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转在爱河天际,唯一不灭的光线,那是每个人心底的,摩天轮之灯。
《摩天轮之灯》
文/张芸欣
1
十七岁那年,我刚学会画指甲油,在离学校不远的地下商场打折时候看到的。卖指甲油的**不停的怂恿,她说小姑娘你手这么美丽,不擦指甲油多可惜。
女孩子果然经不起别人拍马屁,我拿起一罐玫红色的指甲油,放在明晃晃的灯下——哗,珠光粉透过瓶子,洒落满眼的霓虹。
同时,我看到了他。
他在商场的另一端,拿着一只香水瓶子,安娜苏的粉红色头像遮住了他一半的脸颊,却露出他清澈如水的眼睛,他的睫毛像是两把扇子,扑腾一点点光影,打在瓶子的身上,娃娃头的眼睛都变得娇羞了。
我突然想起了摩天轮在夜晚里的灯,闪烁却又不乏温暖。
这个男生长得真好看。我放下指甲油的瓶子,假装无意走过去,我听到他对导购**说:“这瓶香水女孩子会喜欢吗?”
导购**甜美的点头:“保证你女朋友用了之后会更加爱你。”
我听完之后,大为失落,转身走到刚才卖指甲油的地方,随手抓了几瓶指甲油,恹恹的付了钱。
2
我涂着鲜红的指甲油去学校,还没走到校门口就被检查的老师逮个正着,他按住我的手说:“你是几班的报上名来。”
我假装花容失色的喊:“非礼啊,老师非礼学生啦。”我声音嘹亮,真像在美声班唱歌。
检查的值班老师是个新毕业的大学生,对于我这种脸皮厚的学生没有办法,我没脸红他先脸红,然后放开我的手说:“好啦我怕了你了,快走吧。”
我嚼着口香糖,穿着超短裙,鞋带是彩色的,指甲鲜红得像是要滴血,路人对我望而生畏,老师对我咬牙切齿,别人当我是景美高中的污点,我自认为是美丽无比的风景线。
我的同桌许小美每次在我进教室前都要把三八线补一遍,她生怕我越过了她的线她就会得H1N1,许小美总觉得和我同桌是她生平最倒霉的事,她怕我带坏她,打她,骂她,给她灌毒药,总之就是觉得我会搞死她。
她几次三番和班主任要求换座位班主任都没肯,她就一度怀疑班主任对我没安好心想借机巴结我,其实她太抬举我了,我和外界传闻的一样,不过占着家里有两个臭钱,给学校捐了电脑和空调,让大家在享受上网和空调的同时也不忘我这个善人。所以他们对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用人家的嘴短,但其实心里最瞧不起我这样的人。
虽然我只有十七岁,但是我知道的不比二十七岁的人少,都说90后的孩子早熟,酷爱非主流热爱自拍惯用剪刀手,永远露出迷蒙的表情嘟嘴装无辜。
我是九十后,但是我不非主流,我热爱剪刀手,但是只用来对付金雅惠的时候。
我对付起金雅惠,从来都是真剪刀,用肉多疼,利器最顺手,一扎一个准,扎得金雅惠满公寓乱叫。
下课的时候我才从睡梦中醒过来,耳朵里BY2的声音还在,哎呀哎呀没时差。我和任何人都没时差,我就是和课堂有时差。
许小美正在和几个女生炫耀自己新买的手机。
“索尼901I,我哥哥去香港的时候给我带的,还有3G功能,可惜我们大陆还没有这个业务。”
另一个女生说:“好漂亮,很贵吧?”
许小美一脸得意:“四千多港币呢?”
我看一眼,插话:“得,淘宝上才900多,不包发票800多,你唬谁呢?”
“你乱说,就四千多。”许小美急了,她气我当场没给她台阶下。
“不信你们上网查。”我转过一边,继续睡觉,BY2的声音太有爆发力,可以让我忽略许小美讨厌的声音。
我做了一个梦,我梦到摩天轮只亮了一盏灯,一节不清晰的车厢里,是一张好看的脸。
是他。那个掩藏在安娜苏身后的脸庞。他居然入了我的梦里来,真要命。
3
今天回家,金雅惠给我做了很多菜,全是我爱吃的,我很狐疑的吃了两口,看到金雅惠眉开眼笑的问我:“多多,好吃吗?”
我受不了金雅惠露出慈母的笑容,这和她一身职业套装非常不协调,我记得她第一次和余简生一起回来的时候,就是用这样的口气,低着头看我,摸摸我的头说:“你叫多多吧?你爸爸说你喜欢洋娃娃。阿姨给你买了一个。”
我从她看余简生眼神中知道他们有猫腻,其实和余简生有猫腻的人何止一个,我从小就是个敏感早熟的小孩,我见不得别人用唬小孩子的口气和我说话,我把洋娃娃拿下之后转身就在房间里把它衣服剪了个稀巴烂。那是一只会说话的娃娃,其实就是中间装了个个录音机,你按它一下手,它会录音一分钟。
于是我对着那只没有了衣服的洋娃娃不停的重复说说:“想做我后妈,做梦。”
后来好长一段时间,我把它挂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我时不时的按它的手,它一遍一遍的重复,想做我后妈?做梦,做梦……第一次金雅惠按它的时候被我的声音吓了一跳。我看着她刷白的脸,突然很得意。余简生骂我不懂事。我才懒得管他。
我不懂事是公认的,但是你想给我找个后妈,住我妈妈曾经住过的房子,绝对没门。
金雅惠是呆在余简生身边最久的女人,以前好多个还没进门就被我吓跑了,只有金雅惠百折不挠,我想这可能和她的职业有关。
她是一位小有名气的律师,专门打经济案件,这类案件的女律师不多,所以她的名气最大,她每周都在电视台做法律知识解答,电视机前面她画很浓的妆,声音字正腔圆,说起来一套一套。我断定她把我当成一个最难搞的案例,每次教训我的时候都喜欢搬出一套法律公文,归纳总结好几点。每当这时候我就没有好脸色,我说你怎么不打婚姻官司啊?我第一个做你生意,你想谋我妈的位你做梦吧你。教训女儿自己生一个去。
那时我突然自创了人生的第一句名言:想做人后妈还希望孩子听话,想得倒美。
所以我没理她,我继续夹鸡肉吃,像是鸡蛋里挑骨头:“这只鸡好老,难吃死了。”
“为什么你对我总是有敌意?”金雅惠问。
“你错了。”我纠正她,“我对任何人都有敌意。”
“包括你爸爸?”
“你别企图挑拨离间。”
“你为什么总是这样?我们不能做朋友吗?”金雅惠无奈。
“我高攀不起你金大状。”我讽刺她,然后擦手,起身,上楼。
我和金雅惠对峙很久,大约有三年之久,她孜孜不倦的把自己的青春都耗费在余简生身上,她以为她搞定了我就能让风流花心的余简生浪子回头发现她是贤妻良母,谁知道我每一句话都和她对着干,余简生外面歌星模特照样个个风生水起,她搞不定我也搞不定余简生,但是她依然没有放弃努力,仗着余简生女朋友的身份对我实施糖衣炮弹。
她简直开玩笑,她不想想我余多多是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城中富豪余简生是我亲爹,我还能被你一两碗鲍参翅肚,一两句虚言假笑收买?
没一会,我听到吴阿姨关门的声音,她上楼拍了拍我的房门说:“**,你最爱吃的草莓吃不吃?”
金雅惠走了,我什么食欲都来了,我立刻拉开门端起草莓塞进嘴里。每次把金雅惠气走,我都心情愉悦,像打了一场胜战。
4
元宵节的那天,我又看见了他。
他这次在河对面,拎一盏八角灯,灯面上有许多的美人绘,他提起灯笼,微微的笑,他有一双丹凤眼,橘光之下,竟也是迷人的。
在著名的旅游景区孔子庙,所有人都提着一盏灯笼,余简生站在我旁边,他征求我的意见:“多多,买哪一盏?”
我没回答。
余简生看看表,有些急了:“爸爸晚上还有事,说陪你放完灯就走了。”
“这么急?赶着去泡妞?不怕金雅惠和你闹?”我应他,但是目光没有离开那个男生。
“这孩子,没大没小,大人的事,你别管。”余简生推我的脑袋,一点不温柔,急得和个猴子似的。
留住人也留不住心,是亲爹又怎么样?女儿不如情人好,这个女儿不贴心,不撒娇,没有童真,还时不时拿话噎他,冷不丁给他脸色看,如果不是他没法再生孩子,估计我也是讨饭的命。
“走吧走吧。”我盯住前方的“猎物”对余简生挥挥手。
他如释重负,在我脸上狠狠亲一口:“爸爸明天给你买新衣服。”
我看着余简生离去的背影叹气,想到和情人相会,真是比天都大,可怜的金雅惠。
等我把头一扭过来,那男生又不见了。我很失落。
难道他是聊斋里的狐狸精?出来勾引人之后就作青烟散去?
我又在胡思乱想。
到放孔明灯的时候了,情人双双对对,家庭和和睦睦,我记得最后一次来放孔明灯是在十岁的时候,我和爸爸妈妈一起坐着花船,孔明灯升上天的时候我看到妈妈闭着眼睛许愿。河灯倒影下我看到妈妈美丽的样子,袄色改良旗袍,耳边两挂红宝石耳环,美眸似秋水,面容娇媚,就连身段都是柔美的。余简生在一旁看着她,那眼光,那表情,谁看了都说他是痴心不悔的好男人。我妈妈是全世界最美丽的女人,这话不是我说的,是余简生说的,要不当年他也不会为了她放弃两卡车美人娶了妈妈,又为了表示痴心在妈妈生完我之后立刻结扎。
谁又能想到在妻子死了一年之后他就能立刻抚平伤痛另结无数新欢呢?听说这是富豪从小就会的本事,不知道是真是假。
孔明灯一个人放是很无聊的,所以我看别人放的时候心里一直在悲春伤秋,我沿途走了几步,突然看到有一个黑漆漆的男人拿了一筐子东西蹲在角落,我走过去问:“这是什么东西?”
男人看见有生意来,立刻从篓子里掏出来给我看:“小白鼠。”
“拿来干嘛?做试验?”我开玩笑。
“拿来吃啊,听说城里人最爱生吃小白鼠,一夹,一沾,一咬,有意思得很。”男人一笑,露出白色的牙齿,真恐怖。
我掏出几百块:“都买了。”
“小姑娘喜欢吃白鼠?”他好奇。
我也不和他说实话,骗他:“没呢?我爷爷是教授,专拿白鼠做试验,我买回去给他用。”
他高兴坏了,整个篓子送我,还给我留了个名片让我下次务必找他。
我点头,转身就把名片丢了,这下太帅气了,别人拿灯我拿篓子,我走回放孔明灯的地方,满天空都是孔明灯,我恨恨的想,它们也不怕大气层污染,我突然萌生歹念,我把篓子一掀,白老鼠就像撒了欢的开始满地窜,有人开始感觉到脚发痒,后来看到是白老鼠都开始失声尖叫,特别是女的,尖叫声回荡在整个秦月河,漫过了九转十八弯的回廊。
一时间场面混乱,人群拥挤,城管一时间也束手无策,大家更无暇顾及孔明灯落在哪里。
我笑得前俯后仰。
这时候突然有个人喊:“大家别慌,这只是普通的小白鼠,没什么好怕的,大家把它们抓住,喜欢的可以带走,不喜欢的统一放到城管的袋子里。”
真不知道谁这么讨厌,但是他的脸埋在一片阴影里看不出个所以然,大家这才安定下来,有男生开始抓白鼠了。
游戏结束,我慢慢走到一座凉亭休息。
5
前面笑得太过疯癫,没想到出了一头汗,我拿着手帕扇啊扇啊,有个男生突然坐到我旁边,他说:“那些白老鼠,是你放的吧?”
这下我看到他了,我认得他的声音,但是当他的脸和他的声音结合的时候我突然吓了一跳,那个狐狸精一样神出鬼没的男生,他那双漂亮的丹凤眼盯住我看。我不应该撒谎,但是我撒了许多年的谎,我以非常本能的反应回应:“不是,我也是受害者。”
他笑,他笑起来都那么漂亮,他说:“你小小年纪撒谎都不脸红,我刚才看到你买白老鼠来着。”
原来他从我买白老鼠开始就注意我了,我也不想装了,但是我想逗逗他,我凑过去,靠他非常近,我说:“这位哥哥,你怎么知道我没脸红?我不知道脸多红,我一看到你,我心也跳脸也红,我不由自主就把白老鼠放了,这都是你害的我呀。”
他的身体往后倾,他说:“又瞎说,你放完白老鼠才看见我,你怎么赖我头上?”
我再度靠近他,我说:“你又冤枉我了,你刚才不是在念河桥那边买了一只八角美人灯吗?我看你一眼,魂被你勾去一半,你说赖不赖你?”
我心里笑得肠子都要打结了,我看到他的脸色越来越红,讲话结结巴巴:“我,我……刚才……是买了一盏美人灯。”
看来他还很青涩,我假意拍拍他的肩膀说:“今天都是你的错,怪不得妹妹我,作为赔偿,你买一个孔明灯给我吧?”
说完我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他终于发现我在开他玩笑,他站起来,指着我说:“你这丫头,年纪不大,机灵鬼一个。”
我借机过来摇他手臂,撒娇的说:“那你买不买呀?”
他忍俊不禁的说:“买买买。”
我也笑,他真配合,我心甜蜜死了。
夏洛伊给我买孔明灯的时候说:“你怎么都不怕陌生人,如果我把你骗走卖了怎么办?”
我说:“你以为现在的小孩子还是你们那个年代啊?我们不怕陌生人,我们怕的是寂寞。”
夏洛伊不言不语,盯着我来看。
那天的孔明灯真是好看,我买了一个最大的,风一来,慢摇摇的飞到半空中去,我再也没关心大气层污染的问题。夏洛伊说:“如果这时候我放一群小白鼠……”
我瞪他一眼:“我踩死它们,再把它们挨个踢到秦月河去,第二天全是白鼠的尸体飘满河。”
他皱眉:“你真凶残。”
我可不理他,继续许愿,许什么呢,许余简生依然爱妈妈,依然爱我,许金雅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许许小美早日得H1N1,呸呸呸,我真恶毒。想到许小美我笑了。
夏洛伊问:“你许了什么,笑得那样开心?”
“我笑我自己许了好多愿望,不知道哪个会实现。”
“你真贪心,我只许了一个。”
“是什么?”我急问。
“不告诉你。”他故意吊我胃口。
夏洛伊,就是那个在商场里看到买香水的男生,就是那个提一盏灯笼像聊斋里面的狐狸出现的男生,就是那个我做梦梦在摩天轮的男生,我就这样认识了他。
孔明灯和小白鼠见证,我很喜欢他,他是我十七岁之前,喜欢的第一个男生。
但是,我不会告诉他。因为我知道,他有女朋友,那个他送香水的人。
6
我这人没什么优点,用老八的话说就是知情识趣,该出手时就出手,该退出时就退出,绝对不给人添乱。
当然,老八这是指我在对待朋友上,他曾经看到我对待余简生和金雅惠,把他们闹得鸡飞狗跳,他惊诧的竖起大拇指说:“你是我大姐,你是我偶像。”
老八是附近技校的学生,无父无母,从小在舅舅家长大。他学的是机电维修,大我两岁,高一暑假那年在他舅舅的二手旧货店里当学徒,第一个单子就是接我家的空调维修。
家里新请的司机那时可能是从乡下来的,找不到好的维修公司,就随便在路口找了一间,老八到达我家的时候余简生正拽着我的头发作势要打我,起因是我把金雅惠的鞋跟割断,害她一走路,摔了个脚骨折。
谁让她总穿八厘米的鞋子假装身高窈窕,余简生知道了非逼着我去医院和金雅惠道歉,我不去,他拽我,我就踢他,踢脏了他一套阿玛尼,他立刻暴跳如雷一把揪过我的头发,手就要下来了。
我仰着脸说:“你打呀,死劲打,打死了再也没有人和你作对,没有人阻止你再婚。你称心如意了?”
余简生看着我,眼神软了,他说:“多多,你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
我甩开他的手,看到楼下眼睛都看直的老八,我说:“你是不是修空调的?我都快要冻死了,还站在那里干嘛?”
我丢下走廊上的余简生,带着老八进房,抄起桌子上的大罐子喝水,老八贴着房门一动不动的看着我,眼神恐慌。我当场就乐了。
他后来告诉我,他当时被我的气场吓坏了,怎么说他也是一个在社会上和大哥混的人,真不知道怎么还能被我一个小丫头吓住。
老八的维修技术非常烂,他不知道给空调里灌了什么东西空调变成只出暖气不出冷气了,他还假装没事的拍拍我的肩膀说:“不用担心,等夏天来的时候我保证给你弄得只出冷气不出暖气。”
搞得我极想抄家伙揍他。
老八为了道歉,请我去看他们街舞的表演,全是一些大家眼中的不良少年,染头发,打鼻环,脑袋放在地上转十几圈也不头晕。
很强大,很刺激,也很有趣。
我喜欢和老八交朋友,他这个人够义气,够大方,从来不占别人便宜,认准了一个人,就掏心掏肺的对他好,我刚开始的时候死活要他做我男朋友,他吓得语重心长的对我说:“孩子,谈感情,太伤钱了。”
其实我也知道我自己在胡闹,对老八根本只有大哥的情谊,于是就认他做了大哥,生活中偶尔有个去处也不错。
老八现在读高三了,前段时间在迪吧不知道吃罪了哪个大哥,被人捅得肠子都拉出来,尽管这样他都没死,在医院哼唧了一个月又大口大口吃肉了。
7
我买了大束的康乃馨去看他,他正在喝着鸡汤,脚翘得像个大少爷。
我说:“我差点要把康乃馨换成菊花去坟头祭拜了。”
他说:“有这么咒大哥死的妹妹吗?”
我坐在他床边给他剥橘子,我说:“你死不了,你这人一辈子啥也没有就是命长。”
他又喝一口鸡汤:“我这是命硬,从小他们就说我克死父母,这样的小孩能容易死吗?”老八说起这个总是很淡定,我听了心里不是滋味。
我说:“行了,别哭身世了,你哪来的钱住这么好的病房?”
老八得意的转了转眼珠说:“我救了我们少爷一命,你说他们给我点好处是不是应该的?”
“你什么时候有少爷的啊?你以为在我家啊?”我笑。
“我们龙虎帮的华少爷啊。那天在迪吧有人要捅他,还好我眼明手快,立下了汗马功劳。”
“行了,就你们那个不良帮派,警察早晚收拾你们,搞得和民国旧上海似的。”
“华少爷他们现在做的可是正行生意,人家刚从旧金山回来的海归好不好,帅得叻,包你看了流口水。”
“你别以为我年龄十七我就是天真的小萝莉了。”我脑袋里闪过夏洛伊的脸,谁能比得过夏洛伊在我心中的地位,开玩笑。
“你不是少女,你是大姐。”老八接过我剥的橘子。
我站起来,把窗帘拉得开开的,曾经这间医院是我常来的地方,从妈妈得癌症开始,我就常常放学时候来这里,下面的一花一草我都和妈妈看过,每一股味道都曾伴我入眠,那时候我以为妈妈只是胃出血,很快就会好的,我每天都把自己的作业带给她看,拿着小凳子把作业放在床上写,我想陪着妈妈,做她的精神支柱。
可是最后,她还是死了。
她死的那天,我看到她的手里还紧紧攥着我前天给她摘的小黄花,她死得很安详,脸庞依然是美丽动人。
从那天开始,我失去了我心底最爱的那个人,我觉得一切时光和过去都停止了,我和余简生都改变了,我们都找不到从前的自己。
8
我曾经一度想打电话给夏洛伊,可是好几次号码拨出又放弃了。他那天和我分别的时候说他在楚瑞学院上学,让我有事可以找他。
可是我有什么事呢?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感觉他只把我当成小妹妹。我又不是余简生的脾性,换女朋友和换手帕纸一样迅速,我怕我见他的次数越多,就越离不开他,我害怕那种感觉,再次被人抽离的爱,太恐怖了。
还好秋季校运会来了,但是这次班级的同学突然突发奇想,改变策略,他们说:“校运会完的那天我们去修葺后的游乐场玩吧?听说摩天轮刷成了淡蓝色,非常漂亮。”
我撇撇嘴说:“我可不去,没意思。”
许小美她们一听我不去,兴致顿时上来:“那太好了,我们去吧,大家报名。”
她们视我为瘟神,我不去她们才兴致勃勃的说要去,但是我绝对不会因为她们排挤我我就低调了,我在校运会的那几天,都在老八的学校里撺掇,他们学校的男生站在楼道上,对我猛吹口哨,我穿着景美高中的制服大摇大摆的在老八的机械教室门口和他打招呼。
我说:“哥哥哎,我晚上去你家玩吧。”
整个机电班的男生都从机器中抬头起来对老八起哄,老八知道我故意闹他,他走到我跟前,拿一手沾满机油的手冲我扑过来,我开始满走廊大跑,边跑边喊:“老八你不负责任你还想杀人灭口。”
老八一路追我到门口,才插着腰说:“让你别上我学校找我,你干嘛呀你?这里全是柴狼虎豹你懂不懂,你一水灵灵小丫头当心给他们活吃了。”
我说:“老八我无聊,你晚上带我出去玩会。”
“晚上不行啊,晚上我要去见华少爷,他给我安排好差事。”
“杀人还是放火啊?”
“说了多少遍我们黑帮转行了,现在是正当生意。”他又说,“好啦,别不高兴了,周末我再陪你好不好?”
全城唯一一个朋友都弃我于不顾,这还让不让人活了?我想起许小美她们那张兴致勃勃的脸,我又一歹念横生,晚上我也要去游乐园,我要和她们好好相会,我要吓死她们。
9
晚上八点钟的游乐场,最后一组票售罄,许小美她们的第一站是鬼屋,我悄悄跟在她们后面,等她们进去之后我也进去,里面的鬼都是人扮的,但是胆小的女孩子还是尖叫连连,这里面属许小美的声音最大,有一只鬼从棺材里跳起来,我一个迅速把棺材盖敲在他的脑袋上,那只鬼大喊一声,吓死一片女生,再一只鬼,把长长的舌头吐出来,我把他的舌头一拔,放在自己的舌头前,拿手机灯打着脸,去拍许小美的肩膀。
许小美尖叫一声,脸色发白,眼泪都吓出来了,等到了门口,所有“鬼”的道具都被我扯了个遍,我的心情真愉悦。
大家跑到外面才发现我的存在。
“余多多,你怎么也来了?”
“许你们集体来,不许我单独来啊?游乐园是你家开的?”
“谁告诉你我们的时间?”一个被吓得魂不附体的女生问。
我故意指指许小美:“小美说的呀,她可是我的好朋友哦,你们不知道而已。”
许小美在我的祸害下,立刻成为了众人的箭靶,最后大家一直鄙视她抛弃她唾骂她。连走的时候都不带着她。
许小美可怜兮兮的蹲在地上对我吼:“都是你都是你。”
我觉得她很可怜,但是我绝对不愧疚,我拍拍她的脑袋告诉她:“你看吧,这就是你们的友谊,只要一个谎言,就没有一个信任你的人,看清楚了,以后学聪明点。”
我语重心长的教导完许小美,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摩天轮的灯开始亮了,它比七年前的光更加绚丽。
在摩天轮的灯方向,有一个男人朝我这边看过来,立领的夹克,黑色长裤,大花格子围巾,朋克的打扮,很潮流。他的左手抚摸右手食指上的戒指,饶有兴趣的看着我,他眼睛是邪气的,挂在他算是俊逸的脸上很妖媚。
他斜着嘴冲我笑,真像某某门事件的男主角。他很显然看到了刚才的一幕,我应该收他一点观赏费的。但是我不缺钱,我也没空和他周旋。
我奔去摩天轮,大家三三两两上了车箱,到我的时候,工作人员问我:“你就一个人吗?”
我点头。
“可是我们车厢最少坐两个人。”工作人员对后面排队的人喊了一句:“有没有单独一个人的和这位小姑娘坐一起。”
没有一个站出来的人。工作人员抱歉的说:“小姑娘,你等下一批什么时候有人来了,你再上好吗?”
“凭什么啊?我买了票排了队,凭什么一个人就不让我上车了啊?”我从来都是得理不饶人。
“这……”工作人员为难。
“我们是两个人。”一道很有魅惑力的声音响起,旁边突然站着刚才看我的男人,他最少一米八五,他的下巴有微微的胡渣,在黑夜里散发很嚣张的气焰。他一把搂住我的肩膀说:“刚才我宝贝和我吵架呢,我们是两个人。”
工作人员松一口气:“难怪小姑娘语气不好,快上吧。”她开了车门。
他笑着冲我说:“上车啦宝贝。”
我瞪他一眼,谁是他宝贝,肉麻当有趣,白痴当幽默。但是目前我要他做我的踏脚石。所以我很淑女的微笑,上了车厢。
一到车厢我就推开他,自己找了个位置坐。
他坐在我对面,他说:“你胆真大,不怕我对你怎么样?”
我说:“人总要有点冒险精神人生才有意思嘛。”我转过脑袋不去看他,摩天轮一点一点的升起来,它的灯似一簇一簇的烟火,拢在夜幕中,像永不熄灭的灯塔。
我看到玻璃上自己的眼睛里没有了小刺猬的眼神,我的眼神那么柔软,和余简生每次无奈的时候一模一样。
我想起了我们一家三口一起坐摩天轮的时光,那时候妈妈说,摩天轮是永不熄灭的灯,照亮我们心里永恒的善良。
男人走到我的旁边,声音低沉的问:“你在思念谁?”
我的眼泪一颗一颗的掉了下来,谁也不知道今天其实是妈妈的忌日,我只能来这里,纪念和她在一起的曾经。
男人轻轻的拥住我,声音是柔和的,他说:“想哭就哭吧。”
我用力的抱住他,一个陌生的怀抱里,把对妈妈的思念一点点的哭出来。
夜消融了月,灯又照亮了光,我像迷途的孩子,找不到未来的路。
又到了大年三十除夕了,吃完年夜饭,全家人去街上观赏街景。
街上人流熙熙攘攘,尽管路旁商店里不时传来欢快的音乐声,但我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不由地,我想起了前年回农村老家过年的情景。 老家是允许放鞭炮的。记得那年除夕天气很冷,雪花在风中漫天飞舞。天刚刚黑,就听见远处一串鞭炮忽然炸响了,紧接着劈劈啪啪的爆竹声接连不断,我推开窗户远眺,耀眼的烟花把空中染得一片火红,有的如花儿绽放,有的如流星飞驰。只听见小孩子们在叫喊着:“过年了,过年了。”村里邻居们家的狗,也被惊得一阵阵汪汪叫了起来。到了吃团圆饭的时候了,吃年糕,吃糖油糍粑,大人给小孩派红包。外公在饭桌上问我,点过鞭炮没有,我说:“我只在电视里看见过。”外公顿时兴致大发,说吃完饭要亲自教我放鞭炮。
我随外公来到院子里,雪下得很大,到处是白茫茫的一片。远方鞭炮震开的火红把雪地映照得金灿灿的,脚步把积雪踩得哧哧的响。纷飞的雪花飘落在脸上、钻进脖子里,慢慢地融化,感到一阵阵的清凉。外公教我用手在一块雪地上挖出一个小坑,把鞭炮埋进去放稳,然后用打火机点燃鞭炮的引信,随着一阵“刺刺”的响声,一缕白烟缓缓升起。外公赶紧拽住我的身子往他的身后一藏,我闭上眼睛双手紧紧捂住耳朵屏住呼吸等待那声脆响。“噼啪!”一声,我和外公相视后咯咯笑了起来,围观的孩子们也不由自主地拍起他们冻得通红的小手。
从放第三个鞭炮起,我就开始自己学着放了。最后,我竟敢拿着手指粗的鞭炮,直接用手拿着放,直到亲眼看着引信烧的差不多时,再远远地抛出去,那可是需要很大的胆量啊。我几乎忘记了空气的寒冷,忘情的享受着过年的快乐。 我还听外公说,相传在远古时代,有一种凶猛的怪兽叫“年”。每逢过年之际,它便来到人间糟踏庄稼,伤害人畜。后来,人们掌握了“年”怕声音、怕红色、怕火光的弱点。每到过年,人们就在家门口贴红对联、放鞭炮、挂红灯笼,用菜刀剁食物发出声音,把“年”吓得再也不敢来了。从此,过年放鞭炮就成了一种求吉祥图平安的传统习俗。
岁月如梭,过年放鞭炮的事情已经离我渐渐遥远了,但每当过年时打开记忆的闸门,那燃放鞭炮的火红恍惚又在眼前映现,那令人心醉的“噼啪”声给我带来的快乐,将永存于我童年美好的记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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