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个有着深刻痛苦的人,这种痛苦永难排解。他渴望爱,追寻爱,得到爱,拥有爱,却始终无法守护爱享受爱珍惜爱,因为他是钟跃民,他爱一个女人,可以用情至深,可以等待多年,可以埋藏心底,几乎是可以不惜一切,但一定是得除了他的自尊,他的自由,他的希望,他的永不停止的新的渴望。
陕北插队时第一个出现在钟跃民视线里的女人其实并不是秦岭,而是蒋碧云,如果不是后来与秦岭的相遇相识,蒋碧云铁定会被钟跃民收掉,那也就没有后来郑桐的什么事了。钟跃民在哪里都能成为焦点,荒凉清苦的黄土坡上自然也不例外。在那样寂寞落泊的岁月里,对于蒋碧云或是其他任何一个稍稍正常的女人,积极乐观率性阳光的钟跃民就像是穷山沟的黑夜里燃起了一团哔吧作响的篝火,谁都想去靠近以消解寒冷和孤寂。最应该感谢编剧及时安排秦岭出场的人应该是郑桐,虽然他也能算是一根火柴或是一束火把,但钟跃民这团篝火燃亮,郑桐怎么说也只有添柴助旺的份。
秦岭的几首信天游让表面嘻哈内心无奈的钟跃民感觉找到了同类,隔着远远的山沟,要说钟跃民对秦岭一见钟情,也绝对不是因为看清了秦岭的长相或外貌,而是秦岭放声高歌信天游时她那腔调背后的悲凉、激情和希望,让钟跃民矛盾复杂的内心得到了共鸣。所以,钟跃民爱秦岭,其实只是爱一种感觉,一种自我得到肯定得到理解得到交流得到融合的感觉,只有秦岭,或者说只有秦岭的歌声,才能在一定程度上消解他内心的孤独和落寞,而这一点,对于身处在那种清贫艰苦的环境中的钟跃民来说,已如雪中送炭无法抗拒。
秦岭是个智慧型的女人,在她后来与钟跃民悲欢离合的情感纠结中,她比后者看得更清楚,而钟跃民却显得理性不足,经历枪林弹雨命运坎坷,他始终念念不忘秦岭,因为那是他的希望,他的寄托,他的理想,说到底其实不过是一种感觉。秦岭在他们分别之后经历了什么,他根本不关心不在乎,这本身就已不是爱情了。多年以后的再次相遇,他以为可以重新找回从前当年的那种消解渴望慰藉心灵的情感,事实上已经不再可能了。环境变了,人也变了,他们都再也无法回头,无法重头。秦岭懂得这个道理,宁愿与钟上床以慰当年之情,也不可能真的把钟跃民再次引入她自己的生活,在她看来,能够把一段旧情牢牢埋藏在心底,就像在重逢之前多年以来一直暗锁在心中对钟跃民的牵挂一样,也比时过境迁之后再彼此回忆和找寻当年心动的感觉要好一些要理性一些现实一些,当然,她不是没有矛盾没有痛苦地权衡过,最后她的离开与其说是发现楚良是一个爱她的好男人,不如说是她才真正知道钟跃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当熟悉的信天游在多年以后的知青怀旧演唱会上被秦岭饱含深情地唱出,台下伫立后排的钟跃民该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再次见到牵肠挂肚的女人在台上唱出当年离别时的那首《走西口》和当年初识时的那首《满天的花哟满天的云》,钟跃民没有情难自控地流下热泪都算是导演的失败。
秦岭,你跟我开了个大玩笑,我真是报应啊。
钟跃民很少这样袒露自己的无奈。秦岭出国临行前给了钟跃民一个轻轻的拥抱,然后转身离去,一段让人唏嘘的情事终于尘埃落定。我想在那一刻,他们内心除了伤感,也都会有一丝如释重负的感觉吧。
钟跃民把周晓白推给了张海洋,自己却被秦岭推给了高月。他爱周晓白,他爱秦岭,却不爱高月,或者说,前两者都是钟跃民主动追求,而后者却是细水长流慢慢的追求到了钟跃民。高月一直以一种聪明的爱包容和理解钟跃民,钟跃民才逐渐半推半就接受了高月,因为除了高月,他没有人可以爱了,他不是那种可以少了爱或少了女人的男人,他所有的信心来自内心,但女人却可以更加激发他的自信。
当然,钟跃民是情种但不是情圣,他重感情,也不欺骗女人的感情,然而编剧为了让他作为一个男人更显真实,还是特意给他安排了一个小秘何眉。钟跃民宁愿上当和一个并不喜欢的女人上床,这合乎常理,在钟跃民后来和何眉翻脸时说出的喜欢两个字,其实并不是指喜欢,只是不讨厌的意思罢了,一个还算漂亮风骚的女人主动勾搭献身于你,谁都自然不会讨厌的,至少在事后之前的当时是可以肯定的。
说到这里,想起印象很深的一段剧情,是钟跃民在一次应酬喝醉后的深夜,小秘何眉与秦岭两个女人都各自在房间等他,可他喝多了,独自一人游走在马路上,给高月打电话。那种浮华热闹之后的孤独寂寥,我看了几近感同身受,找不到自己爱的人可以打个电话,找不到可以随时回去的温暖的家。在那一刻,他的痛苦是无须掩饰的,也是无法掩饰的,周晓白已经嫁给了好友张海洋,秦岭被别的男人包养着,前者他无法打扰,后者他心存芥蒂,和自己爱的两个人都无法相伴,但无论如何,幸好还有高月。高月客观上是一个坐收渔利的女人,但对于钟跃民来说,也只有高月这样的好女人,钟跃民才会由感动而一步一步地依恋她爱上她。
当然,钟跃民最爱的始终是他自己。周晓白对钟跃民说过一句话:你这人啊,心里都清楚,却装作什么都不明白,你怎么这样我的天,钟跃民能怎么样,他只有装糊涂,他能说他最爱你周晓白么,他能说他内心一直放不下的就是你秦岭么,他能说在他眼里你何眉就是一个玩物么,他能说你高月只不过是一个懂得照顾迁就我的女人么。他不能,这些话不是伤人就是伤已,他谁都不愿意伤害,因为他真正懂得,伤人便是伤已,要保护好自己,便不能伤害别人。
你周晓白看我那眼神,再傻的呆子都看得出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啊(关于周晓白看钟跃民的眼神,我会特别在点评周晓白时详细描绘),但我不能说爱你,因为我不可能和你在一起,我说了没有意义,只会告诉自己不能和真爱的人在一起而徒增伤感。我能放下自尊求你秦岭不要走么,我能告诉你我不在乎你所经历的一切而娶你相伴到老么,我不能,我不能放下自尊,更不能保证一生只爱你秦岭一个人,我不能承诺,不能乞求,我只能轻描淡写的告诉你我爱你,但还得看你的选择,我是男人,我尊重你的选择。我确实是对你情结,但非要失去你我也没有办法。我已经失去过很多了,再失去你秦岭算不了什么,我钟跃民还有很多路要走,何况还有高月在等着我呢。而你高月愿意等就等着我吧,她周晓白等了我那么多年,你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你对我好,我也对你好,但我是个变数太大的人,我无法给你任何保证任何诺言,当然我也不说谎,我心安理得,谁叫你愿意呢,又谁叫我钟跃民是一个这样将永远在路上的人。何眉你就不用说了,我早知道你是李援朝暗设来盯我的眼线,无聊的时候大家玩玩开心也就算了,如果你懂事我也不会亏待你,当然我是不会爱上你这种女人的,如果你让我烦也就一拍两散吧,你要报复我,我也认了,谁叫我和你上了床,而没发现你是这样放不开的人,妈的哄你开心我还不会吗,不过对你丫值得吗,对谁俺都不放在心上,何况是一个我并不喜欢的女人。
唉,我钟跃民命犯桃花,我苦啊,自作孽不可活,又改不了,没办法啊,我他妈怎么会是一个这样的人?
这人啊,还真得结婚,得有个老婆,得过家庭生活,你也赶紧结了吧。张海洋终于回归到家庭生活、享受着成家立业的舒坦,这样对仍一事无成的钟跃民语重心长地说。
在钟跃民看来,要过婚姻与家庭生活也许还不如让他身在牢狱,因为后者只能囚禁他的身体,而前者却会影响他的精神。他要的生活必须是具有不断的新鲜感和刺激性,在他看来,也只有那样的生活才更有意义,才不枉一生,而所有过程中的经历,包括女人,都不过是路边的风景,头顶的浮云,他只为自己而活,只为自己而生。
钟跃民的洒脱若在现实生活中,应该无人可以模仿。前途、身份、地位、金钱,有的工作好的衣着好的家庭好的环境,等等,在他看来都不值得一提,至少他并不看重。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一个失败者,时时处处适当的情况之下他总有贵人相助,却从不珍惜和把握,到头来一事未成无家无业。他的理想不在事业,或者说他的事业不在物质,这是一个现实生活中难以找寻到的范本。而事实上,哪怕是让他历尽种种磨难,编剧对他都是足够宽容的。在他一无所有的时候(恐怕他大多时候都是),他的女人从来没有背弃他,他的朋友从来没有鄙视他,而且任何时候任何地方,他都能得到朋友或对手的尊重。这一点也是在现实生活中几乎不可能存在的。你钟跃民再有个性再有魅力再有义气和情商,却时常落泊成无业游民,试问在物欲横流势利世俗的现实社会中,又真能赢得多少无欲无求的仰慕和尊重。
如果你问我最喜欢的文学作品中的人物是谁,我会毫不犹豫的说是钟跃民。
他是一个拿着菜刀的诗人,在精神贫瘠时代以特立独行的方式感染着所有人。他无所畏惧自信洒脱,在义字当前义无反顾纵横血于泊当中。他无权选择自己的命运,却可以在贫瘠、死亡、失意面前享受生活的丰富多彩。
钟跃民不是个俗人,却也无法按捺骚动的时代带来的玩世不恭,他享受这样的状态,并凭借自身散发的艺术气质从众人中脱颖而出。无法想象在红歌传唱大街小巷的背景下,钟跃民可以听着柴可夫斯基的音乐,缓缓勾勒出俄罗斯的大背景的风光,用精准而生动的语言描绘出音乐带来的淡淡的惆怅,而这无意之举换来的却是周晓白近三十年的无法忘怀。钟跃民也是极为冷静理性的,当他端端正正地坐在周的家里面对周拥有权贵的父母,不卑不亢地表示出他洒脱不羁的意愿时,这段感情的无疾而终便已注定。
钟跃民的内心也是有悲伤的,不然在听到陕北的农民唱起苍凉的“信天游”时也不会潸然泪下。他听到在空中荡漾开来的歌声时,又是什么画面打动了他,黄土堆上的悲悯天人还是命运曲折的无可厚非。而这一曲曲歌声如果从一个同样命运的姑娘嘴里唱出,又怎么会不令他心驰神往?他遇到了对手,一个同样冷静的可怕的女人,他们像是在匪盗横行的乱世中,相遇很晚的侠客,仗剑而行的同时也相依为命。秦岭这个独具魅力的女人甚至令钟跃民放弃了走在路上的信仰,在饥饿和贫穷中相守于漆黑的窑洞之中,以至于失散了十几年后,钟跃民仍苦苦寻找她的踪迹。
秦岭身上拥有太多钟跃民的影子,他们是一个时代的同类,彼此之间在对方心里的位置都无法被他人取代。但是在血色浪漫下摩擦出的情感,经过命运的安排结果会怎样两人都不清楚。对于同样注重过程的人,或许已经不重要了,再沉淀的情感也许都会藏在心里走在路上,当耳畔再次响起苍凉的歌声时默默地怀念。
血色浪漫是一个大时代的情怀,它包含着更多主流的情感和事态走向。郑铜和蒋碧云的爱情,袁军、张海洋等人的友情,李奎勇所代表的底层人民生活状态,以及宁伟所代表的耿直极端一类人与社会的冲突钟跃民也走进跳出骄奢糜烂的生活,因身后这么一段贴近世俗的片段使得钟跃民因为不完美也成为实实在在的人。
钟跃民的故事结束了,一系列画面似乎再次映入眼帘,耳边响起剧中的小提琴插曲,一群身着军大衣的疯狂年轻人一脸无谓的奔驰在路上呼啸而过,陕北贫瘠的土地苦中作乐的青年,一群经历沧桑的好友觥筹交错,画面过后,留给观众的却是久久的,淡淡的惆怅
一、历史背景——十年,史诗中的断章
十年,是一个断章,没有开始,没有结尾,就那样孤零零地突兀在历史的长河中,即不能承上也不能启下。因为历史已被抹杀,未来也成为空想。编造的历史愚弄了懵懂少年。知性的历史学家除了沆瀣一气,也只能闭嘴了事。盲从与背叛俯拾即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人们看不到未来,看不到明天,精神处于极度空虚、不安、恐惧的状态。而所谓的理想不过是些口号似的宣言。
校圆军歌嘹亮,街道小儿横行。称他们为"小儿",因为他们实在不够资格称流氓,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流氓,不过是时事造就了这样一个特殊的群体,而他们也似胸怀朝阳。革命形势如火如荼,人人都在开会闹革命,手忙脚乱,无暇它顾。所以,钟跃民们是最闲散、最自由的一群,当然也成了社会的死角。革命没份,当兵没份,进工厂没份。好在毛主席一句话,"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加上当时最响亮的口号"扎根农村闹革命"。从此,便与农民兄弟姐妹结缘。记得几年前流行的一首歌曲"小芳",就是当年知青扎根农村的浪漫爱情故事,酸楚中夹杂着无奈,前途和爱情不可得兼,叹凄凉的命运无法改变。
当人类摒弃了文化,摒弃了科学,摒弃了历史,摒弃了真诚和真情,那么我们还剩下什么?除了斗争,就是政治。斗争是政治的斗争,政治是斗争的政治。当大脑被抽成真空,当灵魂被重新输入相同的程式,便注定了人类社会的安之若素,却聪明不足,而愚蠢有余。
生在哪个时代不可以选择。选择是有条件的。相对于无所事事,钟跃民选择了下乡,怀着出门远游的心态踏上了征程。这段经历才是其人生的真正开端。
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追求和理想来得简单而直接--媳妇和白面馍。"食色性也"普通人的基本需求,却成了他们的最高理想。这让钟跃民震惊,也令他思考。虽然通篇都没有给出他的理性思考,但他的内心是一个丰富的世界,既有理性也有感性的气象万千的世界。
命运使然,不幸中的万幸,他终于离开了贫瘠不堪的落拓土地,来到革命的大熔炉,尽得空前的冶炼。冥顽不灵的他,在战斗里成长为钢铁战士。
十年浩劫终于草草收场,人生的断篇残酷地提醒人们——蹉跎岁月中韶华已逝,身无一技之长的他们竟无法担当维持生计之己任。命运之舟再一次将他们抛到生活的谷底,连呼救的呐喊也显得无声无息。不论是奎勇还是宁伟,凄惨的命运还是让人不胜唏嘘。
社会的变革总是伴着经济的腾飞。钟跃民依然是时代的幸运儿。人到中年的他,不仅工作体面,爱情也是接踵而至。这不仅仅源于他有个好父亲,自身的人格魅力也让众多女性无法抵御。可是,燕雀安知鸿鹄之志?这并不是他人生的终极理想。即使没有宁伟的变故,他也不会把他的后半生都消磨在不比战场逊色的商场上。那种毫无意义的虚伪应酬不会对他产生如此的魅惑。
他走了,真的走了,出世--才是他人生的终极。
二、入世与出世——钟跃民的诗人、哲人气质
一直以来,想在头脑中勾画一个钟跃民的特定气质。可是,总是飘忽不定,难以捉摸。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钟跃民坎坷半生,却落个逍遥自在。难道真的是他对什么都满不在乎?对什么都真的无所谓?每想到此,总是心有不甘。按他的语气,他就是一个不甘寂寞,游戏人生的人。可是,如果真的拿人生当儿戏,还能担当报效祖国的大任吗?大敌当前,运筹帷幄,气定神闲,大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势。试问,纭纭众生竟有几人能把人生游戏到如此这般?
细细咀嚼钟跃民的调侃,半是讽刺半是玩笑,大多是善意的并富有一定哲理。调侃源于思考,这思考并非刻意,也非故弄玄虚,而是不经意间的习惯。若非如此,怎能在刹那琴音中捕捉到那动人的诗篇?他的诗人情怀在平日的无稽调侃中淹没了。"谁见过整天带着菜刀出门的诗人?"每每想到这句话便忍俊不禁,可也有些淡淡的感伤,一个划时代的诗人就这样被扼杀在萌芽之中。
钟跃民的贫嘴是北京式的。不会贫嘴一定不是正宗北京人。生长在天子脚下,闻多识广,不侃上三言,不诌上两语,那可绝对说不过去。加上枪林弹雨冲锋陷阵过来的老革命的后代,谁不了解点党史军史?所以,钟跃民能侃,还侃得头头是道,理直气壮,自是当仁不让。这竟然也成了吸引女孩子的法宝之一。其实,不只他,他的那些兄弟也是各有千秋。只是,每到关键处,自己把握不好火候,往往就下了道,直到把姑娘们的怒火燃起,爱情却无缘。郑桐那小子总算在钟跃民的点播和全力帮助下开了壳,这才获得了美人的芳心。
秦腔和信天游可谓中国民间艺术宝库的绮丽瑰宝。即使在禁欲主义统领艺术的十年动乱里,也没能对其扼杀殆尽。也许是过于贫瘠而无人光顾的原因,那大秦之腔却也屡唱不衰。直白大胆略带挑逗的歌词,把个苍凉渺茫绵延千里的黄土高原染得一片明快。男声豪气、女声婉转,在沉闷而贫穷的生活状态下有了些许喜气和渴望。没遮没拦的日月星辰里,钟跃民就是被这简单却并不乏味的独特艺术感动、浸*。
"青天呀蓝天,蓝格莹莹的天,赶上哪个骡子,一溜溜地烟,一边驮高粱,一边驮那个盐,欢欢喜喜回家转"
"哎--羊勒肚子手巾哟,三道道蓝,咱们见了面面容易,哎呀拉话话的难。"
"一个在那山勒上哟,一个在那沟,咱们拉不上那话话,哎呀招一招得手。"
那来自丹田的气息,跌宕起伏,情真意切。原来这些酸曲竟也柔媚动人,荡气回肠,直逼心扉。
"因为懂得,所以慈悲。"在苍白的岁月里,信天游是钟跃民生活中唯一的色彩。他爱上了信天游,爱上了杜老汉,爱上了憨娃,爱上了终其一生无法忘怀、有着哲人的冷静气质、满腹信天游的女子--秦岭。这段爱情源于他那不常显露却是与生俱来的艺术情怀。
钟跃民是聪明的。自始至终感受到他灵气逼人,英气逼人。伟岸英俊只是表象,聪明睿智才是其本质特征。这聪明到底来源于何处?是家学渊源,还是父母遗传,抑或是后天的修养,也许兼而有之。父亲虽是战功卓著,可也曾是一介书生,遗传是有的。而这遗传便显示在他对于读书的热爱。片中没有给出钟跃民读过的书目,但是从当年私下里传阅的禁书中不难猜测。除了中国名著红楼梦一类的禁书,就是些西方小说,和哲学书籍。十五世纪初,经过漫长的中世纪的黑暗宗教统治,欧洲进入了以法国和意大利的文学艺术巨匠为代表的文艺复兴时代。法国的启蒙运动同时兴起。他们追求人权,追求个性解放,追求自由的思想,反对禁欲主义。这无疑是对当时的年轻人的一种召唤。钟跃民一直推崇的契约精神,我想也是受卢梭的《社会契约论》的启迪。在推翻宗教统治之时,整个社会最缺乏的,也是最需要的就是法律。而法律的制订又非一朝一夕。在社会变革的时代,这是首要问题,也是决定了社会能否平稳过渡的重要保障。所以,卢梭的契约论,算是一个不错的规则。且不论"天赋人权"是否成立,也不管"先人不能为后人立法"是否合理,钟跃民喜欢这种契约精神,正是来源于他的哲学思考。不会思考的人,必定流于庸俗。
出征壮行时,把酒吟诗,"叹年光过尽,功名未立,书生老去,机会方来。"连续三个去声的短句,铿锵至极,正是请缨报国更待何时的慷慨陈词。笑荆轲领命刺秦王,出师未捷身先死,这般豪气干云,雄放恣肆,真真疏狂得可以。"旁边拍手笑疏狂,疏又何妨,狂又何妨"。心里到底有了安慰。这,才是钟跃民的真实。说到此,不得不提的是南宋诗词名家--刘克庄。其词风承嫁轩一脉,其一生几起几伏,诗词间大气雄浑慷慨悲壮,却并不消沉。钟跃民能在当时的环境吟诵这一句,已非俗辈。
真正的哲人不一定整日做沉思状,更不必清心寡欲。嬉笑怒骂间,未必缺乏深刻的理性内涵。"世间浊浊,唯我独清;世人皆醉,唯我独醒。"面对高官,直陈满腹经纶;舌战群儒,真叫百口莫辩。每每语惊四座,叫人叹为观止。没人说他学富五车,可他确在狂歌畅饮中肆无忌惮地彰显他独有的哲人智慧。"男儿西北有神州,莫滴水西桥畔泪。"钟跃民终于抛却了犬马声色的奢靡与放浪,只身西去,开始了新的人生探索。宁愿远离尘嚣远离歌舞升平的人寰,凭古吊今,追古溯今,谁能说这不是思想者悲天悯人的坦荡胸怀。
入世与出世之间,钟跃民的诗人、哲人气质不必刻意说明,便也了然。
三、汪洋中的一条船——钟跃民的爱情观
整个故事中,钟跃民的爱情是主线。而就是这条主线让我迷惑不解了很久。所谓"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俯仰之间,欲了解钟跃民的爱情,实非我等俗辈能及。可又不能不说,一孔之见,多有偏颇。
"哪个少年不善钟情,哪个少女不善怀春。"钟跃民和周晓白的爱情是他们的初恋。其实,他无心摘花,不过是情急之下,做了护花使者,少女春心荡漾,恋情便从此展开。对于晓白的爱是一个似懂非懂的少年在混沌状态下的奇妙情感。这样的初恋是爱情,又不是爱情,至少对钟跃民是如此。"少女情怀总是诗。"也许女子总是比男子略微早熟些,所以,周晓白真真正正爱上了这个聪明调皮的可爱男孩,而且一发不可收拾。开始,作为顽主的他显然是不认真的,只为炫耀摆酷,有个靓妞追随其左右,也是令人艳羡的美事。可是,千不该万不该的就是那一吻。情窦初开的少女把初吻给他的时候,便芳心暗许。可惜,他知道时,为时已晚。这个桀骜不逊、傲岸不羁的少年,不愿为情感所囿。为获自由,他将不遗余力地挣脱所有的桎梏与羁绊。晓白爱他,是晓白的悲哀,也是晓白的幸运。毕竟那爱是值得的。
秦岭的出现,少不了重提信天游。跳动的音符,婉转的旋律,别说生活在漫天黄沙的黄土高原的钟跃民,就是今天在大都市里被流行音乐包围的现代人也会为之动情。那朗朗上口的直白歌词,那余音缭绕三日不绝的韵律,即使初相识也会令人砰然心动铭心刻骨受用终身。何况,秦岭是那样一个面容娇好,情感热烈,思维理性,收放自如的冷静女子。更重要的是她与钟跃民势均力敌。即使是爱情,也要"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这就是看似不着边际,却也顺理成章的钟跃民与秦岭的"短命"爱情。对于钟跃民,秦岭是他一生的最爱,即使是"在路上",也希望这相濡以沫的日子能长些,再长些。对于秦岭,也许钟跃民是她一生最多的付出。但是,他们的爱情不在红尘,说它短命,是世俗意义上的。在超凡脱俗的世界里,他们的爱情是一生一世生生世世永生永世的。但是过于抽象,过于残忍。我倒宁愿相信他们能像鱼"相忘于江湖",不再相爱。
如果说晓白是钟跃民无心插柳的过错,而秦岭却是直冲到他心底里的一股强劲的旋风。在飘扬的信天游的苍凉曲调里,他迷失了自己。他的那颗飘零而孤独的心随着婉转的音律消散在飞沙走石的沟沟峁峁之间。"哥……呀……我前半晌绣……后半晌绣……绣一对鸳鸯长相守……"如泣如诉、哀婉动人的歌声,一时间分不清是歌词还是心底的期盼。他,爱上了她。称不上伟大,也算不上神圣。却是人世间的真实。无从解释,无须理由。我一次次求证,他们相爱的原由,终究不得其解。相比于秦岭,我更喜欢晓白。男人与女人的差别也许就在于此。钟跃民却陷入了深深的恋情。那个大大咧咧玩世不恭的男孩,只要听到这两个字--秦岭,便是一副不可救药的意乱情迷模样,那样令人心疼,心碎不已。"哥……呀……我前半晌绣……后半晌绣……绣一对鸳鸯长相守……"多年以后,他再次听到这魂牵梦系萦绕于心的熟悉歌声,顾盼之间尽显旷世柔情。不得不承认--他,对她的爱,依旧,依旧。
每个人的情感都有一个死穴,一经碰触,奇痛无比。显而易见,钟跃民的死穴就是那个会唱信天游,叫秦岭的女人。按我的是非曲直标准,秦岭终究是负了他的。尽管,为换取他的自由,她赌尽一生,却依然无法令我崇敬,甚至没有任何感激之情。相爱却不愿相依,实在不该是秦岭的选择。也许正是她的与众不同牢牢地吸引了钟跃民这样一个一生飘零的浪子。
对于高玥,原著中只给出一个姓--高,也让我狐疑了好一阵子。也许,作者特别要提请人们注意到她的高明所在,故隐去了名字,只留下一语双关的姓氏。在影视剧中,显然没办法照此办理。怎样称呼一个人高来高去,不仅拗口,也显得滑稽。所以,在剧里赋予了她一个名字--玥,买一赠一,搭了一个学哲学却没有半点哲人气质的哥哥——高奇(此处不做评判)。对于钟跃民,高玥是崇拜不足,欣赏有余。喜欢她的前卫大胆和识大体的大家风范。虽然年轻了十岁,阅历不似那般多,更不似那般复杂,心志却毫不逊色。热烈时见热烈,冷静时见冷静。如果钟跃民真的肯将心的航船停靠在这美丽温馨的港湾,也该算三生有幸了。毕竟,高玥是懂得爱,珍惜爱,又聪明可人的女子。
可是,当剧目结尾之时,他却依然鼓荡着丰富而热烈的感情之舟云游四海浪迹天涯。究竟何去何从,无人知晓。
四、义薄云天,舍我其谁——钟跃民的江湖义气
提笔欲落之时,惊闻黄沾谢世,不觉悲从中来,心绪竟是难平。一个朋友说"我特别喜欢有三分邪气的古怪人。因为爱洁,与世不谐。这胸中不平之气无处可泄,才衍生出种种古怪和狂放。"而我只有悲哀。友人问"是哀他不信天下尽耳聋之言,哀他无知己么?一个人到了无知己的地步,就该恭喜了,那说明爬得高了,不是无知己,是知己少,遇不到。何怕前路无知己,后世自有识君人。"听到朋友的高谈阔论,我依然一筹莫展。大情大性放浪形骸的黄沾尽得朋友,知己却不多,一生最爱的红颜对他却只有怨愤。钟跃民与他倒是有几分相象。暂辍笔至此。否则,这个专题的题目非改成悼念黄沾不可了。
"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英雄救美的故事,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新意,总有新瓶装旧酒的嫌疑,却也合乎情合乎理。什刹海冰场上身着黑色皮质飞行员服的翩翩少年,为救红颜铤而走险,自有一番侠骨柔情。得胜处便是冰场上招展的红旗。"英雄自古出少年。"一骑单乘,在千军万马的刀光剑影里来去自如,只为亦敌亦友便可舍生取义。作乞丐也得尽职尽则,丐帮帮主可不是软弱可欺。在古老的革命根据地棍扫千军,所向披靡。当然打不过还是要跑的,这是毛主席的游击战略,卤莽蛮干可不是钟跃民的选择。而我等看来瞠目结舌处只能啧啧称奇。快意恩仇之间,钟跃民的至情至性成为他铮铮傲骨临危不乱的写意。
"不干掉麦克阿瑟,也要活捉李奇威。"这种听起来象笑谈的豪言壮语只能出自钟跃民之口。而我竟真的相信他定有这本事。时空更迭中,就觉得他生错了年代,象是远古走来的亦歌亦醉仗剑走天涯的狂客,嬉皮士的外表下掩不住那狂歌当哭的遗世豪情。"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战马嘶鸣,横刀纵剑,义薄云天,舍我其谁。军人自有军人的气魄。若果真功败垂成,便只有杀身成仁。
"你把晓白收了,再让什么人把秦岭收了。""最后,让老天把我也收了吧!"声嘶力竭中,那是飘摇一生的侠士面对儿女情长的哀鸣。无须多言,那亘古未变的爱恋依然铭记于心,顷刻间化做永久的祝愿与托付。让他心仪的女子能够得到他所不能给予的平静安稳的幸福生活。这才是真正的大气,只有真正的男儿才有的大气。她们说,"爱他不一定要嫁给他。"感情纠葛缠绵中,她们竟也领略了他心底尽有的风光无限和古道热肠。这,就足够了。
"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毕竟宁伟也堪称一方豪杰。他对钟跃民近乎鼎礼膜拜的情感令跃民左右为难。古来侠士身先士卒救百姓于水火,而宁伟虽为共赴国难的兄弟,却几近危害社会。佩服钟跃民当断则断的勇气。平心而论,我倒是更倾向于,放了宁伟,就由他亡命天涯吧。这当然是我的狭隘。我终究不是钟跃民。
"弄潮儿向涛头立,手把红旗旗不湿。"
五、世纪末的华彩乐章——钟跃民跳跃动感之人生的归结
钟跃民的一生过于漂泊,过于复杂,不论是思想、情感,还是生活、事业,跌宕起伏,大起大落。非常人所能经历,非常人所能接受。多重身份令人目不暇接,顽主、知青、乞丐、士兵、军官、商贩、白领、犯人、老板以及反偷猎队员。这不凡的经历与美国作家杰克伦敦有得一拼。不论何种身份之于他都是那样贴切,那般称职有加。钟跃民到底算是怎样的一个人,怎样给出一个精准的评价,很难,很难。因为,我等俗人实难望其项背。诚惶诚恐地道出自己的感觉,钟跃民--怀才不遇的一介书生。
虽然他的青春抛掷在陕北土窑和戎马生涯,却依然是书生意气。壮行时不也是一句"书生老去"的感怀。既然戎马一生不是他的理想,将军就一定与他无缘了。若果真是战争年代,他断然不会急流勇退。和平年代的军人,对他也着实没什么诱惑力。他未必不喜欢做职业军人,他不过是不忍叫生命这样无声无息地流逝在无所事事的岁月里。其实,钟跃民不是完全不要功名的,他只是不屑于追求那些官场商场上的浮名罢了。英名他是要也要得的。说他怀才不遇,总是觉得人生的变故中,辜负了他的才智,惟有惋惜。而他自己却是无欲无求的慷而慨之。
"人到无求品自高。"拜金主义物欲横流的年代,钟跃民的理想是个人理念的完成。应该说他是个人主义者,或者叫自由主义者,这个看似普遍意义上的贬义词。其实,他不过是在寻找个人的价值取向。我推崇他的的个人主义,对人类人文关怀的认知和千金散尽的气度,总比某些人高喊口号的许诺来的痛快现实。骠悍矫捷的身影出没在西部那地冻天寒的茫茫荒原。就算做隐士,他也是另辟蹊径,独树一帜。"回首向来潇洒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追求的极致是没有追求,超尘出世是其生命的诠释。半生率性而为,却终究被命运摆布,钟跃民一路跌跌撞撞大起大落间,终于找到了真正属于自己的人生——那最初的也是最后的开始。回归自然,回归本性。
他的前半生犹如他自己描绘的诗篇,没有痛苦,没有悲哀,就连感动和柔情也在物换星移间被悄悄地带走,只剩下淡淡的、淡淡的惆怅。命途舛错间唯余惆怅,是对坎坷人生的理解和宽容。
"……一个幽静的湖泊,岸边是茂密的白桦林,深秋的白桦林色彩斑斓,秋风轻轻掠过,白桦林飒飒作响……我们的小船静静地划动,桨声轻柔,水波荡漾,林中的夜莺在婉转歌唱… …此时,你的心里没有悲伤,也没有欢乐,只有一种淡淡的,若有若无的惆怅……你的眼眶 里贮满了泪水,但它不会滚落下来,泪水会渐渐被眼球所吸收,会自己干涸……在如此氛围下,你的心中只有感动,只有柔情,还有一种……深深的眷恋。小船渐渐远去,桨声在消逝 ,涟漪在水面上消失,带走了感动,带走了柔情……还剩下什么呢?只剩下那淡淡的,若有若无的惆怅在心中久久徘徊……"
世纪末的华彩乐章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若有若无地、淡淡地瓢散开去,蒸腾,蒸腾,经久不息。而他就隐匿其中,分散、瓦解、与之浑然一体……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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