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去年退休了。
老王有一双儿女。二十年前,他的两个子女双双考入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在外地工作,且早已成家,一年难得回来一次。自那时起,老王就过着差不多是一人不饿全家饱的日子。不过,那时的老王在上着班,在单位也是一个小小的科长,一直忙里忙外,从来没有闲过,虽然过了二十来年的单身生活,但从未感到过寂寞。
退休了,老王反倒感觉浑身不自在,一天到晚没个说话的,实在难受。
有一次,老王觉得无聊,便逛了一回鸟市,在鸟市碰到了还算熟悉的孙老头。一凡寒暄后,孙老头听明白了老王的“苦恼”,于是,建议他买一只鹦鹉。老王问孙老头,这鸟市里有没有鹦鹉可买?“好像没有!如果有,也只是一些‘烂货’。”孙老头这样回答道,接着又说:“假如你真的想要一只的话,我可以帮你弄一只来,不过价钱……”没等孙老头把话说完,老王便说:钱不是问题!只要能买到懂人话,愿意和我唠叨,且机灵好动的鹦鹉,多花点钱,我也愿意。听老王这么一说,孙老头开始分析起目前鹦鹉的价格行情来……老王听后,二话没说,同意了。
三天刚过,孙老头打来电话说:“我已经帮你物色好了一只鹦鹉。这只鹦鹉绝对顶呱呱,保你满意。价钱没变,只是……”孙老头说到这儿,打住了。老王毕竟活了几十年,没少经过那些风风雨雨;社会变迁,人心浮动,哪个不看在钱的份上。他知道:孙老头要那“辛苦费”。于是,直接问道:要多少?电话那头:“不多!就一张,大号的”。老王心想:你也太狠了吧!想归想,但是,既然已和人家谈好了,而且,自己也确实想要一只鹦鹉为自己解解闷,于是,也就答应了。
老王见了鹦鹉,看到它那精神又机灵的样子,十分满意。鹦鹉见过老王后,也很亲切,还不停地叫着:“王大爷,您好!王大爷,您好!……”这让老王更加高兴。
老王付给孙老头钱后,在鸟市里转了几转,买了一只新鸟笼,换了旧鸟笼,然后,提着那新鸟笼,带上鹦鹉回家去了。
回到家时已近中午。老王将装着鹦鹉的新鸟笼挂好,然后,准备鸟食和自己的午餐去了。
忙乎了一阵子,总算把吃的给弄好了。老王先将鸟食放进鸟笼,然后,回到屋里吃午餐。老王一边吃饭,一边盘算着:现在,让鹦鹉吃个饱,睡个觉;下午,让它先熟悉一下这里的一花、一草;晚上,给它洗个澡,让它吃好,休息好;明天,再和它唠叨。
第二天,老王起了个一大早。他怕鹦鹉还没有睡醒,在洗刷完之后,便先做起早餐来。做好早餐,老王端着鸟食,一边朝门外的院子里走,一边喊道:“鹦鹉,鹦鹉,吃早餐哩!”没有回应……老王走到近前,一看,不对!鹦鹉是在,怎么昨天的鸟食也在呢?老王心想:难道是——我做的鸟食不合鹦鹉的口味?再看看那鹦鹉——昨天的那种精神劲没有了,问鹦鹉三、五遍,鹦鹉就是不回答。无奈,老王去了一趟鸟市,买来鹦鹉最喜欢吃的玉米拌香芹。
玉米食放在鸟笼的食糟里整整一个上午,没有动。“这是咋啦?”老王有些纳闷,“莫不是鹦鹉生病了?”
一连几日,鹦鹉还是吃得很少。老王像关心小病人一样关心着他的这只鹦鹉,但鹦鹉的“状况”并没有好转。这可急坏了老王,再这样下去怎么行呢?!
这天,老王站在鸟笼旁,若有所思……之后,拿起手机,拔起了号码。鹦鹉听着拔号声,知道是打给孙老头的,于是,赶紧说:“挂掉!不许你打给孙老头。”鹦鹉终于开口了。老王自然很高兴,马上问道:“为何不许打给孙老头?”鹦鹉问:“你是不是想把我送到孙老头那里去呀?”老王回答说:“我确有这个想法,这不,我正要给他打电话呢。”鹦鹉问:“为什么?”老王说:“你刚来我这儿,不习惯,不适应,容易生病。我想把你送到孙老头那里过几天,等你身体恢复后,再接你回来。”鹦鹉听后,大声道:“不可以,孙老头太坏!”听鹦鹉这么一吼,老王愣在那儿。鹦鹉接着说:“我是孙老头前年从另一个鸟贩子那里花八十元钱买来的,由于他一直没有物色到好的买主,所以,我一直呆在他的鸟笼子里。他经常不给我吃,不给我喝,还时常打我。那天,你花588元买我时,我特精神,那是装出来的。如果我不那样做,孙老头就会往死里打我,罚我不能睡觉、三天不能吃饭。”哦!原来如此,但老王还是有一点儿不明白,疑惑地问鹦鹉:“我给你新笼,给你好的地方住,给你亲自煮食,给你最好的吃。我对你不错吧?!你为何反倒不理我呢?”鹦鹉有点伤感地说:“通过这些天的相处,我知道你是好人,而且是大好人。其实,我也非常愿意和你相处,与你唠叨,只是……”鹦鹉说到此处,有些哽咽。老王安慰它道:“别难过,现在不是好了吗!你在我这儿,孙老头再也欺负不到你啦!如果你有什么要求或想法,尽管跟我说。”“我不好说。”此时的鹦鹉倒有些为难,但是,还是说了,“我是你花高价钱买来的,怎么好有非分之想呢?”老王说:“什么非分不非分,有什么想法,尽管说。”“我说了,你也不会答应的。”鹦鹉说。“只要我能做到的,你要什么,我都帮你办到。”老王如是说。见老王这么诚恳,鹦鹉甚是感动,哭诉着说道:“我被关在笼子里有四、五年,不知父母是否还健在?也不知道我的兄弟姐妹们过得好不好,是否也和我一样,被关在鸟笼子里?王大爷,我知道您是好人,我想请您放了我,让我回到大自然中去,回到我的父母身边,和我的兄弟姐妹一起嬉戏、玩耍、唱歌、跳舞……我每天还会来看你,和你唠叨。如果你愿意,我还会带着我的同类们来看你。”听了鹦鹉的这凡话,老王有些心酸,可怜起鹦鹉来。老王伸手打开鸟笼,对着鹦鹉说:“我放了你,你应该得到自由,你可以走了。”自由了!鹦鹉控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一下子扑到老王的怀里,感激地说:“谢谢王大爷!我说过,我明天会来看你的。”于是,鹦鹉欢快地飞走了,飞到了它应该去的地方。
第二天一大早,鹦鹉果真守了信用,来到了老王的家。看上去,鹦鹉精神多了,也活泼多了。唠叨了两个小时,鹦鹉回去了。
第三天,鹦鹉又来了,只是来得稍晚一些。老王与鹦鹉唠叨了几句后,发现鹦鹉有些闷闷不乐,心不在焉,好像有什么心思。于是,老王便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鹦鹉答道:“没什么!只是有点儿累。”老王听后,“哦”了一声,然后,叫鹦鹉早点回去休息。
中间隔了二天,鹦鹉又来了。老王见了鹦鹉,便关心地问:“身体好些了吗?”鹦鹉支吾了一声,没有直接回答。老王仔细端详着鹦鹉,只见鹦鹉垂头丧气的样子,感觉它这几天过得并不怎么好!再看它那说话支支吾吾的样子,一定有什么情况!于是,老王逼着鹦鹉说实话。
鹦鹉说:“刚回去时,大家见到我之后,都很高兴,为我接风洗尘,什么好吃的、好用的都拿给我。”鹦鹉讲到这,眼睛开始湿湿地,继续说道:“后来,我才知:他们连吃饱肚子的食物都没有。”老王不解,便问道:“那是怎么回事?”鹦鹉叹了一口气,说道:“您有所不知——现在的山林,不是被人类给占了,就是被人类给毁了;不是有人把它给承包了,就是有人把它给‘改造’了。我们鸟类已无食可觅……有的已饿死,有的被冻死,还有一部分被人类捉了起来,关在鸟笼子里,供他们消遣、娱乐。”鹦鹉伤心地继续说着:“这不,昨天和前天,我寻觅了两整天,没有找到一粒食物,后来还被那些山里人追了一阵子,差点连小命都没了。”听到这儿,老王也伤感起来,并感叹道:“鸟类的悲伤是人类制造的;而人类的悲伤却是自己造成的。”老王接着对鹦鹉说:“我这儿虽只有粗茶淡饭,但总比没有的强!你还是来我这里吃吧。你去、来仍然自由,有时间与我唠叨就唠叨,不唠叨也不要紧。反正,我还可以种种花、养养草。”
这一天,鹦鹉没有回到它的同伴身边,而是留了下来,陪老王唠叨了大半个晚上。后来,他们都睡着了,睡得很香。睡到深处,老王和鹦鹉都做了一个梦:梦见彼此不停地唠叨着、快乐着、高兴着,直到永远、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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