人在一起又说又闹的,好不热闹!
首先,探春为代表先说明了她们找凤姐的理由:“我们有两件事:一件是我的,一件是四妹妹的,还夹着老太太的话。”这里就提到我上面说到的,第二个遗留的事情了。
探春真是聪明,她这句话虽言简意赅,却又戳中要害。下面我们具体来解释一下这句话:
一、探春这里说第一件事儿是自己的,其实说的是诗社的事儿,这事儿可不是她自己的,只不过这个诗社是她提议的,由她打头揽下的事儿,所以她才这样说。
而这第一个找凤姐的理由是:我们诗社头一社人就不全,众人脸软,所以就乱了。我想必得你去作个监社御史,铁面无私才好。
二、这第二件事儿,探春说是四妹妹的,还夹着老太太的话。这句话可以说是软硬兼施了。
软的是:四妹妹为画园子,用的东西不全,要找你帮忙找,不够的还需要你这边帮着买。硬的是:这事儿我们已经回了老太太,老太太说:“只怕后头楼底下还有当年剩下的,找一找,若有呢拿出来,若没有,叫人买去。”也就是说,这也是老太太的意思,你是这府里管家婆,我们自然来找你解决了。
探春故意把这两个事儿混在一起说,软硬兼施,仿佛也在说:这件事,可不是我们自下而上发起的“群众活动”,而是“自上而下”的领导的意思,我们不过是具体执行而已。
用李纨的话,这凤姐“真真是个水晶心肝玻璃人。”也就是说,什么都逃不了王熙凤的眼睛和她那会算计的脑袋,这不她当即就反应过来了,一语道破:“你们别哄我,分明是叫我作个进钱的铜商。”——看来,这点真是古今相似,这种没有收益的文学活动,向来都是要靠“拉赞助”的方式才能举办下去,王熙凤也因此做了一回“赞助商”。
另外,从李纨和凤姐的对话中,我们还可以看出凤姐“机关算尽太聪明”之处,不光体现在她能为自己的利益算计上;还体现在,她也能把别人的事情给算得一清二楚上面。
这不她趁机就褒贬上李纨了:“亏你是个大嫂子呢!把姑娘们原交给你带着念书学规矩针线的,他们不好,你要劝。这会子他们起诗社,能用几个钱,你就不管了?”
数落完大嫂子,还不忘了替她算了一回账:“你一个月十两银子的月钱,比我们多两倍银子。老太太、太太还说你寡妇失业的,可怜,不够用,又有个小子,足的又添了十两,和老太太、太太平等。又给你园子地,各人取租子。年终分年例,你又是上上分儿。你娘儿们,主子奴才共总没十个人,吃的穿的仍旧是官中的。一年通共算起来,也有四五百银子。”也就是说,李纨每月有20两的月例,再加上园子地、收租、年终分年例,所以李纨一年有四五百两银子的固定收入。你看,这凤姐虽没文化,可是脑子里却仿佛有着一个“金算盘”,算起账来果然比谁都精明。
然而,李纨的这些钱,跟姑娘们比确实算多的,可是跟王熙凤可就没法儿比了,毕竟李纨这钱是死钱,王熙凤那边的可是活钱,再加上孤儿寡母的,过日子也确实不容易。所以李纨回驳道:“你们听听,我说了一句,他就疯了,说了两车的无赖泥腿市俗专会打细算盘分斤拨两的话出来。这东西亏他托生在诗书大宦名门之家做**,出了嫁又是这样,他还是这么着……天下人都被你算计了去!”你瞧,稻香老农一开口,就把凤姐的俗气之处给暴露无遗了,还杀了她的锐气,真是嘴上不饶人啊!
而且,李纨不光在钱上把面子给找回来了,还替平儿讨了一个公道:“天下人都被你算计了去!昨儿还打平儿呢,亏你伸的出手来!……你今儿又招我来了。给平儿拾鞋也不要,你们两个只该换一个过子才是。”
我们看着也是有趣,那天凤姐正是因为听到鲍二家的和贾琏说盼着凤姐早点死,再扶正了平儿,才气得闹了那么一出儿,可是今天李纨也说了类似的话,她却不恼了,还陪着笑道歉,并且求饶道:“好嫂子,赏我一点空儿。你是最疼我的,怎么今儿为平儿就不疼我了?往常你还劝我说,事情虽多,也该保养身子,捡点着偷空儿歇歇,你今儿反倒逼我的命了。”
没想到,李纨竟然在本来不利的情况下,从气势上占得了上风,一贯少言寡语,老实稳重的“稻香老农”,原来口头辩论能力竟如此厉害,此刻让巧舌如簧的凤姐也甘拜下风了。于是凤姐马上服软,监社和其它要求她都一一应了下来,还答应拿出50两银子赞助诗社,姐妹们这才“饶”过了她,各自回家去了。
话说凤姐这院子今天是真热闹,刚才来了一帮姐姐妹妹,这会儿又来了个赖嬷嬷。凤姐忙让座,接着又给赖嬷嬷道喜。
原来,这赖嬷嬷是早年服侍过贾府老主子的老嬷嬷。按照贾府的风俗,年高、服侍过父母的家人,比年轻的主子还有体面。赖家因此也受益颇多。赖嬷嬷的两个儿子都是大管家。赖家正是依赖贾府的势力,一步一步成了二等的财主。
而现在更不得了了,赖大的儿子(赖嬷嬷的孙子)赖尚荣,受贾家的恩典,又花钱捐了一个县太爷。就这样,一个奴才的孙子,摇身一变,登堂入室,成了县官,从此“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这里,“赖”可能有“依赖”的意思,也就是赖家的发达还是依赖于贾家的。好在赖嬷嬷不是忘本的人,她知道这里的辛酸苦辣,所以经常教训孙子:“你哪里知道这‘奴才’两个字是怎么写的。只知道享福,也不知道你爷爷和你老子受的那苦恼,熬了两三辈子,好容易挣出你这么个东西来……蒙主子的恩典,许你捐个前程在身上……你不安分守己,尽忠报国,孝敬主子,只怕天也不容你。”
因为孙子的出人头地,自然要大摆酒席庆贺一番。赖嬷嬷和她儿媳妇这次来,是专门来请贾府的老太太、太太和奶奶们的。连贾母都答应要去,其他人自然也会给面子前去捧场。
通过赖嬷嬷的口,我们还知道贾政,甚至贾珍的爷爷小时候都没少挨打。还说那珍大爷管儿子倒也像当日老祖宗的规矩,只是管的到三不着两的。他自己也不管一管自己,这些兄弟侄儿怎么怨的不怕他?话里话外似乎在劝宝玉收敛一些,不要叫大人太操心了。
赖嬷嬷不光什么话都敢说,还喜欢管“闲事儿”,这不她又帮周嫂子的儿子求了个人情,凤姐见她说的有理,也给了面子。可赖嬷嬷面子之大,不光是由于过去服侍老主子有功,更是因为孙子有出息的缘故。
这正是儿子沾了老子的光,孙子又给祖宗添了彩,也许过去的小家小户就是这么发展起来的吧,就连曹雪芹的祖上也不例外,这段让我们感觉作者似乎是在写实,这仿佛就是他自己家族的真实写照。
我们再来说说这“金兰契互剖金兰语 风雨夕闷制风雨词”。上次我们说到,宝钗和黛玉自那次说漏嘴的“金瓶梅”事件之后,两个人冰释前嫌,好的跟亲姐妹一样。
这回黛玉的病更重了,宝钗总是忙里偷闲地常常来潇湘馆看黛玉,宝钗道:“这里走的几个太医虽都还好,只是你吃他们的药总不见效,不如再请一个高明的人来瞧一瞧,治好了岂不好?每年间闹一春一夏,又不老又不小,成什么?不是个常法。”
我们知道宝钗是个博学多识的主儿,你看她一开口说话就如同内行的大夫一般:“昨儿我看你那药方上,人参肉桂觉得太多了。虽说益气补神,也不宜太热。依我说,先以平肝健胃为要,肝火一平,不能克土,胃气无病,饮食就可以养人了。每日早起拿上等燕窝一两,冰糖五钱,用银铫子熬出粥来,若吃惯了,比药还强,最是滋阴补气的。”
黛玉也知道燕窝是滋补的,可惜寄人篱下,每月还在这里领着月例,而且体弱多病的,常年服药本就已经讨人嫌了,不敢再上上下下地去麻烦人了。她把自己心中的苦向宝钗姐姐倾诉了一番,宝钗说自己也是寄人篱下的,黛玉说咱们俩虽然都住在大观园,情况还不一样,你不用花他们府上的钱,还有老娘和哥哥做靠山,可是我不光体弱多病,还孤苦无依。
宝钗姐姐安慰了黛玉妹妹一番,说我虽有个哥哥却是那样的,不给家里惹事儿就不错了,只有个母亲比你略强些。咱们也算同病相,你不必做“司马牛之叹”。这里的“司马牛之叹”出自《论语·颜渊》,司马牛忧曰:“人皆有兄弟,我独亡”,后来用于比喻对孑然一身、孤立无援的感叹。
宝钗不仅会安慰人,还从实际行动上给予了帮助,她跟黛玉说燕窝算什么,我回头跟母亲说了送你几两,每日叫丫头们熬好了给你送来。黛玉忙笑道:“东西事小,难得你多情如此。”
你瞧,这是多么和谐的画面,真得如同亲姐妹一般!姐姐体贴周到、无微不至;妹妹说话也不再尖酸刻薄,反倒是懂事了许多。
黛玉送走宝钗时本来邀请宝姐姐晚上再来陪自己说说话的,可是晚上下雨了,宝钗没来,黛玉倒也能理解。
不过,宝钗虽没来,到是有个“不速之客”,这便是“渔翁”宝玉了。原来宝玉戴着北静王送的斗笠,披着蓑衣来的,被黛玉取笑叫他做“渔翁”。
宝玉没听出调侃他的意思,却一个劲儿地向黛玉炫耀那斗笠,还说也要送黛玉一个,谁知黛玉却笑道:“我不要他。戴上那个,成个画儿上画的和戏上扮的渔婆了。”她刚说完这话,又想起刚才把宝玉说成“渔翁”来着,马上又不好意思地脸红了,于是趴在桌子上假装咳嗽。
谁知道宝玉那个呆子,根本没有看出来,更没听出那“弦外之音”,他只看到案子上放着黛玉仿照《春江花月夜》写的那首《秋窗风雨夕》,不禁叫好了起来。
黛玉赶紧抢了诗过来,在灯下给烧掉了,宝玉可能是因为太了解林妹妹了,这看了一眼的功夫居然把诗都给背了下来,笑道:“我已背熟了,烧也无碍。”
这里我有点不太理解,为什么黛玉总是烧诗、毁诗呢?难道是被心上人看到觉得不好意思,或者是怕写得不好被别人嘲笑吗?
我突然想起来《随园诗话》里的一句话:“诗有来得、去得、存得之分。来得者,下笔便有也;去得者,平正稳妥也;存得者,新鲜出色也。”黛玉的诗,明明是该“存得者”,却偏偏要给毁了;再想想我自己写的那些诗,大部分都是该“去得者”,却又都好好地在保存着,真是讽刺啊!如果能穿越到小说中去,我真想跟黛玉说:“好姐姐,既然你不想要了,不如送给我好不好啊?”
呵呵,不说玩笑话了,咱们还是书归正传。话说黛玉见天色也不早了,就拿来玻璃绣球灯让宝玉提着,跟他说自己好多了,劝他赶紧回去休息。
宝玉刚走,宝钗派来的婆子又到了,送了一大包上等燕窝,还有一包子洁粉梅片雪花洋糖给黛玉。
按理说,今夜的黛玉应该是个幸福的女子,有心上人冒着雨专门过来瞧她,还有好姐妹在惦记着,可是她偏偏过于多愁善感,又是个不知足的,要是换成我,那还不的乐得合不上嘴了。
你看那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林妹妹,自在枕上感念宝钗,一时又羡他有母兄;一面又想宝玉虽素习和睦,终有嫌疑。又听着雨声,不知不觉又掉了不少眼泪。
本回的故事就是这样了,原谅我又啰啰嗦嗦地说了一大通,不管你喜欢不喜欢,咱们还是下回见啦!
第二部分
金兰契互剖金兰语
作者 : 周思源
既然林黛玉的“叛逆性”很强,那么就必定要有相应的更为强大的对立面才是,她就必须受到这个对立面的代表人物的强烈压制,于是一些情节就被误读了。有时不是从情节出发得出结论,而是根据意识形态作用下(这种作用在很长时期内已经化为人们的集体无意识)的结论来诠释情节。其实有些结论很值得再重审一番。即以几乎成为定论的“林黛玉寄人篱下”来说,就很值得重新研究。我们不能把林黛玉自己的某种感觉完全当成客观事实,况且林黛玉在讲这些话时,还有一些话却被我们有意无意地忽视了。“寄人篱下”论最重要的根据是四十五回“金兰契互剖金兰语”中黛玉对宝钗的诉说:“每年犯这个病,也没什么要紧的去处。请大夫,熬药,人参肉桂,已经闹了个天翻地覆,这会子我又兴出新文来熬什么燕窝粥,老太太、太太、凤姐姐这三个便没话说,那些底下的婆子丫头们,未免不嫌我太多事了。你看这里这些人,因见老太太多疼了宝玉和凤丫头两个,他们尚虎视耽耽,背地里言三语四的,何况于我?况我又不是他们这里正经主子,原是无依无靠投奔了来的,他们已经多嫌着我了……我是一无所有,吃穿用度,一草一纸,皆是和他们家的姑娘一样,那起小人岂有不多嫌的?”
这段话其实恰恰证明黛玉不是“寄人篱下”,而是充分享受到了贾府**的一切正常待遇,并未受到什么额外的“白眼”或“牙眼”。连贾府的命根子贾宝玉以及权倾荣府的王熙凤尚且要被那些庸俗、势利的婆子丫头们“虎视耽耽,背地里言三语四的”,那么林黛玉被她们“嫌”岂不是十分正常的事么!如果她们如此“虎视耽耽”地对宝玉、凤姐,而对黛玉却毫不嫌烦,非常亲切,那就无法理解了。重要的是贾府的主子们并不嫌她,连黛玉自己也说“一样”。其实埋香冢黛玉泣残红
第五回作者就有明确交待:“林黛玉自在贾府以来,贾母百般怜爱,寝食起居,一如宝玉,迎春、探春、惜春三个亲孙女倒且靠后。”以后的文字中并无任何叙述表明这种高于三春的待遇有何降低,总是看到贾母格外疼爱黛玉。
黛玉在贾府“遭受迫害”论的另一个重要根据,是黛玉《葬花诗》中的诗句:
一年三百六十日,
风刀霜剑严相逼。
一些读者由此认为,林黛玉在贾府的生活一年四季都处于这种“风刀霜剑严相逼”的情况下,至少是经常生活在这种境地。这恐怕是过于将诗词中的描写或比喻坐实了。《葬花诗》确实抒发了黛玉对自己命运的失望、颓丧和处境的不满,但那是从总体而言,并非每一句话都能在她的生活中找到准确的对应点,有的只能是大体上对应,有的则不是事实上的对应,而是某种情绪导致的感觉。这里就属于这种情况。现在一些认识的混乱,一个重要原因是把高鹗续书与曹雪芹原意弄在一起了,变成了曹雪芹一贯的思想与做法。而实际上,曹雪芹和高鹗对宝黛悲剧的成因,对贾母、元春、王熙凤在这个悲剧中的作用的写法是大不相同的。从曹雪芹亲自写的前八十回实际情况来看,林黛玉在贾府受到的决非什么“冷遇”,更不是什么“污辱”、“牙眼”,而是备受贾母的宠爱和王熙凤的关照与保护。前面举到的一些例子已经可以证明此言不虚。林黛玉由于父母双亡,寄居舅舅家,自然很容易产生孤独、失落之感,稍有不如意便会感到究竟不是自己家,被人慢待、冷落,“不免常生寄人篱下之感”。假如本人心胸不开阔,就会更想不开,甚至感到“严相逼”。因此黛玉的感觉不等于事实,而这有时会给读者造成错觉。有些地方黛玉大为生气是没有道理的,纯粹是她心胸狭窄之故。如第五回宝钗刚来不久,她“年岁虽大不多,然品格端方,容貌丰美,人多谓黛玉所不及。而且宝钗行为豁达,随分从时,不比黛玉孤高自许,目下无尘,故比黛玉大得下人之心。便是那些小丫头子们,亦多喜与宝钗去顽。因此黛玉心中便有些抑郁不忿之意,宝钗却浑然不觉”。黛玉的生气显然是出于某些女性的常见病、多发病——嫉妒。这种小心眼子经常给她自己带来不快,宝玉也每每被她嘲笑。十九回宝玉想看她袖子为什么这么香,黛玉说:“人家有‘冷香’,你就没有‘暖香’去配?”这里己卯、王府等本有脂批道:“的是颦儿活画。然这是阿颦一生心事,故每不禁自及之。”此说很是。曹雪芹要她“当自嗟”就包含这些方面的自省。但每个人自己的感觉毕竟与个人修养以及与对情况的了解程度有关,不等于是事实,究竟如何,还应视实际情况才能作出正确判断。而从前八十回来看,黛玉在贾府确实备受礼遇,从未有何受伤害之事。被人们认为是黛玉受冷落的一些例子,有的事出有因,如宝钗生日,元春赐物;有的是友好的玩笑,如王熙凤说“吃茶”;有的至多算是玩笑不当,如说她像小戏子;有的则是黛玉自己多心,小心眼儿,为小戏子的事生气便是。所以在曹雪芹写的前八十回宝黛爱情的问题上,并不存在什么“强大黑暗势力压迫”的情况。林黛玉的一些言行不符合封建礼教的规范,但也还没有构成“与封建礼教的尖锐对立”。因为她的言行真正触犯封建礼教的成份并不多,也不严重。比如她对举业固然有冷淡的一面,但远远没有达到宝玉那种极度厌恶的地步。第九回宝玉去塾中读书前来向黛玉话别,黛玉还笑道:“好,这一去,可定是要‘蟾宫折桂’去了。我不能送你了。”可见对举业并不厌恶。宝钗、湘云和她在这个问题上不是热衷与反对的本质不同,而是热衷与有些淡漠的程度之别。当然这在当时也就很了不起了。
曹雪芹对林黛玉的热爱并不仅仅表现在对人物品德、人格、才学、外貌等方面的描写上,而且同样重要的是体现在对这个人物的精心塑造上。曹雪芹和绝大多数作家包括像汤显祖、蒲松龄这样的大作家在人物命运的处理上的一个重大区别是,他并不将美好的结局与美好的人物划上等号。中国古代小说中经常能够见到的作者持褒扬态度的主人公死而复生、金榜题名、有情人终成眷属等等,在曹雪芹的《红楼梦》中看不到。这是他远远超过高鹗和其他续书作者的地方之一,是曹雪芹现实主义精神的重要体现。尽管林黛玉在高鹗笔下也以惨死告终,但“兰桂齐芳”、“家道复初”之类却不符合曹雪芹的原意。根据佚稿,林黛玉最后的“泪尽而逝”,其实“思想性”一点也不“弱”,而且非常符合曹雪芹小说的总体构思与原初设计。绛珠小草和绛珠仙子不论多么可爱与值得同情,其致命弱点是对神瑛侍者的极度依赖。其生命的延续、小草成人以及追随下凡等无不是神瑛侍者所给予的,因此当生活中的“神瑛”贾宝玉一旦离家避祸久久不归,那么“绛珠”的俗身林黛玉便失去了唯一的依赖,生命力自然就枯萎了。
由此我们还可以重新认识另一个问题,那就是究竟什么(或者说究竟曹雪芹认为什么)才是林黛玉的主要缺点?通常都认为是她的小性。现在看来似乎不尽如此,那至多只是表象而非本质。小性是后天的弱点,而对贾宝玉的极度依赖却是先天的根本性问题。因此曹雪芹的“悼红”主旨中还包含着对女性自我意识、自强意识的欠缺,将心爱的男人看成自己的一切的批评,这应当也是“当自嗟”的成份之一。这种具有超时空意义的内涵,其思想深度和能够提供给读者的思考都大大超过续书的以调包计为核心的封建家族破坏婚姻自主的故事。因为时至21世纪今日的中国,真正具有独立意识的女性也还不是很多,女性对男性的过分依赖是一个世界性问题,再过100年也未必能彻底解决。弄清这一点,那么曹雪芹原设计结尾林黛玉泪尽而逝的思想性强弱就显而易见了。
多情女情重愈斟情其实,曹雪芹对林黛玉“当自嗟”的委婉批评并非仅此一处。早在第三回林黛玉初入荣国府时,曹雪芹对她就有一句评语:“心较比干多一窍。”比干不惜以死相谏,触怒纣王。纣王道:“吾闻圣人心有七窍。”结果“剖比干,观其心”(《史记· 殷本记》)。说林黛玉的心较比干的心窍还多,很明显不是将她喻指圣人,而是说她多心,是贬义。类似批评还有一些:四十九回宝黛二人有一段对话颇可玩味。当时“黛玉因又说起宝琴来,想起自己没有姊妹,不免又哭了。宝玉忙劝道:‘你又自寻烦恼了。你瞧瞧,今年比旧年越发瘦了,你还不保养。每天好好的,你必是自寻烦恼,哭一会子,才算完了这一天的事。’黛玉拭泪道:‘近来我只觉心酸,眼泪却象比旧年少了些的。心里只管酸痛,眼泪却不多。’宝玉道:‘这是你哭惯了心里疑的,岂有眼泪会少的!’”宝玉这些话显然不是平常的安慰解脱之语,他深深了解黛玉的性格为人,两个“自寻烦恼”和“又、必、惯、疑”,道出了黛玉精神上的某种严重病态。正是这种性格上的根本弱点,导致她病情日益加重,有好几次她生气后呕吐和发病便是证明。六十七回黛玉见到宝钗送来的故乡之物又勾起心病,紫鹃劝道:“……再者这里老太太们为姑娘的病体,千方百计请好大夫配药诊治,也为是姑娘的病好。这如今才好些,又这样哭哭啼啼,岂不是自己糟蹋了自己身子,叫老太太看着添了愁烦了么?况且姑娘这病,原是素日忧虑过度,伤了血气……”可见大家都认为黛玉固然从小体弱多病,但她的病之所以越来越重,乃性格所致。显然这也是曹雪芹认为她“当自嗟”之处。
总之,我们从林黛玉形象的塑造上,可以清楚地看到曹雪芹艺术创作的“玉、石”两重性的原则与手法:只不过她不是由“石”变“玉”,身上既具有“石性”,又带有“玉性”;而是由草变神(人),在她身上的人性同样既有高尚的接近神性的一面,又保留着“草性”——“草”的生命力非常脆弱与过分依赖他人的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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