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贺出生于一个旁支远裔、家境破落的宗室之家。在他生活的年代,仕进是读书人的惟一出路,考取进士是进入仕途的重要门径。但李贺因避家讳,不能举进士,这对才华出众又极为自负的李贺来说,无疑是个致命打击。李贺的一生有太多不幸与磨难,内外种种压力,使他的人格变得病态、扭曲。有人认为病态的人格导致他诗歌的感伤,而诗歌中表现出来的感伤正是他病态人格的反映。
李贺,字长吉,河南福昌(今河南宜阳)人,是唐宗室郑王李亮的后裔。这位郑王李亮,是唐高祖李渊的叔父。李贺父名晋肃,官至陕县令,很早就死了。李贺的出生地在福昌的昌谷,所以也有人叫他李昌谷。元和二年(807年),李家搬迁至洛阳。元和十一年,卒于故家。
李贺才名早著,贞元末年已蜚声诗坛,有“鬼才”、“诗鬼”的称号。他的诗歌或表现对藩镇割据的痛恨,或对朝廷频繁的赞颂,或反映社会黑暗的现实以及对劳苦大众的同情。但李贺一生仕途偃蹇,多变早衰,这主要是他敏感世事,在生死问题上常常纠结于心。他馨尽了所有心力,为世间奉献了数百首绚丽多姿的作品,自己吞咽的却是一枚惨淡人生的苦果。
李贺一生短促,只活了27年,却经历着中唐德、顺、宪三朝。这一时期,上承安史之乱的浩劫,唐代社会的各种矛盾继续深化,河北、山东等地强藩交乱不止,朝中宦官骄横跋扈,使得中唐的政治气氛变得越来越沉闷,越来越令人窒息。巨大辉煌的大唐帝国,正在逐渐走向衰弱,昔日的胜景已是过眼云烟。生活在这一时期的知识分子,由于不安定情绪的增长,普遍感到精神空虚,开元天宝年间的那种热情浪漫已普遍转为冷淡和不安,内倾的怪谲代替了外露的坦荡,传统见解开始受到很多人的怀疑,严肃的理性思考也被很多人所抛弃。李贺的心态是中唐文人心情的最好表白,由于人们对客观现实的沮丧和失望,终于导致了他们盲目地去追求主观的心灵。无数事实证明,中唐社会所呈现的那种颓丧,乃是酝酿与萌生众多病态人格的温床。
李贺家乡昌谷县,是个自然风景极美的地方,李贺在《南园》、《昌谷》、《兰香神女庙》等诗篇中均有描述。这里是洛水流经之地,旷野郁郁葱葱,山峦起伏跌宕、泉水湍泻,色彩各异的山果悬挂枝头,蝶飞蜂舞,在这样的环境生活,李贺的童年应该是无忧无虑、幸福美好的。但当时的昌谷县并不是世外桃源。在李贺出生十余年里,昌谷相邻的州郡都遭受危机和动乱。贞元六年(790年),江淮一带发生大旱,河北镇州和山东淄青的藩镇互相残杀,西陲吐蕃入寇截断河西走廊。这一连串事件,对昌谷都有冲击,在李贺的心灵上烙下了永久的痕迹。这种时代大背景对李贺人格的形成起了决定作用,使他快乐的童年涂上了感伤忧患的色彩。
在昌谷大自然中,李贺观察昌谷景物的各种变化,在他眼里自然事物都带有很强的主观色彩。对于主观情感如此强烈的李贺来讲,不可能抛开现实而独享自然之美。李贺一生情感活动中表现出来的烦恼、失望,内心的软弱、忧虑的性格特点,是同日益衰败的唐王朝有密切联系的。有学者指出,腥、泻、惨、死、老、冷、狐、仙、龙、蛇、鬼等,这分明是在极度的感伤中需要一些 来麻醉一时,也是他对于时代失望疲倦之余的一种不正常的病象。看来,唐王朝由盛转衰的时代变化是造成李贺精神扭曲人格的温床,是他情感衬托和反映的主体因素。
有人认为,没落的贵族血脉是李贺病态人格形成的前提。
李贺人格社会化中接受的行为规范是贵族式的,他时刻用此来控制自己的行为,这也是他病态人格形成的一个重要因素。李贺是郑王李亮之后,虽然从李亮到李贺,历时约两百年,这一极为疏淡的血脉并不能给李贺的家族带来什么荣光。但流淌在血液中的那种王公贵族的傲气,却始终在李贺的思想意识中存在,李贺唯恐别人忘记他高贵的身份。在《金铜仙人辞汉歌》中他提醒人们:“唐诸王孙李长吉遂作《金铜仙人辞汉歌》。”《仁和里杂叙皇浦提》再次说:“宗孙不调为谁怜”一再以所谓“唐诸王孙”、“宗孙”自称。唐王室以陇西成纪为郡望,李贺就将自己的籍贯也定到陇西成纪。在《酒罢,张大彻索赠诗时、酒阑效潞幕》诗中说:“陇西长吉摧颓客,酒阑感觉中区窄。”一副自恃高傲的模样。著名诗人元稹明经擢第后去拜访他,他却揽刺不答,表现出自己王公贵族的傲慢之态。李贺靠这种虚无的“唐诸王孙”来确认自己的自身价值。实际上,他与“唐诸王孙”的生活地位有着遥远的距离。作为一个没落贵族,他的家境相当窘困。他的父亲李晋肃曾到四川做过小官吏,很早死去。他和弟弟依母而居,为生计,其弟去庐山谋生。理想与现实形成强烈反差。贵族血脉形成了他的孤傲个性,而现实又使他处处碰壁,李贺的思想始终徘徊在幻想与现实的矛盾中。他幻想贵族生活的奢侈豪华,用诗来体验理想中的贵族生活。在《难忘曲》、《贵公子夜阑曲》、《梁台古意》等诗中,李贺夸张地摹描贵族五光十色的生活,借以安慰自己,欲填心中奢望。在现实与幻想的夹缝里,李贺忍受着痛苦的煎熬。
李贺自命不凡,自命清高,心里所思与现实格格不入。生活越不如意,而想像越超越现实,反衬现实越凄苦,这样连锁式的反应,使李贺陷入苦痛之中而无法挣脱。他只有把自己全部心血倾注于诗歌创作中。他母亲说:“这孩子要把心呕出来。”李贺用心血构筑自己理想的殿堂,但光芒四射的殿堂外表掩盖不住凄苦无奈的情感世界。这凄苦感伤的情感源于他自恃孤傲的贵族性格。
也有人认为体弱多病、相貌怪异是形成李贺病态人格的基本因素。
素以风流飘逸自命的李贺,却有一张两条浓黑粗大的眉毛连接在一起、鼻子过于肥大、五官比例失衡的脸。这样一副瘦弱而五官近乎怪丑的脸,足以成为李贺的心病。加之因年岁增长而时常伴随的疾病的催逼,他的心情也是相当黯淡。正如他所写的“巨鼻宜山褐,宠眉人苦吟”,“壮年抱羁恨,梦泣生白头”,“泻酒木兰椒叶盖,病容扶起种菱丝”等句子,不难看出,早衰的征兆对年轻却多病的李贺来说,所引起的反应是惊心动魄的,更何况病魔还在肆虐!李贺在《伤心行》中说;“咽咽学楚吟,病骨伤幽素。秋姿白发生,木叶啼风雨。灯青兰膏歇,落照飞蛾舞。古壁生凝尘,羁魂梦中语。”这正是一个长期被病痛困扰的伤感者在他心力交瘁中所发出的微弱吟唱。
人们比较认同的一点是,李贺求仕受阻、官职卑微是病态人格形成的催化剂。
李贺是贵族子弟,在他稳定的态度和习惯化的行为方式中,一直以求仕、光宗耀祖的价值观念和行为准则来束缚自己。18岁那年,他离家去洛阳求仕。对于有贵族血脉的李贺来讲,仕宦是最终理想,而李贺在家的地位也使他求仕的意识更强烈。一个家庭中,母亲的言行直接并常常无意识地塑造孩子的人格与认知力。李贺从小受母亲的特殊关爱,他习惯于凌驾姐弟之上,而且母亲也常用贵族子弟的功名来教育他,这种心理积淀似一种无形的力量,左右着他对功名仕途的看法。他需要获得高官,需要体验豪华。他在《走马引》一诗中写道:“我有辞乡剑,玉锋堪截云。”表现自己超尘出世的远大抱负。到洛阳,遇大文学家韩愈,受其提携、鼓励,使李贺充满着膨胀的欲念扬起了风帆。
元和五年(810年),李贺赋成《十二月乐辞并闰月》共13首,应河南府试成功,并被选拔去长安应进士考试。但因当时有一些偏见,认为李贺其父李晋肃之“晋”与进士的“进”同音,根据礼法要避讳。虽然当时名噪朝野的韩愈写了《讳辩》为其辩解,但终无济于事。这件事使李贺不仅仅是失去了一次进士的考试,更重要的是对他的人格产生了较大的影响。从这件事也可以看出李贺并不具备适应社会的能力,离开母亲之后,他茫然不知所措,孤僻、自尊,使他对周围人缺少亲和性。虽有韩愈提携,他也把韩愈作为靠山和保护人,但当韩愈进谏也不能帮他时,他彻底绝望了,且这种绝望影响着他一生。他开始了厌倦和颓废。《出城》一诗中道:“雪下桂花稀,啼鸟被弹击。”李贺像一只受伤的小鸟何等凄凉,不得不返回昌谷老家。
元和六年,他仕途有了转机,离家去长安担任奉礼郎一职,但此官职位低下,只是负责宗庙祭扫时的赞礼。这个官职对傲岸而自尊的李贺来说,前途根本没有什么改变,却反而加重了性格中凄苦无奈的成分。在职三年,他几乎中断同所有人的来往,他过着“扫断马蹄痕,衙回自闭门”的闭塞忧愁的生活。
在李贺人格发展过程中,自卑与自大同时左右着他,他力图求得平衡,但始终没能达到。他病态的心理特征导致他这段时期的作品充满失望、悲怆、愤怒、伤感、凄凉的意味。他一生仕途境遇蹭蹬,孤傲风流而外表奇丑孱弱多病,这些都是导致他精神人格趋往消极方向的因素。他的诗中感伤透视着他对人生消极的思考,但对社会却采取逃避的方式,骑驴索诗材,晚上回来秉烛夜作,过着与世隔绝的消极生活。他用诗歌表现自己的苦涩,在诗中自为地投入一种煎熬,用诗来弥补生活中的缺陷和不足。
病态的人格使李贺成了一个苦闷的诗人,他的诗歌主题,就是抒发内心的苦闷,他的诗具有凄苦的感 彩和磊落不平的抑郁愤懑之气。病态的李贺,写出的诗歌有人欢喜有人骂。有人将其比美于杜甫诗,赞誉为“唐《春秋》”;有人认为李贺诗的核心是功名利禄;有人认为李贺的诗中全是鬼魅世界;评价最低的认为李贺诗描写的是 与色情,“内容是什么也没有的”。仁者智者,所见各不相同。有位专家说,后人学李贺诗,“学其神者活,师其形者死”。也许这是对李贺最恰当的评价。
全诗如下:
星依云渚冷,露滴盘中圆。好花生木末,衰蕙愁空园。
夜天如玉砌,池叶极青钱。仅厌舞衫薄,稍知花簟寒。
晓风何拂拂,北斗光阑干。
写了七月的星云,露珠,花草,树木。
背景:李贺因为得罪了另一个大诗人元稹,元稹百般刁难,借口李贺的父亲李晋犯了忌讳,不让李贺参加进士考试。李贺身负奇才,报国无门,愤怒悲伤之余,写下马诗。 《马诗》是中唐诗人李贺所作的一组五言绝句,共二十三首。诗歌通过咏马、赞马或慨叹马的命运,来表现志士的奇才异质、远大抱负以及不遇于时的感慨与愤懑。其表现方法属比体。扩展资料李贺为唐宗室郑王李亮的后裔,但其家已没落。他“细瘦通眉,长指爪”,童年即能词章,15、16岁时,已以工乐府诗与先辈李益齐名。李贺父名晋肃,“晋”、“进”同音,与李贺争名的人,就说他应避父讳不举进士,韩愈作《讳辨》鼓励李贺应试,但贺终不得登第。后来做了三年奉礼郎,郁郁不平。在京时,居崇义里,与王参元、杨敬之、权璩、崔植等为密友,常偕同出游,一小奴骑驴相随,背一破锦囊。李贺得有诗句,即写投囊中,归家后足成完篇。母郑夫人常说“是儿要当呕出心乃已尔”。后辞官归昌谷,又至潞州(今山西长治)依张彻一个时期。一生体弱多病,27岁去世。李贺曾自编其集。
参考资料:
李贺(约公元8世纪)是唐代著名的浪漫主义诗人,他的诗歌风格多姿多彩,充满想象力和独特的艺术魅力。李贺的诗歌以情感深沉、意象瑰丽、语言华丽为特点,对后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李贺的诗歌风格非常独特,他在作品中常常运用形象生动的比喻,比如“衣袖卷霜雪,为我披青蛾”,用笔墨描绘出美丽动人的景象,刻画出诗情画意。他也经常使用对偶、排比等修辞手法,如“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缘身在最高层”,不仅展现出他的诗歌才华,也表现出他对生命的热爱。
李贺的诗歌充满了浪漫主义色彩,他善于捕捉自然的美丽,将自然景色转化为深刻的情感表达。他的诗歌充满了幽默与嬉闹,取材广泛,包括生活、自然、神话传说等,甚至还描写了诸如“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的酒醉生活。他的诗歌充满了想象力与艺术魅力,表达出诗人的自由奔放与反叛精神,传达出他的个性与情感。
李贺的诗歌是典型的浪漫主义风格,强调个人感情和想象力的自由发挥。他的诗歌表现出文化、艺术的最高境界,充满了文学虚构和夸张,让人感受到生命的狂欢和热烈。他的诗歌非常契合唐代文化和文学环境,奠定了唐代浪漫主义诗歌的基础。他的诗歌不仅在唐代广受欢迎,而且在后世的文学史上也被视为重要的创作典范。
你好
诗人李贺的这首《梦天》游仙诗,亦真亦幻,奇谲怪异,是李贺超出常格的深曲构思和非现实性的形象体系的“长吉体”诗的典型代表。他绝望于现实,于是驰骋奇幻的想象于尘世之外;他做了一个梦,但算不上好梦,这一点,诗歌的首句就已告诉我们。月宫的清寒、天色的凄冷为梦境所涂抹的那层悲凉的调子就已暗示我们,诗人潜意识中定是深藏着无尽的悲哀。我们知道,他因讳父名而断了仕进之路,自觉现实中已无用武之地。他的满腹才学和匡世济时的宏伟抱负,已被无边的黑暗和苦闷挤压到了生命的死角,聊以自慰的只有用心灵的浮光暗影来编织自己虚幻的梦。
通过梦游月宫,描写天上仙境,以排遣个人苦闷之情。天上众多仙女在清幽的环境中,你来我往,过着一种宁静的生活。而俯视人间,时间是那样短促,空间是那样渺小,寄寓了诗人对人事沧桑的深沉感慨,表现出冷眼看待现实的态度。想象丰富,构思奇妙,用笔新颖,体现了李贺诗歌变幻怪谲的艺术特色。你看,一个孤寂的灵魂御着一缕思绪的秋风起程了,开始了他的梦幻之旅。诗人抬头望去,月亮是那么惨淡,洒下一片幽辉,他不禁感慨顿生,对月兴叹:月呀,不知你何时开始照亮苍穹,照临大地!掐指算来,嫦娥谪居广寒宫,已不知花开花谢,度过了多少个春秋!想来昔日乖巧活泼的玉兔也该老了吧。当年娇艳的仙子,不知今日是否仍然芳华依旧,光彩照人?蟾蜍虽能耐寒,可仙子娇嫩的肌肤,又怎禁得起那千年风刀霜剑的雕刻!
诗人感慨万端,一路飞升。天板着面孔,夜也阴沉沉,远处的月宫隐没在一片阴云之中;接着是一阵秋雨,疏疏落落,无声无息。冰凉的雨洒在衣襟,悲苦的泪却滴落在心头。
雨终于停了,月宫从云缝里露出了半面殿壁,横斜在眼里,一片皎洁,一片幽冷。云销雨霁,一轮白玉琢磨的圆月把它的美完全袒露在诗人面前,它的背后是无穷无尽而又浑然一体的苍穹,蓝得令人心醉,静得让人心惊。那轮冰雕玉琢的月呀,被造物主的丹青妙手镶上了一环无与伦比的晕圈,没有丝毫斧凿的痕迹,美得是那么自然,那么让人浮想联翩。
月轮碾过,晕光闪烁。诗人驾着一缕秋风,自在得像是一叶扁舟游戏江海,又像是一只白鹤展翅云间,他的心灵得到了从未有过的舒张。这时他仿佛觉得自己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天地万物皆为我用,心就是天地,宇宙尽纳于我心。
他一路飞升,一路飞升,不知不觉间,快然自足的月轮妙象,在诗人眼帘竟叠映出了仙人銮舆缓缓驰来的佳景。哦,原来诗人已到了神往已久的月宫——那个浪漫而神奇的月宫!
远远望去,仙人滚滚的车轮,碾过道上阵雨后的积水,湿漉漉的,令那玉色的车轮显得格外的圆润而光洁。诗人驻足道旁,正想一睹仙人的神采,遗憾的是微风方才送来那叮咚缥缈的玉佩和鸣,转眼间伊人却又擦肩而过,杳然远逝,空留一抹倩影、半缕桂香,令诗人唏嘘长叹,流连路头……
诗人若有所悟。是啊,月中清景虽好,看来并不是理想的乐土,毕竟仙人相隔,仙境是凡人永远都难以企及的呀!于是诗人落寞地回过头来,向来路望望,茫茫红尘,一幅惊心动魄的画面扑入诗人的眼帘,在心里激起万顷波澜——人间的千年万载的漫长,在仙人这儿原来只不过是天马御风而过;人间那亘古不变的大地沧海,在仙界的须臾之间又何尝不是已然颠倒了无数次沧海桑田(黄尘清水);可怜那中土的凡夫俗子,自以为有九州之广,地大物博,又哪里知道在浩淼的宇宙苍穹,也只不过是淡得不能再淡的九点尘烟;你看,那仙人的小小酒杯如果倾洒几滴到得人间,不是也足可满注四海,掀起惊天狂澜!
就这样,诗人用他奇谲怪异的想象,使他的诗篇具有了神奇的魔幻色彩。然而,诗人的真实心灵并不是“羚羊挂角,无迹可求”,他把他的幻灭,他的苦闷,他的追求,他对时间的认知,对生命的体悟,以及对宇宙的求索,一点点、一滴滴和着梦幻的朦胧融入到了他诗歌的血脉里,诗情的灵魂中,从而使他心灵的歌唱不单是具有神奇的魔幻色彩,而是有着深广的现实基础。
透过诗篇的意境,我们不难揣测到诗人丰富的内心世界。我们会发现,他仕途绝望的忧忿,体弱多病的痛苦,以及因时光流逝而自感生命不久的凄惶,使他从现实中感受不到生命的炽热阳光,于是他的一颗心就像一片秋叶一样,飘离枝头,离开母体。他希望从世俗的压抑和自己的痛苦中逃离出来,去寻求别的出路。或许这就是他有了“梦天”这种“自由之旅”的缘由。
具体来说,首先是清幽的月光触动了诗人的情绪,这使他想到了玉兔蟾蜍和嫦娥的神话。“老兔寒蟾泣天色”起笔硬语横空。寒夜里的诗人为政治的黑暗而悲愤忧伤,更为自己的落拓不遇而愁肠百转,幽冷的月夜,阴云四合,空中飘洒下来一阵冻雨,仿佛是月里玉兔寒蟾在哭泣。在悲不自禁的诗人眼里,淅淅沥沥的雨,简直就是嘀嘀嗒嗒的雨泪。玉兔和蟾蜍为何而哭呢?或悲其老、悲其寒吧。阴雨之后,当月亮破云而出时,诗人的心里也充满了光明,此刻,他飘然而起,奔向那光明的所在。诗人的思绪再次回到了月宫:“玉轮轧露湿团光”。还是天色,片言百意,这次他想得更远了,他不仅想到了仙人出行的车驾,甚至还看到了车轮上露水形成的晕圈,嗅到了月宫中飘渺的桂香。
我们来看诗人在构思中意识流动的轨迹是:天空中的云消散了——月亮悬在天上,像个精美的轮子——月亮周围笼罩着雾气——月光透过雾气,形成环形的月晕——那月晕朦朦胧胧,好像被弄湿的圆环。“鸾佩相逢桂香陌”,诗人“移步换形”,穿过断裂的云层,穿过月亮周围的迷雾,诗人缓缓地降落在月宫。在桂花飘香的小路上,诗人信步徜徉,竟然和带着鸾佩的仙女不期而遇。自然,车轮上闪烁的晕圈当是从月晕生发的联想,桂香也当然是基于神话故事的合理想象。而诗歌的后四句当是诗人理想与现实尖锐矛盾在心灵的强烈震撼,是宇宙的广袤与个体的渺小,生命的有限与宇宙的无限之间剧烈交锋的产物。夜雨停了;乌云逐渐裂开;断裂的云层随意舒卷,有些云块幻化成楼阁的形状;月光从云缝中透出,斜照在云块上,显现出白色的轮廓;那白色的轮廓好像楼房雪白的墙壁独特的感受,这种沧桑之变,虽然需要上千年的时间,但在诗人眼里,仅用七个字就淋漓尽致地表达了,快得就像骏马奔驰,从天上遥望中国九洲,小得如同九点烟尘;浩瀚的海洋,只不过像从杯子里倒出来的一汪清水,非李贺奇才难以想到!
诗章中光怪陆离的世界,虚幻荒诞的色彩,与游仙诗的格调极为吻合。李贺借助奇崛诡异的梦境,以幻写真,告诉人们这样的真谛:时间的久暂,空间的大小都是相对的,只有运动和变化才是绝对的。所有生命的现象都必须接受这个自然法则的支配。诗人在诗中批判的锋芒,直指当时最高统治者唐宪宗愚昧的长生不老的迷信思想,实堪为李贺作品的思想光芒和艺术光华共同辉耀的珍品。
总之,我们知道,诗人的一颗心从现实出发,但他心灵的家园始终留守现实。无论他思绪的骏马奔驰多远,也始终会眷恋着心灵寄居的故土,即由内心幻化而出的缤纷的思绪最终仍不能不回归到现实。因此,诗人的痛苦注定如影随形一样无法从根本上摆脱。这一点似乎诗人自己也很清楚,或许诗歌题名“梦天”也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吧。由此,我们不妨说,诗人是在清醒地做着虚幻的梦!
梦 天
李贺
老兔寒蟾泣天色, 去楼半开壁斜白。
玉轮轧露湿团光, 鸾佩相逢桂香陌。
黄尘清水三山下, 更变千年如走马。
遥望齐州九点烟, 一泓海水杯中泻。
在这首诗中,诗人梦中上天,下望人间,也许是有过这种梦境,也许纯然是浪漫主义的构想。
开头四句,描写梦中上天:“老兔寒蟾泣天色”——古代传说,月里住着玉兔和蟾蜍。句中的“老兔寒蟾”指的便是月亮。幽冷的月夜,阴云四合,空中飘洒下来一阵冻雨,仿佛是月里玉兔寒蟾在哭泣似的。
“云楼半开壁斜白”——雨飘洒了一阵,又停住了,云层裂开,幻成了一座高耸的楼阁;月亮从云缝里穿出来,光芒射在云块上,显出了白色的轮廓,有如屋墙受到月光斜射一样。
“玉轮轧露湿团光”——下雨以后,水气未散,天空充满了很小的水点子。玉轮似的月亮在水气上面辗过,它所发出的一团光都给打湿了。
以上三句,都是诗人梦里漫游天空所见的景色。
第四句则写诗人自己进入了月宫。“鸾佩”是雕着鸾凤的玉佩,这里代指仙女。这句是说:在桂花飘香的月宫小路上,诗人和一群仙女遇上了。
这四句,开头是看见了月亮;转眼就是云雾四合,细雨飘飘;然后又看到云层裂开,月色皎洁;然后诗人飘然走进了月宫;层次分明,步步深入。
下面四句,又可以分作两段。“黄尘清水三山下,更变千年如走马。”是写诗人同仙女的谈话。这两句可能就是仙女说出来的。“黄尘清水”,换句常见的话就是 “沧海桑田”;“三山”原指传说中的蓬莱、方丈、瀛洲三座神山。这里却是指东海上的三座山。它原来有一段典故。葛洪的《神仙传》记载说:仙女麻姑有一回对王方平说:“接待以来,已见东海三为桑田;向到蓬莱,水又浅于往日会时略半耳。岂将复为陵陆乎?”这就是说,人间的沧海桑田,变化很快。“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古人往往以为“神仙境界”就是这样,所以诗人以为,人们到了月宫,回过头来看人世,就会看出“千年如走马”的迅速变化了。
最后两句,是诗人“回头下望人寰处”所见的景色。“齐州”指中国。中国古代分为九州,所以诗人感觉得大地上的九州有如九点“烟尘”。“一泓”等于一汪水,这是形容东海之小如同一杯水打翻了一样。
以上这四句,诗人尽情驰骋幻想,仿佛他真已飞入月宫,看到大地上的时间流驶和景物的渺小。浪漫主义的色彩是很浓厚的。
李贺在这首诗里,通过梦游月宫,描写天上仙境,以排遣个人苦闷。天上众多仙女在清幽的环境中,你来我往,过着一种宁静的生活。而俯视人间,时间是那样短促,空间是那样渺小,寄寓了诗人对人事沧桑的深沉感慨,表现出冷眼看待现实的态度。想象丰富,构思奇妙,用比新颖,体现了李贺诗歌变幻怪谲的艺术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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