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光潜,(1897年-1986年),字孟实,现当代著名美学家、文艺理论家、教育家、翻译家。主要著作有《悲剧心理学》、《文艺心理学》、《西方美学史》、《谈美》等。
记得有一位作者,在他一篇小说后面记他自己读那篇文章所受的感动程度说:“因为这一段事过于凄惨,自己写完了再读一过,却又落了一会儿泪。”近来又看到一位批评家谈一部新出的剧本,他说他喜欢这剧本,它使他“流过四次眼泪” 。同样的自白随时随地可以看到或听到,我每看到或听到这种话时,心里不免有些怅惘。我也天天在读文学作品,为什么我一向就没有流过眼泪呢?罪过显然不在作品,因为叫他们流泪的书我也还是在读。这大概只能归咎我的天性薄,心肠硬了。
应该归咎于我自己,我承认,不过文学与眼泪是否真有必然的关联?文学的最高恩惠是否就是眼泪?叫人流泪的多寡是否是衡量文学价值的靠得住的标准?对于这些问题,我却很怀疑。
我虽不会流泪,但是我想它也并不是难事。你到戏院或**院里去看看。每逢到一个末路英雄,一对情侣的生离死别,或是一个堕落者的最后忏悔,你回头望一望同座的观众,——尤其是太太**们——你总可以发现一些人在拿手帕揩眼睛。这是你看得见的,还有许多末路英雄,失意情侣和忏悔的堕落者睡在被窝里或是躺在沙发上在埋头咀嚼感伤派的小说,“掬同情之泪”,你也不难想象到。
在这个世界里,末路英雄,失意情侣和忏悔的堕落者实在是太多了,所以感伤派文学——或者用法国人所取的一个更恰当的名称,“眼泪文学”(Literaturte Larmane)——总是到处受欢迎。据希腊哲学家柏拉图说,人生来就有一种哀怜癖,爱流泪,爱读叫人流泪的文学。这是一种饥渴,一种馋瘾,读“眼泪文学”觉得爽快,正犹如吃了酒,发泄了性欲,打了吗啡针,一种很原始的要求得到了满足。因为需要普遍,所以就有一派作者应运而起,努力供给以文学为商标的兴奋剂。
“眼泪文学”既有人类根性做基础,所以传播起来非常容易,大家愈称赞流泪,于是流泪成为时髦。我们都知道,文学史上有所谓“浪漫时期”,“浪漫时期”又有所谓“世纪病”,“世纪病”其实可以说就是“流泪病”。在那个时期,不爱流泪,不会叫人流泪,就简直失去“诗人”的资格。他们的英雄是维特,是哈罗尔德,是勒内,个个都是眼泪汪汪地望着破烂的堡垒和荒凉的墓园,嗟叹人生的空虚,歌咏伤感的伟大。会流泪,就会显得你不同凡俗,显得你深刻高贵。大家都爱自居深刻高贵,于是流泪本来虽是“贵族的”,也变成“平民的”了。因此,“眼泪文学”于人类根性之外,又加上风气与虚荣心两重保障。
文学能叫人流泪,它的感动力多么伟大啊!但是我们试平心静气地想一想:世间受文学感动而至于流泪的人们,在感动以后,究竟发下什么样的大善心,叫世界上少发生一些可痛哭流涕的事件呢?谈到这个问题,我又想起柏拉图。他驱逐诗人于理想国之外,重要的原因就是诗人太爱叫人流泪。只有弱者在悲苦的境遇才感伤流泪,诗人迎合人类好感伤流泪一点劣根性,尽量拿易起感伤的材料去刺激听众,叫他们得到满足“哀怜癖”的快感,久之习惯成自然,他们便逐渐失去“丈夫气”,性格变成女性化,到自己遇到悲苦境界时,也只以一叹一哭了之。柏拉图的清教徒式的严酷固然有些过火,但从一般读文学而爱流泪的人们所给的实证看,他的话似乎也并不完全错误。记得看过一篇俄国小说,——记不清作者,许是屠格涅夫——写一位莫斯科的贵妇坐在马车里读一部写贫苦社会的小说,读得泪流满面,同时她的马车夫就在她面前冻死了,她却毫不在意。受文学作品感动而流泪的人们心地并不一定就特别慈祥,法国哲学家卢梭老早就已经说过。像罗马塞那之类的暴君素以残酷著名,到戏院里去看悲剧时也还是流泪。
能叫人流泪的文学不一定就是第一等的文学。关于这一点,我曾经作过一些实地观察,我到戏院里看戏,总喜欢回头看看观众在兴酣局紧时,面孔上表现什么样的反应。我看过几十次的莎士比亚的作品,在剧情极悲惨时,我回头看看,只见全场人都在屏息静听,面上都呈现一种虽紧张而却镇定喜悦的样子。我也看过不少的富于感伤性的近代戏,像《茶花女》《少奶奶的扇子》之类的戏我都看过好几遍,每次总听得前后左右的观众哭的哭,啼的啼。我不常看**,但是也常听到看过**的朋友回来报告说,“今天片子真好,许多人都淌了眼泪。”我不敢很武断地说某一种文学一定比某一种价值高,但是我觉得把《茶花女》《少奶奶的扇子》之类的作品摆在《李尔王》或《麦克白》之上,至少是可以引起疑问。就是拿同一个作者的作品来说,《少年维特之烦恼》叫人流泪的可能是无疑地比《浮士德》强,但是它们的价值高低决不能和叫人流泪的可能成正比例。英国诗人华兹华斯在一首诗里说过:“最微小的花对于我可以引起不能用泪表达得出的那么深的思致。”用泪表达得出的思致和情感原来不是最深的,文学里面原来还有超过叫人流泪的境界。
最后,读文学作品何以就至于流泪,也很值得研究。你是为文学作品而流泪呢?还是为它所写的悲惨情境而流泪呢?换句话说,你的泪是艺术欣赏者的欢欣的泪呢?还是实际人对于实际悲痛的“同情之泪”呢?一般人读文学作品而流泪大半是后一种。他们生性爱感伤,文学让他们过一会瘾,他们所得的快感正犹如抽烟打吗啡针所给的快感一样,根本算不得美感。作者要产生这种快感也并非难事。在作品里多放些引起悲痛的刺激剂,就行了。
眼泪是容易淌的,创造作品和欣赏作品却是难事,我想,作者们少流一些眼泪,或许可以多写一些真正伟大的作品;读者们少流一些眼泪,也或许可以多欣赏一些真正伟大的作品。
朱光潜,安徽省桐城县人(今枞阳县麒麟镇)。父亲朱子香,是乡村私塾先生,颇有学识。朱光潜少年在父亲的督
促下读私塾,15 岁上孔城高小(在今孔城镇桐乡书院内),半年后升入桐城中学。在桐中他弃时文而从古文,受国文教师潘季野熏陶,而对中国旧诗产生浓厚兴趣。中学毕业后,入免费的武昌高等师范学校中文系。入学后一年又考取北洋政府教育部派送生,到英国人办的香港大学学教育。民国七年(1918年)至民国十一年(1922年),学习了英国语言和文学、教育学、生物学、心理学等课程,奠定了一生教育活动和学术活动的方向。
入香港大学后不久,国内爆发五四运动,朱光潜由《新青年》杂志看到胡适提倡白话文的文章,深受震撼,毅然放弃古文和文言,改写白话文,后用白话文发表美学处女作《无言之美》。香港大学毕业后,经同班好友高觉敷介绍结识吴淞中国公学校长张东荪,并应邀于民国十一年(1922年)夏到该校中学部教英文,兼校刊《旬刊》主编。编辑助手是当时以进步学生面貌出现的姚梦生(姚蓬子)。在吴淞时期,朱光潜心向进步青年却不热心于党派斗争,不问政治,与左派郑振铎、杨贤江,右派陈启天、李璜等都有往来。
江浙战争中吴淞中国公学关闭,由朋友夏丏尊介绍到浙江上虞白马湖春晖中学教英文,不久匡互生不满春晖中学校长的专制作风,建议改革未被采纳,遂辞去教务主任职。朱光潜同情他,一起断然离开春晖中学赴上海谋生。后夏丏尊、章锡琛、丰子恺、周为群等也陆续离开春晖中学赶到上海。加上上海方面的叶圣陶、胡愈之、周予同、陈之佛、刘大白、夏衍等,成立了一个立达学会,在江湾办了一所立达学园。按匡互生的意见,朱光潜草拟了开办宗旨,提出教育独立自由的口号,矛头直指北洋政府的专制教育。他们还筹办了开明书店(中国青年出版社的前身)和《一般》杂志(后改名《中学生》)。
立达学园办起后,朱光潜考取安徽官费留英,民国十四年(1925年)夏入英国麦丁堡大学,选修英国文学、哲学、心理学、欧洲古代史和艺术史,民国十八年(1929年)毕业后转入伦敦大学,同时又在法国巴黎大学注册听讲,对巴黎大学文学院长德拉库瓦讲授的《艺术心理学》甚感兴趣,并受其启发起念写《文艺心理学》。后离开英国转入莱茵河畔歌德的母校斯特拉斯堡大学,完成《悲剧心理学》。英法留学8年中,朱光潜先后获英国文学硕士和法国国家博士学位。但由于官费经常不发,经济拮据,他只得边听课、边阅读、边写作,靠稿费维持生活。
先后替开明书店的《一般》和后来的《中学生》写稿,曾辑成《给青年十二封信》出版。该书反映了当时一般青年小知识分子的心理状况,畅销全国,影响很大。从此他和广大青年结缘。接着《文艺心理学》及其缩写本《谈美》、译著克罗齐的《美学原理》、总结自己对变态心理学的认识的《变态心理学派别》(开明书店)和《变态心理学》(商务印书馆)陆续问世,《诗论》写出初稿,还在罗素的影响下写过一部叙述符号逻辑派别的书(稿交商务印书馆,抗日战争中遭焚毁)。这些书文笔优美精炼,资料翔实可靠,说理明晰透彻,见解独到精辟,蜚声海内外学术界。
回国前,经高师同班好友徐中舒介绍给北京大学文学院院长胡适,委聘北大西语系教授,除讲授西方名著选读和文学批评史外,还在北大中文系和清华大学中文系研究班开过《文艺心理学》和《诗论》,后又应留法老友徐悲鸿之约到中央艺术学院讲了一年《文艺心理学》。
当时正逢“京派”(多是文艺界旧知识分子)和“海派”(主要指“左联”)对垒。朱光潜由胡适约到北大,自然就成了京派人物。京派“新月”时期最盛,诗人徐志摩死于飞机失事后日渐衰落。胡适、杨振声等人想重振京派,由朱光潜、杨振声、沈从文、周作人、俞平伯、朱自清、林徽因等人组成编委会,筹办《文学杂志》(月刊,商务印书馆出版)。朱光潜任主编。朱自清、闻一多、冯至、李广田、何其芳、卞之琳等经常为杂志撰稿。杂志于民国二十六年(1937年)5月创刊,至8月,出了4期,是当时最畅销的一种文艺刊物。抗日战争爆发后停刊。民国36 年复刊,民国三十七年(1948年)出了6期后终止,前后共出了3卷22期。
抗日战争爆发后,朱光潜应四川大学代理校长,张颐约任川大文学院长。民国二十七年(1938年)秋,国民党二陈系派程天放接替张颐正式长校,企图推行党化教育。朱光潜为了维护学府的尊严,捍卫教育自由和学术独立,坚决反对易长。他主持全校教师大会,号召罢教,教师们纷纷响应,大家公推他草拟抗议电文和罢教宣言。“易长风潮”轰动一时,但迫于压力,以妥协告终:一方面不拒程天放任校长,一方面不许程天放动全校人事。这场斗争得到中国***的支持,沙汀和周文把消息传到延安,周扬立即通过他俩转信约朱光潜去延安参观,朱光潜回信欲去。这时陈立夫邀他去重庆晤谈,又通过他的一些留欧好友劝阻,再由王星拱和陈西滢几位旧友把他拉到武汉大学任教,延安之行落空。晚年朱光潜回忆此事,认为延安之行未果是因自己“当时根本没有革命的意志”,是“一次惨痛的教训”。
民国三十一年(1942年),武大校内湘皖两派内讧,遂以朱光潜出任教务长来调和,因为他是皖人而和湘派较友好。按国民党规矩,学校“长字号”人物都须参加国民党,朱光潜名义上被拉入国民党(后挂名三青团中委和国民党常务监委)。并让他在国民党的《中央周刊》上经常写稿。虽然如此,他并不屈从任何政治偏见,说诗、论文、谈修养,后来集成两本书《谈文学》、《谈修养》。民国三十年(1941年)至民国三十一年,国民政府教育部、中央党部每次密令武汉大学监视一批点名的“奸匪”和“奸匪嫌疑”学生的行动,强制一批学生离校。身为教务长的朱光潜与校长王星拱、训导长赵师梅一面应付教育部,一面向学生通气,提醒他们行动谨慎,维护他们到民国三十一年夏天毕业安全离校。
抗日战争胜利后,朱光潜不愿去安徽大学当校长,仍回北京大学文学院,任代理院长。受与地下党有联系的化学家袁翰青影响,他的政治观点逐渐明朗化,开始同情并支持民主运动。民国三十七年(1948年)6月29日,他与北平各院校教授104人联名发表宣言《抗议轰炸开封》;民国三十七年10月,他与郑华炽、陈发松等17 名教授联名写信给蒋介石及行政院长翁文灏,呼吁“解除人为的经济痛苦与不平”,并宣言“停教”;民国三十七年11月4日,他与北平各院校47名教授联名发表《我们对于政府压迫民盟的看法》的抗议书,抗议国民政府用所谓“处置后方***临时办法”强行解散民盟。
北平解放前夕,国民政府派专机接“知名人士”去台湾,名单上胡适居首,朱光潜列名第三。这时袁翰青教授受地下党的重托,挽留他熟悉的“文化人”不要离开北平。朱光潜毅然决定留下。建国初思想改造阶段,他是重点对象,受到很多教育,特别是在参加文联和全国政协(先后担任了全国政协第二、三、四、五届委员,第六届常委,民盟第三、四、五届中央委员,全国文联委员等)后,常有机会参观访问全国各地,经比较新旧中国,他心悦诚服地认识到社会主义能够救中国。
1957年,全国开始6年之久的美学大讨论。朱光潜积极投入到这场原本起自对他过去的美学思想“批判”的论争,既不隐瞒或回避自己过去的美学观点,也不轻易接纳他认为不正确的批判,客观上他带动了大家不断前进,促进了美学研究空前普遍地蓬勃发展。这次讨论发表的文章辑成6册《美学问题讨论集》、朱光潜发表的论争文章另辑成《美学批判论文集》,均由作家出版社出版。
这次讨论促使朱光潜认真钻研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在年近60岁时,他还挤出时间攻读俄文,并达到能阅读和翻译的程度。他曾精选几本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来摸索,译文看不懂时就对照英、法、德、俄4种文字的版本去琢磨原文的准确含义,对中译文的错误或欠妥处作了笔记,后写了“建议的校改译文”。同时他惊讶地发现不少参加美学论争的人并未弄通马克思主义,由于资料的贫乏,对哲学史、心理学、人类学和社会学之类与美学密切相关的科学,有时甚至缺乏常识。因此他立志翻译一些重要资料,此后20多年他陆续译出柏拉图的《文艺对话集》、莱辛的《拉奥孔》、袁克曼辑的《歌德谈话录》、黑格尔的《美学》3卷、维柯的《新科学》等。
1962年,朱光潜受邀到中央党校讲授美学史。同年文科教材会议决定大专院校文科逐步开设美学课,并指定他编写教材。1963年,《西方美学史》这部倾注他多年研究成果、全面系统阐述西方美学思想发展的专著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它代表了迄今为止我国对西方美学研究的水平,推动了我国美学教育和研究工作。“文化大革命”中,朱光潜被关进牛棚,尽管遭受到不公正的待遇,但从未动摇过对党、对社会主义的信念以及为祖国、为人民服务的决心。他坚持锻炼身体,时刻准备重
新拿起笔。“四人帮”垮台后,他重振精神,老当益壮,积极翻译名著、撰写文稿、先后出版了《谈美书简》和《美学拾穗集》,还指导研究生,在学术研究和教育领域驰骋不懈,成就蜚然。
1980年5月,在昆明召开的中华全国第一届美学会议上,他被一致推选为中国美学会会长。
1983年3月,朱光潜应邀去香港中文大学主讲“钱宾四(钱穆)先生学术文化讲座”,一开始就声明自己的身份:我不是一个***员,但是一个马克思主义者。这实为他后半生的定论。
同年,北京大学为朱光潜举办执教60周年纪念会。翌年,香港大学授予他名誉博士学位。
1984年夏朱光潜由于多年工作过于疲累,患疲劳综合症,出现脑血栓。1986年3月6日,朱光潜在北京病逝,终年89 岁。在他逝世的前3天,他神志稍许清醒,趁家人不防,竟艰难地沿梯独自悄悄向楼上书房爬去,家人发现急来劝阻,他嗫嚅地说,要赶在死前把《新科学》的注释部分完成。
朱光潜视野开阔,对中西文化都有很高的造诣。在他的700万字的论著和译著(已由安徽教育出版社出全集,共20卷)中,对中国文化作了深入研究,对西方美学思想作了介绍和评论,融贯中西,创造了自己的美学理论,在我国美学教学和研究领域作出了开拓性的贡献,在我国文学史和美学发展史上享有重要的地位,是我国近代继王国维后的一代美学宗师,并享有很高的国际声誉,日本、联邦德国、英国、荷兰、法国、美国都有人研究他。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中国人民留下了宝贵的文化财富。
认真读完一本名著后,你心中有什么感想呢?写一份读后感,记录收获与付出吧。怎样写读后感才能避免写成“流水账”呢?下面是我收集整理的朱光潜作品谈美书简读后感,欢迎大家借鉴与参考,希望对大家有所帮助。
朱光潜作品谈美书简读后感 篇1节奏是音乐、舞蹈和歌唱这些最原始也最普遍的三位一体的艺术所同具的一个要素。节奏不仅见于艺术作品,也见于人的生理活动。人体中呼吸、循环、运动等器官本身的自然的有规律的起伏流转就是节奏……
文艺作品的节奏和人的生理节奏原来是相统一的。
本人的感受还有很多,限于篇幅限于水平就说这些吧。
朱光潜作品谈美书简读后感 篇2《谈美书简》是作者在八十二岁高龄的情况下写就的“暮年心血”之作,它既是对自己漫长美学生涯和美学思想的一次回顾和整理,也是“给来信未复的朋友们”,尤其是青年朋友们的一次回复。全书由十三封书信结集而成。书中,朱光潜先生就青年朋友们普遍关心的美和美感、美的规律、美的'范畴等一系列美学问题进行了深入的探讨,同时也对文学的审美特征、文学的创作规律及特点作了详尽的阐释,既是思想上的,又是方法上的,是初涉美学者学习美学知识的重要参考书籍。
《谈美书简》不是一般的高头讲章,它采用书信体的形式,娓娓道来,亲切自然,将许多深奥的美学知识通俗化。
八十二岁的高龄仍然著书立说,对美学思想回顾和整理,给青年朋友们回复,关心美学教育,这是何等的学者风范和社会责任感!
朱光潜作品谈美书简读后感 篇3朱光潜早年学过中文,读过教育学、心理学,当过中学教员,然后在多所大学任教。在《谈美书简》的第一篇中写道:解放前几十年中我一直在东奔西窜,学了一些对美学用处不大的学科。……学过英、意、德、法几个流派的符号逻辑,……费过不少精力研究过变态心理学和精神病治疗,……读过不少佛典,认真研读过“成唯识论”,还看了一些医学和谈碑帖的书,可谓够“杂”了。……认真地学习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
陆游说:“功夫在诗外”,我想朱光潜的美学成就与他学得“杂”,学贯中西是分不开的,应该对我们做其他的学问有所启发。
朱光潜作品谈美书简读后感 篇4“一位老朋友的来信,写过一篇为《美的定义及其解说》的近万言长文,承他不弃,来信要我提意见。”朱先生看过之后说道:“这种玩弄积木式的拼凑也煞费苦心,可是解决了什么问题呢?难道根据这样拼凑起来的楼阁,就可以进行创作,欣赏和批评吗?”“‘定义’之后还附了十三条‘解说’,仍旧是玩弄一些抽象概念,并没有把‘定义’解说清楚。作者始终一本正经,丝毫不流露一点情感。”……
从行文中可以看出朱光潜严谨的治学态度,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是非分明,态度坚决,措辞严厉,即使是老朋友为了科学也毫不讲情面。
朱光潜作品谈美书简读后感 篇5朱光潜是中国的美学大师,是安徽桐城人,在桐城中学就读过,最先是从大学同寝室同座位的桐城籍同学口中得知。
每每提起这位大师,我的那位同学总是透露出十分的自豪感。平时我们也会阅读朱先生的有关美学著作,虽然只是专业以外的书籍,随便翻翻,读得似懂非懂。不过一来二去,加深了对美学的兴趣,对这位大师也有所关注,更多的是对这位大师产生敬意。我不是桐城人,但我是安徽人,怎能不因为有他这位安徽老前辈而感到骄傲?
1、周作人
周作人(1885年1月16日—1967年5月6日),原名周櫆寿,又名周奎绶,后改名周作人,字星杓,又名启明、启孟、起孟,笔名遐寿、仲密、岂明,号知堂、药堂、独应等,浙江绍兴人。
是鲁迅(周树人)之弟,周建人之兄。中国现代著名散文家、文学理论家、评论家、诗人、翻译家、思想家,中国民俗学开拓人,新文化运动的杰出代表。
2、废名
废名(1901-1967),原名冯文炳,20世纪中国文学史上最有影响力的文学家之一,曾为语丝社成员,师从周作人,在文学史上被视为“京派文学”的鼻祖。
3、沈从文
沈从文(1902年12月28日—1988年5月10日),男,原名沈岳焕,乳名茂林,字崇文,笔名休芸芸、甲辰、上官碧、璇若等,湖南凤凰人,中国著名作家、历史文物研究者。
4、李健吾
李健吾,笔名刘西渭。近代著名作家、戏剧家、翻译家。从小喜欢戏剧和文学。1930年毕业于清华大学文学院外文系。1931年赴法国巴黎现代语言专修学校学习,1933年回国。历任国立暨南大学文学院教授,上海孔德研究所研究员,上海市戏剧专科学校教授,北大文学研究所、中国科学院外文所研究员。
5、朱光潜
朱光潜(1897年9月19日—1986年3月6日),字孟实,安徽省桐城县(今安徽省枞阳县)麒麟镇岱鳌村朱家老屋人,现当代著名美学家、文艺理论家、教育家、翻译家。
1922年毕业于香港大学文学院。1925年留学英国爱丁堡大学,致力于文学、心理学与哲学的学习与研究,后在法国斯特拉斯堡大学获哲学博士学位。1933年回国后,历任北京大学、四川大学、武汉大学教授。1946年后一直在北京大学任教,讲授美学与西方文学。
-朱光潜
-李健吾
-沈从文
-废名
-周作人
-京派
一、西方术语的引入
古典主义、浪漫主义、现实主义以及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是西方文学理论的常用概念,一般用来概括文学思潮、划分文学史或文化史的发展阶段。
人类的认识活动必须借助概念去把握认识对象。概念是相对稳定的,而对象却复杂多变。在概念和对象之间存在难以弥合的裂缝,人们不断地调整概念的内涵以适应多样多变的对象。因此,给古典主义、浪漫主义、现实主义以及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等概念定义,常被视为理智的冒险。这种冒险已经产生了许多牺牲者。就连极其讲求缜密运思与实证分析的韦勒克,在界定浪漫主义上的"统一性热情",也遭到了批评。利里安o弗斯特指责他忽略了浪漫主义的复杂性和多样性:"歪曲了欧洲浪漫主义有着不同侧面的真相。"(1)对浪漫主义等概念既有的以及将来可能出现的诸种界定,都难以令人完全信服。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文学理论无法使用确定的概念阐释对象,而只是提醒人们不要僵硬地限定并使用这些概念。古典主义等概念框住的是多样对象的某种家族相似性,从中寻绎出一些"主导性规范"。如果人们不把概念本质主义化,而是认识到概念把握对象的限度,认识到多样对象的一些异质性是概念的同一性所无法捕捉的,那么,文学理论对这些概念的界定和使用仍然有很大的价值。另一方面,概念的运思又具有实践的功能。某些关键性概念的介入有可能改写过去的文学史,或者塑造文学的未来。文学史上这样的事件并不罕见。事实上,古典主义、浪漫主义、现实主义这些概念是在文学史事变中产生的;这些概念得到确认之后又进一步介入文学史的发展,这些概念所引发的大规模论争同时也规约了新的文学史阶段,限制了文学的未来走向。从这个意义上说,上述概念显示了强大的理论动力。
伴随着中国文学从古代向现代的转换,现实主义、浪漫主义、现代主义等西方文学理论术语也取代了中国古代文论的常用术词,成为中国现当代文学理论的基本概念。这些术语的大规模引入和使用,最初是在五四新文学运动时期。早在1908年,鲁迅的《摩罗诗力说》就深入阐释了摩罗派与恶魔派的涵义;1918年,周作人的《欧洲文学史》从希腊神话一直谈到18世纪的欧洲文学。在"结论"里,周作人引入了古典主义、传奇主义和写实主义术语。他把文艺复兴和17、18世纪文学合称为古典主义,而"文艺复兴期,以古典文学为师法,而重在情思,故又可称之曰第一传奇主义(Romanticism)时代。十七十八世纪,偏主理性,则为第一古典主义(Classicism)时代。及反动起,十九世纪初,乃有传奇主义之复兴。不数十年,情思亦复衰歇,继起者曰写实主义(Realism)。"(2)茅盾发表于1919年的《文学上的古典主义浪漫主义和写实主义》更为集中地介绍欧洲18至19世纪的文学思潮,清晰地表述了古典主义、浪漫主义与现实主义概念。很相似的一点是,他们都用新传奇主义或新浪漫主义概念指称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现代主义。文学研究会和创造社的文学创作与批评实践,使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演化成了中国现代文学理论的关键词。由于政治意识形态的影响,现实主义逐渐成为现代文学理论的强势概念。到了50年代,茅盾的《夜读偶记》甚至把一部文学史化约为现实主义与反现实主义的斗争史,而一切反现实主义的文学都是唯心的,反动的;唯有现实主义是唯物的,进步的。80年代的现代主义论争和90年代后现代主义的引入,这种独尊现实主义的状况才被彻底改变。
人们曾经用这些概念重新诠释中国古代文学史。不少理论家认为,《诗经》代表的现实主义和《楚辞》开创的浪漫主义共同构成了中国古代文学的两大传统。然而,正如钱钟书所言:"和西洋诗相形之下,中国旧诗大体上显得情感不奔放,说话不唠叨,嗓门儿不提得那么高,力气不使得那么狠,颜色不着得那么浓。在中国诗里算是浪漫的,和西洋诗相形之下,仍然是古典的;在中国诗里算是痛快的,比起西洋诗,仍然不失为含蓄。"(3)因此,即便人们不再简单地把中国古代文学概括为现实主义与反现实主义斗争史,浪漫主义、现实主义这些概念的适用范围仍然十分有限。
二、广义的古典主义与浪漫主义
我们将从文学史意义和话语成规意义上论述这些概念。在文学史意义上,它们用以指称某一历史阶段的主流思潮;在话语成规意义上,它们用以概括某种美学倾向和艺术规范。
从歌德、布吕纳介、海涅、谢林、斯丹达尔、卢卡斯、圣茨伯里等的定义看,人们通常在二者相对之中论述古典主义与浪漫主义的涵义:古典主义是健康的、优美适度的、只描述有限的事物、向过去学习、过去时代的、直接陈述思想的;浪漫主义恰恰相反。浪漫主义是病态的、破除规则的、暗示无限事物、轻视过去、当时的、暗示和象征地传达思想的。尽管他们对于二者的评价存在差异甚至截然相反,但是,这些认识表明了古典主义、浪漫主义是两个用作对比的术语。这种二分化,"同普遍存在于十八世纪其他一些对比物有着明显的类似,如:古人与今人;人工造作的诗与民间流行的诗;莎士比亚不受法制限制的自然的诗与法国古典主义的悲剧等等。"(4)广义地看,文学史普遍存在这种美学争执。一方持古典主义理念,百科全书一般如此概括这种美学倾向:"它以适度的观念、均衡和稳定的章法、寻求形式的谐调和叙述的含蓄为特征;它主张摹仿古代作家,弃绝对罕见事物的表现,控制情感和想象,遵守各种写作体裁所特有的规则。"(5)另一方则持浪漫主义倾向,把创造性想象放在首位,偏向情感表现、天才想象、个人的独创性以及对自然的主观感受和对奇异及其神秘事物的渴望。
这两种倾向体现出人类美学趣味的两种相反走向:一极趋向于稳定、和谐和理性,趋向于从古代经验史总结出恒久可靠的艺术法则;另一极趋向于自我的创造性、实验性,用强力突破历史成规,从自身中创立艺术规范。一个优秀的艺术家应该具备古典主义的适度、均衡、含蓄的特质,而有节制地使用自己的情感和想象能量。然而,如果古典主义规范强大到有如一套权威性法典,约束并监核每个个体的文学写作,那么,从古典传统中总结出来的规范,就蜕变为不可逾越的教条。这些教条甚至享有对文学体裁、叙述方式、意指方式和审美趣味的是非裁决权。生存在古典典律巨大身影下的文学必定是平庸、僵化甚至保守的,它仅可能是某一历史阶段既定秩序的意识形态构成部分。古典主义的永久性立法封闭了文学朝向未来的发展空间,它也不能表现和诠释人们当下的存在经验,因此导致求新求变的人类审美心理的厌倦与反抗。正如司汤达所说:"古典主义提供的文学是给他们的祖先以最大的愉快的……主张今天仍然模仿索弗克勒斯和欧里庇德斯,并且认为这种模仿不会使十九世纪的法国人打呵欠,这就是古典主义。"(6)规范过度的古典主义必然遇到浪漫主义强有力的挑战,因而浪漫主义运动具有美学革命的意义。反规范乃至解规范是作家个人创造力与规范约束力之间的对抗和较量。叛逆古典主义规范的角色,是由布鲁姆所说的撒旦式强力诗人扮演的。文学史热情地铭记这样一些人物:他们因为成功地反叛规范而引人注目;他们从强大的古典规范中突围而出,标新立异,自创典律。这些作家创作的作品未必都是深刻伟大的,但往往具有重要的转折性意义。文学史需要这些有冲创力的拒绝墨守古典成规的作家,尤其是在旧成规旧秩序过于强大的阶段。
三、文学史中的古典主义与浪漫主义
然而,如此宽泛地谈论古典主义与浪漫主义,有可能遭人质疑。浪漫主义之后,现实主义、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不都是通过反前者之规范而标识了文学的新趋向吗?是否一切具有独创力量的伟大作家都是浪漫主义者?司汤达曾经如此断言:"一切伟大作家都是他们时代的浪漫主义者"(7);弗斯特以浪漫主义诗人华兹华斯和现实主义作家福楼拜为例,证实浪漫与现实之间的某种相通性(8);人们还把现代主义视为浪漫主义在20世纪的变奏;或找到后现代与浪漫派的一致之处:两者都激越地批判现代性。同样,人们也能找到古典主义无时不在的一些事实。当古典主义与浪漫主义的幽灵到处徘徊时,它们的实体面目可能已渐渐模糊难以分辨。只有回到文学史才能找到它们寄身的确切位置。
多米尼克o塞克里坦曾言:"古典主义代表了某种具有周期性的企图,它旨在使人的情感生活井井有条。"(9)他细致梳理了古典主义的发展历史:意大利文艺复兴、王政复辟前的英国、文艺复兴的法国、法国古典主义、奥古斯都的古典主义与德国古典主义等阶段。为叙述的方便,我们把它简化为四个时期:(一)希腊罗马时期:亚里士多德的模仿论、中庸论、净化说以及对悲剧形式的具体限定,是古典主义理论的滥觞。贺拉斯的《诗艺》确立了一套以"适当"和"寓教于乐"为核心的古典主义公式;(二)十六世纪欧洲兴起文艺复兴运动,复兴的就是希腊罗马的古典文艺,藉此突破中世纪文化对人性的禁锢。应分辨的是,文艺复兴对古典文化的推崇与一般古典主义不同,返古的目的是开新而非模仿。文艺创作的感性色彩、创新品格和对新事物的兴趣,与希腊前期的艺术精神相通,而与古典主义遵循规范的理念相背。然而,文艺复兴时期的文艺理论却与古典主义关系密切,大多著述是亚里士多德《诗学》的注释和发挥,而且对十七世纪的古典主义产生明显的影响。明屠尔诺的《论诗人》、《诗的艺术》,把摹仿说和情节的整一性当作诗艺的恒定真理;卡斯特尔维屈罗翻译并注释了《诗学》,其注释将亚氏的时间、地点、行动的整一原则表述得更清晰完整;瓜里尼的《悲喜混杂剧体诗的纲领》则阐述了美感的适度观念,通过悲剧和喜剧两种快感的混杂糅合,达到使观众既不落入悲剧那种过分的忧伤,也不落入喜剧那种过分的放肆的效果等。这些论述构成了对古典主义原理的阐发。(三)十七至十八世纪,是古典主义的从高潮到衰退的时期。十七世纪60至80年代,法国古典主义兴盛。高乃依、拉辛、莫里哀、拉封丹为古典主义提供了一批经典文本,而布瓦洛的《诗的艺术》第一次系统深入地论述了古典主义的艺术规范。作品和理论的大规模发展构成一场古典主义运动,这场运动随布瓦洛的理论的传播扩展到十八世纪的英国和德国。英国的德莱顿、蒲柏、约翰逊是最重要的奥古斯都古典作家,他们追寻法国古典主义的某些范例,如严谨、均衡、协调、完整与中庸。德国人则在厌倦十七世纪后半期巴罗克风的感伤主义之后,转从古代典范以及法英的古典主义实践中汲取营养。高特舍特从人性历史恒定性假设出发,认为文学应模仿古典作家所创造的范例;莱辛推广了温克尔曼对希腊艺术精神的总结:崇高的单纯与静穆的伟大;而后期的歌德则以"健康的古典主义"对抗"病态的浪漫主义"。他们的探索使古典主义更加完善。(四)现代古典主义,以艾略特、奥登、叶芝等人为代表,他们反对浪漫主义的情感渲泄,主张古典主义的严峻、准确、凝练的美学。艾略特的《传统与个人才能》是现代古典主义的经典文论,处理的仍是古典主义始祖贺拉斯在《诗艺》中提出的学养与天才的关系命题。
浪漫主义是与古典主义相对的概念,它的诞生是近代以来的事件。从语义史看,这个术语最初源于中世纪的骑士传奇。在古典主义主导的时代,"浪漫派的"通常是一个贬义词,用以批评那种无节制的、荒谬的、与古典规范相悖的另类文学。而"浪漫主义"这一术语的语义从贬义到褒义的转换,正是在浪漫主义运动从酝酿到兴盛的过程中发生的。利里安o弗斯特说:"浪漫主义运动的根基存在于18世纪一系列影响渐大、互相联系的潮流之中:新古典主义体系的衰落引起了启蒙运动的探询,反过来,这又必然导致18世纪后半叶新思潮的出现。"(10)18世纪前半叶,法国古典主义向英、德等其它国家扩散。但是,在启蒙运动的怀疑精神有力冲击下,其影响力逐渐衰退。早在1739年,休谟的《人性论》就声称理性是感性的奴隶,直接挑战古典主义的理性主义原则。1744年T·华顿在《英国诗史》的引论中,为骑士传奇和塔索等人迥异于古典主义的"哥特式"文学辩护。1747年理查逊出版了《克拉丽莎》,这部通俗化的情感作品迅速地风靡全欧洲,这一现象表明人们厌倦了理性中庸枯燥的古典主义。随后斯泰恩《感伤的旅行》、卢梭《新爱洛绮思》、歌德《少年维特之烦恼》等抒情感伤小说流行,一种新的情感模式已具雏形。 18世纪末,"浪漫主义"一词所指的范围也变得越来越广:不仅指中世纪文学、阿里奥斯托和塔索,而且包括莎士比亚、塞万提斯、加尔德隆等,那些不同于古典主义所遵循的古代传统规范的文学都置身其中。 19世纪初,受席勒的素朴与感伤文学类型划分的启发,施莱格尔兄弟从理论上阐释了与古典主义相对的浪漫主义的类型学概念。之后,经诺瓦利斯、蒂克、海涅、史达尔夫人、司汤达、华滋华斯、柯勒律治等一大批浪漫主义者的理论阐释和创作实践,浪漫主义新范式彻底取代了古典主义文学成规。R韦勒克认为,这场席卷全欧洲的浪漫主义运动,存在"一个理论、哲学和风格的统一体"或"主导性规范",韦勒克概括成三种尺度:"从诗的观点来看的想象,作为世界观沉思对象的大自然,以及构成诗的风格的象征和神话。"(11)朱光潜也认为有一种统一的浪漫主义风格,在他看来,作为流派运动的浪漫主义具有三种明显特征:主观性,这是最本质最突出的特征;"回到中世纪"即回到中世纪的民间文学传统;"回到自然"。(12)浪漫主义的统一性是在与古典主义的对抗中形成的。
四、从古典主义到浪漫主义的范式转换
从文学的历史发展看,古典主义和浪漫主义是两个争辩不休的相对性概念。因此,在相互对照中论述二者的具体内涵应为妥当的方式。从古典主义向浪漫主义的转换,意味着文学范式与话语成规的更替。这种更替具体体现在以下互相关联的方面:其一、从摹仿到表现。对这一根本转折,艾布拉姆斯做了深入而有趣的阐释:"从模仿到表现,从镜到泉,到灯,到其它有关的比喻,这种变化并不是孤立的现象,而是一般的认识论上所产生的相应变化的一个组成部分。"(13)镜子意味着对外部世界的映照与模仿。自从柏拉图把文学喻为镜子或影子以及亚里士多德严谨的理性阐述之后,文学理论一直求助于这一隐喻来解释文学的本质,说明心灵对自然的模仿关系。从文艺复兴的大师到十七、十八世纪的古典主义者乃至后来的现实主义作家,都乐此不疲地娴熟应用。古典主义文学理论正是建立在这种认识论根基之上,本琼生、约翰逊等都心仪"生活的摹本、习俗的镜子、真理的反映"这种古老的理念。而且古典主义还坚信自然事物具有普遍永恒的定则,古代作家已经成功地写出了人物的本性、自然的本性,从而产生了合乎理性原则并经得起历史考验的文学典范。后代的作家只有学习好模仿好这些典范,才能达到真和美。拉布吕耶尔模仿希腊人狄奥佛拉斯塔,写作《品性论》,开篇便声称:"一切都已经说过了,我们只能跟在古人和现代人中最富技巧者后面拾其牙慧。"在他们看来,包括题材、风格、体裁、形式和语言等等规则和范型,都在古希腊罗马大师手中创造出来了,后世的文学所能做的所该做的就是尽善尽美地遵循并模仿这些伟大的典范。从传统中汲取营养本是创造的基础,然而,古典主义的"紧紧追随"、"爱不释手"、"日夜揣摩",学到的又只是一些僵硬的类型。除了一些优秀的古典主义作家,如高乃依、莫里哀、拉封丹、德莱顿、蒲柏等等,总是能在古典主义疆界内求取某种自由,保持自由与规约的张力与均衡外,大多数的古典主义者都深陷于泥古保守的窠臼中,无所作为。
从镜到灯的心灵隐喻之变迁,发生在18世纪至19世纪初。如果要追溯"灯"之喻的早期使用,还须回到希腊罗马时期。柏拉图是个复杂的人物,一方面,他发动了一场哲学与诗歌、理性与感性之间的永久战争,并且把感性之诗人逐出了理想国;另一方面,柏拉图又坚持认为只有从感性的阶梯上升,才能最终窥见理念的光辉,从而赋予了神灵附体的迷狂诗人以直觉认识超验真理的特殊意义。他的太阳隐喻直接启发了普罗提诺的太阳放射与喷泉流溢说,在他们看来,能够分享、感受理念之光辉的决非镜子式的心灵,而是充满灵感的能从自身放射出光芒的心灵。与柏拉图主义者相同,18世纪以降的浪漫主义者也常把心灵与诗喻为光之放射泉之流溢。"灯"之比喻对"镜子"比喻的替代,表明表现论文学观的确立。即浪漫主义者不再把创作当作一种模仿行为,而是视为心灵之光对外在世界的照耀。华滋华斯的"诗是强烈情感的自然流露"便是这种表现说的一种经典表述。表现论即把文学看作主观心灵的表现和创造行为的产物,强有力地颠覆了古典主义僵化的模仿成规,为文学打开了情感与想象的闸门。
其二、从理性到感性。古典主义的哲学基础是笛卡尔的理性主义,笛卡尔认为知识的本性是绝对的统一性,一切丰富杂多的现象只有还原为可清晰精确描述的单一原则,才能达成普遍知识的理想。这些普遍知识理性原则反过来就成为指导人们心智活动的规则,文学艺术作为一种心智活动也必须服从这些法则的规约。正像存在着普遍的、稳定的、可以精确描述的自然法则一样,摹仿自然的文学艺术也必定存在相同的类型与法则。为确保知识的统一、稳定和可靠,笛卡尔拒斥了感觉和想象力。在他看来,感觉是变幻无常和混乱的,而想象力则是人类精神活动遭受欺骗的根源。这样如同卡西尔所言:"笛卡尔一劳永逸地为17、18世纪的美学指明了道路。"(14)古典主义文学理论的哲学基础和知识依据正是这种理性主义,布瓦诺就从此出发走在笛卡尔的路上。他企图从各种诗体和诗剧的特质中找出普遍永恒的法则,从千差万别的人性中归纳出风流、吝啬、老实、荒唐等普遍永恒的类型。而且把这些理性法则和类型等同于自然、真实和美。在《诗的艺术》中,布瓦诺写道:"首先须爱理性:愿你的一切文章,永远只凭理性获得价值和光芒。"(15)在理性原则的规约下,古典主义不欣赏也不能容忍一切"背理的神奇"、"无理的偏激"和破格的奇思异想。众多的古典主义作品描述的是,在贤明君子的调解下理性观念如何最终克服七情六欲,而在非理性情欲支配下世人又如何导致身败名裂的故事。这一点直接暴露了古典主义的意识形态特征:作为特定历史阶段文化思潮的古典主义,实质上是新兴资产阶级与封建贵族政治妥协的产物。
浪漫主义是古典主义的反动,它发起了解放感性的革命运动。这次运动首次使情感、想象、天才、独创性、自由等主观性范畴全面地占领了文学理论的主体位置。浪漫主义首先确立了文学的情感本质,文学是情感的表现与倾吐成为浪漫主义运动最鲜明的口号。而且,他们所欲表现的情感与古典主义公共理性规约下的常态完全不同,有着强烈的个性自我色彩。济慈声称他生平作的诗,没有一行带有公众的思想阴影;雪莱把诗人喻为夜莺,它栖息在黑暗中,用美妙的歌喉唱歌来慰藉自己的寂寞;华滋华斯坚持认为自己的情感才是他的靠山与支柱;拜伦反复强调"诗是激情的表现,它本身就是热情。"这种激情有时甚至是混乱的非理性冲动,如同A施莱格尔所说:"浪漫诗表现对一片混乱的一种秘密渴望,它无休止地追求新颖惊异事物的诞生,它隐藏在有条不紊的创造的母胎中。"(16)从情感本质出发,古典主义建立在人类心性永恒不变的假设基础上的文学史观,即古典艺术已臻于完美极致的观念,就被彻底突破了。因为对真正的美感生命力来说,人类在感情方面的强度和敏感不是减少了,而是日渐增长,因而艺术的完美也是无限的。由此,浪漫主义建立了文学史的发展变化观念以及视艺术为人类模式再创造的艺术观。"创造"这个术语的普遍使用,最初是在中世纪。人们从上帝创世的神话中推衍出文学创造观念,这个前提注定了中世纪的创造概念只能局限于基督教神学范围内,人的创造只是对神的模仿。浪漫主义时代,人们对创造新文学的热望与自信,是对人类主体力量的肯定和张扬。济慈明确地说:"诗的天才必须在一个人的身上寻求它自己的出路;它的成熟不能依靠法则和概念,只能依靠自身的感觉和警觉。凡是创造的东西必须自我创造。"(17)这种自我创造更要依靠不受时空支配的想象力,因此浪漫主义用想象的内在规则僭越了古典主义那种外部给定的法则,从而赋予想象在创造活动中的至高无上的地位。雪莱甚至直接把诗歌界定为"想象的表现",并且认为在人类心灵的两种活动中,想象高于推理。推理只审查一个思想与另一个思想的关系,而想象则以自己的光辉作用于这些思想素材,它能创造出新的思想。
其三、从机械整体论到有机整体论。艺术的整体性是古典主义与浪漫主义共同追求的美学理想,然而两者的理解却有明显的分野。最初是希腊的亚里士多德等人把作品与生命体相类比,总结出美的事物"整一性"法则。亚里士多德认为任何生命体都是不可分割的统一体,都是整体先于部分而存在的。然而,当他进入文学等美的事物的分析时,生命体的有机性却脱落了,只剩下体积大小、各部分组织安排的适当性。所谓适当指的是事物自身的完整性,也指它的大小长短适合于人的感知。一个非常小或非常大的东西,即使是活的生命机体,人无法感知,看不出其整一性,不能称之为美。作品也是这样,其长短大小和安排必须为整体服务。这种整体性法则是合理的,但要求悲剧作品不能太长也不能太短,情节必须整一有头有尾,则未免机械且规范过度。文艺复兴的琴提奥和卡斯忒尔维屈罗又从中归纳出时间和地点的整一律,从而形成古典主义一套机械的"三一律"仪轨。浪漫主义也推崇艺术的整体性,但他们始终把这种整体性看作生命体的有机性。它是自然生长的,而非人为规定,正象雪莱所说的,伟大作品的创造过程如同婴孩在娘胎中孕育成长。这种生命的隐喻尤其是植物的隐喻在浪漫派文学理论中俯拾即是,形成以植物喻天才、以植物喻作品的有机整体性美学。康德曾有些同义反复地定义"天才"为"天赋的才能",强调其自然禀赋性,他能凭自然的作用创造出美的艺术典范。而早在1759年,杨格的《论独创性作品》就突破了古典主义的樊篱,提出天才存在于法则之外是浑然天成的观点,推崇独创性,并把独创性作品喻为从根茎上自然生长出的植物。卡莱尔则干脆说:它完全是一棵树,树液和流体循环往复,每一片最小的树叶都与最底下的根须,与树的整体中每一个最大的和最小的部分相互交流。(18)所以浪漫主义的艺术整体性与古典主义完全不同,它不是机械的、人工的、可法则化的,而是有机的、自然的、生命律动的整体性。
由于浪漫主义理论在现代思潮中的持久影响,人们开始质疑那种将它封闭在已成历史的特定位置的做法。从卢卡奇的早期理论到法兰克福学派的新感性美学,从尼采的价值重估到海德格尔的诗化哲学和德里达的解构理论,乃至从惠特曼歌唱带电的肉体到金斯堡的嚎叫……人们都听到了浪漫主义的回声,这种四处扩展的回响表明浪漫主义并未终结。从古典主义到浪漫主义的文学范式转换,事实上是人类生活结构和内心结构的现代性转折的组成部分。从这个意义上看,作为现代性的一种复杂的文学话语形态,浪漫主义不仅是历史的,而且也是现实的。
欢迎分享,转载请注明来源:浪漫分享网
评论列表(0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