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南‧江有汜》
江有汜,之子归。不我以,不我以,其後也悔。
江有渚,之子归。不我与,不我与,其後也处。
江有沱,之子归,不我过,不我过,其啸也歌。
《邶风·柏舟》
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隐忧。微我无酒,以敖以游。
我心匪鉴,不可以茹。亦有兄弟,不可以据。薄言往愬,逢彼之怒。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威仪棣棣,不可选也。
忧心悄悄,愠于群小。觏闵既多,受侮不少。静言思之,寤辟有摽。
日居月诸,胡迭而微?心之忧矣,如匪浣衣。静言思之,不能奋飞。
《邶风·日月》
日居月诸,照临下土。乃如之人兮,逝不古处?胡能有定?甯不我顾。
日居月诸,下土是冒。乃如之人兮,逝不相好。胡能有定?宁不我报。
日居月诸,出自东方。乃如之人兮,德音无良。胡能有定?俾也可忘。
日居月诸,东方自出。父兮母兮,畜我不卒(10)。胡能有定?报我不述(11)
《邶风·终风》
终风且暴,顾我则笑,谑浪笑敖,中心是悼。
终风且霾,惠然肯来,莫往莫来,悠悠我思。
终风且曀,不日有曀,寤言不寐,愿言则嚏。
曀曀其阴,虺虺其雷,寤言不寐,愿言则怀。
《邶风·谷风》
习习谷风,以阴以雨。黾勉同心,不宜有怒。采葑采菲,无以下体?德音莫违,及尔同死。
行道迟迟,中心有违。不远伊迩,薄送我畿。谁谓荼苦?其甘如荠。宴尔新昏,如兄如弟。
泾以渭浊,湜湜其沚。宴尔新昏,不我屑矣。毋逝我梁,毋发我笱。我躬不阅,遑恤我后!
就其深矣,方之舟之。就其浅矣,泳之游之。何有何亡,黾勉求之。凡民有丧,匍匐救之。
不我能慉,反以我为雠,既阻我德,贾用不售。昔育恐育鞫,及尔颠覆。既生既育,比予于毒。
我有旨蓄,亦以御冬。宴尔新昏,以我御穷。有洸有溃,既诒我肄。不念昔者,伊余来塈。
《卫风·氓》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送子涉淇,至于顿丘。匪我愆期,子无良媒。将子无怒,秋以为期。
乘彼垝垣,以望复关。不见复关,泣涕涟涟。既见复关,载笑载言。尔卜尔筮,体无咎言。以尔车来,以我贿迁。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桑之落矣,其黄而陨。自我徂尔,三岁食贫。淇水汤汤,渐车帷裳。女也不爽,士贰其行。士也罔极,二三其德。
三岁为妇,靡室劳矣;夙兴夜寐,靡有朝矣。言既遂矣,至于暴矣。兄弟不知,咥其笑矣。静言思之,躬自悼矣。
及尔偕老,老使我怨。淇则有岸,隰则有泮。 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王风·中谷有蓷》
中谷有蓷,暵其乾矣。有女仳离,嘅其叹矣。嘅其叹矣,遇人之艰难矣!
中谷有蓷,暵其修矣。有女仳离,条其啸矣。条其啸矣,遇人之不淑矣!
中谷有蓷,暵其湿矣。有女仳离,啜其泣矣。啜其泣矣,何嗟及矣!
《郑风·遵大路》
遵大路兮,掺执子之祛兮,无我恶兮,不寁故也!
遵大路兮,掺执子之手兮,无我丑兮,不寁好也!
《小雅·我行其野》
我行其野,蔽芾其樗。婚姻之故,言就尔居。尔不我畜,复我邦家。
我行其野,言采其蓫。婚姻之故,言就尔宿。尔不我畜,言归斯复。
《小雅·谷风》
习习谷风,维风及雨。将恐将惧,维予与女。将安将乐,女转弃予。
习习谷风,维风及颓。将恐将惧,寞予于怀。将安将乐,弃予如遗。
习习谷风,维山崔嵬。无草不死,无木不萎。忘我大德,思我小怨。
我行其野,言采其葍。不思旧姻,求尔新特。成不以富,亦祗以异
《小雅·白华》
白华菅兮,白茅束兮。之子之远,俾我独兮。
英英白云,露彼菅茅。天步艰难,之子不犹。
滮池北流,浸彼稻田。啸歌伤怀,念彼硕人。
樵彼桑薪,昂烘于煁。维彼硕人,实劳我心。
鼓钟于宫,声闻于外。念子懆懆,视我迈迈。
有鹙在梁,有鹤在林。维彼硕人,实劳我心。
鸳鸯在梁,戢其左翼。之子无良,二三其德。
有扁斯石,履之卑兮。之子之远,俾我疧兮。
分析:因此笔者归纳的弃妇诗有:《邶风·谷风》、《卫风·氓》、《王风·中谷有蓷》、《郑风·遵大路》、《小雅·白华》。然而,《小雅·白华》是申后被黜废后所作的怨愤之辞,申后被废当属弃妇,但因其地位高贵,对分析弃妇形象没有普遍意义,故本文不作分析。
全诗以女主人公自述的口气写出,一无疾声怒颜之辞,尽是殷殷相诉的哀哀之语,通过女主人公自叙性的语言,把她勤劳善良温顺又带软弱的性格鲜明地呈现在读者面前。
女主人公是勤劳善良的。在夫家处在艰难困苦的时候,她能与丈夫同心同德、共创家业(“昔育恐育鞠,及尔颠覆”);在持家和睦邻等方面尽心尽力(“就其深矣,方之舟之。就其浅矣,泳之游之。何有何亡,黾勉求之。凡民有丧,匍匐救之”)。
女主人公是温柔多情的。这首先表现在她对丈夫的一片痴情上,她忍受着丈夫的冷脸相待,即使是丈夫翻脸相向,动辄挑起家庭纠纷,要遗弃她的时候,她还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表明自己的一片忠心,婉言劝说丈夫不能只看颜色不重心灵,不能忘记曾经的誓言,希望丈夫回心转意(“黾勉同心,不宜有怒。采葑采菲,无以下体。德音莫违,及尔同死”)。当她得知丈夫完全绝情,爱情已成覆水,她仍未对丈夫的绝情予以正面的谴责,只用责备的口吻委婉地问道:“不念昔者,伊余来塈。”(以前的日子你都忘记了吗?你以前也曾经是爱过我的呀!)她眷恋着丈夫以前对自己的“爱情”,气恼中带有温情,责备中带有幻想。其次表现在她为自己被弃的辩白。丈夫喜新厌旧,怪她年长色衰、容颜不美,她执着地为自己辩解。诗用泾浊渭清作比,泾水浊,是因为和渭水相比较,如果泾水止而不流,也会是清的。言外之意,是说自己并非不美,在容颜上也不见得比新妇差到哪儿去,只是丈夫迷恋新婚宴尔的美人,再也不愿接近她罢了(“泾以渭浊,湜湜其沚”)。
女主人公是自信自强的。女主人公虽然留恋旧情,希望丈夫回心转意,但必定恼怒丈夫的绝情,然而,她并没有斥责丈夫,也没有哭天喊地、低三下四地哀求,“毋逝我梁,毋发我笱”暗示出女主人公柔中带强的特征,这种自信,一则来自对自己的肯定(“泾以渭浊,湜湜其沚”),二则来自在于她有谋生的能力,“我有旨蓄,亦以御冬”。
勤劳善良、温柔多情、自信自强的的女主人公性格中的另一面,那就是她的软弱。对于家中艰苦繁重的劳作,她尽力承担,任劳任怨,对丈夫在感情上的故意冷淡和折磨一再忍让,甚至在丈夫已迎新入门,使她处在无可忍受的屈辱之中时,她还力争丈夫改变主意;当她已遭遗弃,不得不回娘家时,故意走得很慢,仍然希望丈夫能来送行,哪怕是送出大门,“行道迟迟,中心有违。不远伊迩,薄送我畿”。这种软弱不禁使读者在哀其不幸之余几欲怒其不争了。
这篇作品把女主人公的复杂性格刻画得入木三分,生动地描绘了一个中国古代劳动妇女坚毅耐劳、温柔多情的动人形象。
全诗以女主人公自述的口气写出,叙述了自己和丈夫恋爱、结婚、受辱、被弃的全过程,表达了自己的悔恨和决绝,把她勤劳善良、温顺安命的性格鲜明地呈现在读者面前。
女主人公是知礼守礼的。在心上人来求婚时因为没有媒人,不合礼法而没有答应(“匪我愆期,子无良媒”)。
女主人公是温顺多情的。首先表现在婚前对心上人的一片痴情。女子因为没有良媒而拒绝结婚,这引起男子不满和愤怒,于是女子送男子返乡,送了很远很远,路上女子最后还是同意结婚(“将子无怒,秋以为期”)。此后女子天天盼望心上人来迎娶(“乘彼垝垣,以望复关”);一直没有见到心上人出现不禁忧伤哭泣(“不见复关,泣涕涟涟”)。在被丈夫无情地抛弃后,女子还留恋当初和丈夫两小无猜的欢乐(“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以及丈夫爱的誓言(“及尔偕老”)。
女主人公是吃苦耐劳的。她没有嫌弃夫家贫寒,承担下所有的家务劳动,起早贪黑、没日没夜、尽心竭力地操持劳作(“自我徂尔,三岁食贫。”“三岁为妇,靡室劳矣。夙兴夜寐,靡有朝矣”)。
女主人公自信自强也知天安命。“女也不爽”乃是她对自我的肯定,她认为自己没做错什么,丈夫遗弃她没有道理。她对于丈夫的绝情悲伤之极,“士贰其行”,“士也罔极,二三其德”则是她直面斥责丈夫的不义行径。但她对于被丈夫抛弃,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女主人公自知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和可能,只能独自伤心悔恨当初嫁错郎(“躬自悼矣”),既然如此就只能认命了,“反是不思,亦已焉哉”,对于自己的不幸只能默然从之。
邶风·谷风》的女主人公与《卫风·氓》的女主人公相比,更加自信自强一些。她不但认为自己还很美丽,而且还有一定的谋生能力,这就是她希望丈夫回心转意的资本,所以全诗怨而不怒,怨中有望。而《卫风·氓》的女主人公自认已经年老色衰,不再可能让丈夫回心转意,所以只能沉痛自悔,不存幻想。而自信最差的要算《王风·中谷有蓷》和《郑风·遵大路》中的两个女主人公,不同的是一个内向一个外向,所表现出来的态度也就是一个独自哀伤,怨责自悔,一个哭天喊地,哀怜求告。
通过对弃妇形象的分析,我们对上古时代已婚女子有一个整体的印象,她们的精神风貌和良好品德都可窥见一斑。
1吃苦耐劳。如:《邶风·谷风》“何有何亡,黾勉求之。凡民有丧,匍匐救之”、“昔育恐育鞠,及尔颠覆” ;《卫风·氓》“自我徂尔,三岁食贫。三岁为妇,靡室劳矣。夙兴夜寐,靡有朝矣”。
2温顺多情。如:《卫风·氓》“将子无怒,秋以为期。乘彼垝垣,以望复关。不见复关,泣涕涟涟。既见复关,载笑载言”。
3自我肯定。如:《邶风·谷风》“采葑采菲,无以下体”、“泾以渭浊,湜湜其沚”;《卫风·氓》:“女也不爽”。
4感情专一,留恋旧情。如:《邶风·谷风》“行道迟迟,中心有违。不远伊迩,薄送我畿”、“不念昔者,伊余来塈”;《卫风·氓》“总角之宴,言笑晏晏”;《郑风·遵大路》“无我恶兮,不寁故也”、“无我丑兮,不寁好也!”。
5软弱,认命。如:《卫风·氓》“躬自悼矣,反是不思,亦已焉哉”;《王风·中谷有蓷》“嘅其叹矣”、“条其啸矣,啜其泣矣,何嗟及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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