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于铁路交通中列车倾覆事故的名词“出轨”,已经成为现代社会学意义上“对伴侣背叛“的代名词。
这一词在当今社会出现率如此之高,从这几年热播的电视剧就能看出来:《蜗居》、《我的前半生》、《夫妻的世界》------哪一部里没有出轨呢?
这些热播剧中被背叛的妻子,面对各自出轨的丈夫,有着或隐忍或激烈的处理。在我看来,都远没有杨绛先生出版于1988年的小说《洗澡》以及2014年的续集《洗澡之后》中的人物—— 杜丽琳 ——处理的漂亮。
很多人读完杨绛先生的小说《洗澡》都会被里面姚宓吸引。我不否则,姚宓的确是一位中国古典文化孕育出来的大家闺秀式的人物,但我更喜欢的是里面虽说有些俗气,但是 敢爱敢做的杜丽琳 !
按照书中的描述,杜丽琳是和杨绛先生那个年代的人,可是,我在 她身上看到的完全是现代女性的特征,尤其是对待爱情、婚姻、特别是面对丈夫的出轨的处理,体面而又自尊、自爱,并最终获得了属于自己的幸福!
洞悉周围人的婚姻,立志寻找自己的幸福
丽琳出生商人之家,父亲是天津裕丰商行的大老板——一个大资本家!上面两个哥哥也是成功的商人,只是母亲去世早,但父亲、哥哥甚至继母对丽琳都不错。丽琳身材高而俏,面貌秀丽,又善修饰,长于交际,故有“标准美人”的称号!
丽琳从小可就是个妥妥的有钱有貌的富二代!
可是,这个有才有貌的大**并没有被养残,丽琳从小就在观察这个世界,她看到:
“朝秦暮楚——我以前以为只有我姐夫那种人是那样的——我大姐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香港美人多,我料想他们现在还是老样儿。我二姐离婚两次,现在带着个女儿靠在娘家,看来也不会再找到如心的丈夫。她知道自己是家里的背累,只是个多余的人,有气只往肚里咽。
能够用这样清晰的视角观察家里的女性,难道,不是一个玲珑通透的人么?
观察到了,她更有自己的主意: 我自己也争口气,不靠娘家,不靠丈夫!
这番话,这可是杜丽琳在三四十年代说的呢!——八十年过去了,对比下现在那些一心想嫁富豪的女孩子,谁更有现代女性的意识?!
三十年代的女性
所以,丽琳自己一直念书,就算不是很聪明,中学毕业后没考上天津的大学,可是,她不放弃。补习一年以后再考,进了上海的教会大学,然后去留洋,结果“有两个响当当的洋学位”呢:
她家客厅里不挂这两张镶镜框的英文证书吗!一张学士证书,一张硕士证书,上面都有照片,可谓货真价实。
把学位证书镶在镜框挂在客厅里——这看起来是有点俗气,还有点市侩地炫耀,可在那个女子读书不多的年代,在别人都不知道你的背景的时候,这么做可不是让人立竿见影地信服么?!这不,连大领导范凡也得承认丽琳的学问是货真价实的呢!
要知道,这可是在解放前啊,并不是富商家的**都爱读书的!多少人也是跟现在有的女孩子一样就要嫁个有钱人呢!张爱玲《沉香屑-第一炉香》里的葛薇龙为了浮靡的生活,连有钱人都不算的浪荡子弟乔琪都嫁了呢!
可是生在富豪之家的 杜丽琳,早就从自己的姐姐身上看到了只有“钱”的婚姻的真相; 所以,杜丽琳打定主意:
我不嫁纨绔子弟,不嫁洋场小开,嫁一个有学问、有人品的书生!
当她看到学习成绩出人头地的许彦成,衣着虽不修边幅,但就如教会里女孩子阅读的西洋小说里的主人公一样, 她认定这就是自己要找的人,赶在许彦成即将出国留学之前,她主动求婚!
自己的幸福自己争取——完全是现代女性的标志!
年轻时我们不懂爱:缺乏爱的婚姻,存在着先天不足
然而,丽琳主动追求来的婚姻是缺乏基础的。毕竟,年轻时我们都不懂爱。
丽琳看中的书生 许彦成 的确有学问、有人品,但这个书生一直在被妈妈逼着和一个童养媳成婚、生孙子!遇到主动求婚的杜丽琳,书生把她当作解救自己的“侠女”,对她没有爱情,只有诚恳的感激——这就给他们的婚姻埋下了隐患。
他们结婚五年,虽然一结婚就有了孩子,但是他们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因为四年留学他们分别在美国和英国。在相处的时间里,许彦成是一个好丈夫,脾气随和。他们布置新家,他都听她使唤着收拾整理,十分卖力。
但是,丽琳的感觉是敏锐的:
他们之间好像夹着个硬硬的核;彦成的心是包在核里的仁,她摸不着,贴不住。
著名学者、中医专家李辛就曾说过:我们都以为让我们动心的、心潮澎湃的那个东西是爱。但是呢,比较健康的爱, 是简单的、平静的,你看到她以后心生欢喜,互相吸引 。
很明显,从一开始,丈夫许彦成对她就没有这样的爱,而且,许彦成一直也没有对她说:我爱你。
当然这个书呆子丈夫也很坦诚,他在丽琳向他求婚的时候,面对丽琳:你爱我吗?”的问题,他老实作答:我实在不知道。我从来没有经验。
体面地挽救婚姻
是的,如果许彦成这辈子没有遇到姚宓,他也许也就不知道那种 “简单的、平静的,你看到她以后心生欢喜,互相吸引”的爱。
这种爱是精神方面的契合,是书味儿的相吸,”他们觉得彼此间已有一千年的交情,他们俩已经相识了几辈子”。(这里我们不讨论许彦成与姚宓,以后会写文专门讨论)
但是,丽琳没有看错人,许彦成的确是有人品的——他并没有更出格的动作,哪怕会冲动地想到要和姚宓一起爬香山,但是冷静下来的他,主动作废了这一提议;虽然姚宓也为了“只求他不致伤残”,表达过“我就做你的方芳”,但是他们最亲密的动作就是:她的脸靠在他膝上,他的手搭在她臂上",而那时,也正是他们做出彻底决断的时候。
无论是丽琳凭着自己的感觉,觉察到许、姚之间的暧昧,还是亲眼见到他们之间所谓的“亲密”,杜丽琳的表现都 理智而节制 。
她明确地向丈夫指出他爱上了姚宓,也明确地要求丈夫对她真诚,更警惕这丈夫的行踪。虽然,从丈夫的角度,她是在控制他,可是,这难道不是一个妻子在挽救他们的婚姻吗?
更可贵的是,杜丽琳从不逃避问题,她非常清楚地知道丈夫在和姚宓“精神恋爱”,因为杜丽琳能够“看见你眼睛里笑一笑”。
不能不承认,这种眼睛里的笑,是灵魂间的反馈。但是,那是许彦成对姚宓的,而不是对丽琳的。
但是,杜丽琳给足了丈夫的面子,她甚至借“方芳被捉奸”事件表达自己的观点:“朱先生,告诉你夫人,即使她明知那人是你,她也该站在你一边,证明那人不是你。”
而且就算看到丈夫与姚宓所谓的”亲密“之后,因为要出门做客,她甚至还记得带上一盒巧克力,因为人家的女儿爱吃。
看着丈夫不符合组织要求的“检讨”稿子,为他暗暗担心;听着丈夫结结巴巴地检讨,替他紧张。
其实,她真的是一个好妻子。只是,不适合许彦成。
杜丽琳不伤心吗?
她会哭 ,但她更会“ 留心只用手绢擦去颊上的泪,不擦眼睛,免得红肿。她不愿意外人知道。她是爱面子的” 。
是的,这个要面子的女人,连跟丈夫吵架都是用英语,怕被别人笑话了去。
读到这里,我只为这个要强的女人伤心,好想帮她擦一下泪,告诉她,“不难过,坚强的女人一定会幸福”。
新的人生境遇,擦亮眼睛,探寻真爱
姚与许的感情被姚清醒理智地止住了。生活还在继续,丽琳紧跟形式的性子让她顺利地通过了“洗澡”。但是,当领导被打成“大右派”的时候,紧跟领导的人也变成了”右派“!所以,丽琳被打成了右派,被下放农村改造。
下放日子自然是苦的,但是也有新的人和事,在这里丽琳遇到了两个爱上她的人。
这一次,不复当年恋爱脑的傻丫头,丽琳认真观察,甚至亲自试探这两个人。果然,一个是油滑无礼、趁着黑夜就能摸人胸口;而另一个不仅正确判断当地的狼是失群的狼,而且明确告诉丽琳不要跟任何人在天黑时去隐蔽的地方。
丽琳终于遇到了一个爱他而且她也爱的人——叶丹!而且这个人理智、果断,有头脑,关键他爱她,也珍惜她。他们有共同的劳动经历、在困苦下相互扶持、对当前的形式有相似的判断—— 这一次,她也有了自己精神上契合的伴侣。
面对真爱,她没有逃。当再次回到北京,见到许彦成的第一面,她就提出离婚!
这样干净、利落、勇敢的性格,就是杜丽琳。
深度剖析杜丽琳与许彦成的婚姻
回头审视杜、许这场失败的婚姻,许彦成作为把与丽琳的婚姻当作”避难所“自然是有最大责任,但是丽琳其实也是有责任的。
首先,苏霍姆林斯基说过:你“匆匆忙忙地嫁人”,就是甘冒成为不幸者的风险。
而丽琳就是这么匆忙地把自己嫁给了许。
丽琳向许求婚的时候,正是阳历新年的时候,那是许是大四,丽琳大三,在这之前他们没有任何私下的交集,相互之间认识,完全是因为两人的名气都很大——一个是“标准美人”,另一个是学习成绩出人头地!
他们就在这样的感情基础上,当年寒假就结了婚。
其次,两个人都并不真正爱对方。
许彦成是从一开始就坦诚,他对丽琳没有爱,只有诚恳的感激。
而丽琳呢, 虽然丽琳一直觉得自己是爱许彦成的,但对丽琳来说,她所爱的许彦成其实就是一个怀春少女,对美好爱情婚姻生活的憧憬“幻像”。 少女时期的丽琳是这样看待许彦成的:
她(丽琳)是个很要好的学生,十分用功而成绩只在中上之间,一心倾慕有学问的博士------爱慕西洋小说里的男主人公:身材高,肤色深,面貌俊秀,举止潇洒。许彦成虽然不是博士,杜丽琳认为他是博士的料。他虽然衣着不修边幅,在杜丽琳的眼里,他很像西洋小说里的主人公。
正如,林徽因曾经评价徐志摩对她的爱:“徐志摩当初爱的并不是真正的我,而是他用诗人的浪漫情绪想象出来的林徽因。”
而这一场婚姻,就是建立在丽琳对许彦成的幻爱之上!
当幻爱遇到了真爱,一切都如美丽的肥皂泡,随风湮灭。
但是,这一切不能否认,丽琳是一个有主见、勇敢追爱的女孩子!
只是,人生需要不断地学习,包括学习:什么是爱、我爱什么!
人生,是一条不断找寻爱的旅程
马克思说:要想美好地度过一生,就只有两个人结合,因为半个球是无法滚动的,所以每个成年人的重要任务,就是找到和自己相配的一半。
很多人,包括许彦成和他的家人,甚至姚老太太都觉得丽琳俗气。也许吧,出生在商人家庭,总是会判断形式、紧跟形式,这种与时俱进,有时的确就显得“媚俗"。
丽琳的“俗”与出身书香门第、并且一心读书的许彦成终究是没有办法融合成一个完美而契合的球。
人生,正如许彦成所说:我没有经验。
可是,人生谁有经验呢?
我们的阅历决定了我们对爱、对自己的认知都会有阶段性的错误。 不是所有的人都如钱钟书和杨绛两位先生一般幸运,一眼就能在人海中找到心心相印的永生伴侣。
大多数人的爱,都会有波折。
但是,如果一个女人, 经济独立、拥有自我,理智、自尊地爱别人、也爱自己;当爱不在的时候放手;当爱到来的时候,勇敢接受——她,一定会幸福。
杜丽琳,就是这样的现代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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