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钟左右;乳白色的晕雾笼罩到蔚蓝的海面上;透过这片晕雾,秋天的太阳把它那金色的光芒撒在蔚蓝的海面上,白天的炎热已渐渐消退了,微风拂过海面,象是大自然午睡醒来后呼出的气息一样;一阵爽神的微风吹拂着地中海的海岸,把夹杂着清新的海的气息的花草香味到处播送。
在这片从直布罗陀到达达尼尔,从突尼斯到威尼斯的浩瀚无垠的大海上,一艘整洁、漂亮、轻捷的游艇正在黄昏的轻雾中穿行。犹如一只迎风展翅的天鹅,平稳地在水面上滑行。它迅速而优美地在它的后面留下一道发光的水痕。渐渐地,太阳消失在西方的地平线上了:但象是要证实神话家的幻想似的,尚未收尽的余辉象火焰一般跳动在每一个波浪的浪尖上,似乎告诉人们海神安费德丽蒂把火神拥在怀抱里,她虽然竭力要把她的爱人掩藏在她那蔚蓝的大毯子底下,却始终掩饰不住。海面上的风虽然还不够吹乱一个少女头上的鬈发,但那艘游艇却行进得非常快。船头上站着一个身材高大、肤色浅黑的男子,他大睁着的眼睛看着他们渐渐接近的一片乌压压的陆地,那块陆地矗立在万顷波涛之中,象是一顶硕大无朋的迦太兰人的圆锥形的帽子。
“这就是基督山岛吗?”这位旅客用一种低沉的充满抑郁的声音问道。这艘游艇看上去是按照他的吩咐行驶的。
“是的,大人,”船长说,“我们到了!”
“我们到了!那旅客用一种无法形容的悲哀的声音把这句话复述了遍。然后他又低声说,“是的,就是那个港口。”于是他又带着一个比流泪更伤心的微笑再陷入一连串的思索里。几分钟以后,只见岛上闪过一道转瞬即逝的亮光,一声枪响几乎同时传到游艇上。
“大人,”船长说,“岛上发信号了,您要亲自回答吗?”
“什么信号?”
船长向这座岛指了一指,岛边升起一缕渐渐向上扩大的轻烟。
“啊,是的,”他说,象是从一场梦里醒来似的。“拿给我。”
船长给他一支实弹的马枪;旅客把它慢慢地举起来,向空放了一枪。十分钟以后,水手收起帆,在离小港口外五百尺的地方抛下锚。小艇已经放到水上,艇里有四个船夫和一个舵手。那旅客走下小艇,小艇的船尾上铺着一块蓝色的毡毯供他坐垫,但他并没有坐下来,却兀自把手叉在胸前。船夫们等待着,他们的桨半举在水面外,象是海鸟在晾干它们的翅膀似的。
“走吧,”那旅客说。八条桨一齐插入水里,没有溅起一滴水花,小船迅速地向前滑去。一会儿,他们已到了一个天然形成的小港里;船底触到沙滩不动了。
“大人请骑在这两个人的肩头上让他们送您上岸去。”那青年作了一个不在乎的姿势答复这种邀请,自己跨到水里,水齐及他的腰。
“啊,大人!”舵手轻声地说,“您不应该这样的,主人会责怪我们的。”
那青年继续跟着前面的水手向前走。走了大约三十步以后,他们登上陆地了。那青年在干硬的地面上蹬了蹬脚使劲向四下里望着,他想找一个人为他引路,因为这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正当他转过身去的时候,一只手落到他的肩头上,同时有个声音把他吓了一跳。
“您好,马西米兰!你很守时,谢谢你!”
“啊!是你吗,伯爵?”那青年人用一种几乎可说很欢喜的声音说,双手紧紧地握住基督山的手。
“是的,你瞧,我也象你一样的守约。但你身上还在滴水,我亲爱的朋友,我得象凯丽普索对德勒马克〔典出荷马名著《奥德赛》:凯丽普索是住在奥癸其亚岛上的女神,德勒马克船破落海,被救起,收留在她的岛上。——译注〕所说的那样对你说,你得换换衣服了。来,我为你准备了一个住处,你在那儿,不久就会忘掉疲劳和寒冷了。”
基督山发现那年轻人又转过身去,象在等什么人。莫雷尔很奇怪那些带他来的人竟一言不发,不要报酬就走了。原来他们已经在回到游艇上去了,他可以听到他们的划桨声。
“啊,对了,”伯爵说,“你在找那些水手吗?”
“是的,我还没付给他们钱,他们就走了。”
“别去管这事了,马西米兰,”基督山微笑着说,“我曾和航海业中的人约定:凡是到我的岛上来的旅客,一切费用都不收。用文明国家的说法,我与他们之间是有‘协定’的。”
马西米兰惊讶地望着伯爵。“伯爵”,他说,“你跟在巴黎时不一样了。”
“为什么呢?”
“在这儿,你笑了。”
伯爵的脸色又变得阴郁起来。”你说得很对,马西米兰,你提醒我回到现实中,”他说,“我很高兴再看见你,可忘记了所有的快乐都是过眼云烟。”
“噢,不,不,伯爵!”马西米兰抓住伯爵的双手喊道,“请笑吧。你应该快乐,你应该幸福,应该用你的谈笑自若的态度来证明:生命只有在这些受苦的人才是一个累赘。噢,你是多么善良,多么仁慈呀!你是为了鼓励我才装出高兴的样子。”
“你错了,莫雷尔,我刚才是真的很高兴。”
“那么你是忘了,那样也好。”
“为什么这么说?”
“是的,正如古罗马的斗士在走进角斗场以前对罗马皇帝所说的那样,我也要对你说:去赴死的人来向你致敬了。’”
“你的痛苦还没有减轻吗?”伯爵带着一种奇特的神色问道。
“哦!”莫雷尔的眼光中充满苦涩,“你难道真的以为我能够吗?”
“请听我说,”伯爵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你不能把我看作一个普通人,看作一个只会喋喋不休地说些废话的人。当我问你是否感到痛苦已减轻的时候,我是作为一个能洞悉人的心底秘密的人的资格来对你说的。嗯,莫雷尔,让我们一同来深入你的心灵,来对它作一番探索吧,难道使你身躯象受伤狮子一样跳动的痛苦仍然那么强烈?难道你仍然渴望到坟墓里去熄灭你的痛苦吗?难道那种迫使你舍生求死的悔恨依然存在吗?难道是勇气耗尽,烦恼要把希望之光抑止?难道你丧失记忆使你不能哭泣了?噢,亲爱的朋友,如果你把一切都托付给上帝的话,——那么,马西米兰,你是已经得到上帝的宽慰,别再抱怨了。”
“伯爵,”莫雷尔用坚定而平静的口气说,“且听我说,我的肉体虽然还在人间,但我的思想却已升到天上。我之所以到你这儿来,是因为希望自己死在一个朋友的怀抱里。世界上的确还有几个我所爱的人。我爱我的妹妹,我爱她的丈夫。但我需要有人对我张开坚定的臂膀,在我临终的时候能微笑地对着我。我的妹妹会满脸泪痕地昏过去,我会因为她的痛苦而痛苦。艾曼纽会阻止我的行动,还会嚷得全家人都知道,只有你,伯爵,你不是凡人,如果你没有肉体的话,我会把你称为神的,你甚至可以温和亲切地把我领到死神的门口,是不是?”
“我的朋友,”伯爵说,“我还有一点疑虑——你是不是因为太软弱了,才这么以炫耀自己的痛苦来作为自己的骄傲?”
“不,真的,我很平静,”莫雷尔一面说,一面伸出一只手给伯爵,“我的脉搏既不比平时快也不比平时慢。不,我只觉得我已经走到了路的尽头,没法再往前走了。你要我等待,要我希望,您知道您让我付了多大的代价吗?你这位不幸的智者。我已经等了一个月,这就是说,我被痛苦折磨了一个月!我希望过(人是一种可怜的动物)我希望过——希望什么?我说不出来,——一件神奇的事情,一件荒唐的事情,一件奇迹。只有上帝才知道那是什么,上帝把希望的那种念头和我们的理智掺杂在一起。是的,我等待过,是的,我希望过,伯爵,在我们谈话的这一刻钟里,你也许并没有意识到你一次又一次地刺痛了我的心,——因为你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在向我证明我没有希望了。噢,伯爵!请让我宁静地、愉快地走进死神的怀抱里吧!”莫雷尔说这几个字的时候情绪非常激动,伯爵看了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我的朋友,”莫雷尔继续说,“你把十月五日作为最后的期限,今天是十月五日了。”他掏出怀表。’现在是九点钟,我还有三小时。”
“那好吧,”伯爵说,“请跟我来。”
莫雷尔机械地跟着伯爵走,不知不觉之中,他们走进了一个岩洞。他感到脚下铺着地毯,一扇门开了,馥郁的香气包围了他,一片灿烂的灯光照花了他的眼睛。莫雷尔停住脚步,不敢再往前走,他怕他所见的一切会软化他的意志。基督山轻轻地拉了他一把。他说,“古代的罗马人被他们的皇帝尼罗王判处死刑的时候,他们就在堆满着鲜花的桌子前面坐下来,吸着玫瑰和紫堇花的香气从容赴死,我们何不学学那些罗马人,象他们那样来消磨剩下的三小时呢?”
莫雷尔微笑了一下。“随便你好了,”他说,“总归是要死,是忘却,是休息,是生命的超脱,也是痛苦的超脱。”他坐下来,基督山坐在他的对面。他们是在我们以前所描写过的那间神奇的餐厅里,在那儿,石像头上所顶的篮子里,永远盛满着水果和鲜花。
莫雷尔茫然地注视着这一切,大概什么都没有看见。“让我们象男子汉那样地谈一谈吧。”他望着伯爵说。
“请说吧!”伯爵答道。
“伯爵!”莫雷尔说,“在你身上集中了人类的全部知识,你给我的印象,好像是从一个比我们这个世界进步的世界里过来的。”
“你说的话有点道理,”伯爵带着那种使他非常英俊的忧郁的微笑说,“我是从一个名叫痛苦的星球上下来的。”
“你对我说的一切,我都相信,甚至不去追问它的含意。所以,你要我活下去,我就活下来了,你要求我要抱有希望,我几乎也抱有希望了。所以伯爵我把你当作一个已经死过一回的人,我冒昧地问一句了,死是不是痛苦的?”
基督山带着无法形容的怜爱望着莫雷尔。“是的,”他说,——“是的,当然很痛苦,你用暴力把那执着地求生的躯壳毁掉,那当然非常痛苦。如果你用一把匕首插进你的肉里,如果你把在窗口乱窜的子弹射进你那略受震动就会痛苦万分的大脑,你当然会痛苦,你会在一种可憎的方式下抛弃生命,痛苦绝望的代价比这样昂贵的安息要好得多。”
“是的,”莫雷尔说,“我明白,死和生一样,也有它痛苦和快乐的秘密。只是一般人不知道罢了。”
“你说得很对,马西米兰。死,按照我们处理它的方法的好坏,可以成为一个朋友象护士轻轻地拍我们入睡一样,也可以成为一个敌人,象一个粗暴地把灵魂从肉体里拖出来的敌人一样,将来有一天,当人类再生活上上千年,当人类能够控制大自然的一切毁灭性的力量来造福人类的时候,象你刚才所说的那样,当人类已发现死的秘密的时候,那时,死亡就会象睡在心爱的人的怀抱里一样甜蜜而愉快。
“如果你想死的时候,你是会这样地去死的,是不是,伯爵?”
“是的。”
莫雷尔伸出他的手。“现在我明白了。”他说,“现在我明白你为什么要带我到大海中的这个孤岛、到这个地下宫殿来的原因了,那是因为你爱我,是不是,伯爵?因为你爱我极深,所以让我甜蜜、愉快地死去,感不到任何痛苦,而且允许握着你的双手,呼唤着瓦朗蒂娜的名字,慢慢死去。”
“是的,你猜对了,莫雷尔,”伯爵说,“那确是我的本意。”
“谢谢!想到明天我就可以不再痛苦,我的心里感到很甜蜜。”
“那么你什么都不挂念了?”
“没有什么可牵挂的了。”
“甚至对我也不牵挂吗?”伯爵非常动情地问道。
莫雷尔那对明亮的眼睛暂黯淡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不寻常的光泽,一滴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滚落下来。
“什么!”伯爵说,’难道当你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所挂念的时候,你还想死吗?”
“哦,我求求你!”莫雷尔用低沉的虚弱的声音喊道,“别再说了,伯爵,别再延长我的痛苦了!”
伯爵以为他要死的决心动摇了,这种信念使他在伊夫堡一度已经被克服的可怕的怀疑又复活了。“我正在极力要使这个人快乐,”他想道,“我要让他快乐,以此来补偿我给他带来的痛苦,现在,万一我算错了呢,万一这个人的不幸还不够重,还不配享受我即将给他的幸福呢?偏偏只有在让他幸福以后我才能忘记我给他带来的痛苦。”我该怎么办,于是他大声说,“听着,莫雷尔,我看你的确很痛苦,但你依旧相信上帝,大概是不愿意以灵魂解脱来冒险的〔按基督教教义,人的生命是上帝赋予的,人没有权利可以消灭自己的生命。所以自杀的人灵魂不能得到解脱。——译注〕。”
莫雷尔戚然地笑了一下。“伯爵,”他说,“我不会多愁善感地做样子,我的灵魂早已不属于我了。”
“马西米兰,你知道我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亲人。我一向把你当作我儿子。为了救我的儿子,我连生命都能牺牲,更何况财产呢。”
“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之所以想结束生命,是因为你不懂得拥有一笔大财产可以取得一切享乐。莫雷尔,我的财产差不多有一亿,我把它都给你。有了这样的一笔财产,你就可以无往而不利,任凭自己。你有雄心吗?每一种事业你都可以干。任凭自己去干吧!不要紧——只要活下去。”
“伯爵,你已经答应过我的了,”莫雷尔冷冷地说,他掏出怀表说,“已经十一点半了。”
“莫雷尔,你忍心在我的家里,让我亲眼看着你去死吗?”
“那么请让我走吧,”马西米兰说,“不然,我就要以为你爱我,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你自己了。”说着他站起身来。
“很好,”基督山说,他的脸上顿时现出光彩,“你执意要死。是的,正如你自己所说的,你的确痛苦万分,只有奇迹才能治愈你的痛苦。坐下,莫雷尔,再等一会儿。”
莫雷尔照他说的做了。伯爵站起身来,用一只悬在他的金链上的钥匙打开一只碗柜,从碗柜里取出一只雕镶得很精致的银质小箱子,箱子的四个角雕镂着四个仰面弯着身子的女人,象征着要飞上天堂去的天使。他把这只银箱放在桌子上,然后打开箱子,取出一只小小的金匣,一按暗纽,匣盖便自动开启了。匣里装着一种稠腻的胶冻,因为匣上装饰着金子、翡翠、红宝石和蓝宝石,映得匣里五彩缤纷,所以看不清这种胶冻的颜色。伯爵用一只镀金的银匙把这种东西舀了一小匙递给莫雷尔,并用坚定的目光盯住他。这时可以看出那种东西是淡绿色的。
“就是你要的东西,”他说,“也就是我答应给你的东西。”
“我从我的心坎里感谢你。”年轻人从伯爵手里接过那只银匙说。
基督山另外又拿了一只银匙浸到金匣里。
“你要干什么,我的朋友?”莫雷尔抓住他地手问道。
“莫雷尔,”他微笑着说,“愿上帝宽恕我!我也象你一样的厌倦了生命,既然有这样一个机会。”
“慢来!”那青年人说。“你,这个世界上有你爱的别人,别人也爱着你,你是有信心和希望的。哦,别跟我一样,在你,这是一种罪。永别了,我的高尚而慷慨的朋友,永别了,我会把你为我所做的一切去告诉瓦朗蒂娜。”
于是,他一面按住伯爵的手,一面慢慢地,但却毫不犹豫地吞下了基督山给他的那种神秘的东西。然后两个人都沉默了。哑巴阿里小心地拿来烟管和咖啡以后便退了出去。渐渐地,石像手里的那几盏灯渐渐地变暗了,莫雷尔觉得房间里的香气似乎也没有以前那样强烈了。基督山坐在他对面的阴影里看着他,莫雷尔只看见伯爵那一对发光的眼睛。一阵巨大的忧伤向年轻人袭来,他的手渐渐放松,房间里的东西渐渐丧失了它们的形状和色彩,昏昏沉沉地,他似乎看见墙上出现了门和门帘。
“朋友,”他喊道,“我觉得我是在死了,谢谢!”他努力想伸出他的手,但那只手却无力地垂落在他的身边。这时,他似乎觉得基督山在那儿微笑,不是看透他心里的秘密时那种奇怪可怕的微笑,而是象一位父亲对一个婴孩的那种慈爱的微笑。同时,伯爵在他的眼睛里变得高大起来,几乎比平常高大了一倍,呈现在红色的帷幕上,他那乌黑的头发掠到后面,他巍巍然地站在那儿,象是一位将在末日审判时惩办恶人的天使一样。莫雷尔软弱无力地倒在圈椅里,一种惬意的麻木感渗入到每一条血管理,他的脑子里呈现出变幻莫测的念头,象是万花筒里的图案一样。他软弱无力地、失去了对外界事物的知觉。他似乎已进入临死以前那种漠然的昏迷状态里了。他希望再紧握一次伯爵的手,但他的手却丝毫不能动弹。他希望同伯爵作最后的告别,但他的舌头笨拙地堵住了他的喉咙,象是一尊雕像嘴巴里的石块一样。他那倦息的眼睛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可是,从他的垂下的眼睑里望出去,他依稀看见一个人影移动,尽管他觉得周围一片昏暗,他还是认出了这个人影是伯爵,他刚去打开了一扇门。
隔壁的房间说得更准确些,是一座神奇的宫殿,立刻有一片灿烂的灯光射进莫雷尔所在大厅的门口。她脸色苍白,带着甜蜜的微笑,象是一位赶走复仇天使的慈爱天使一样,“莫非是天国的大门已经为我打开了吗?”那个垂死的人想道,“那位天使真象是我失去的那位姑娘啊,”基督山向那青年女子示意到莫雷尔奄奄待毙的那张圈椅旁边来。她合拢双手,脸上带着一个微笑向他走过去。
“瓦朗蒂娜!瓦朗蒂娜!”莫雷尔从灵魂的深处喊道,但他的嘴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他的全部精力似乎都已集中到内心的激情上去了他叹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瓦朗蒂娜向他冲过去,他的嘴唇还在翕动。
“他在喊你,”伯爵说,——“你把你的命运寄托在他的身上,死神却想把你们拆开。幸亏我在那儿。我战胜了死神。瓦朗蒂娜,从此以后,你们在人世间永远再不分离了,因为他为了找你已经勇敢地经过死亡了。要是没有我,你们都已死了,我使你们两个重新团圆。愿上帝把我所救的两条性命记在我的账上”
瓦朗蒂娜抓住伯爵的手,带着一种无法抑制的喜悦的冲动把那只手捧到她的嘴唇上吻着。
“哦,再谢谢我吧!”伯爵说,“请你不厌其烦地告诉我:是我恢复了你们的幸福,你不知道我多么需要能确信这一点啊!”
“哦,是的,是的,我真心诚意地感谢你!”瓦朗蒂娜说,“假如你怀疑我这种感激的诚意,那么去找海黛吧!去问问我那亲爱的姐姐海黛吧,自从我们离开法国以来,她就一直和我在讲你,让我耐心地等待今天这个幸福的日子。”
“那么,你爱海黛!”基督山用一种抑制不住的的激动的情绪问。
“哦,是的!我一心一意地爱她。”
“哦,那么!听着,瓦朗蒂娜,”伯爵说,“我想求你做件事。”
“我?天哪,我能有这样的殊荣吗?”
“是的,你刚才称呼海黛叫姐姐。让她真的做你的姐姐吧,瓦朗蒂娜,把你对我的全部感激都给他。请和莫雷尔好好保护她,因为,“伯爵的声音因激动而哽咽了,,“从此以后,她在这个世界上就孤苦伶仃一个人了。”
“孤苦伶仃的一个人!”伯爵身后的一个声音复述说。“为什么呢?”
基督山转过身去,海黛脸色苍白而冷峻不动地站在那儿,带着一种惊讶奇怪的表情望着伯爵。
“因为明天,海黛,你就自由了,可以在社会上取得你应有的地位,你是位公主。你是一位王子的女儿!我要把你父亲的财富和名誉都还给你。”
海黛的脸色更惨白,她把她那两只洁白的手举向天空,含着泪用嘶哑的声音喊道:“那么你要离开我了,大人?”
“海黛!海黛!你还年轻,你很美,忘掉我的名字,去过幸福的生活吧!”
“很好,”海黛说,“你的命令是应该服从的大人。我将忘掉你的名字,去过幸福的生活。”她向后退一步,准备离去。
“哦,天呀!”瓦朗蒂娜喊道,她这时已靠在莫雷尔的身旁,让他的头靠在她的肩上,“你难道看不见她的脸色是多么的苍白吗?你看不见她有多么痛苦吗?”
海黛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表情答道:“你为什么希望他明白我是否痛苦呢?我的妹妹?他是我的主人,而我是他的奴隶,他有权力看不到这些的。”
伯爵听着这拨动他最隐秘的心弦的声音,当他的目光与姑娘的目光相对他感到自己承受不住那耀眼的光芒了。“哦,上帝,”他喊道,“你让我在心里隐约想过的事情难道是真的?海黛,你真的觉得留在我身边很幸福吗?”
“我还年轻,”海黛温柔地答道,“我爱这个你给我安排得这样甜蜜的生活,我不想去死。”
“那么你的意思是,如果我离开你,海黛——”
“是的,我就会死,大人。”
“那么你爱我吗?”
“噢,瓦朗蒂娜!他问我是否爱他。瓦朗蒂娜,告诉他你是否爱马西米兰。”
伯爵觉得他的心在胀大,在狂跳,他张开两臂,海黛高叫一声,扑进他怀里。“噢,是的!”她喊道,“我爱你!我爱你象人家爱一位父亲、兄弟和丈夫一样!我爱你,就象爱生命,爱上帝一样。因为你是世界上最好,最崇高的人。”
“那么,愿一切都如你所希望的,我的天使呀,上帝激励我与敌人奋斗,给了我胜利又不肯让我以苦修生活来结束我的胜利,我曾想惩罚我自己,但上帝宽恕了我!那么爱我吧,海黛!有谁知道呢?也许你的爱会使我忘记那一切该忘记的事情。”
“你是什么意思,大人?”
“我的意思是:你的一句话比二十年漫长的经验给了我更多的启示,这个世界里我只有你了,海黛。因为你,我又将重新开始生活,有了你,我就又可以感受痛苦和幸福了。”
“你听到他说的话吗,瓦朗蒂娜?”海黛喊道,“他说,有了我他又可以感到痛苦——可我,为了他是宁愿献出自己的生命的。”
伯爵静静地想了一会儿。“难道我已发现了真理了吗?”他说,“但不论这究竟是补偿或是惩罚,总之,我接受了我的命运。来吧,海黛,来吧!”于是他搂住那姑娘的腰,和瓦朗蒂娜握了握手,便走开了。
又过了大约一小时内,瓦朗蒂娜焦急地默不作声地凝视着莫雷尔,终于,她觉得他的心跳动了,他的嘴里吐出一丝微弱的气息,这气息宣布生命又回到年轻人的肌体里了。不含任何表情的,然后渐渐恢复视觉了,随着视觉的恢复,烦恼又来了。“哦”,他绝望地喊道,“伯爵骗了我,我还活着。”
于是他伸手到桌子上,抓起一把小刀。
“亲爱的!”瓦朗蒂娜带着可爱的微笑喊道,“醒一醒看看我呀。”
莫雷尔发出一声大叫,他如痴如狂充满疑惑、象是看到了天堂的景象,感到头晕目眩似的跪了下去。
第二天早晨,在天色破晓的时候,瓦朗蒂娜和莫雷尔手挽着手的海边散步,瓦朗蒂娜把一切都告诉了莫雷尔。最后,以及怎么奇迹般让她知道事情的真相,他如何揭露那桩罪行,将她救活,而别人则都认为她死了。
他们刚才是发现了岩洞的门开着,从洞门里出来的,此刻最后的几颗夜星依旧在那淡青色的晨空上烁烁地发光。这时莫雷尔看见一个人站在岩石堆中,那个人象在等待他们招呼,他把那个人指给瓦朗蒂娜看。
“啊!那是贾可布,”她说、“是游船的船长。”于是她招手叫他走过来。
“你有事和我们说话吗?莫雷尔问道。
“伯爵有一封信要给你们。”
“伯爵的信?”他们俩都惊异地说。
“是的,请看吧。”
莫雷尔拆开信念道:——
“我亲爱的马西米兰,——岛边为你们停着一只小帆船。贾可布会带你们到里窝去,那里诺瓦蒂埃先生正在等着他的孙女儿,他希望在他领他的孙女到圣坛前去以前,能先为你们祝福,我的朋友,这个洞里的一切,我在香榭丽舍大道的房子,以及我在黎港的别墅,都是爱德蒙·唐太斯送给莫雷尔船主的儿子的结婚礼物。也请维尔福**接受其中的一半,因为,她的父亲现在已成了一个疯子,她的弟弟已在九月间和他的母亲一同去世,我想请她把她从她父亲和她弟弟那儿继承来的那笔财产捐赠给穷人。莫雷尔,告诉那位你将终生眷顾的天使,请她时时为一个人祈祷,那个人,象撒旦一样,一度曾自以为可与上帝匹敌;但现在,他已带着基督徒的自卑承认只有上帝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和无穷的智慧。或许那些祈祷可以减轻他心里所感到的内疚。至于你,莫雷尔,我对你说一句知心话。世上没有幸福和不幸,有的只是境况的比较,唯有经历苦难的人才能感受到无上的幸福。必须经历过死亡才能感受到生的欢乐。活下去并且生活美满,我心灵珍视的孩子们。永远不要忘记,直至上帝向人揭示出未来之日。人类全部智慧就包含在两个词中:等待和希望。
你的朋友基督山伯爵爱德蒙·唐太斯。”
看了这封信,瓦朗蒂娜才知道她父亲的疯和她弟弟的死,在读这封信的时候,她的脸色变得苍白,从胸膛里发出一声悲痛的叹息,悄无声息但也同样令人心碎的泪珠从她的脸颊上滚下来,她的幸福是付出了昂贵的代价的。
莫雷尔不安地向四周张望。“但是,”他说,“伯爵太慷慨啦,哪怕我只有微薄的财产,瓦朗蒂娜也会很满足的。伯爵在哪儿,朋友?领我去见他。”
贾可布伸手指着远方的地平线。
“你是什么意思?”瓦朗蒂娜问道,“伯爵在哪儿?海黛在哪儿?”
“瞧!”贾可布说。
两个年轻人的眼睛向水手所指的地方望去,在远处海天相接的地方,他们看见一小片白色的帆,小得象海鸟的翅膀。
“他走了!”莫雷尔说,“他走了!别了,我的朋友!别了,我的父亲!”
“他走了!”瓦朗蒂娜也低声地说,“别了,我的朋友!别了,我的姐姐!”
“有谁知道,我们是否还能再见到他呢?”莫雷尔含着眼泪说。
“我的朋友,”瓦朗蒂娜答道,“伯爵刚才不是告诉我们了吗?人类的一切智慧是包含在这四个字里面的:‘等待’和‘希望’!”
石缝间的生命
石缝间倔强的生命,常使我感动得潸然泪下。
是那不定的风把无人采撷的种子撒落海角天涯吧。尽管他们也能从阳光中分享到温暖,从雨水里得到滋润,但惟有那一切生命赖以生存的土壤却要自己去寻找。它们面对着的现实是多么严峻啊。
于是大自然出现了惊人的奇迹,不毛的石缝间丛生了倔强的生命。
或者,只是一簇一簇无名的野草,春绿秋黄,岁岁枯荣。它们没有办法生长宽阔的叶子,因为寻找不到足够的营养,它们有的只是三两片长长的细瘦薄叶,细微的叶脉诉说着生存是多么艰难;甚至,它们竟在一簇簇细瘦的叶子下长出根须,很少向母体吮吸点乳汁,然后自己去寻找那不易被觉察到的石缝。
这就是生命。
生命的本能是多么尊贵,生命有权辉煌壮丽,生机竟是这样的不可抑制。
或者,就是一团团小小的山花,石缝间的蒲公英因山风的凶狂而不能长出高高的躯干。因山石的贫瘠而不能拥有众多的叶片,它们的茎显得坚韧而苍老,叶因枯萎而失去光泽,只有根竟似强固的筋条,仿佛柔中带刚的藤蔓,深埋在石缝狭隘的间隙里,默默成为攀登者可靠的抓绳。
生命就是这样被环境限制着,又被环境改变着,适者生存的规律尽管无情,但生命原本就是拼搏。
而最令人赞叹的是,石缝间还生长着参天的松柏,雄伟苍劲、巍峨挺拔。它们使高山有了灵气,一切生命在它们面前都显得苍白逊色。它们的躯干顽强地从石缝长出来,向上,向上,向上是多么的艰难,扭转地,旋转地,每一寸树皮都结着伤疤。每长一寸都要经过几度寒暑,几度春秋。然而它们终于伸展开了繁茂的枝干,团簇着永不凋落的针叶。它们耸立在悬崖断壁、高山峻岭,盘根错节地从一个石缝间扎进去,又从另一个石缝间钻出来,像犀利的鹰爪抓住了栖身的岩石。
有时,一株松柏的根须竟要爬满半壁山崖,似把累累的山石用一根粗绳紧紧缚住,由此才能迎击狂风暴雨的侵袭,才能为自己占有一片天地。
如果一切生命都不屑于去石缝寻求立足的天地,那么,世界上将会有一大片的地方成为永远的死寂。飞鸟无处栖身,生命将要绝迹。而如果一切生命都只贪恋于黝黑的沃土,它们又如何完备自己驾驭环境的能力,在一代一代的繁衍中,变得愈加坚强呢?
愿一切生命都敢于去寻求最艰苦的环境。生命正是要在最困厄的境遇中,才能发现自己、认识自己,从而才能锤炼自己、彰显自己、最后完成自己、升华自己。
石缝间顽强的生命具有如此震慑人的力量,它使地球变得神奇辉煌,更揭示了壮丽的心灵世界。
将我悄悄的送进了秋……
一年四季,最爱的就是秋。春色的娇艳常让人担忧着她的凋零。而秋天的那份璀璨、厚重和分明,令人遐想无边。无论红男绿女是怎样的制作一段经典的感情,也只有在初秋的夜里更令人入戏。夏天的火热,更托出了秋的气爽,天高云淡更给了你一抹蓝色梦想的空间,而铿锵走来的冬正好接续了深秋的落寞和苍凉,秋,在拥有凝结天地之气势的冬季里,大笔挥写了四季的最后一笔。
秋带给人们更多感叹的应该不是什么硕果累累。秋,真正的迷人之处,是秋的沉婉。
秋,一种无限宽广伴着淡淡忧郁的情调,最易引发忧伤夹杂着幽情的感思。
如能在秋夜里,伴微寒凉意,温一壶清酒,抚片片落红,叹满地叶黄,这是人生中一份何等撩情的惬意。而一缕抹不去的落寞,就像初秋的风一样阵阵涌动在我们的心房。正无奈于现代都市的苍白和繁杂,秋的感觉,却是十分挠人心的,好一种欲说还休的唏嘘。比起春、夏的激情,也许秋的寂寥更让人心醉。“旷然无忧患,寂然无思虑。”怕是人生最高的境界了。
去年秋天来临的时候,我曾添了一首词,很喜欢后阙:
“廊下芭蕉听雨碎,枕香衾暖入朦胧。窗外落花花几重,压帘笼。”
记得那一晚,月很明却有着很重的寒意,意境中的雨碎芭蕉、落红帘笼,揉成了一团解不开的悠悠秋思。秋夜里,人们似乎有了更多的理由可以肆意的将情绪造作一番而不需担忧“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尴尬。
也许当今的人们不太喜爱如此这番矫揉的词句,可是能在越来越失去雕琢的都市面孔前,借着秋意造作一番,也是极有情调的一件事。所以,我很喜欢。
那《诗经》里的美丽诗句“死生契阔,与成相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成为了生命中期待的绝唱。
------题记
忘忧谷里,淡雾袅袅,芳草萋萋,野花缤纷,连泥土都散发着醉人的清新气息。风不停地穿行,呢喃轻语;阳光偶尔在枝头绽放,像闪动的精灵。
淡雅的兰草身姿芊弱,在风中轻轻摇曳。黑夜的眼泪晶莹剔透,楚楚动人。四季的花谢了又开,开了又谢;岁月的雨来了又去,去了又来……
等待!千回百转的光阴里,兰一直在等待那只曾经许下诺言的蝶的到来!
除了等待,她忘记了谷外有天,天外有月,月里有嫦娥……就这样静寂而无忧地生长在纯净的光阴里,直到星星坠落凡间,日月暗淡无光……
在这个酷暑难耐的盛夏,他终于来了!穿越千山万壑,终于来寻那份前世的约定!
他一袭彩衣,点缀早已暗淡的视野;他羽翼轻扬,带来了丝丝醉人的清凉和绿意;他飞翔的美丽,叩响了沉睡已久的缥缈憧憬。
虽然兰的容颜在等待里已有些枯焦憔悴,虽然蝶的身心在穿越时已有些无力疲惫,但,相见的那瞬,那似曾相识的感觉一下掀开了早已淡远的记忆。彼此眼眸如泓,注满深情的喜悦。
所有的前尘往事在这一刻都化做了甜蜜的醇酒,在两个人的心间里陶醉。那些沉默的时光都已长成了葱绿的风景,山谷演绎成了一座只有爱和欢乐的世外桃源。
错过的是最诗意的时光,但相遇的依然是最美的季节。时间风化后的苍白和叹息,此刻都谱写成了传唱千古的美丽诗句和浪漫传奇。
这样的相遇,注定他们要去编织一个亚当和夏娃的神话。
“那满地凋残的花瓣和厚厚的花泥,是你吐血的缠绵期许,我只想抱抱你,慰藉你500年的寂寞。”
“我相信前世的因今生的果,我们谁有没有办法改变命里的故事。我怕我们还会擦肩而过。因为,这不是你我的季节。”
“我曾许下了诺言,上个轮回里一次次回眸,注定了每一夜的孤独难眠,你的温柔是我一直的渴求和守侯,我曾错失你的手,今生一定要和你相守到老!”
兰听着这话,感动得把头低垂,温柔得像个梦中的天使。
兰对蝶说,“那好吧,这个安静的山谷,每个季节都有山花盛开,让我们安一个家吧。”
那个风清云朗的夜里,蝶把心给了兰,兰让蝶把心拿去。心与心的距离就是爱与爱的距离。相约今生,彼此不逾,生活在充满爱和温馨的童话里。
在深情的眼眸里,其实,很多故事都已写满结局。
今生把前缘相续,今生怕也是一场难了的情缘。
真爱相约。潮起潮落。几番纠缠。
雨在黄昏中点点滴滴,梵音响起,吹响了离别的笙箫。归期已至,无法停留的凄凉在空旷静寂的山谷久久回荡。
前世的500次回眸,换来的仅仅是今生的擦肩而过!
兰草越不了红尘,蝴蝶飞不过沧海。我无法追逐你的羽翼,你无法点燃我的静谧。
一道无底的忘忧谷,弥漫有青紫色的千古离愁,相思在万丈红尘中无休无止的弥漫,刺痛血液里的日日夜夜只是翘首期盼。
往事化为灾难,他们在各自的世界里赎罪。思恋无涯,咀嚼寂寞就像啃噬自己的心。今生的惦念仍在心间,悲哀却堆积成了虚空的大山。
那《诗经》里的美丽诗句“死生契阔,与成相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成为了生命中期待的绝唱。
《驻足》。
一天傍晚,在去晚自习的路上,蓦然回首间,我发现一缕霞光映入我的眼帘,似曾相识。心中不由得泛起感动,多美的夕阳啊,美得让我挪不动双腿。想来,我步入这所学校已经有半年之久,可从来没有发现山边的那颗夕阳是那么美丽。也许,在座各位也没有几个人曾经留意过这片景象吧……我们都被快速的生活节奏带动得越来越麻木,似乎最起码的触动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我们的人生似乎太匆忙,我们忘了驻足。
记得那是高三,繁重的学习任务,紧张的生活节奏,把我压得喘不过气,每天所能做的所能想的就只有高考。满脑子的卷子,闭眼睛就是公式,生活中的所有喜怒哀乐全被分数所控制。没有谁敢在任何地方有分秒的停留,仿佛都是在赛跑,谁跑得慢就被淘汰。夜以继日的跟别人比,跟自己比,比什么自己也不知道。傍晚的荷花池里,鲤鱼在嬉戏玩耍,那不是荷花开的季节,并没有鱼戏莲池间的诗意,然而我的眼泪留了下来,我向往着鱼儿的自在。这时我想到了放弃,我畏惧了前进。我似乎是在心疼自己。我把想法告诉了父母,然而母亲在电话里的态度不言而喻。谁会忍受自己的儿子临阵退缩,任何理由都不会让母亲对我的想法有些许的怜悯,我感到无助。再次站到池塘边,身旁都是匆忙的身影。
我想到了死,我找不到更好的解决方法,我的成绩没有起色,我懂得任何的理由都不能为失败开脱,我无助,我怀疑,我困扰。我们的学校给高三的学生创造了一个环山拥水的世外桃源,我盲目的爬到了山间,不是很陡峭的悬崖,也没有乌鸦在天空盘旋,而此时我的心看待任何的颜色都是暗淡无光。天空渐渐暗了下来,我就站在山头,头脑里一片空白。我真的下了决心,纵然我有太多的留恋,但我真的没有信心继续坚持。正当我深呼吸的刹那,我感觉到了一丝温暖抚过我的脸庞。我睁开眼,是夕阳不骄不艳的夕阳,很柔,很美。我为之一动,啊,活着我看到了夕阳,活着我感受到了温暖。恍惚之间,我脚一滑跌了下去,而脑海里霎时闪现出了母亲的笑容,与朋友玩笑的场面,那片霞光,猛然间我明白了些什么,于是用手脚拼命去阻碍不断地下滑,我努力着,努力着……终于我爬了上来,就在那一霎那,我感到羞耻,为自己的懦弱感到羞耻,为自己的任性感到羞耻。我真的想活下来,我真的不想去死,毕竟活着还是美好的,活着可以看到很多美的东西,海浪,椰林,金色的朝阳,似火的晚霞,还有许许多多我爱的人以及爱我的人。想到这里我觉得我错过的太多太多,我还没有感悟到真正存在的意义就要急于去寻求解脱,或许解脱只是懦弱之辈用来掩护自己的台词。
我徒步回到了教室,一路上夕阳在我身后慢慢沉落在山间。
此后,我每天都会抽出一些时间望望窗外,早春刚发芽的草,粉色的山花,当然还有夕阳……
同学们:我们的生活节奏太快,以至于我们没有过多的时间去发现身边的美好。在沟通与演讲课堂上,当老师让我们讲一些生活中令我们感动的人或事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哑口了,我们在努力搜寻记忆中的感动,我们茫然了,竟然找不出感动自己的人和事。其实,我们不是没有感动,是没有去驻足,没有真正体会近在咫尺的生活罢了。
同学们,学会驻足吧!驻足母亲的一句问候;驻足朋友的一句调侃,甚至拌嘴;驻足路边发芽的嫩草,连绵起伏的群山;驻足惬意的小睡,温暖的一杯咖啡……
同学们:不要做生活的抱怨者,不要做匆匆的网络过客,不要让得失蒙蔽美丽的眼睛,学会驻足,用心倾听,细心体会属于自己的那份温暖吧。让我们用惬意的微笑去迎接每天的朝阳。
参考资料:
绿
·朱自清·
我第二次到仙岩的时候,我惊诧于梅雨潭的绿了。
梅雨潭是一个瀑布潭。仙瀑有三个瀑布,梅雨瀑最低。走到山边,便听见花花花
花的声音;抬起头,镶在两条湿湿的黑边儿里的,一带白而发亮的水便呈现于眼前了。
我们先到梅雨亭。梅雨亭正对着那条瀑布;坐在亭边,不必仰头,便可见它的全体了。
亭下深深的便是梅雨潭。这个亭踞在突出的一角的岩石上,上下都空空儿的;仿佛一
只苍鹰展着翼翅浮在天宇中一般。三面都是山,像半个环儿拥着;人如在井底了。这
是一个秋季的薄阴的天气。微微的云在我们顶上流着;岩面与草丛都从润湿中透出几
分油油的绿意。而瀑布也似乎分外的响了。那瀑布从上面冲下,仿佛已被扯成大小的
几绺;不复是一幅整齐而平滑的布。岩上有许多棱角;瀑流经过时,作急剧的撞击,
便飞花碎玉般乱溅着了。那溅着的水花,晶莹而多芒;远望去,像一朵朵小小的白梅,
微雨似的纷纷落着。据说,这就是梅雨潭之所以得名了。但我觉得像杨花,格外确切
些。轻风起来时,点点随风飘散,那更是杨花了。--这时偶然有几点送入我们温暖
的怀里,便倏的钻了进去,再也寻它不着。
梅雨潭闪闪的绿色招引着我们;我们开始追捉她那离合的神光了。揪着草,攀着
乱石,小心探身下去,又鞠躬过了一个石穹门,便到了汪汪一碧的潭边了。瀑布在襟
袖之间;但我的心中已没有瀑布了。我的心随潭水的绿而摇荡。那醉人的绿呀,仿佛
一张极大极大的荷叶铺着,满是奇异的绿呀。我想张开两臂抱住她;但这是怎样一个
妄想呀。--站在水边,望到那面,居然觉着有些远呢!这平铺着,厚积着的绿,着
实可爱。她松松的皱缬着,像**拖着的裙幅;她轻轻的摆弄着,像跳动的初恋的处
女的心;她滑滑的明亮着,像涂了“明油”一般,有鸡蛋清那样软,那样嫩,令人想
着所曾触过的最嫩的皮肤;她又不杂些儿法滓,宛然一块温润的碧玉,只清清的一色
--但你却看不透她!我曾见过北京什刹海指地的绿杨,脱不了鹅黄的底子,似乎太
淡了。我又曾见过杭州虎跑寺旁高峻而深密的“绿壁”,重叠着无穷的碧草与绿叶的,
那又似乎太浓了。其余呢,西湖的波太明了,秦淮河的又太暗了。可爱的,我将什么
来比拟你呢?我怎么比拟得出呢?大约潭是很深的、故能蕴蓄着这样奇异的绿;仿佛
蔚蓝的天融了一块在里面似的,这才这般的鲜润呀。--那醉人的绿呀!我若能裁你
以为带,我将赠给那轻盈的舞女;她必能临风飘举了。我若能挹你以为眼,我将赠给
那善歌的盲妹;她必明眸善睐了。我舍不得你;我怎舍得你呢?我用手拍着你,抚摩
着你,如同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我又掬你入口,便是吻着她了。我送你一个名字,
我从此叫你“女儿绿”,好么?
我第二次到仙岩的时候,我不禁惊诧于梅雨潭的绿了。
以下是巴金的散文
繁 星
我爱月夜,但我也爱星天。从前在家乡七、八月的夜晚在
庭院里纳凉的时候,我最爱看天上密密麻麻的繁星。望着星天,
我就会忘记一切,仿佛回到了母亲的怀 里 似的。
三年前在南京我住的地方有一道后门,每晚我打开后门,
便看见一个静寂的夜。下面是一片菜园,上面是星群密布的蓝
天。星光在我们的肉眼里虽然微小,然而它使我们觉得光明无
处不在。那时候我正在读一些关于天文学的书,也认得一些星
星,好像它们就是我的朋友,它们常常在和我谈话一样。
如今在海上,每晚和繁星相对,我把它们认得很熟了。我
躺在舱面上,仰望天空。深蓝色的天空里悬着无数半明半昧的
星。船在动,星也在动,它们是这样低,真是摇摇欲坠呢!渐
渐地我的眼睛模糊了,我好像看见无数萤火虫在我的周围飞舞。
海上的夜是柔和的,是静寂的,是梦幻的。我望着那许多认识
的星,我仿佛看见它们在对我霎眼,我仿佛听见它们在小声说
话。这时我忘记了一切。在星的怀抱中我微笑着,我沉睡着。
我觉得自己是一个小孩子,现在睡在母亲的怀里了。
有一夜,那个在哥伦波上船的英国人指给我看天上的巨人。
他用手指着:那四颗明亮的星是头,下面的几颗是身子,这几
颗是手,那几颗是腿和脚,还有三颗星算是腰带。经他这一番
指点,我果然看清楚了那个天上的巨人。看,那个巨人还在跑
呢!
1927年1月
选自《海行杂记》
《春天里的秋天》序
春天。枯黄的原野变绿了。新绿的叶子在枯枝上长出来。
阳光温柔地对着每个人微笑,鸟儿在歌唱飞翔。花开放着,红
的花,白的花,紫的花。星闪耀着,红的星,绿的星,白的星。
蔚蓝的天,自由的风,梦一般美丽的爱情。
每个人都有春天。无论是你,或者是我,每个人在春天里
都可以有欢笑,有爱情,有陶醉。
然而秋天在春天里哭泣了。
这一个春天,在迷人的南国的古城里,我送走了我的一段
光阴。
秋天的雨落了,但是又给春天的风扫尽了。
在雨后的一个晴天里,我同两个朋友走过泥泞的道路。走
过石板的桥,走过田畔的小径,去访问一个南国的女性,一个
我不曾会过面的疯狂的女郎。
在—个并不很小的庄院的门前,我们站住了。一个说着我
不懂的语言的小女孩给我们开了黑色的木栅门,这木栅门和我
的小说里的完全不同。这里是本地有钱人的住家。
在一个阴暗的房间里,我看见了我们的主人。宽大的架子
床,宽大的凉席,薄薄的被。她坐起来,我看见了她的上半身。
是一个正在开花的年纪的女郎。
我们三个坐在她对面一张长凳上。一个朋友说明了来意。
她只是默默地笑,笑得和哭一样。我默默地看了她几眼。我就
明白我那个朋友所告诉我的一切了。留在那里的半个多小时内,
我们谈了不到十句以上的话,看见了她十多次秋天的笑。
别了她出来,我怀着一颗秋天的痛苦的心。我想起我的来
意,我那想帮助她的来意,我差不多要哭了。
一个女郎,一个正在开花的年纪的女郎……我一生里第一
次懂得疯狂的意义了。
我的许多年来的努力,我的用血和泪写成的书,我的生活
的目标无一不是在:帮助人,使每个人都得着春天,每颗心都
得着光明,每个人的生活都得着幸福,每个人的发展都得着自
由。我给人唤起了渴望,对于光明的渴望;我在人的前面安放
了一个事业,值得献身的事业。然而我的一切努力都给另一种
势力摧残了。在唤醒了一个年轻的灵魂以后,只让他或她去受
更难堪的蹂躏和折磨。
于是那个女郎疯狂了。不合理的社会制度,不自由的婚姻、
传统观念的束缚,家庭的专制,不知道摧残了多少正在开花的
年青的灵魂,我的二十八年的岁月里,已经堆积了那么多、那
么多的阴影了。在那秋天的笑,像哭—样的笑里,我看见了过
去一个整代的青年的尸体。我仿佛听见—个痛苦的声音说:
“这应该终结了。”
《春天里的秋天》不止是一个温和地哭泣的故事,它还是
一个整代的青年的呼吁。我要拿起我的笔做武器,为他们冲锋,
向着这垂死的社会发出我的坚决的呼声“Je accuser”(我控
诉)。
一九三二年五月
选自《序跋集》
机 器 的 诗
为了去看一个朋友,我做了一次新宁铁路上的旅客。我和
三个朋友一路从会城到公益,我们在火车上大约坐了三个钟头。
时间长,天气热,但是我并不觉得寂寞。
南国的风物的确有一种迷人的力量。在我的眼里一切都显
出一种梦景般的美:那样茂盛的绿树,那样明亮的红土,那一
块一块的稻田,那一堆一堆的房屋,还有明镜似的河水,高耸
的碉楼。南国的乡村,虽然里面包含了不少的痛苦,但是表面
上它们还是很平静,很美丽的!
到了潭江,火车停下来。车轮没有动,外面的景物却开始
慢慢地移动了。这不是什么奇迹。这是新宁铁路上的一段最美
丽的工程。这里没有桥,火车驶上了轮船,就停留在船上,让
轮船载着它慢慢地渡过江去。
我下了车,站在铁板上。船身并不小,甲板上铺着铁轨,
火车就躺在铁轨上喘气。左边有卖饮食的货摊,许多人围在那
里谈笑。我一面走,一面看。我走过火车头前面,到了右边。
船上有不少的工人。朋友告诉我,在船上作工的人在一百
以上。我似乎没有看见这么多。有些工人在抬铁链,有几个工
人在管机器。
在每一副机器的旁边至少站得有一个穿香云纱衫裤的工人。
他们管理机器,指挥轮船前进。
看见这些站在机器旁边的工人的昂头自如的神情,我从心
底生出了感动。
四周是平静的白水,远处有树,有屋。江面很宽。在这样
的背景里显出了管理机器的工人的雄姿。机器有规律地响着。
火车趴在那里,像一条被人制服了的毒蛇。
我看着这一切,我感到了一种诗情。我仿佛读了一首真正
的诗。于是一种喜悦的、差不多使我的心颤抖的感情抓住了我。
这机器的诗的动人的力量,比任何诗人的作品都大得多。
诗应该给人以创造的喜悦,诗应该散布生命。我不是诗人,
但是我却相信真正的诗人一定认识机器的力量,机器工作的巧
妙,机器运动的优雅,机器制造的完备。机器是创造的,生产
的,完美的,有力的。只有机器的诗才能够给人以一种创造的
喜悦。
那些工人,那些管理机器、指挥轮船、把千百个人、把许
多辆火车载过潭江的工人,当他们站在铁板上面,机器旁边,
一面管理机器,一面望着白茫茫的江面,看见轮船慢慢地驶近
岸的时候,他们心里的感觉,如果有人能够真实地写下来,一
定是一首好诗。
我在上海常常看见一些大楼的修建。打桩的时候,许多人
都围在那里看。有力的机器从高处把一根又高又粗的木桩打进
土地里面去;一下,一下,声音和动作都是有规律的,很快地
就把木桩完全打进地里去了,四周旁观者的脸上都浮出了惊奇
的微笑。地是平的,木头完全埋在地底下了。这似乎是不可信
的奇迹。机器完成了奇迹,给了每个人以喜悦。这种喜悦的感
情,也就是诗的感情。我每次看见工人建筑房屋,就仿佛读一
首好诗。
1933年6月在广州
选自《旅途随笔》
参考资料:
海上升明月
四围都静寂了。太阳也收敛了它最后的光芒。炎热的空气中开始有了凉意。微风掠过了万顷烟波。船像一只大鱼在这汪洋的海上游泳。突然间,一轮红**大圆镜似的满月从海上升了起来。这时并没有夺目的光辉。但是青天的一角却被它染成了杏红的颜色。看!天公画出了一幅何等优美的图画!它给人们的印象,要超过所有的人间名作。
这面大圆镜愈往上升便愈缩小,红色也愈淡,不久到了半天,就成了一轮皓月。这明月上面有无际的青天,下面有无涯的碧海,我们这小小的孤舟真可以比作沧海的一栗。不消说,悬挂在天空的月轮月月依然,年年如此。而我们这些旅客,在这海上却只是暂时的过客罢了。
与晚风、明月为友,这种趣味是不能用文字描写的,可是真正能够做到与晚风、明月为友的,就只有那些以海为家的人!我虽不能以海为家,但做了一个海上的过客,也是幸事。
上船以来见过几次海上的明月,最难忘的就是最近的一夜。我们吃过午餐后在舱面散步,忽然看见远远的一盏红灯挂在一个石壁上面。这灯并不亮,后来船走了许久,这盏石壁上的灯还是在原处。难道船没有走么?但是我们明明看见船在走。后来这个闷葫芦终于给打破了。红灯渐渐地大起来,成了一面圆镜,腰间绕着一根黑带。它不断地上升,突破了黑云,到了半天。我才知道这是一轮明月,先前被我认为石壁的,乃是层层的黑云。
1927年1月
选自《海行杂记》
<日>
为着追求光和热,将身子扑向灯火。终于死在灯下,或者浸在油中。飞蛾是值得赞美的,在最后的一瞬间它得到光,也得到热了。
我怀念上古的夸夫。他追赶日影,渴死在旸谷。
为着追求光和热,人宁愿舍弃自己的生命。生命是可爱的,但寒冷的、寂寞的生,却不如轰轰烈烈的死。
没有了光和热,这人间不是会成为黑暗的寒冷世界么?
倘使有一双翅膀,我甘愿做人间的飞蛾。我要飞向火热日球。让我在眼前一阵光、身内一阵热的当儿,失去知觉,而化作一阵烟,一撮灰。
<风>
二十几年前,我羡慕“列子御风而行”,我极愿腋下生出双翼,象一只鸷鸟自由地在空中飞翔。
现在我有时仍做着飞翔的梦,没有翅膀,我用双手鼓风。然而睁开眼睛,我还是郁闷地躺在床上,两只手十分疲倦,仿佛被绳子缚住似的。于是,我发出一声绝望的叹息。
做孩子的时候,我和几个同伴都喜欢在大风中游戏。风吹起我们的衣襟,风吹动我们的衣袖。我们张着双手,顺着风势奔跑,仿佛身子轻了许多,就象给风吹在空中一般。当时自己觉得是在飞了。因此从小时候起我就喜欢风。
后来进学校读书,我和一个哥哥早晚要走相当远的路。雨天遇着风,我们就用伞跟风斗争。风要拿走我们的伞,我们不放松;风要留住我们的脚步,我们却往前走。跟风斗争,是一件颇为吃力的事。但是我们从这个也得到了乐趣,而且不用说,我们的斗争是得到胜利的。
这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不过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值得怀念的。
可惜我不曾见过飓风。去年坐海船,为避飓风,船在福州湾停了一天半。天气闷热,海面平静,连风的影子也没有。船上的旗纹丝不动,后来听说飓风改道走了。
在海上,有风的时候,波浪不停地起伏,高起来象一座山,而且开满了白花。落下去又象一张大嘴,要吞食眼前的一切。轮船就在这一起一伏之间慢慢地前进。船身摇晃,上层的桅杆、绳梯之类,私语似的吱吱喳喳响个不停。这情景我是经历过的。
但是我没有见过轮船被风吹在海面飘浮,失却航路,船上一部分东西随着风沉入海底。我不曾有过这样的经验。
今年我过了好些炎热的日子。有人说是奇热,有人说是闷热,总之是热。没有一点风声,没有一丝雨意。人发喘,狗吐舌头,连蝉声也哑了似的,我窒息得快要闭气了。在这些时候我只有一个愿望:起一阵大风,或者下一阵大雨。
1941年7月9日在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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