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
江南忆,其次忆吴宫。吴酒一杯春竹叶,吴娃双舞醉芙蓉。早晚复相逢?
古语云,言而无文,行而不远。白居易的忆江南词从写成,流传至今,已是一千多年,而且还将一直流芳百世,那么这寥寥数语,文在何处?如何能“行”如此之远呢?
白居易曾经担任杭州刺史,在杭州呆了两年,后来又担任苏州刺史,任期也一年有余。在他的青年时期,曾漫游江南,旅居苏杭,应该说,他对江南有着相当的了解,故此江南在他的心目中留有深刻印象。当他因病卸任苏州刺史,回到洛阳后十二年,他六十七岁时,写下了这三首忆江南,可见江南胜景仍在他心中栩栩如生。
要用十几个字来概括江南春景,实属不易,白居易却巧妙地做到了。他没有从描写江南惯用的“花”、“莺”着手,而是别出心裁地从“江”为中心下笔,又通过“红胜火”和“绿如蓝”,异色相衬,展现了鲜艳夺目的江南春景。异色相衬的描写手法,在大诗人杜甫的诗里常常可见,如“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江碧鸟逾白,山青花欲燃”,两种不同的颜色互相映衬,使诗意明丽如画。白居易走的也是这条路,从他的诗里也可见端倪,“夕照红于烧,晴空碧胜蓝”、“春草绿时连梦泽,夕波红处近长安”、“绿浪东西南北水,红栏三百九十桥”。因而江南的春色,在白居易的笔下,从初日,江花,江水之中获得了色彩,又因烘染、映衬的手法而形成了我们想象中的图画,色彩绚丽耀眼,层次丰富,几乎无需更多联想,江南春景已跃然眼前。
既是“能不忆江南”,那么杭州这个白居易停留时间最长的地方,是什么给他的感受最深呢?古籍载:“杭州灵隐寺多桂。寺僧曰:‘此月中种也。’至今中秋望夜,往往子堕,寺僧亦尝拾得。”既然寺僧可以拾得,那么看起来,白居易做杭州刺史的时候,很有兴趣去拾它几颗,也似多次去灵隐寺寻找那月中桂子,正好欣赏三秋月夜的桂花。白居易是诗人,自然不乏浪漫的气质,在八月桂花暗飘香的月夜,徘徊月下,流连桂丛,时而举头望月,时而俯首细寻,看是否有桂子从月中飞堕于桂花影中。这是何等美丽动人的一副画面。一个寻字,而情与景合,意与境会,诗情画意,引人入胜。
也许,月中桂子只是传说,那么钱塘潮奇观确实是存在的。寻桂子不一定能寻到,潮头却是真正看得到的感受极深的景观。钱塘江自杭州东南流向东北,至海门入海。钱塘潮每昼夜从海门涌入,异常壮观。钱塘潮在每年中秋后三日潮势最大,潮头可高达数丈,正因为如此,所以白居易写他躺在他郡衙的亭子里,就能看见那卷云拥雪的潮头了,趣意盎然。上句写跑去寺里寻找那美丽的传说,下句写自己悠然躺在床上看澎湃的钱塘潮,一动一静,从中我们可以一窥作者内心蕴涵的种种心理活动,也许可以感受到杭州的难忘。
第三首,写的是苏州。吴酒一杯春竹叶,也许有人会说,竹叶青并非是吴酒啊,这是怎么回事呢?一来,竹叶是为了与下句的芙蓉对偶,二来,“春”在这里是形容词,所谓春竹叶并非一定是指竹叶青酒,而是指能带来春意的酒。白居易在另一诗里就有“瓮头竹叶经春熟”的说法,而且白居易所在的中唐时代,有不少名酒以春字命名,如“富水春”、“若下春”之类。文人大多爱酒,白居易应该也不例外,喝着吴酒,观“吴娃双舞”犹如醉酒芙蓉的舞姿。“娃”者,即是美女,西施就被称为“娃”,吴王夫差为她建的房子就叫“馆娃宫”。也许白居易这样写,就是出于对西施这位绝代佳人的联想吧。十多年后,他在洛阳,回忆起当年饮酒观舞,不禁叹道:“早晚复相逢?”。早晚,是当时的口语,意思就是何时。
三首词,从今时,忆起往日,最后又回到今天,从洛阳到苏杭,从今日直至十多年前的往事,今、昔、南、北,时间,空间都有极大的跨度。白居易身在洛阳,神驰江南,抚今追昔,无限深情地追忆最难忘的江南往事,使自己得到了一定的精神满足。而我们今日读此词,则因为白居易的出色描写,也能得到某种精神满足,不知当时白居易是写给自己回忆的,还是留待后人欣赏的,你觉得呢?
忆江南①
唐白居易
江南好,
风景旧曾谙。②
日出江花红胜火,
春来江水绿如蓝,③
能不忆江南。
作者
772-846 ,字乐天,太原(今属山西)人。唐德宗朝进士,元和三年(808)拜左拾遗,后贬江州(今属江西)司马,移忠州(今属四川)刺史,又为苏州(今属江苏)、同州(今属陕西大荔)刺史。晚居洛阳,自号醉吟先生、香山居士。其诗政治倾向鲜明,重讽喻,尚坦易,为中唐大家。也是早期词人中的佼佼者,所作对后世影响甚大。
注释
①据《乐府杂录》,此词又名《谢秋娘》,系唐李德裕为亡姬谢秋娘作。又名《望江南》、《梦江南》等。分单调、双调两体。单调二十七字,双凋五十四字,皆平韵。 ②谙(音安):熟悉。 ③蓝:蓝草,其叶可制青绿染料。
品评
此词写江南春色,首句“江南好”,以一个既浅切又圆活的“好”字,摄尽江南春色的种种佳处,而作者的赞颂之意与向往之情也尽寓其中。同时,唯因“好”之已甚,方能“忆”之不休,因此,此句又已暗逗结句“能不忆江南”,并与之相关阖。次句“风景旧曾谙”,点明江南风景之“好”,并非得之传闻,而是作者出牧杭州时的亲身体验与亲身感受。这就既落实了“好”字,又照应了“忆”字,不失为勾通一篇意脉的精彩笔墨。三、四两句对江南之“好”进行形象化的演绎,突出渲染江花、江水红绿相映的明艳色彩,给人以光彩夺目的强烈印象。其中,既有同色间的相互烘托,又有异色间的相互映衬,充分显示了作者善于着色的技巧。篇末,以“能不忆江南”收束全词,既托出身在洛阳的作者对江南春色的无限赞叹与怀念,又造成一种悠远而又深长的韵味,把读者带入余情摇漾
诗意就是江南好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
江南忆,其次忆吴宫。吴酒一杯春竹叶,吴娃双舞醉芙蓉。早晚复相逢?
浙水敷文
在中华文明版图上,历代士人学子都倾慕浙江的山、浙江的水、浙江的人、浙江的文,有的甚至终身寄居林泉邃密、梵音幽深的杭州。文本流泻的,是对造化的惊叹、文脉的盘旋。一踏上敷文的山景,深入心地的,是虎跑的清泉、吴侬的软语。这是一片连接天上的飞梦和地上的传说的恬淡之所。行进其间历史的起伏,演绎太多或显或隐的聚散分合,我仿佛捧着一本价值连城的宋代刻本,幽幽书香里,一串串历史珍珠,引得一代又一代人游踪连连、梦萦不断。
保俶山边,杭州士民怀着感激繁衍着文水的波脉,周边战事很少,吴王钱俶却纳土归宋。于是,莲座旁多了一条上山敬香的佛道,他们不敬仰仙,也不敬仰俗,却默默静修来之不易的日月流光。西湖疏浚就留给历代刺史吧,流连于山前寺后的文化火种,一咏一吟中,诗溢于湖,词满于山,月华笑了,清亮的步影挥洒于从容的步履。疾风骤雨的黄钟大吕,被中原王气席卷,江南文情繁密,牵动着朝廷文治的教化,于是,“想到南边走一走”的密谕,半年前就送达驻守江南的朝臣的手里。官方意识形态重文的讯息,迅速在士子中传开,修齐治平的教音再一次响起,社会的承平之气,引来辇络,也引来文化的热流。
很多聪明贤达都会借此山水风物抒写悠悠长志,仕达之途不如意,梅妻鹤子成了道的象征、才情的寄托、贤隐的表达。中国哲学真是进退不二,很多古代仕官在显耀时就为自己留好了精神上的辋川别业,于是有了坐看云起时的禅语,有了相宜的文化浓妆和淡抹。西湖的幽隐到了鲁迅笔下,成了凝重的木刻,一种在大书中不多见的下层图景,展现在民国的画卷旁,多了一份深思,也多了几缕落寞。杭州士文化的发达,概源于此吧,只不过,到了山水画境里,人成了一粒,岸成了一抹,小火炉中伴随雪粒的飘摇的历史深处,涌出的是厚重的回光。孤山脚下的文澜阁,负载着千年富足、千年忧叹,刻出来道路的辉煌、前途的泥步。
文隐于山,山隐于湖,江浙文脉的合流处,就是西湖的梦影,白堤的仙迹,却始终相随于一个情字。须知,这是浙江人的文化基因。道学家看不惯浙江人的艳,法海看不惯白娘子由仙变人的“怪”,朝廷容不下浙江生活的隐逸。鲁迅搭起的社戏舞台上,浙江下层生活却轮番登场,俗得可爱。
每次走过西泠桥,我的脚步总要跟时代慢半拍,苏小小的挚深天情,总让我憎恶那两个薄情鬼,其实是可怜他们礼教下的懦弱,惊慕旧伦理的夹缝里,居然会飞出一只这么斑斓的穿着舞衣的彩蝶。于是慨叹弱女子也一样可以惊天动地!柔和的山情水景,造就了浙江人重情含蓄的风格,挚爱这一片山水佳物的苏小小,却迸发出异于封建女则的火花,而浙江人又造了一座眺望湖山的衣冠冢来容忍她、怜爱她甚至礼赞她,浙江山水画轴边的这一抹异彩,响起了人性回归的华彩乐章。山色换了,水波静了,我踱回旅舍,耳边却亮起白天的莺啼。
山水寄情,诗书寓理,然而浙江文化官方意识形态与生民命理比较和谐,生态经官员的设计,令民胞物与向前跨了一大步。史册上,钱镠保境安民,白居易保护生态,苏东坡则在造福桑梓之外用诗句给西湖几点淡妆之笔,以透达自然生态与文化生态的互通有无,不经意间,浙江人的生命意识中多了几缕洒脱。
古风贯日,一种寂感油然而生,续写新篇的浙江人用创新抒写着财富梦,嘈杂声中,我仿佛看到指标化的时代感渐渐替代了这方静土应有的历史庄重,浙江人的某些不再会静品群山护湖的旷代之乐,浮躁的双眼紧紧盯着实利,历史成了招徕的点缀。义变成了利,情便成了欲。这两天上海新的书展旁静静等着买票入观的人流,却似乎显出一点文化回归的意味,怅然之余,似乎对历史文化的传承有了一点信心,也祝愿浙水敷文中的文澜阁出现新的振世教音!
柔亮姑苏
二千五百年的毓秀环绕,引得苏州人引以为傲。据说,在姑苏文化锦衾里,没有上海话的地位;近代开埠以前,吴侬软语风行半个江南。说到苏州,不能不提到姑苏甜食,乾隆年间的七里山塘,酒招遮了半个河面,席中立起的不是文人的悠闲就是画家的洒脱,台上评弹唱词中,委婉诉说才子佳人的半生之缘。
政、文不分家,历代帝王不仅视姑苏为取之不尽的膏腴之仓,而且此地文字的流向和士人的心志,牵动着远在紫禁城深视的目光,半壁江山在江南,从文化意义上讲,并不为过。
姑苏的时光流淌到明末,一种不同于正统文化观的色泽,却语惊四座,画外的唐兄伯虎,用自己的才情浸润贯注千年的文化血脉,波纹涌出的是秋香机智的媚影,不使人间造孽钱的倜傥,和市民文化的大行其道。姑苏的闹,不安分于原来的那个静,于是,浩浩荡荡地向平等之境进发。夜深沉处,飘洒几滴鹅卵石的雨,于是,一条雨巷辗转而来,那一头的灯还没有暗下去,因为连结着曾经的璀璨。
如果说杭城的敷文给湖山增色的话,那么姑苏柔亮的文化格调,蕴藏着市井幽巷的大俏丽,一种不带粗俗的俗,曲折蜿蜒在唱曲中、美食上、风情间。姑苏人白天殷勤于生业,晚上悠闲地在酒盅间谈论家长里短,也不艳羡豪门巨富的跌宕起落,平整间书扇一展,书寓与才子结伴,东南一隅的这个文化落脚处,唱出春情的烂漫,也吟出市尘的繁杂。姑苏文化的俗中带雅,为它带来文化的新基调。文征明清新脱俗的精神富贵气,使严嵩畏忌三分却又不得不敬佩其人格;可生活中的文征明,却对平常人有求必应,于是在不经意中,文征明的作品流转于世间很多。繁华的文化格调,注入的却是市民对文化的景仰,对才子的爱护,对遗迹的尊崇。苏州人不仅生活自在,文化态度也很随意,没有开头,也没有结尾。
时光进入了新空间。第一次到苏州,在一个巷子深处安脚,静得出奇,一阵 飞过,苏州人踩出的是历史的碎片留下的痕迹。剑气中的虎丘,龙盘在翠绿的岩壑上,传说中的威武,在如今人们的眼中,化作无色的烽烟,传说终归是传说,苏州人更关心的,是生活本身,一种不太羼杂功利的入世观,展现在吴侬软语的停歇处,姑苏文化用一根漂亮的红绳,把它牵入小巷深处。
浓得化不开的桃红柳绿,引得一代又一代苏州人延续自己的追索,姑苏文化也无意中哲进高亢的时代洪流,可在陆文夫的笔下呈现的,却是老人马围坐在历史的火炉边,一谈一吐里透出的却是绚烂归于平淡的茶香漫艺,当然也有新人的新事。这些年苏州向人们展现最大的两个字就是变化,重新富起来的苏州,却还遥遥相望于园林的拙、网师的画、河流的摇橹,化开的,是淡淡的春愁,淡定的期待,像一杯清香四溢却余味悠悠的碧螺春。
文化,不应该总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谈论的话题,因为文化不是历史标本;文化,也不应该总是停留在画板上,它是贯注于时代创新的大血脉、大温度和生命体征,就像人没了灵魂就不能活下去一样,文化创新是历代最艰难但又不可不做的大课题!这么想着走着,出了巷口,迎面而来的是天上飘落的柳絮,飞来飞去,原来它也在寻找自己的落脚处,静悄悄,但很俏丽。
旧痕化新
浙江安吉的僻静地,登上山顶,赫然在泉涌处大写几字:黄浦江源头。黄浦江旧名春申江,由广施众财的春申君率领所挖,长流日夜不息。到了近代被动的国势中,声光化电的上海浮出江面,万轮停泊处,西方文明这个字眼在国人眼中由陌生变为接受,由接受变为熟悉。
一座城市的底气来自它的开场的深度与广度,流变中文化穿引而行,不时溅起炫目的高歌。回眸历史,南宋后,中国经济重心正式定位南方,中原道统的排他性在十九世纪上半叶被打破,于是,被动的接受中一种新的文化眼光逐步普及,一种异于黄钟大吕的新文明,在物质文化突飞猛进里,找到了自己的迸发地,那就是东南一个不起眼的小渔村,在晚清被朝廷命名上海道。夜雾里,上海开始起锚;这座城里的人,开始有了都市的概念,生活日趋精致,头子开始活络。一种不同于旧时代的经世价值观,开始成形。
爱恨是那个时代的文化主题,偶像心理一直通过美丽牌香烟的图案表达楚楚动人的关爱,因为民众对生活不如意的感情只有宣泄到时尚的浮光中才得以平静,而许多过来人回忆它们时却带着叹息,一是对逝去的青春年华的追忆,二是对那个无奈的民国岁月的复杂心绪,有光亮,也有阴霾。
变化中的上海文化一直保存自己内在的体征,流向一直深入到这座城市最深处。上海人做什么事都讲究情调,一向把公共空间和个人空间分得很清晰,文化也日趋个体化。泛政治意识时期的高音喇叭,也没有打断上海人对个人爱好的维护,有着一定文化层次的上海人一礼拜总要去剧场、戏院感受深层艺术密码的氛围,回到家里,话题总离不开公众圈的人和事。
沉寂里的上海,藏着太多与时代兴衰、个人悲欢有关的景和物。这块“文明”热土,许多人转瞬成功,也有更多人转瞬失败,但文化的光脉把它们一一纳入不变的叙述。老克勒出入于酒馆、商铺,喧哗中传播着一座座房屋中的精彩。中西融合、明暗交错、黑白相织的时代环境造就上海文化某些领风气之先的特征,也形成上海人趋之若鹜的文化个性。小话题、流行曲、洋泾浜漫延上海滩。但软中也有硬。徐志摩与林徽因的爱恋,映衬上海“花样年华”的浪漫与柔婉;而鲁迅,却沉入漫漫长夜的追寻与探索。近些年变化太快,出现许多怀旧情绪,这里有对往日陈迹的追忆,也有现在的人对过去的反思与对未来的探求。上海三十年代的文化是一种子夜时分的文化,既带给市民精雅的感官悦适,也带来光晕的黑暗。
上海人更喜欢尝新,起伏跌宕的时代浪潮,把他们推向一个又一个波峰。在历史的转换期,总会引来许多向后看的人。他们觉得文化景观变了,上海的味道少了,回望的庆典一而再再而三,可文化不是用来观的,它是用来品的,生机长久与否,全靠自己的积淀。也就是说,浮躁不是活力,轻浮不是朝气。无论被动还是主动,上海文化从一开始就表现出它的体量很大的包容性,各种文化形态从租界、华界、政界、商界、文界、俗界出发,汇聚成一个又一个的漩涡,从物质、精神两个层面,影响着上海人的生活方式。上海人的精神结构,早在开埠之始已初具雏形,其中不乏散发文化品味的个人和家族,性情节制,处世中庸。无论在荧屏上还是在著作里,许多人感到离开上海才觉得上海的大,这种孤帆远影的心境,其实是跳出一贯熟稔的文化语境,去寻味它灵魂的美。
上海也是一种情绪。每一次的告别和再一次的回归,上海都向人们展现它的变化和不同。灵魂的归属感,有时也成为上海的疼痛,但它自愈力很强,总能在迷茫之后恢复它的自信;文字的描述力已经很难给它定位,因为它是用形象和情绪说话的。单看近代上海语言风格的流变,就看得出,这是一种“不安分”的文明,求新是它的主旋律。
一个城市的回忆太多,并不总是一件好事,文化是发展的,有传承就有创新;文化也是有层级的,人们之所以记忆着过去上海的精英文化,因为它牵动了文化神经的根本性流动,这和泛意识形态化没有太多关系,却同品味高低有着剪不断的关系。
生在上海,长在上海,但真正写起上海,觉得难。太熟悉了,往往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一万颗心,就有一万个不同的上海。上海是岸,吞吐万方;上海是船,承载万里。上海从来不和人说自己是谁,但人人都知道它是谁。上海出身在一个大户人家,所以眼光独特,视野开阔,有容人之量。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上海的文化性格,孕育着远景的辉煌。
(作者单位:上海大学上海**学院)
千古文人江南梦
斟一杯葡萄美酒,倾听茅屋外的雨响蝉声;屋里一位优雅鸿儒,屋外一片茂林修竹。伴着河流喧竹,一位美女,浣洗归来;在高山流水处,一名雅士,抚琴而遇知音。在烟雨绵延中,仰望瀑布、细细数楼台。这样的场景,文人梦寐以求;这样的梦景,必然在江南。
每个文人的心中,都做着一个关于江南的梦。
千古中华,万万文人,大凡若此。
江南,是优雅的。优雅的江南,优雅的文人。
优雅,看不见也摸不着,在文人的修饰之下,它显得神秘而虚幻,恰如江南‐‐几缕青烟、幽雨深巷、些许余音。雅,在先秦时期,与音乐相关,雅者,正也;雅乐,贵族歌也。后来&ldqu;优&rdqu;与&ldqu;雅&rdqu;浪漫邂逅,结为一体,悠游不迫,悠闲自得,于是在文人与江南之间,搭起了一座桥梁。
然而,实际上,中国文人一直是矛盾的。他们一面受孔子&ldqu;学而优则仕&rdqu;的影响,努力跻身贵族行列而在官场上防备同僚之间的尔虞我诈,一方面又受到&ldqu;雅文化&rdqu;熏陶,抱着最初的痴心和梦想‐‐渴望自由,渴望优雅,渴望闲情。李白就是在功利诱惑与优雅清高之间的矛盾中摇摆的文人的一个典型代表。千百年来,有多少客栈悬挂&ldqu;太白遗风&rdqu;的酒旗,有多少酒客奔着这样的酒旗而来,可是又有几人知道李白的醉酒是文人内心的矛盾显现?又有多少人明白李白醉酒是以求回归优雅、以求摆脱屈己于人的的压抑呢?
李白两入长安,他的志向是当一名宰相,经常拿张良、诸葛亮、谢安等人相比,并且觉得自己并不逊色多少。可是唐玄宗只希望李白来歌功颂德,因为李白的名气大,有&ldqu;谪仙人&rdqu;之美称,让他作为御用文人来歌功颂德更加有分量。优雅的李白,伟大的痴心与梦想,崩塌了;李白的优雅,与文人追求功名的孜孜不倦,产生了难以圆说的'矛盾。于是大喝一声&ldqu;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rdqu;,毅然决然走出了长安。
其实李白是不甘愿的,那不情愿久久地回旋在他的灵魂深处。他哀叹了,苦叹蜀道难行,甚比攀天。可是李白已经找到了一条通往江南的路‐‐顺着长江的啸风,&ldqu;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rdqu;。这是何等的快事!
江南,是婉约的。婉约的江南,婉约的女性。
中国的地理景观在长江、黄河两条庞大水系的分割下,可以大致划分为代表男性阳光气息的北方和具有女性阴柔的南方。江南地形平缓且多河流湖泊,就像一幅山水墨画,呈现给人的是一种含蓄婉约的美。
中国文人在老庄的无为、孔孟的中庸和中国哲学玄虚博大的关照之下,将男性的积极好斗、豪放野性弃而远之,转而欣赏&ldqu;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rdqu;的隐逸风度与&ldqu;食不厌精,脍不厌细&rdqu;的安逸生活。且不说怡红公子贾宝玉、自诩&ldqu;多愁多病的身&rdqu;的多情书生张生,即使是草莽云集的水泊梁山和政客激战的风云三国,也都是羽扇纶巾的文人主掌着大局,那些勇猛的武夫悍将永远只能扮演文人智谋争斗中棋子的角色。文人形象是中国传统男性心目中的理想境界,不仅具备文弱清瘦的外表,还有儒雅不凡的气质;要有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内在修养,还要有女性般细腻的感觉,为落花伤神,为流水动情。这是一个有趣的现象:在中国两千多年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里,女性特质竟然成为知识阶层的审美共识,并以之作为艺术创作与个人气质的最高境界而竭力追求。
于是,江南的婉约与文人的女性情结相遇合,江南便成了诸多文人梦中百转千回的天堂,他们咏叹江南&ldqu;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rdqu;因而在朱自清的《荷塘月色》里,看似平添的《西洲曲》与《采莲赋》,我们也能从&ldqu;千古文人江南梦&rdqu;里得到了答案。
即便是在边塞诗最为盛行的唐朝,诗人们在表达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之时,也常常伴随着剪不断、理还乱的思乡情结。既有&ldqu;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rdqu;的雄壮气概,也有&ldqu;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rdqu;的婉约哀愁,更有&ldqu;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rdqu;的缠绵情感,这必然是江南&ldqu;婉约&rdqu;的旨意了。至于宋词,大多是是山水田园的诗化,春逝的感伤,相思的惆怅,俱化为江南的风景人情,道出了&ldqu;墙里佳人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rdqu;的&ldqu;多情却被无情恼&rdqu;,还有深深深几许的庭院、更兼细雨的梧桐、晓风残月之杨柳岸,如若不是江南的风物,这些又从哪里来?
江南,是美丽的。美丽的江南,美丽的景物。
美丽的景物,在江南,一者竹子,二者苏杭,三者楼台。文人爱竹,因为竹子挺拔舒展而美丽潇洒的形象与中国文人的传统理想人格相遇合,于是竹子便成了文人情操的寄托、励志的象征。竹林在江南随处可见,于是有&ldqu;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rdqu;的自得,有&ldqu;写取一枝清瘦竹,清风江上作鱼竿&rdqu;的逍遥,有&ldqu;要看凛凛霜前意,需带清风冷落时&rdqu;的旷达。你也不能忘记,郑板桥的&ldqu;胸中之竹&rdqu;与&ldqu;画中之竹&rdqu;是何等的浓墨重彩。
君记否?竹林七贤,在林中聚会,或吟诗弄月,或喝酒行乐,无拘无束。如此美谈,谁人不知,何人不晓!
那西湖,你道像是什么?我道真似天堂。&ldqu;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rdqu;,美丽的西施,美丽的西湖,白娘子与许仙的相遇,也是在在西湖的一块石头上,并就此衍生了千古传颂的人妖之恋,悲剧的结局,唯美的过程,足矣。那巍巍姑苏台,从卧薪尝胆到《枫桥夜泊》,再到今天的《涛声依旧》,经受了千年风霜的狞厉,古运河畔的涛声真的依旧?枫桥的渔火确实依然?寒山寺的钟声呢?文人的牵挂,文人的质问,文人的江南梦,至今依然。
&ldqu;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rdqu;江南的楼台,美不胜收。那&ldqu;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rdqu;的滕王阁,那&ldqu;白云千载空悠悠&rdqu;的黄鹤楼,那咏叹&ldqu;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rdqu;的岳阳楼,尽是楼台,净是美景。
斟一杯葡萄美酒,倾听茅屋外的雨响蝉声;屋里一位优雅鸿儒,屋外一片茂林修竹。伴着河流喧竹,一位美女,浣洗归来;在高山流水处,一名雅士,抚琴而遇知音。在烟雨绵延中,仰望瀑布、细细数楼台。这样的场景,文人梦寐以求;这样的梦景,必然在江南。
千古江南,把多少文人梦住?
唐代大诗人白居易曾写下三首《忆江南》词,其第一首以“江南好”起句,即《忆江南·江南好》;下面是我为你带来的古诗《忆江南·江南好》白居易诗意及赏析,欢迎阅读。
忆江南
唐·白居易
江南好,
风景旧曾谙。
日出江花红胜火,
春来江水绿如蓝,
能不忆江南?
[注释]
忆江南:据《乐府杂录》,此词又名《谢秋娘》,系唐李德裕为亡姬谢秋娘作。又名《望江南》、《梦江南》等。分单调、双调两体。单调二十七字,双凋五十四字,皆平韵。《忆江南》共3首,这就是其中的第一首。
曾:曾经。
谙:熟悉。
江花:江边的花。胜,一作“似”。
蓝:蓝草,其叶可制青绿染料。此指蓼蓝。《旬子?劝学》:“青出于蓝而青于蓝”。
[译诗、诗意]
江南美啊,对我来说江南的美景曾经就是那么的熟悉。灿烂的阳光把江畔的野花照耀得比火还要红,春天的江水如蓝草一样碧绿清澈。这样的景色让我怎能不常常回忆呢?
[赏析]
忆江南(全)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江南忆,最忆就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
江南忆,其次忆吴宫。吴酒一杯春竹叶,吴娃双舞醉芙蓉。早晚复相逢?
古语云,言而无文,行而不远。白居易的忆江南词从写成,流传至今,已经是一千多年,而且还将一直流芳百世,那么这寥寥数语,文在何处?如何能“行”如此之远呢?
白居易曾经担任杭州刺史,在杭州呆了两年,后来又担任苏州刺史,任期也一年有余。在他的青年时期,曾漫游江南,旅居苏杭,应该说,他对江南有着相当的了解,故此江南在他的心目中留有深刻印象。当他因病卸任苏州刺史,回到洛阳后十二年,他六十七岁时,写下了这三首忆江南,可见江南胜景仍在他心中栩栩如生。
要用十几个字来概括江南春景,实属不易,白居易却巧妙地做到了。他没有从描写江南惯用的“花”、“莺”着手,而是别出心裁地从“江”为中心下笔,又通过“红胜火”与“绿如蓝”,异色相衬,展现了鲜艳夺目的江南春景。异色相衬的描写手法,在大诗人杜甫的诗里常常可见,如“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江碧鸟逾白,山青花欲燃”,两种不同的颜色互相映衬,使诗意明丽如画。白居易走的也是这条路,从他的诗里也可见端倪,“夕照红于烧,晴空碧胜蓝”、“春草绿时连梦泽,夕波红处近长安”、“绿浪东西南北水,红栏三百九十桥”。因而江南的春色,在白居易的笔下,从初日,江花,江水之中获得了色彩,又因烘染、映衬的手法而形成了我们想象中的图画,色彩绚丽耀眼,层次丰富,几乎无需更多联想,江南春景已跃然眼前。
既是“能不忆江南”,那么杭州这个白居易停留时间最长的地方,是什么给他的感受最深呢?古籍载:“杭州灵隐寺多桂。寺僧曰:‘此月中种也。’至今中秋望夜,往往子堕,寺僧亦尝拾得。”既然寺僧可以拾得,那么看起来,白居易做杭州刺史的时候,非常有兴趣去拾它几颗,也似多次去灵隐寺寻找那月中桂子,正好欣赏三秋月夜的桂花。白居易是诗人,自然不乏浪漫的气质,在八月桂花暗飘香的月夜,徘徊月下,流连桂丛,时而举头望月,时而俯首细寻,看是否有桂子从月中飞堕于桂花影中。这是何等美丽动人的一副画面。一个寻字,而情与景合,意与境会,诗情画意,引人入胜。
也许,月中桂子只是传说,那么钱塘潮奇观确实是存在的。寻桂子不一定能寻到,潮头却是真正看得到的感受极深的景观。钱塘江自杭州东南流向东北,至海门入海。钱塘潮每昼夜从海门涌入,异常壮观。钱塘潮在每年中秋后三日潮势最大,潮头可高达数丈,正因为如此,所以白居易写他躺在他郡衙的亭子里,就能看见那卷云拥雪的潮头了,趣意盎然。上句写跑去寺里寻找那美丽的传说,下句写自己悠然躺在床上看澎湃的钱塘潮,一动一静,从中我们可以一窥作者内心蕴涵的种种心理活动,也许可以感受到杭州的难忘。
第三首,写的是苏州。吴酒一杯春竹叶,也许有人会说,竹叶青并非是吴酒啊,这是怎么回事呢?一来,竹叶是为了与下句的芙蓉对偶,二来,“春”在这里是形容词,所谓春竹叶并非一定是指竹叶青酒,而是指能带来春意的酒。白居易在另一诗里就有“瓮头竹叶经春熟”的说法,而且白居易所在的中唐时代,有不少名酒以春字命名,如“富水春”、“若下春”之类。文人大多爱酒,白居易应该也不例外,喝着吴酒,观“吴娃双舞”犹如醉酒芙蓉的舞姿。“娃”者,即是美女,西施就被称为“娃”,吴王夫差为她建的房子就叫“馆娃宫”。也许白居易这样写,就是出于对西施这位绝代佳人的联想吧。十多年后,他在洛阳,回忆起当年饮酒观舞,不禁叹道:“早晚复相逢?”。早晚,是当时的口语,意思就是何时。
三首词,从今时,忆起往日,最后又回到今天,从洛阳到苏杭,从今日直至十多年前的往事,今、昔、南、北,时间,空间都有极大的跨度。白居易身在洛阳,神驰江南,抚今追昔,无限深情地追忆最难忘的江南往事,使自己得到了一定的精神满足。而我们今日读此词,则因为白居易的出色描写,也能得到某种精神满足,不知当时白居易是写给自己回忆的,还是留待后人欣赏的,你觉得呢?
[作者介绍]
白居易(772~846),字乐天,晚年又号称香山居士,河南郑州新郑人,是我国唐代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他的诗歌题材广泛,形式多样,语言平易通俗,有“诗魔”和“诗王”之称。官至翰林学士、左赞善大夫。
有《白氏长庆集》传世,代表诗作有《长恨歌》、《卖炭翁》、《琵琶行》等。白居易祖籍山西、陕西、出生于河南郑州新郑,葬于洛阳。白居易故居纪念馆坐落于洛阳市郊。白园(白居易墓)坐落在洛阳城南香山的琵琶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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