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之嫦娥》原文及译文

《聊斋志异之嫦娥》原文及译文,第1张

  原文:

 太原宗子美,从父游学,流寓广陵。父与红桥下林妪有素。一日父子过红桥,遇之,固请过诸其家,瀹茗共话。有女在旁,殊色也。翁亟赞之,妪顾宗曰:“大郎温婉如处子,福相也。若不鄙弃,便奉箕帚,如何”翁笑,促子离席,使拜媪曰:“一言千金矣!”先是妪独居,女忽自至,告诉孤苦。问其小字,则名嫦娥。妪爱而留之,实将奇货居之也。

 时宗年十四,睨女窃喜,意翁必媒定之,而翁归若忘,心灼热,隐以白母。翁笑曰:“曩与贪婆子戏耳。彼不知将卖黄金几何矣,此何可易言!”逾年翁媪并卒。子美不能忘情嫦娥,服将阕,托人示意林妪。妪初不承,宗忿曰:“我生平不轻折腰,何媪视之不值一钱若负前盟,须见还也!”妪乃云:“曩或与而翁戏约,容有之。但无成言,遂都忘却。今既云云,我岂留嫁天王耶要日日装束,实望易千金,今请半焉可乎”宗自度难办,亦遂置之。

 适有寡媪僦居西邻,有女及笄,小名颠当。偶窥之,雅丽不减嫦娥。向慕之,每以馈遗阶进;久而渐熟,往往送情以目,而欲语无间。一夕逾垣乞火,宗喜挽之,遂相燕好。约为嫁娶,辞以兄负贩未归。由此蹈隙往来,形迹周密。

 一日偶经红桥,见嫦娥适在门内,疾趋过之。嫦娥望见,招之以手,宗驻足;女又招之,遂入。女以背约让宗,宗述其故。女入室,取黄金一铤付之,宗不受,辞曰:“自分水与卿绝,遂他有所约。受金而为卿谋,是负人也;受金而不为卿谋,是负卿也:诚不敢有所负。”女良久曰:“君所约,妾颇知之。其事必无成;即成之,妾不怨君之负心也。其速行,媪将至矣。”宗仓卒无以自主,受之而归。

 隔夜告之颠当,颠当深然其言,但劝宗专心嫦娥。宗不语。颠当愿下之,而宗乃悦。即遣媒纳金林妪,妪无辞,以嫦娥归宗。入门后,悉述颠当言,嫦娥微笑,阳怂恿之。宗喜,急欲一白颠当,而颠当迹久绝。嫦娥知其为己,因暂归宁,故予之间,嘱宗窃其佩囊。已而颠当果至,与商所谋,但言勿急。及解衿狎笑,胁下有紫荷囊,将便摘取。颠当变色起曰:“君与人一心,而与妾二!负心郎!请从此绝。”宗曲意挽解,不听竟去。一日过其门探察之,已另有吴客僦居其中,颠当子母迁去已久,影灭迹绝,莫可问讯。

 宗自娶嫦娥,家暴富,连阁长廊,弥亘街路。嫦娥善谐谑,适见美人画卷,宗曰:“吾自谓如卿天下无两,但不曾见飞燕、杨妃耳。”女笑曰:“若欲见之,此亦何难。”乃执卷细审一过,便趋入室,对镜修妆,效飞燕舞风,又学杨妃带醉。长短肥瘦,随时变更;风情态度,对卷逼真。方作态时,有婢自外至,不复能识,惊问其僚;复向审注,恍然始笑。宗喜曰:“吾得一美人,而千古之美人,皆在床闼矣!”

 一夜方熟寝,数人撬扉而入,火光射壁。女急起,惊言:“盗入!”宗初醒,即欲鸣呼。一人以白刃加颈,惧不敢喘。又一人掠嫦娥负背上,哄然而去。宗始号,家役毕集,室中珍玩,无少亡者,宗大悲,罗然失图,无复情地。告官追捕,殊无音息。

 荏苒三四年,郁郁无聊,因假赴试入都。居半载,占验询察,无计不施。偶过姚巷,值一女子,垢面敝衣,罗儴如丐。停趾相之,乃颠当也。骇曰:“卿何憔悴至此”答云:“别后南迁,老母即世,为恶人掠卖旗下,挞辱冻馁,所不忍言。”宗泣下,问:“可赎否”曰:“难矣。耗费烦多,不能为力。”宗曰:“实告卿:年来颇称小有,惜客中资斧有限,倾装货马,所不敢辞。如所需过奢,当归家营办之。”女约明日出西城,相会丛柳下,嘱独往,勿以人从。宗曰:“诺。”次日早往,则女先在,袿衣鲜明,大非前状。惊问之,笑曰:“曩试君心耳,幸绨袍之意犹存。请至敝庐,宜必得当以报。”北行数武,即至其家,遂出肴酒,相与谈宴。宗约与俱归,女曰:“妾多俗累,不能从。嫦娥消息,固颇闻之。”宗急询其何所,女曰:“其行踪缥缈,妾亦不能深悉。西山有老尼,一目眇,问之当自知。”遂止宿其家。

 天明示以径。宗至其处,有古寺周垣尽颓,丛竹内有茅屋半间,老尼缀衲其中。见客至,漫不为礼。宗揖之,尼始举头致问。因告姓氏,即白所求。尼曰:“八十老瞽,与世睽绝,何处知佳人消息”宗固求之。乃曰:“我实不知。有二三戚属,来夕相过,或小女子辈识之,未可知。汝明夕可来。”宗乃出。次日再至,则尼他出,败扉扃焉。伺之既久,更漏已催,明月高揭,徘徊无计,遥见二三女郎自外入,则嫦娥在焉。宗喜极,突起,急揽其祛。嫦娥曰:“莽郎君!吓煞妾矣!可恨颠当饶舌,乃教情欲缠人。”宗曳坐,执手款曲,历诉艰难,不觉恻楚。女曰:“实相告:妾实姮娥被谪,浮沉俗间,其限已满;托为寇劫,所以绝君望耳。尼亦王母守府者,妾初谴时,蒙其收恤,故暇时常一临存。君如释妾,当为代致颠当。”宗不听,垂首陨涕。女遥顾曰:“姊妹辈来矣。”宗方四顾,而嫦娥已杳。宗大哭失声,不欲复活,因解带自缢。恍惚觉魂已出舍,伥伥靡适。俄见嫦娥来,捉而提之,足离于地;入寺,取树上尸推挤之,唤曰:“痴郎,痴郎!嫦娥在此。”忽若梦醒。少定,女恚曰:“颠当贱婢!害妾而杀郎君,我不能恕之也!”下山赁舆而归。既命家人治装,乃返身而出西城,诣谢颠当,至则舍宇全非,愕叹而返。窃幸嫦娥不知入门,嫦娥迎笑曰:“君见颠当耶”宗愕然不能答。女曰:“君背嫦娥,乌得颠当请坐待之,当自至。”未几颠当果至,仓皇伏榻下。嫦娥叠指弹之,曰:“小鬼头陷人不浅!”颠当叩头,但求赊死。嫦娥曰:“推人坑中,而欲脱身天外耶广寒十一姑不日下嫁,须绣枕百幅、履百双,可从我去,相共操作。”颠当恭白:“但求分工,按时赍送。”女不许,谓宗曰:“君若缓颊,即便放却。”颠当目宗,宗笑不语,颠当目怒之。乃乞还告家人,许之,遂去。宗问其生平,乃知其西山狐也。买舆待之。

 次日果来,遂俱归。然嫦娥重来,恒持重不轻谐笑。宗强使狎戏,惟密教颠当为之。颠当慧绝,工媚。嫦娥乐独宿,每辞不当夕。一夜漏三下,犹闻颠当房中,吃吃不绝。使婢偷听之,婢还,不以告,但请夫人自往。伏窗窥之,则见颠当凝妆作己状,宗拥抱,呼以嫦娥。女哂而退。未几,颠当心暴痛,急披衣,曳宗诣嫦娥所,入门便伏。嫦娥曰:“我岂医巫厌胜者汝欲自捧心效西子耳。”颠当顿首,但言知罪。女曰:“愈矣。”遂起,失笑而去。颠当私谓宗:“吾能使娘子学观音。”宗不信,因戏相赌。嫦娥每趺坐,眸含若瞑。颠当悄以玉瓶插柳置几上;自乃垂发合掌,侍立其侧,樱唇半启,瓠犀微露,睛不少瞬。宗笑之。嫦娥开目问之,颠当曰:“我学龙女侍观音耳。”嫦娥笑骂之,罚使学童子拜。颠当束发,遂四面朝参之,伏地翻转,逞诸变态,左右侧折,袜能磨乎其耳。嫦娥解颐,坐而蹴之。颠当仰首,口衔凤钩,微触以齿。嫦娥方嬉笑间,忽觉媚情一缕,自足趾而上直达心舍,意荡思*,若不自主。乃急敛神,呵曰:“狐奴当死!不择人而惑之耶”颠当惧,释口投地。嫦娥又厉责之,众不解。嫦娥谓宗曰:“颠当狐性不改,适间几为所愚。若非夙根深者,堕落何难!”自是见颠当,每严御之。颠当惭惧,告宗曰:“妾于娘子一肢一体,无不亲爱,爱之极,不觉媚之甚。谓妾有异心,不惟不敢,亦不忍。”宗因以告嫦娥,嫦娥遇之如初。然以狎戏无节,数戒宗,宗不听;因而大小婢妇,竞相狎戏。一日,二人扶一婢效作杨妃。二人以目会意,赚婢懈骨作酣态,两手遽释,婢暴颠墀下,声如倾堵。众方大哗;近抚之,而妃子已作马嵬薨矣。众大惧,急白主人。嫦娥惊曰:“祸作矣!我言如何哉!”往验之,不可救。使人告其父。父某甲,素无行,号奔而至,负尸入厅事,叫骂万端。宗闭户惴恐,莫知所措。嫦娥自出责之,曰:“主郎虐婢至死,律无偿法;且邂逅暴殂,焉知其不再苏”甲噪言:“四支已冰,焉有生理!”嫦娥曰:“勿哗。纵不活,自有官在。”乃入厅事抚尸,而婢已苏,抚之随手而起。嫦娥返身怒曰:“婢幸不死,贼奴何得无状!可以草索絷送官府!”甲无词,长跪哀免。嫦娥曰:“汝既知罪,姑免究处。但小人无赖,反复何常,留汝女终为祸胎,宜即将去。原价如干数,当速措置来。”遣人押出,俾浼二三村老,券证署尾。已,乃唤婢至前,使甲自问之:“无恙乎”答曰:“无恙。”乃付之去。已,遂召诸婢,数责遍扑。又呼颠当,为之厉禁。谓宗曰:“今而知为人上者,一笑颦亦不可轻。谑端开之自妾,而流弊遂不可止。凡哀者属阴,乐者属阳;阳极阴生,此循环之定数。婢子之祸,是鬼神告之以渐也。荒迷不悟,则倾覆及之矣。”宗敬听之。颠当泣求拔脱。嫦娥乃掐其耳,逾刻释手,颠当怃然为间,忽若梦醒,据地自投,欢喜欲舞。由此闺阁清肃,无敢哗者。婢至其家,无疾暴死。甲以赎金莫偿,渔村老代求怜恕,许之;又以服役之情,施以材木而去。宗常患无子。嫦娥腹中忽闻儿啼,遂以刃破左胁出之,果男;无何,复有身,又破右胁而出一女。男酷类父,女酷类母,皆论昏于世家。异史氏曰:“阳极阴生,至言哉!然室有仙人,幸能极我之乐,消我之灾,长我之生,而不我之死。是乡乐,老焉可矣,而仙人顾忧之耶天运循环之数,理固宜然;而世之长困而不亨者,又何以为解哉昔宋人有求仙不得者,每曰:‘作一日仙人,而死亦无憾。’我不复能笑之也。”

 译文:

 山西太原人宗子美,随父亲游学四方,后来到扬州,就住了下来。

 子美的父亲,与红桥下的林婆子平素就有交往。一天,宗子美与父亲路过红桥,正巧遇到林婆子。林婆子再三请他们父子到家中作客,喝茶叙谈。到家见有位女子站在一旁,生得很漂亮,宗翁极力赞美。林婆子说:“你家郎君温柔和顺,真像个大姑娘,是有福之相。假若你们不嫌弃,便把我的女儿许配给郎君,怎么样”宗翁笑着,督促儿子快向林婆施礼,说道:“你这一句话,可是值千金啊!”原先,林婆子独居,这女子忽然间自己来到她家中,述说了孤苦之情。林婆子问她名字,说叫嫦娥。林婆子很爱怜她,就把她留下,其实,她是把嫦娥当奇货。当时宗子美刚十四岁,一见嫦娥,心中暗喜,自念父亲必定找媒人订婚;可是回来后,他父亲好像把这事忘了。宗子美心里火烧火燎一般,喑暗地把这事告诉了母亲。父亲得知后说:“那是与贫婆开玩笑的。她不知要将这女儿卖多少黄金呢,这事怎能说得那么容易。”

 过丁一年,宗子美的父母都去世。但宗子美仍不能忘情嫦娥,服孝快要满期,就托人向林婆子求婚。林婆子起初不应允,宗子美气忿地说:“我生平从来不轻易向别人折腰,为什么你这老婆子把我的真心诚意看得一钱不值!假若你背弃以前的婚约,得将我折腰的诚意还我。”林婆子就说:“以前那是与你父亲开玩笑许下的事,也许是有的。但当时没有正式说定,过后也都忘却了。今天你既然这详说,我还想留着女儿嫁给王子不成我天天把她梳装打扮得这样美妙,实指望能换得千金;今天我只要你半价,可行吧”宗子美自己忖度难以办成,也就把这事放到了一边。

 当时,正巧有一位寡妇赁居在西邻。她有个女儿刚到待嫁的年龄,小名叫颠当。宗子美偶尔遇见过她,典雅的丽质,不在嫦娥之下。子美很思慕她,每每以赠送礼物为由接近她。时间长了,他们间也较熟悉了,见面时往往以目送情。二人想说话,也没有机会。一天晚上,颠当越过垣墙来借火。宗子美欢喜地拉住她,于是二人就完成燕好之事;并约定迎娶颠当,她推辞说哥哥在外经商还未回来。自此以后,他们一有机会就相互往来,但不露行迹。

 一天,宗子美偶然经过红桥,见嫦娥正巧站在门里,宗子美很快地走过去。嫦娥望见,向他招手,宗子美站住脚;嫦娥又招呼他,他就进了嫦娥的家门。嫦娥以背约责难宗子美,子美向她述说了其中的缘故。嫦娥进屋,取来黄金一铤交给宗子美。宗子美不接受,推辞说:“我自己还以为永远不会再与你有缘分了,就与别人订了婚约。现在我若接受你的黄金,娶你为妻,就辜负了别人;若接受你的黄金,却不娶你,就辜负了你的好心。所以,这黄金我是不敢接受的。”嫦娥待了好久说:“你的婚约之事,我也知道,这件事是必定不能成的。即使成了,我也不怨君负心。你赶快离开这里,妈妈要回来了。”宗子美仓促间,也不知该怎么办好,接了黄金就回到家里。过了一夜,把这事告诉了颠当。颠当认为嫦娥说的话对,但劝宗子美专心钟爱嫦娥。宗子美沉思不语;颠当说她愿意在嫦娥之下,宗子美这才高兴起来。马上派媒人,携带着黄金交给林婆,婆子无话可说,就把嫦娥交给了宗子美。嫦娥进门后,宗向嫦娥叙述了颠当的话。嫦娥微笑,怂恿纳颠当为妾。宗子美很欢喜,急于一见颠当,而颠当却很久不来了,嫦娥也知道颠当是为了自己,因此就暂且回家,特意给他们个机会。嘱咐宗子美,与颠当相见时,把她佩的香囊窃来。不久,颠当果然来了,宗子美与她商量迎娶的事,颠当说不着急。颠当解开衣襟和他调笑时,胁下露出一个紫色的荷包,宗子美趁空摘取,颠当突然变了脸色说:“你与别人一心,与我是二心,是负心!请从此以后,断绝来往。”宗子美百般解释、挽留,颠当不听,走了。一天,宗子美从她家门前过,那房子已被另一位吴姓的赁去;说颠当母女已搬走很久时间了,连点影迹都见不到,没有办法去打听。

 宗子美自娶了嫦娥,家中骤然富裕起来,楼阁长廊,连接街巷。嫦娥喜于嬉戏玩耍。一次,他们见到一幅美人的画卷,宗子美对嫦娥说:“我常说,美丽如同你的人,天下真是无双。只恨不曾见过传说中的杨贵妃、赵飞燕啊。”嫦娥笑着对宗子美说:“你想见识杨贵妃、赵飞燕,这也不难。”于是,拿起画卷仔细看了一遍,便急忙走进屋里,自己对着镜子修饰打扮一番,学着赵飞燕翩翩起舞的轻盈风姿;又学杨贵妃慵懒娇媚的醉态。长短肥瘦,随着舞姿的'变化而变化。表现出的那种娇柔风情,与画卷上的样子一模一样。嫦娥刚扮妆起舞时,有一个婢女从外边走进来,见了嫦娥几乎都认不出来了。惊讶地问她的同伴姐妹;再仔细端详,才恍然大悟而笑。宗子美说:“我得到你这位美丽的娇妻,历史上的美人,也就都在我的屋子里了。”

 一天夜里,刚刚睡下,忽然数人把门撬开进来,火光将墙壁照得通亮。嫦娥急忙起来,惊呼:“盗贼进来了!”宗子美刚刚醒来,正想大呼,一个人用刀按在他的脖子上,吓得他连大气都不敢喘。另一个人将嫦娥背到身上就跑了,这群强盗哄然而散。这时,宗子美才大声叫喊,家中的仆役都集拢来,看看房子中的珍贵的珠宝细软,没丢失一点儿。宗子美很悲痛,惊吓得连个主意也没有了。他们告到官府,官府下通牒追捕,但没有半点消息。渐渐地,三四年的时间过去了,宗心情郁闷无聊,借着到省城赴试的机会,顺便到京都里散散心。居住了半年,算卦问卜,各种方法都施尽了,也没有打听到嫦娥的下落。

 一次,偶然路过姚家巷,遇到一位女子,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慌惧如同讨饭的乞丐。宗子美停下脚步,细细看她,原来是颠当!惊讶地说:“颠当,你怎么憔悴成这样子”颠当回答说:“自与你分别后,就南迁了,老母亲也去世了。我被恶人抢去卖到旗下,遭到挞辱与冻馁,无法忍受。”宗子美听了,凄然流下眼泪,问道:“在旗下,能赎出来吗”颠当说:“很难。要花费好多钱,是没有办法作到的。”宗子美说:“实话告诉你吧,几年来,我家中颇富,可惜我客居于此,囊中钱不多。如果把行李与马卖了,能够赎你的话,我也不敢推辞。假若所需的钱数过大,那我就回家去操办。”颠当与他相约,明天在西城的丛柳下相会;并嘱咐一定要他一个人去,不要让别人跟从。宗子美答应说:“就这样。”

 第二天,宗子美按照约定,早早就去了。到了西城,颠当早就等在那里了,身着鲜艳明丽的旗袍,与昨天所见,大不一样。宗子美惊奇地问她,颠当笑着说:“昨天我是试一试你的心,幸亏故人之情未变。请到我的寒舍叙叙,我一定好好地报答你。”宗子美跟着颠当向北走了一段路,就到了她的家。颠当拿出菜肴、美酒款待他,二人欢笑异常。宗子美约她一块回家去。颠当说:“我这里俗事累赘太多,不能跟你走。可是,嫦娥的消息,我颇知道点。”宗子美迫不及待地问嫦娥在哪里。颠当说:“她的行踪飘忽不定,具体地方,我也说不准。西山有位老尼,瞎了一只眼,去问她,自会告诉你。”当晚宗子美就宿在颠当的家里。天明,颠当给他指明路。宗子美到了那里,见有一座古寺,周围的墙垣都倒塌了。在一丛竹子里有间茅草屋,老尼正在补缝衣服。见到来人,待答不理的。宗子美给她行礼,老尼这才抬起头来问他要作什么。宗子美将自己的姓名报上,接着告诉了自己所要求的事。老尼说:“我是个八十岁的瞎子,与世隔绝,那里能知道美人的消息”宗子美苦苦地哀求她,老尼才说:“我实在不知道。有二三家亲戚,明天晚上来访,或者小女子们能知道这事,也说不定。你明天晚上来吧!”宗子美就出来了。

 第二天再到那里,老尼不在家,破门紧紧地锁着。在这里等了很久,夜已经深了,明月高高地挂在东方的天空,宗子美走来走去,没有办法。远远地望见二三位女郎从外边走进来,其中的一个就是嫦娥。宗子美太高兴了,猛然间起来,急忙拉住嫦娥的衣袖。嫦娥说:“莽撞的郎君,吓死我了!可恨那多嘴的颠当,又让你用儿女情来缠磨我。”宗子美拉着嫦娥坐下,握着她的手,叙说别离后的艰辛,不觉悲伤地流下泪来。嫦娥说:“实话告诉你:我是天上嫦娥被贬谪下界,浮沉于人世间。现期限已满,便假托寇劫回到天上。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断绝君的希望。那位老尼,是给王母娘看门的。我最初被谴时,承蒙她的关照收留下来,所以,有时间常来看望她。如果你能放我走,我就想法将颠当给你娶过来。”宗子美不放她,低着头流泪。嫦娥回头张望说:“姊妹们来了。”宗子美四处张望,嫦娥不见了。宗子美失声大哭,不想再活在人世间,就解带自己上吊。恍恍惚惚地觉得自己的魂已经离开躯体,迷迷糊糊地不知飘荡到哪里。忽然,见到嫦娥,捉住自己双脚,离地而起,又进入寺中,在树上取下尸体推挤着,呼唤着:“痴郎!痴郎!嫦娥在这里!”宗子美忽若梦醒。稍定,嫦娥气忿地说:“颠当贱婢!害了我又杀了郎君,我不能轻饶她。”二人下山就赁了一辆车子,回到寓所。宗子美就命家人准备行装,自己返身到西城去答谢颠当。但到了那里,原先的房舍完全变样了,宗子美惊愕慨叹而归。暗想,幸亏嫦娥未发现。进门,嫦娥迎笑说:“你见到颠当了吗”宗子美惊愕得说不上话来。嫦娥说:“你想背着我嫦娥,怎么能见到颠当呢请老实地坐在那里,她一会儿就会自来的。”不多会儿,颠当果然来了,仓惶地跪在床下。嫦娥用指头弹着她的头说:“小鬼头,害人不浅!”颠当连连扣头,但求免死。嫦娥说:“把别人推到火坑里,而自己想逍遥天外广寒宫中十一姑,不几天就要下嫁,需要绣枕头百幅,鞋百双,可以跟我去,共同完成。”颠当恭恭敬敬地说:“只要分给我,定按时送来。”嫦娥不许,对宗子美说:“你若同意的话,就放她走。”颠当瞪眼看着宗子美,但他只笑不说话。颠当生气地看着他。颠当乞求回家告诉一声,嫦娥答应了,颠当于是就回家去了。宗子美向嫦娥问起颠当的生平、身世,才知她是西山的一只狐狸。宗子美买好车子,等待着。第二天,颠当果然回来了,他们就一块返回家乡。

 嫦娥这次回来,举止很持重,平日从不轻率地与家人说笑。宗子美强迫嫦娥扮装游戏,她从不肯,只是偷偷怂恿颠当去做。颠当很聪慧,善于谄媚男子。嫦娥喜欢单独过夜,宗子美每想与她过夜,她常以身体不舒适推辞。一天夜里,已是三更天了,还听到颠当房中,吃吃笑声不断。嫦娥让婢子偷偷去看个究竟。婢子回来,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请夫人自己去看看。嫦娥伏在窗上,向里看,只见颠当凝妆扮作自己的形状,宗子美抱着她,呼叫嫦娥。嫦娥轻蔑地一笑,回到屋里。不大会儿,颠当心头暴痛,急忙披上衣服,拉着宗子美到嫦娥房中,进门便跪下。嫦娥说:“我又不是医生与巫婆,哪里能治病你自己想效仿西施捧心学娇。”颠当只是在地下叩头,声言知罪。嫦娥说了声“好了”。颠当便从地下起来,失笑而去。颠当暗中对宗子美说:“我能使娘子学观世音菩萨。”宗子美不相信,于是就与颠当开玩笑打赌。嫦娥每次盘腿打坐,总是双目若闭。颠当悄悄地用玉瓶插上柳枝。放到茶几上,自己就垂发合掌,侍立于侧,樱桃般的嘴唇半开,瓠子般的牙齿微露,双目一眨也不眨。宗子美在一旁笑她。嫦娥睁开眼问她,颠当说:“我学的是龙女伺候观世音。”嫦娥笑着骂她,罚她学着童子样,给自己施礼。颠当将发束起来,就四面向上参拜,伏在地上,变化各种形态,左右转辗,那舞动的姿式,脚都可以磨着耳朵。嫦娥笑了,用脚去踢她。颠当抬起头,用口咬着嫦娥的脚尖,轻轻地用牙齿衔着。嫦娥正开心嬉笑,忽觉得一丝媚欲之情,从脚趾而上,直到心头,春情已动难以忍受,自已也控制不住。嫦娥急忙收神镇静下来,呵斥说;“狐奴才!你想死,迷惑人也不选择一下。”颠当害怕,急忙松开口,伏在地上。嫦娥又严厉责备她,但众人不解其故。嫦娥对宗子美说:“颠当这婢子,狐性不改,刚才差点儿被她愚弄。若不是我道业根深,很容易堕落进她的圈套。”自这以后,每见颠当,则自提防之。颠当羞惭畏惧,告诉宗子美说:“我对于娘子的一手一足,无不亲爱;但正因爱之深,不觉媚惑她就过分。如果说我有别的心,不但不敢有,我心里也不忍。”宗子美把这实情告诉嫦娥,嫦娥改变了对她的态度,如同当初一样。然而,因为嬉闹没有个节制,屡次劝戒宗子美,宗子美听不进去;因而,大小婢妇,都效仿他们,争相狎戏。

 一天,两个婢女扶着一个婢女,扮作杨贵妃醉酒。两个婢女使了个眼色,趁这位婢女醉态朦胧之时,两人把手一放,婢女突然跌到台阶下,被摔的声音如同推倒一堵墙。众人大声惊呼,近前一摸,装扮贵妃的婢女,像贵妃一样,薨于马嵬坡,一命归西了。众人惧怕,赶快把这事告诉了主人。嫦娥惊骇地说:“闯祸了,我说的话怎么样!”去验看,已不可救了。派人去告诉婢女的父亲。婢女的父亲某甲,平素为人就无德行,哭闹着跑来,把女儿的尸体背到厅房里,又喊又骂。宗子美吓得关上门,不知怎么办才好。嫦娥自己出面责备他,说:“主人即使虐待婢子致死,法律上也没有偿命这一条。况且你孩子是偶然暴死,怎么知道她就不会再活了。”某甲叫嚷着说:“四肢都冰凉了,哪有再生之理!”嫦娥说:“不要乱吵,纵然是活不了,还有官府在。”于是,进了大厅,用手抚摸尸体,婢女马上苏醒过来。再用手抚之,随手而起。嫦娥返转来,愤怒地说:“婢子幸亏没死,贼奴才怎么这样无理!可用绳子绑送官府。”甲无话可说,长跪哀求饶恕。嫦娥说:“你既然知罪,暂且免于追究、处分。但无赖小人,反复无常,把你女儿留在这里,终是惹祸之根,应该把她领回去。所购之原价若干,要赶快措办,如数送来。”派人押送回去,让他请二三个村里的老人,在证券后划押作保。完了之后,才把婢女叫来,让甲自己问,说:“没有伤着吧”婢女回答说:“没有。”就把婢女交给甲,让他领走。事情处理完后,嫦娥把婢女们喊来,数落她们的罪责,一个个被扑打。又把颠当唤来,严禁她再干这类的事。对宗子美说:“方今知道,主子一笑一颦,也不敢轻率。戏谑自我开始,竟使弊端屡禁不止。世间凡是哀伤的事属阴,欢乐者属阳;乐过了头就要走向反面,这是万物循环的规律。婢子的祸殃,是鬼神给我们的预告。再执迷不悟,就要闯大祸了。”宗子美听从了嫦娥的话。颠当哭泣着要求嫦娥解脱她。嫦娥用手指着颠当的耳朵,过了一会儿松开手。颠当在迷茫中恍惚了一会儿,忽然间,如大梦初醒,伏地便拜,高兴得手舞足蹈。自这后,闺阁中清净严肃,没人敢再随便喧哗。那个婢子,回到家中,没有病,自己就死了。甲因为赎婢子的钱赔偿不了,就请村中老者代为哀求怜悯,嫦娥答应了。又因婢女扶持主人的感情,施舍了一口棺木。

 宗子美常以无子为忧。嫦娥肚子中,忽然听到儿啼的声音,于是就用刀割破左胁,取出婴儿,是个男孩;没有多久,嫦娥又怀孕了,又开刀破右胁取出婴儿,是个女的。男孩很像他父亲;女孩很像她母亲。长大成人后,都与大户人家成了婚。

  聊斋志异——《小二

  山东滕县的赵旺,夫妻俩都信佛,不吃荤食,在乡里素有“善人”的名声,家里也有些资产。有一个女儿名叫小二,特别聪明美貌,赵旺十分珍爱。小二六岁时,就让她和哥哥赵春一起跟老师读书,过了五年,四书五经都读熟了。同学有个姓丁的,字紫陌,比小二大三岁,文章写得很好,两个人互相爱慕。丁紫陌私下里告诉母亲,让到赵家求婚,可赵家希望女儿嫁个大家,没有答应。没多久,赵旺加入了白莲教,等到首领徐鸿儒造反,一家都成了反叛者。小二知书善解,撒豆成兵变马的法术,一接触就精通。女孩子跟徐鸿儒学习的有六个人,小二最好,因此全部法术都得到了传授。赵旺因为女儿的缘故,也得到了重要的委任。

  此时丁紫陌十八岁,是滕县的秀才,但不肯谈论婚事,因为不能忘了小二。一天从家里逃出来,投奔了徐鸿儒,小二见了很高兴,对待他很优厚。

  小二因为是徐鸿儒的高才弟子,主持军务,白天黑夜,出来进去地忙,父母也不能参与。丁紫陌每天晚上见小二,经常让手下的差役离开,也经常到很晚。

  丁紫陌偷偷地告诉小二说:“我到这来,心里的想法你知道吗?”

  小二说:“不知道。”

  丁紫陌说:“我不是要来指望徐鸿儒得到富贵,我来其实是为了你。徐鸿儒这是旁门左道,对世事没有好处,只能是自取灭亡,你是聪明人,难道想不到吗?你要是能跟我一起逃走,我的这点心意也就没有白费。”

  小二愣了一会儿,忽然象梦醒了一样,说:“要是背着双亲走,是不义,还是应该告诉他们。”

  小二她们两个人去对赵旺说,赵旺不信,说:“我的老师是神人,怎么会错?”

  小二知道说不动他们,于是把头发由少女的样子改梳成**的样子,又拿出两个纸鸟,和丁紫陌各跨一个,鸟带着风声展开翅膀,象一对比翼鸟,一起飞起来。天亮时,到了莱芜境内。小二用手指捏了一下纸鸟的脖子,纸鸟就收了翅膀,落了下来。两个人又换了两头驴,走到了山里边,假托为避乱的人,租房子住了下来。

  两个人因为出来得匆忙,没带什么东西,吃的用的都没有,丁紫陌十分忧虑。向邻居借粮食,多了也借不到。小二倒不发愁,把首饰当了,关起门来猜灯谜,回忆已经失落的书里面的内容,以此来比高下,输了的就并两着两个手指打手腕。西边有个姓翁的邻居,是个绿林强盗,一天抢掠回来,被两个人看见了。

  小二说:“易经上讲,富以其邻,守着这么个有钱的邻居,还发什么愁,暂且借他一千两银子来用。”

  丁紫陌觉得这不太可能。

  小二说:“我会让他自愿地拿出来。”

  小二拿纸剪了一个判官,放在地下,上面扣了一个鸡茏,然后拉着丁紫陌坐下,把酒烫好了,用《周礼》来行酒令,一个人随便说第几册,第几页,第几个人,然后一起翻开来看,这个人的名字中若有偏旁部首中的食、水、酉,就得喝酒,要是有酒,就得加倍。一会儿小二得了个“酒人”,丁紫陌就满了一大杯让小二喝。

  小二祝祷说:“要是能借来钱,让丁紫陌中喝酒的部首。”

  丁紫陌一翻书,得了个“鳖人”。

  小二大笑起来,说:“事情已经行了!”

  小二拿起酒壶来,把酒全都倒在了丁紫陌的杯子里。丁紫陌不服,说“鳖人”中没有这几个偏旁部首,不该喝。

  小二说:“你是水族,应该象宋朝石曼卿那样‘鳖饮’。”

  丁紫陌和小二争论,两人喧闹起来,这时听到鸡笼中有嘎嘎的响声。

  小二起身说:“来了!”

  打开鸡笼一看,有个布袋,里面装满了银子。

  丁紫陌惊愕不已,也十分高兴。

  后来,翁家的老婆婆抱着小孩来玩,偷偷地说:“主人从外面回来,在灯下坐着,地面突然一下裂开了,深不见底,一个判官从里面出来,说:‘我是阴曹地府抓捕盗贼的官员,泰山帝君和各路阴间的官员,造一册强盗们的罪行录,须要用一千架银灯,每架重十两,你要是能施舍一百架,就能消除你的罪过。’,主人害怕极了,烧香磕头,奉献了一千两银子,判官这才慢慢地进去,地也合上了。”夫妻俩听老婆婆说完,故意连连称奇,从此渐渐买牛买马,养一些男女仆人,自已建造房舍。

  小二夫妻住处有个无赖子弟,看见他们富有,就纠集了些不法之徒,翻过墙来打劫他们。夫妻俩从梦中醒来,看见屋里火把照得通明,满屋子强盗。两个人抓住了丁紫陌,一个人伸手摸小二的怀里。小二来不及穿衣服就起来,用食指和中指指点行法术,斥责说:“止!止!”,十三个强盗都吐着舌头,呆呆地站着,象木偶一样。小二这才穿上裤子,走下床来,叫起家人,把强盗一一双臂交叉在后面绑好,逼迫他们说明了事情的由来。

  小二责备他们说:“我们远方来的人,避居在这山谷之中,希望互相扶持,你们为什么要不仁不义到如此地步。人们都会有急难的时候,要是急着用钱可以明说,我也不是把钱留着生钱的人。这样的豺狼行为,本应该把你们全都杀死,但是我心有不忍,这次把你们放了,再犯一定不宽恕!”

  强盗们连忙叩谢,走了。

  过了没多长时间,徐鸿儒被抓,赵旺夫妻都被杀,丁紫陌拿钱去把小二哥哥长春的儿子赎了回来。儿子当时只有三岁,夫妻于是象自己的儿子一样抚养着,并让他姓丁,名叫承祧。于是乡里人逐渐知道他们是白莲教的亲属。

  后来遇到了蝗灾,小二放了几百只纸鸟在田里,蝗虫远远避开,不进这些田里,因此没有遭灾。乡里的人十分嫉妒,结伙去向官府告发,说他们是徐鸿儒的余党。官员见他们富有,也贪念他们的财富,于是把丁紫陌抓了起来。丁紫陌用重金贿赂,才免除了灾祸。

  小二说:“钱来的也不是什么正路,没了就没了,可是这地方是蛇蝎之乡,不能久住。”

  夫妻于是把家产贱卖了,离开了这个地方,搬到了益都县的西面。

  小二为人灵巧,善于理财,做生意胜过男人。开设了琉璃厂,烧制各种琉璃器皿,小二经常指点工人制做。所做的器皿样式非常奇妙,别的工厂都比不上,因此价钱高而且卖得快。过了几年,财富可以称雄了。小二监督奴仆很严,几百口人,没有吃闲饭的。闲暇时就和丁紫陌下棋喝茶,或看书谈史为乐。钱粮出入以及奴仆做事,五天一检查,小二亲自计算,丁紫陌查点帐目报数。勤快的分别赏赐,懒惰的鞭打罚跪。这一天晚上放假不劳作,夫妻俩准备酒菜,让侍女唱乡里小曲娱乐。

  小二明察如神,因此没有人敢欺骗她。而且只要事情做得好就会赏赐,所以事情也都容易做。

  小二所住的村子有两百多户人家,贫穷的小二都给他们钱,让他们做事生活,因此乡时没有闲人。一次大旱,小二让村里人在野外设了祭坛,她乘坐轿子到野外,在坛上作法,大雨倾盆而下,五里之内都满足了,人们也更觉得神奇了。

  小二出去不用黑纱遮脸,村里的人都能看见她。有的少年在一起议论她的美貌,但见面遇到时,都敬肃不敢直视她。

  每到秋天,小二就招集村里不能耕作的小孩,给他们钱,让他们采集荒年吃的野菜,将近二十年,屋子里都积满了,人们都偷偷地笑她。一年山东发生了大的饥荒,人吃人了,小二把积存的野菜都拿出来,再配上粮食,赈济灾民,附近村子的人因此都活下来,没有逃亡的。

《娇娜》是人狐之恋,“知音”之恋,精神恋爱,是蒲松龄栽种到神州爱情百花园的神品。

孔生雪笠跟皇甫生交往,亦友亦师。不久孔生胸前生了肿块,皇甫生请妹妹娇娜来医治,“引妹来视生,年约十三四,娇波流慧,细柳生姿。生望见颜色,呻顿忘,精神为之一爽”。孔生立即迷上了娇娜。娇娜动手割除肿块,“一手启罗衿,解佩刀,刃薄于纸,把钏握刃,轻轻附根而割。紫血流溢,沾染床席。而贪近娇姿,不惟不觉其苦,且恐速竣割事,偎傍不久”。

《红楼梦》里宝玉挨打,要喊姐姐妹妹,据说可以解疼。聊斋的圣人后裔早就比宝玉走得更远:因为挨着美女,开刀都不怕疼了!孔生对娇娜一见钟情,向皇甫家求婚,却因娇娜年龄小,娶了娇娜的表姐松娘。再跟娇娜见面时,已是姐夫小姨。有玩笑话:“姐夫小姨,挤眼弄鼻。”娇娜这位小姨在姐夫跟前却表现得那样的活泼、幽默、大方。“娇娜亦至,抱生子掇提而弄曰:'姊姊乱吾种矣。'”对孔生,“笑曰:'姊夫贵矣,创口已合,未忘痛耶?'”真是面面生风,显得天真、真诚、富有情趣。

娇娜和孔生既已成为亲戚,他们之间的感情似乎就永远埋在心底了。但是,灾难时刻见人心,当娇娜遇难时,孔生仗剑保护,不顾自己安危,为雷霆击晕。此时,娇娜的真情像火山一样爆发:“孔郎为我而死,我何生矣!”“娇娜使松娘捧其首,兄以金簪拨其齿,自乃撮其颐,以舌度红丸入,又接吻而呵之。”……

娇娜已经无家可归,娇娜完全可以跟松娘一起“效娥皇女英”,蒲松龄偏偏不做这俗套的处理,他让娇娜搬到孔生家的“闲园”中,经常与孔生一起喝酒、下棋、聊天,却就是再也不谈男女情!

娇娜和孔生甚至于没有像宦娘和温生那样,既有赤诚的爱情表白又相约来世。表面上看来,有情人未成眷属,有点儿遗憾,实际上,蒲松龄正是想通过娇娜这个形象追求一种全新的理念:男女之间高于肉体关系的精神联系是更为难得、更为可贵的。这种精神联系,是善的,美的,更是新颖的。蒲松龄把这样的两性关系叫“腻友”,就是关系亲密却不涉及男女私情的朋友。

异史氏曰:“余于孔生,不羡其得艳妻,而羡其得腻友也。观其容,可以忘饥;听其声,可以解颐。得此良友,时一谈宴,则‘色授魂与’,尤胜于'颠倒衣裳'矣。”男女之间除了肌肤之亲之外,还应该有更深的精神联系,而且精神联系胜于肌肤之亲,是封建时代其他作家从来没有涉及的领域。

在《聊斋志异》中,蒲松龄写了很多痴人,书痴、酒痴、石痴……当然写得最多的还属情痴。

这些痴人各有千秋,但都离不开痴,有的还痴得离谱。

《阿宝》中的主角,是情痴中痴到极致的人,名叫孙子楚。

孙子楚和阿宝属于两个世界的人。

他们门不当户不对,阿宝生在富人之家,孙子楚生在贫穷之家;阿宝聪明伶俐,追求者特别多;孙子楚非常迂腐,平时常遭到别人的嘲笑。

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任谁看都没有半点可能走到一起,更别提成为人人艳羡的绝配。

让人想不到的是,就因为孙子楚的痴,偏偏击退了阿宝众多的爱慕者,成了阿宝的丈夫。

婚后,两个人非常的幸福美满,看看子楚是怎样为阿宝犯情痴的。

孙子楚是个名士,绰号孙痴,周围人都觉得他特别迂腐,不但反应迟缓,年纪大,家还非常穷,手上还有六个指头。

阿宝绝色,出身大贾,很多名门大族的儿郎都来求婚,阿宝眼光高,都没看上。

起初,子楚和阿宝的缘分起源于一场捉弄,子楚比较痴,众人常常取笑他,他反应慢,也不生气。

大家都知道阿宝眼光很高,就故意教唆孙子楚去求婚,因为他痴,觉得自己又有名士的派头,就向阿宝家去求婚了,结果当然是不成。

阿宝这么个眼光高的女子,压根就看不上孙子楚,她连见都没见过这个人,就只是听说了他的名声。

阿宝开玩笑地说:“渠去其枝指,余当归之。”就是如果子楚肯为了我把他那个多余的小指头去掉,那我就嫁给他。

这玩笑话,别人一听就知道,可痴心的子楚就当真的,“以斧自断其指”,就拿斧头把自己那个六指一刀砍掉了,就为了阿宝的一句戏言,他就当了真了。

阿宝知道后很震惊,但并没有就此感动嫁给子楚,接着提出了第二个要求,要子楚把痴劲去掉。

子楚差点就要放弃追求阿宝了,你阿宝也未必美若天人,何必把自己放在这么高的位置上,这么看不起我呢?想想心就凉了下来。

清明节,阿宝出行,子楚本来已经不再惦记阿宝了,众人又耍弄他这个痴人,撺掇他去见见阿宝。

子楚果真去见到了阿宝,接着发生了一件离奇的事,就是子楚离魂了。魂魄离开了他的躯壳,竟然跟着阿宝走了。

魂魄飘然出窍的子楚,跟着阿宝一直去了她的家,他的魂与阿宝形影不离,晚上还和她躺在一张床上。

子楚的魂魄日日夜夜跟着她,阿宝有感觉有点害怕,就告诉家人,家人请了一个巫师,就把子楚的鬼魂驱逐走了。

但阿宝却也感受到了子楚的痴情,还是有点感动。

在一次浴佛节上,善男信女都要去,阿宝也去了,就又碰到了子楚的魂魄。这个魂魄一直惦记着阿宝,阴魂不散。

子楚的鬼魂变成了一只鹦鹉,追随着阿宝,阿宝非常喜欢这个鹦鹉,后来才发现这个鹦鹉竟然是子楚变的,可是她已经离不开这个鹦鹉了,就跟鹦鹉说:如果你能变成人,就誓死跟随。

这是一个很重的承诺,以前她跟孙子楚讲过,把六指去掉,就嫁给他;把痴去掉,就嫁给他,当然这都是玩笑话。

阿宝的感情,是被子楚的痴情之火慢慢燃烧起来的,已经沸腾了。

阿宝这次动了真心,非常坚定要嫁给子楚。

子楚害怕阿宝再骗他,就向阿宝要了个信物,一只绣鞋,子楚变成的鹦鹉叼着这个绣鞋飞走了。

鹦鹉飞去还魂,孙子楚就醒了过来,于是他拿着阿宝给的信物,去阿宝家求婚。

阿宝虽已心相许他,但她父母不同意。阿宝的家人承认子楚是个才子,名声也不错,就是顾虑周围那些达官贵人要嘲笑自己,找了个这样的女婿,其实就是放不下面子。

但阿宝铁了心要嫁给子楚,其实阿宝跟孙子楚一样,都有非常痴的一面,一旦动情,就非常专一。

以前,阿宝对孙子楚没有动心,但自从许诺要誓死相从后,阿宝就认真了。

她跟的父母说:我已经把我的定情信物,那只绣鞋给了他,所以除了他,我谁也不嫁。

阿宝向父母表明了心志,父母也没有办法,只好让她和子楚有情人终成眷属。

婚后两人非常恩爱,但是子楚命短,很早就死掉了。阿宝很悲伤,绝食不吃饭,有一天晚上,趁着没有人在,她就自己吊死了。

这一对痴人,这是痴到了一起。阿宝殉情感动了阴间,所以阎王让夫妻两人复活重生,回到了人世间。

后来孙子楚又在众人的捉弄下,歪打正着,在科考时做了大官举了进士。

一个痴人竟然会有这样幸福美满的结局,专注的人,真的有大福气。

很多聪明人,头脑灵活,思想善变,但是不够专一,什么事情都做得虎头蛇尾,不得善终。

那些看似愚笨的人,用慢功夫,笨力气,却往往能把事情做成。

所以,在现今浮躁的社会,痴也是一种难得的品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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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志异之夜叉国》原文及译文

 引导语:《聊斋志异》,简称《聊斋》,俗名《鬼狐传》,是中国清代著名小说家蒲松龄创作的短篇小说集。下面是我为你带来的《聊斋志异之夜叉国》原文及译文,希望对你有所帮助。

 原文:

 交州徐姓[1],泛海为贾。忽被大风吹去。开眼至一处,深山苍莽[2]。冀有居人,遂缆船而登,负糗腊焉[3]。

 方入,见两崖皆洞口,密如蜂房;内隐有人声。至洞外,伫足一窥,中有夜叉二[4],牙森列戟[5],目闪双灯,爪劈生鹿而食。惊散魂魄,急欲奔下,则夜叉已顾见之,辍食执入。二物相语[6],如鸟兽鸣,争裂徐衣,似欲。徐大惧,取橐中糗[7],并牛脯进之[8]。分啖甚美。复翻徐橐,徐摇手以示其无。夜叉怒,又执之。徐哀之曰:“释我。我舟中有釜甑[9],可烹饪。”夜叉不解其语,仍怒。徐再与手语[10],夜叉似微解。从至舟,取具入洞[11],束薪燃火,煮其残鹿,熟而献之。二物之喜。夜以巨石杜门[12],似恐徐遁。徐曲体遥卧[13],深惧不免[14]。天明,二物出,又杜之。少顷,携一鹿来付徐。徐剥革,于深洞处流水,汲煮数釜。俄有数夜叉至,群集吞讫,共指釜,似嫌其小。过三四日,一夜叉负一大釜来,似人所常用者。于是群夜叉各致狼麋[15]。既熟,呼徐同。居数日,夜叉渐与徐熟,出亦不施禁锢,聚处如家人。徐渐能察声知意,辄效其音,为夜叉语。夜叉益悦,携一雌来妻徐。徐初畏惧,莫敢伸;雌自开其股就徐,徐乃与交。雌大欢悦。每留肉饵徐,若琴瑟之好[16]。

 一日,诸夜叉早起,项下各挂明珠一串[17],更番出门[18],若伺贵客状。命徐多煮肉。徐以问雌,雌云:“此天寿节[19]。”雌出,谓众夜叉曰:“徐郎无骨突子[20]。”众各摘其五,并付雌。雌又自解十枚,共得五十之数,以野苎为绳[21],穿挂徐项。徐视之,一珠可直百十金。俄顷俱出。徐煮肉毕,雌来邀去,云:“接天王。”至一大洞,广阔数亩。中有石,滑平如几;四围俱有石坐;上一坐蒙一豹革,余皆以鹿。夜叉二三十辈,列坐满中。少顷,大风扬尘,张皇都出。见一巨物来,亦类夜叉状,竟奔入洞,踞坐鹗顾[22]。群随入,东西列立,悉仰其首,以双臂作十字交。大夜叉按头点视,问:“卧眉山众[23],尽于此乎”群哄应之。顾徐曰:“此何来”雌以“婿”对。众又赞其烹调。即有二三夜叉,奔取熟肉陈几上。大夜叉掬尽饱,极赞嘉美[24],且责常供。又顾徐云:“骨突子何短”众曰:“初来未备。”物于项上摘取珠串,脱十枚付之,俱大如指顶,圆如弹丸。雌急接,代徐穿佳。徐亦交臂作夜叉语谢之。物乃去,蹑风而行,其疾如飞。众始享其余食而散。

 居四年余,雌忽产,一胎而生二雄一雌,皆人形,不类其母。众夜叉皆喜其子,辄共拊弄。一日,皆出攫食,惟徐独坐。忽别洞来一雌,欲与徐私,徐不肯。夜叉怒,扑徐踏地上。徐妻自外至,暴怒相搏,断其耳。少顷,其二亦归,解释令去。自此雌每守徐,动息不相离。又三年,子女俱能行步。徐辄教以人言,渐能语,调啾之中[25],有人气焉[26]。虽童也,而奔山如履坦途;依依有父子意[27]。一日,雌与一子一女出,半日不归。而北风大作。徐恻然念故乡,携子至海岸,见故舟犹存,谋与同归。子欲告母,徐止之。父子登舟,一昼夜达交。至家,妻已醮。出珠二枚,售金盈兆[28],家颇丰。子取名彪。十四五岁,能举百钧[29],粗莽好斗。交帅见而奇之[30],以为千总[31]。值边乱,所向有功,十八为副将[32]。

 时一商泛海,亦遭风飘至卧眉。方登岸,见一少年,视之而惊。知为中国人,便问居里。商以告。少年曳入幽谷一小石洞,洞外皆丛棘;且嘱勿出。去移时,挟鹿肉来啖商。自言:“父亦交人。”商问之,而知为徐,商在客中尝识之。因曰:“我故人也。今其子为副将。”少年不解何名。商曰:“此中国之官名。”又问:“何以为官”曰:“出则舆马,入则高堂;上一呼而下百诺;见者侧目视,侧足立[33]:此名为官。”少年甚歆动[34]。商曰:“既尊君在交[35],何久淹此”少年以情告。商劝南旋[36]。曰:“余亦常作是念。但母非中国人,言貌殊异;且同类觉之,必见残害:用是辗转[37]。”乃出曰:“待北风起,我来送汝行。烦于父兄处,寄一耗问[38]。”商伏洞中几半年。时自棘中外窥,见山中辄有夜叉往还;大惧,不敢少动。一日,北风策策[39],少年忽至,引与急窜。嘱曰:“所言勿忘却。”商应之。又以肉置几上,商乃归。

 敬抵交[40],达副总府,备述所见。彪闻而悲,欲往寻之。父虑海涛妖薮[41],险恶难犯[42],力阻之。彪抚膺痛哭,父不能止。乃告交帅,携两兵至海内。逆风阻舟,摆簸海中者半月。四望无涯,咫尺迷闷,无从辨其南北。忽而涌波接汉[43],乘舟倾覆。彪落海中,逐浪浮沉[44]。久之,被一物曳去;至一处,竟有舍宇。彪视之,一物如夜叉状。彪乃作夜叉语。夜叉惊讯之,彪乃告以所往。夜叉喜曰:“卧眉,我故里也。唐突可罪[45]!君离故道已八千里[46]。此去为毒龙国,向卧眉非路。”乃觅舟来送彪[47]。夜叉在水中推行如矢,瞬息千里,过一宵,已达北岸。见一少年,临流瞻望。彪知山无人类,疑是弟;近之,果弟。因执手哭。既而问母及妹,并云健安。彪欲偕往,弟止之,仓忙便去。回谢夜叉,则已去。未几,母妹俱至,见彪俱哭。彪告其意。母曰:“恐去为人所凌。”彪曰:“儿在中国甚荣贵,人不敢欺。”归计已决,苦逆风难渡。母子方徊徨间[48],忽见布帆南动,其声瑟瑟[49]。彪喜曰:“天助吾也!”相继登舟,波如箭激[50];三日抵岸。见者皆奔。彪向三人脱分袍裤。抵家,母夜叉见翁怒骂[51],恨其不谋。徐谢过不遑[52]。家人拜见家主母,无不战栗。彪劝母学作华言,衣锦,厌粱肉,乃大欣慰。

 母女皆男儿装,类满制[53]。数月稍辨语言,弟妹亦渐白皙。弟曰豹,妹曰夜儿,俱强有力。彪耻不知书,教弟读。豹最慧,经史一过辄了[54]。又不欲操儒业[55];仍使挽强弩,驰怒马[56]。登武进士第[57]。聘阿游击女[58]。夜儿以异种,无与为婚。会标下袁守备失偶[59],强妻之。夜儿开百石弓[60],百余步射小鸟,无虚落。袁每征,辄与妻俱。历任同知将军[61],奇勋半出于闺门。豹三十四岁挂印[62]。母尝从之南征,每临巨敌,辄擐甲执锐[63],为子接应,见者莫不辟易[64]。诏封男爵[65]。豹代母疏辞[66],封夫人。

 异史氏曰:“夜叉夫人,亦所罕闻,然细思之而不罕也:家家床头有个夜叉在[67]。”

 注释:

 [1]交州:古地名,汉武帝元封五年设置十三州部之一,辖五岭以南,今广东、广西以至印支半岛一部地区。

 [2]苍莽:苍翠深远的样子。苏辙《黄楼赋》:“山川开阖,苍莽千里。”

 [3]糗腊(xī析):干粮和干肉。糗是用炒熟的米麦捣成的细粉。腊是晒干的肉。

 [4]夜叉:梵语音译,或译“药叉”;印度神话中一种半神的小神灵,具有“能啖”、“捷疾”的属性。佛教中列为天龙八部之一。在文学作品中,有的写其为恶魔,有的不认为他是恶魔,本篇即属后一类认识。

 [5]牙森列戟:牙齿森然加密排长戟。形容牙齿密长尖利,露出唇外。森,繁密貌。牙,前齿。

 [6]二物:指二夜叉。

 [7]糗:干粮。义同糗,常连用。

 [8]牛脯:干牛肉。“腊”的一种。[9]釜甑:煮饭的锅和蒸笼。甑,古代瓦制煮器,相当于后代以竹木制作的蒸笼。

 [10]手语:作手势语。用双手比画示意,以交流思想。

 [11]具:指釜甑等炊具。

 [12]杜门:把门堵上。杜,堵塞。

 [13]曲体:即屈体。

 [14]不免:不免被吃掉。

 [15]各致狼麋:各自送来些狼和麋鹿之类猎物。致,送。麋,麋鹿。[16]若琴瑟之好:象夫妻那样和好。《诗·周南·关雎》:“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后因以琴瑟喻夫妇。

 [17]明珠:夜明珠,一种名贵珍珠,传说夜间放光。

 [18]更番:轮班。

 [19]天寿节:此指夜叉王的生日。封建帝王以天寿称自己诞辰,取义于《尚书·君》:“天寿平格,保有殷。”

 [20]骨突子:指夜叉们佩戴的珠串。骨突子,圆形杖头,即朝廷仪仗中的金瓜。珍珠圆形与之相似,所以夜叉们称之为骨突子。[21]野苎(zhù住):野生的苎麻。

 [22]踞坐鹗顾:叉开两腿坐着,用雀鹰般的目光左右顾视。踞坐,坐时两腿伸直、叉开,是一种傲慢尊大的坐态。鹗,雀鹰,一种猛禽,目光锐利凶狠、停落时经常转睛顾盼。

 [23]卧眉山众:据后文,即卧眉国的公民。卧眉国是夜叉国之一。[24]嘉美:此从二十四卷抄本,底本作“喜美”。即佳美。[25]啁啾(zhōu jiū周揪):鸟鸣声。这里形容小儿学语。[26]有人气:育人类语言的味道。气,气息。

 [27]依依:依恋亲近的样子。

 [28]盈兆:极言其多。兆,古代以十万为亿,十亿为兆。一兆是一百万,也就是一千贯。

 [29]百钧:极言其重。钧是古代重量单位,三十斤为一钧。[30]交帅:交州的军事首脑。明清时代提督以下管辖一方的驻军长官是总兵,帅即指此。

 [31]千总:武官名,明嘉靖间置。明代后期职权日轻,至清为武职下级,位次于守备。[32]副将:清代从二品武官,即副总兵,亦即下文所你的“副总”。隶属于总兵,统理一协(相当于旅)军务,又称协镇。

 [33]侧目视,侧足立:形容因畏惧而不敢正视,不敢对面站立。[34]甚歆动:很羡慕,很动心。

 [35]尊君:犹言今尊。敬称别人的父亲。

 [36]南旋:南归交州。旋,还、归。

 [37]用是辗转:因此反复未定。

 [38]耗问:音讯,消息。

 [39]策策;风吹枯叶声。韩愈《秋怀诗》之一:“窗前两好树,众叶光。秋风一披拂,策策鸣不已。”

 [40]敬:特意,专诚。方言词,今曰“敬心”。

 [41]妖薮:各类怪异之物聚集的地方。

 [42]难犯:难以靠近。

 [43]汉:据二十四卷抄本改,底本作“漠”。

 [44]逐:据二十四卷抄本改,底本作“遂”。

 [45]唐突:冒犯。

 [46]故道:原来的航道。

 [47]送彪:此从二十四卷抄本,底本作“送徐”。

 [48]徊徨:徘徊忧思貌。《广弘明集》梁武帝(萧衍)《孝思赋》:“晨孤立而萦结,夕独处而徊徨。”

 [49]瑟瑟:风声。《文选》刘桢《赠从弟》诗之二:“亭享山上松,瑟瑟谷中风。”

 [50]波如箭激:逆波急驶,如离弦之箭。

 [51]翁:指徐贾。

 [52]谢过不遑:道歉不迭。谓急忙连声道歉。

 [53]类满制:很像满族服制。制,规制,款式。

 [54]经史一过辄了:经书、史书学过一遍就能通晓。了,了然,通晓。

 [55]操儒业:指读书习文以求进取。

 [56]怒马:犹言烈马,暴劣难驭的马。

 [57]登武进士第:考中武进士。科举时代取士分文武两科。唐宋以来,武科之制,规条节目虽不如文科之详明,然文武两途,历代相沿,分道并进,自明至清,行之不废。[58]游击:武官名。清代绿营兵设游击,职位次于参将,属下级武官。

 [59]标下:犹言麾下。标,清代军制,督抚等管辖的绿营兵,称标,一标三营。守备:清代绿营统兵官,位在都司之下,称营守备,统一营之兵。

 [60]开百石弓:一钧三十斤,四钧为一石。开百石弓,是夸张的说法。

 [61]同知将军:谓以都督同知挂副将军印,实即副总兵。明制,各省、各镇副总兵系由五军都督府的都督同知充任,遇大战事,则挂副将军印,统兵出战,事毕纳还。故称副总兵为同知将军。卷四《棋鬼》篇又称“督同将军”。

 [62]挂印:指挂印将军。明制,各省各镇的镇守总兵,遇大战事,则挂诸号将军印,统兵出战,战毕纳还。清代多挂提督衔。

 [63]擐 (guān关)甲执锐;穿甲胄,拿武器。擐,穿。《左传·成公十三年》:“文公躬擐甲胄,跋履山川。”锐,兵器。

 [64]辟易:通避,逃躲。《史记·项羽本纪》:“项王目叱之,赤泉侯人马俱惊,辟易数里。”正义:“言人马俱惊,开张易旧处,乃至数里。”

 [65]男爵:封建社会女子例无封爵,此谓酬功视同男子,而以爵秩封之;盖特例也。

 [66]疏 (shù述)辞:谓上疏辞爵。

 [67]“家家“句:谐语,意思是每家男人都守着个厉害老婆。悍妻泼妇俗称母夜叉。

 译文:

 交州有个姓徐的人,常年漂洋过海做生意。有一次,他的船在海中行驶时,忽然被一阵狂风卷走了。等他睁开眼睛一看,自己已到了一个非常陌生的深山密林里。这是什么地方有人在这里生活吗他希望这里有人居住,因为这样他就可以找到朋友,可以求得别人的帮助。于是,他用缆绳把船系牢,背着剩下的一点干粮以及一些日用品上了岸。

 他蹒跚着进了山。刚进山,便看见两边悬崖上有许多洞口,它们远望像蜂窝一样,而且,洞里隐隐约约有人的声音。他怀着一种忐忑不安的心情往山上走。到了一个洞口,他站在洞外向里偷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洞里有两个夜叉,他们的牙齿像刀戟,眼睛好像灯笼。他们正用手爪撕鹿肉吃。见此情景,徐吓得魂不附体,慌忙往山下跑。但为时已晚,因为夜叉已经发现了他,并轻而易举地把他抓进洞里。徐听这两个夜叉说话,就像听鸟兽的叫声,一点儿也听不懂。两个夜叉抢着撕破他的衣服,看起来是要把他当食物吃掉。徐吓得浑身颤抖,但脑子还算清醒,他迅速拿出袋中的干粮和牛肉脯,递给他们吃。想不到,两个夜叉吃得津律有味。吃完那些东西,他们又来翻徐的袋子,徐摇摇手,表示早已没有了。夜叉很生气,又把徐抓住。徐哀求说:"放开我,放开我吧。我的船上有锅灶,可以烹煮东西吃。"但夜叉根本听不懂他的话,仍然发怒。徐又给他们打手势,夜叉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便跟着他一起到船上,把炊具拿进洞穴。有了炊具,徐又是找柴薪,又是烧火。他将夜叉没有吃完的鹿肉放进锅里煮,煮熟以后送给夜叉吃。夜叉从来没有吃过熟食,第一次吃煮熟了的食物,感觉味道不错,显出高兴的样子。徐暂时逃脱了死亡的威胁,心情也比刚见到夜叉时好多了。

 到了傍晚,夜叉用大石头把洞门堵住,徐猜测他们的用意是防止他逃跑。还带着恐惧感的徐,只好瑟缩着身子在远离夜叉的地方打盹。天亮后,夜叉要出洞门觅食。他们出门后又拿石头把洞门堵死了。但过了不多时,他们带回一只鹿给徐,徐剥掉鹿皮,在洞的深处取来清水,把鹿肉分成几份煮了。这时,又来了几个夜叉,他们一起把煮熟的鹿肉吃得精光。有个夜叉用手指指锅,似乎是说这玩意儿太小了。果然,没过几天,就有一个夜叉背来一口大锅,看样子,那口锅是人常用的。于是,夜叉们有的弄来狼,有的弄来獐,有的弄来鹿,他们自己会煮这些动物的肉,煮熟后,喊徐一起吃。

 在洞穴里住了几天,徐和夜叉们渐渐熟悉起来。夜叉们出洞时也不再堵洞门了。慢慢地,他和他们像一家人一样聚在一起。徐对他们发出的声音所表达的意思也多少明白了些,他学他们的发音,说夜叉语。夜叉好像更喜欢徐,他们带来一个母夜叉给徐作妻子。徐开始很害怕,后来竟相处得很好。母夜叉对徐很照顾,每次出去时都留些肉给徐吃。

 忽然有一天,夜叉们起得很早。他们的颈上都挂着一串明珠,轮流出门,好像在等待贵客的来临。夜叉们吩咐徐多煮些肉。徐问母夜叉是怎么回事,她说:"今天是天寿节啊。"她出去对别的`夜叉说:"徐郎没有骨突子。"于是,夜叉们各自摘下五颗,交给母夜叉,母夜叉自己解下十颗,共成五十颗,以野麻作绳子,穿起来挂在徐的颈上。经商半辈子的徐一看,这些珠子一颗就要值一百几十两银子,绝对是宝物。

 一会儿,夜叉们都出了洞穴,徐煮完肉,母夜叉进洞叫他也出去迎接天王。徐跟母夜叉来到一个有几亩宽的大洞穴,看见洞穴中间有块石头光滑得像桌子一样,四周围有石墩,主席之位是用豹皮包裹的,其余的都是鹿皮包裹的。二三十位夜叉,依次排列入座。一会儿,突然刮起大风,夜叉们慌忙出洞迎接,来者是庞然大物,模样跟夜叉差不多。他进洞后,坐在主席位置上,环视四周。夜叉们也都跟着进了洞,分成东西两排。他们全仰着头,双手交叉成十字。大夜叉清点了一下夜叉数,问道:"卧眉山的全在这儿吗"

 夜叉们哄闹着答应了。大夜叉看看徐,发现他不是夜叉,便问:"这个人是从哪里来的"夜叉们将徐来洞穴的经历讲了一遍,并称赞他善于烹调。这时,便有两三个夜叉,跑去拿来熟肉放在桌几上。大夜叉用手抓着吃了个饱,他称赞熟肉味道香美,并叫以后经常供给他。他看徐的骨突子短,便从自己的颈上取下珠串,解下十颗给他。大夜叉给的珠子有手指头那么大,而且非常圆。徐用夜叉语表示感谢。大夜叉这才离去。

 徐在山洞里同夜叉们一起生活了四年多。这时,母夜叉已替他生下两男一女。这三个孩子都跟正常人长得一模一样,一点也不像是母夜叉生的。夜叉们都很喜欢这些孩子,常来跟孩子们戏耍。

 时光飞逝。转眼间又过去三年。徐的几个孩子都会走路了。徐教他们说人话,他们咿咿呀呀,慢慢学会了一些。这些孩子虽然都还小,但走山路像走平地一样,一点也不吃力。他们跟徐感情很深。

 有一天,母夜叉带着一子一女外出,半天没有回来。徐思念故乡心切,便带着儿子到海岸边,发现他的那条船还在,他就和儿子商量一同返回故乡去。儿子要去告诉母亲,被徐阻拦了。于是,父子俩乘船离开了这片深山密林。不久就重新返回交州。徐回到家里,才知道妻子以为他已葬身大海,便改嫁他人了。徐就和儿子生活在一起。他拿出两颗珍珠,卖了很多钱,他们用这些钱添置家产和什物,家里的生活很富裕。徐给儿子取名为彪。徐彪长到十四五岁时,能举几千斤重的东西,力大过人。交州军师认为他是个奇人,便让他做了千总。不久,徐彪因为出征有功,十八岁就被提拔为副将。

 大约在这个时候,有个商人过海时也遇到大风,他的船也被吹到卧眉山。这个商人登岸时,发现岸边有一个少年。那少年看见他大吃一惊。少年忙问商人从哪里来,商人说自己是中国人。问籍贯在哪里,商人说在交州。于是,少年把他拉到幽谷的一个小石洞中,叮嘱他不要外出。

 商人一看,洞外满是荆棘,更不见有人烟。他正在纳闷,那少年已返回洞穴,并带来一些鹿肉给他吃。少年说:"我父亲也是交州人。"商人这才知道这少年原是徐某的儿子。商人在外地见过徐,便对少年说:"你父亲是我的老朋友,现在他的一个儿子已做了副将。"少年不懂什么是副将,商人解释说:"这是中国的官员。"少年又问:"什么是官"商人只好又解释一番:"出门时有车马,住的是好房子,在上面喊一声,下面就有上百个人呼应,别人见到他,只敢侧目而看,侧身而立,这样的人就叫官。"听商人这么一说,少年羡慕不已。

 商人对他说:"既然你父亲在交州,你怎么还老是留在这里不走"少年便把夜叉国的情况讲给商人听。少年有些无奈地说:"我也常常想找父亲去,但母亲不是中国人,言语相貌都不相同。更何况要是被这里的同伴发觉,必死无疑。因此,我有些犹豫不决。"少年出洞时,对商人说:"等刮北风时,我为你送行。请你到我父亲和哥哥那里,把我的情况告诉他们。"商人藏在洞穴里快一年了,少年一直在关照他,所以他没有受到伤害。他常常在荆棘丛中向外探望,见山中常有夜叉来往,特别害怕,只好呆在洞里不敢外出。直到有一天,北风呼啸,那少年很快赶来了,他带着商人跑向海边,路上一再叮嘱:"我的话你可别忘了。"商人答应了。

 商人经过一番颠沛,总算又回到中国。到了交州以后,他立刻去找徐彪副将。商人将自己这半年的所见所闻全部告诉了徐家父子。徐彪听了以后非常悲伤,要去寻找母亲和弟弟。但父亲不赞成,父亲担心出海会有各种凶险,容易出事故。徐彪捶胸顿足,痛哭不已。父亲劝阻不住,便报告了交州军帅。军师让徐彪带两名士兵一同航行。

 徐彪的船也不顺利,在海上颠簸了半个月,还没上岸。更糟糕的是,他们迷失了方向,无法分辨东南西北。忽然,海浪滔天,船被掀翻,徐彪和两名士兵一同掉进大海。他随波沉浮,过了好长时间,他感觉像是被什么动物拉去,到了一个有房屋的地方。定眼一看,旁边站着一个夜叉模样的动物。

 徐彪说起夜叉语。那夜叉一惊,忙问徐彪要去什么地方,徐彪说要去卧眉山。夜叉高兴地说:"卧眉是我的故乡,冒犯你了。你偏离航道已有八千里之远。这是去毒龙国的,不是去卧眉的航道。"于是,夜叉找来船送徐彪去卧眉山。夜叉在水中推船,船如飞箭一样迅速前行,转眼之间已走千里。一个晚上就到达卧眉北岸。只见一个少年在水边观望。徐彪知道山中没有人类,怀疑是弟弟。走近一看,果真是弟弟。两人相见,握手大哭。徐彪想带弟弟一起回家,弟弟却跑去接母亲和妹妹。母亲见到徐彪也高兴得哭起来。她听儿子说要接她去交州,担心以后被人欺凌,但徐彪说:"我在中国是有地位的人,别人不敢欺凌我们的。"于是,母夜叉和三个孩子一起前往中国。在海上航行三天后,终于到达交州海岸。岸上的人见到母夜叉长得怪模怪样,都吓得跑走了。

 母夜叉见到徐某时,说了不少怨气话。她恨徐某当年离开卧眉时不事先同她商量。徐某连忙谢罪。家里的仆人拜见主母时,都吓得战战兢兢的。为了更好地生存下去,徐彪劝母亲学汉语,学汉人穿衣吃饭。结果,母女俩都穿上了女子衣服。几个月后,他们能说一些简单的汉语。徐彪的弟弟妹妹也渐渐白净起来。他们也都有了自己的名字,弟弟叫徐豹,妹妹叫徐夜儿。徐彪后悔自己没有读过书,就请人教弟弟读书。徐豹很聪明,经史子集读一遍就懂了。后来,他考中武进士。夜儿能拉强弓,只是因种类不同,无人向她求婚。后来,她嫁给了徐彪的下属袁守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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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鬼故事小说中最为出名的就是《聊斋志异》了,里面描述了一个有一个的鬼故事,批判与爱情相结合,讲述了一段有一段人鬼情未了的故事。公孙九娘就是这样。接下来我们来了解聊斋志异公孙九娘的故事。

于七失败后,因这桩案件受牵连而被杀的人,以莱阳、栖霞两县为最多。有时,每天搜捕几百人,都被杀在演武场上。鲜血满地,尸骨纵横。有的官员发慈悲,给被杀者捐出一笔钱买棺材。于是,省城棺材铺里的棺材都被购买一空。那些被杀者大都埋葬在城南郊。康熙十三年,有个莱阳的书生来到济南。他的亲友中,有两三个人也在这里被杀。他买了些纸香祭品之类,来到城南郊累累荒坟之中,祭奠那些死者的魂灵。

晚间,就在荒坟旁的一座寺院中。租赁一间房子住下。第二天,莱阳生因有事进城去了,天很晚还没回来。忽然有一位少年来访,见莱阳生不在寓所,摘下帽子,鞋子也没有脱,就仰躺在床上。仆人问他是谁,那少年闭着眼也不回答。

当莱阳生回到寺院时,天已经很晚,夜色朦胧,什么也看不分明。他亲自到床边去问,那少年直瞪着两眼说:“我在等你的主人,你在一边絮絮叨叨追问什么?难道我是盗贼不成!”莱阳生笑着说:“主人就在这里。”少年听了,急忙起身,戴上帽子整整衣服,向莱阳生作揖礼拜,坐下与莱阳生殷勤地道寒暄。听他的口音,好似曾经相识。

急喊仆人拿来灯火,一看,原来是同乡好友朱生,他也因于七一案被杀了。莱阳生大吃一惊,不禁向后倒退,转身欲走。朱生向前拉住他,说:“我与你有文字之交,你怎么这样薄情?我虽然做了鬼,但朋友的情分,还是念念不忘的。如今对你有所冒犯,望你不要认为我是鬼就猜疑。”莱阳生坐下,问他有什么话要说。朱生说:“你的外甥女孤身独居,还没有婚配。我很想找个夫人,几次托人去求婚,她总以无长者作主而推辞了。

希望能得到你的帮助,把这件事办成。”原来,莱阳生确有一个外甥女,年幼时就失去了母亲,寄养在莱阳生家。十五岁那年她才回到自己父亲身边,后被官兵捕到济南。她听到父亲惨死的消息,又惊吓又哀痛,不久就死了。莱阳生听了朱生的请求说:“她有自已的父亲作主,求我干什么?”朱生说:“她父亲的灵柩,被侄儿迁走了,已不在这里。”莱阳生又问:“她过去都依靠谁呢?”朱生说:“与邻居的一位老太太住在一起。”莱阳生私下思虑,活人怎能给鬼做媒?

朱生说:“如果蒙您应允,还得请您走一趟。”说完站起来,拉住莱阳生的手。莱阳生坚决推辞说:“到哪里去?”朱生说:“你尽管跟我走就是。”莱阳生只好勉强跟他走了。向北大约走了一里多路,有一个很大的村庄,全村约有几百户人家。走到一座宅院前,朱生停下叩门。立刻有位老太太出来,敞开两扇门,问朱生有什么事。朱生说:“请您告诉姑娘,她舅舅来了。”老太太进去,不一会又返身出来,邀莱阳生进去,回头对朱生说:“两间屋子太狭窄,有烦公子在门外稍候片刻。”莱阳生跟随老太太进去,见半亩荒院中,有两间小屋。外甥女迎在门口哭泣,莱阳生也哭了。

走进屋里,灯光微弱。只见外甥女容光秀丽,白皙如同生时。她眼泪汪汪地望着舅舅,问家中舅母与姑姑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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