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宫切嗣：为何幸福会让我感到痛苦？| Fate Zero

Fate Zero是我很喜欢的一部动漫，很早以前就想写它，可一直无法下笔，因为其世界观过于宏大、其人性过于复杂，也因为实在是太沉重。

卫宫切嗣是Fate Zero的重要主角，也是很多人褒贬不一的人物。但毫无疑问，它是无法绕过去的一个核心般的存在。现下，我希望能抽丝剥茧地写一写他，以完此愿。

——写在前面

卫宫切嗣的生活，按照影响其心理发展来看，可以分为 四个时期： 第一个时期，从出生到杀死娜塔莉亚。第二个时期，独自作为魔法师杀手的战斗时期。第三个时期，从与爱丽结婚、进行第四次圣杯战争，到战争结束、救出孩童卫宫士郎。第四个时期，与卫宫士郎隐居终老。

一、父亲对少年切嗣的影响

童年时代是切嗣价值观不断推翻又重塑的时期，此时他身边重要的人依次是是：父亲，夏蕾，娜塔莉亚。

在切嗣的记忆里，母亲是缺失的，父亲扮演了重要的抚养者角色。但切嗣的父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带着切嗣在一个海岛上生活，却并不与岛上的居民相处，受到岛民的敌视，以至于切嗣发出这样的感叹：

在这里，愿意与岛民成为朋友的切嗣，和与世隔绝的父亲，第一次展现出不同。

但此时父亲在切嗣心目中，仍然是伟大的，厉害的，可以让时间的流逝在花上停止。

回忆中，切嗣在看到夏蕾作为父亲的助手、也培育出一盆“永生”花后，希望加入父亲的实验：

这个请求，却被父亲断然拒绝，感到失落的切嗣，一个人远远地看着父亲与夏蕾在实验屋内讨论问题。

经验丰富的父亲认为儿子目前不适合参与实验，本无可厚非，但父亲在拒绝切嗣时，只做了常规的解释，却没有关注到切嗣因此而感到受挫、并对此进行安慰。这样的相处细节，在切嗣的记忆里比比皆是。父亲从始至终都不了解儿子的内心世界，儿子也从来不知道父亲真正在做的事， 父子俩没有进行过情感上的交流。 切嗣对父亲的感情，是充满敬仰、但又无法靠近、充满隔阂的存在。

在这样一个前提下，切嗣却很受岛民欢迎，被岛民当做自己人，这件事很不同寻常。人类的传统通常是把父亲和儿子、把一家人的视为一个团体。岛民敌视父亲，却和切嗣相处融洽， 证明切嗣完成了自己的第一个身份确立，即与父亲的身份进行了分割。 切嗣虽然敬仰父亲的权威，但在思想上和父亲并不一致（由此可见，父亲虽然科研实力高超，思想普及工作却并没有做好咩。。）这也为此后的弑父埋下了伏笔。

此时的切嗣很单纯，他希望有朋友，不希望被敌视，希望父亲也能和岛民们和睦相处，并且暗暗恋慕岛上的好朋友：夏蕾。

夏蕾在切嗣生活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她不仅是切嗣与岛民的情感链接（岛民把切嗣当做夏蕾的弟弟来对待），也是切嗣与父亲的情感链接。

切嗣对于自己在父亲心中的位置，始终有一种不确定感：即，我不知道我对你而言是否重要。

二、夏蕾在切嗣生活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在父亲选择夏蕾作为助手、帮助夏蕾培育永生花，却拒绝自己时，这种父子间的隔阂感浮现出来过。在父亲利用夏蕾、令她喝下药成为死徒的媒介、酿成大祸时，这种感觉终于像暗流涌动的火山爆发：切嗣认为父亲也会像对待夏蕾一样杀死自己。

夏蕾不知不觉同时扮演了切嗣父子之间的调和剂和引燃者。

她确认了切嗣在父亲心中的重要性，比如肯定地对切嗣说，他父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将来留给他。

同时，夏蕾也对切嗣父亲有很高的评价，这个评价，和切嗣自己对于父亲的看法是一致的，这也令切嗣感到自己并不孤单。

真诚善良的夏蕾，是正义与美好的象征，是切嗣与周围一切平衡点，让他的价值观保持圆融。一旦这个点被打破，切嗣就做出了极端反应。

夏蕾的死，让父子之间一直埋伏的隐患爆发：父亲在做的事，并不像自己认为的那样是为世人造福，而父亲谈起自己酿成的灾难，波澜不惊，就像在说一件无关重要的事。甚至在死徒与火灾事件之后，父亲也没有表现出对儿子应有的担心，要知道，切嗣可是九死一生才活过来的啊！

此时的父亲，是一个会害死无数人的恶魔。切嗣对娜塔莉亚说，如果父亲活着，会在其他地方继续做死徒实验害人。

有时，我觉得，他选择亲手去做这件事，就是为了让自己背负上这无法抹除的罪恶，作为自己选择正义、无顾亲情的惩罚。切嗣想要站在正义的一边，因此选择了对父亲伤害最深、也对自己伤害最深的一种。

三、悲情的娜塔莉亚

娜塔莉亚是切嗣的第二个抚养者。

切嗣在父亲死后，跟随从死徒手中救出自己的娜塔莉亚生活。很可惜，虽然娜塔莉亚沉着、冷静，是一位优秀的赏金猎人，但她却不是一位合格的抚养者。

娜塔莉亚并没有带给切嗣生活上的温暖。

她取出切嗣的肋骨磨成粉末，做成可以切断人魔法回路的子弹，再交给切嗣，让他在将来用以杀死敌人。她虽然是为他好（为了让他有更强大的武器），却也成为了伤害他的人之一（一个爱你的人会为了让你杀人而去除你的肋骨吗？）镜头切换，躺在手术床上、裹着绷带的切嗣，表情是痛苦的，丝毫没有因得到这强有力的武器而欣喜。

在人生最后的时刻，娜塔莉亚也曾后悔过，她对切嗣说，为自己一直很严厉地对待切嗣感到抱歉，因为她只会这一种生存方式。所以有时你想要责怪，却无从责怪，只能说命运如斯，造化弄人。

镜头里有一段是，小切嗣累得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我以为下一步，娜塔莉亚会给小切嗣盖上一件外衣。然而并没有，她只是拖着行李箱，默默地看了看他，然后走了。

在于娜塔莉亚相处的过程中，切嗣亦展现出与她不同的价值观。当切嗣想要去救一个小孩是，被娜塔莉亚拉住，说，难道你想当正义的使者吗？切嗣显然不认同，他认为，虽然对世界来说，只救一个人没有多大意义，但还是想尽量能多救一个就多救一个。

这就不难理解切嗣为什么选择了击落娜塔莉亚驾驶的飞机。他选择牺牲和自己相依为命的人，来避免会令人变成死徒的蜜蜂飞散人间。或者说，他选择牺牲自己，来挽救世人。

在切嗣杀死娜塔莉亚后，有一段他们的回忆，小切嗣拿着枪对着娜塔莉亚练习瞄准，他瞄了一会，放下枪，又被娜塔莉亚托起来对准自己。

正是父亲和娜塔莉亚，将切嗣变成了这样的人。

切嗣自言自语地说，夏蕾，你都看到了吗？我没有像你的那时候一样下不了手。当初，切嗣不忍心杀死已经变成死徒的夏蕾，她才作为媒介将死亡传播开来。

从这方面来看，切嗣和父亲、娜塔莉亚，又没有什么不同。 他的父亲，为了研究，不惜牺牲岛上居民。娜塔莉亚，为了让他活着，不让他冒险去救不相干的人。而他，为了自己心中的正义，牺牲了父亲和娜塔莉亚。

他最终还是变成了，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四、不择手段的卫宫切嗣

切嗣在经历种种惨痛变故后，进入人生的第二个时期，这个阶段的他，在远坂时臣和言峰绮礼的圣杯战争Master调查中有所描述：

被称为魔法师杀手，恶名昭著，狙击，毒杀，在大众面前使用炸药。

他所进行的暗杀，都是在短期之内连续执行，也会同时期辗转出现在有纷争之地，而且都是在战况进变得激烈时出没，简直像是赴死一样。就像是受到自己的强迫一样，明显的自杀行为。

他丝毫不为自己，行动的收获跟所冒的风险不成比例，不可能是为了金钱而战斗。

此时的切嗣仍然保持着初心，即人类的和平，但此时的他，因为经历了严重的创伤性事件（是指与实际的或威胁性死亡或严重伤害相关的事件），对这个目标加了一个附属条件： 要达成人类的和平，就要先牺牲一部分人。 但究竟牺牲到什么时候、牺牲多少，他不知道。这个目标是遥不可及的，也是令人绝望的，永远不能满足，这样扭曲的正义，让切嗣泯灭了内心所有的感情，只是为了一个目标而作为一台战争机器的存在。

五、救命的稻草

这种无休止的战役，突然落幕。切嗣因为与北方魔法师爱因兹贝伦邂逅，找到了把这理想落地的办法：

据说圣杯可以实现人类的一切愿望，那参加圣杯战争，不惜一切地夺得圣杯，就成为切嗣的唯一目的。

他的妻子，爱丽丝菲尔评价他说，切嗣是个会从幸福生活里感受到痛苦的人。

并不是这样。

爱丽虽然深爱切嗣，支持他所做的一切，却并不了解切嗣内心的痛苦。切嗣的目标，来自于他的痛苦。他并不是会从幸福里感到痛苦，而是从来不曾真正地幸福。

可惜圣杯是被污染的，这跟救命稻草，竟然是罪恶的存在。圣杯毁灭了整个冬木城，预示着切嗣不惜一切也要达到的目标，本身就是一个错误。以前所构筑的一切都被扭转了，自此切嗣被夺走了生命里所有的锐气，直到死亡，他都没有再进行过激烈战斗。

在卫宫士郎的回忆里，切嗣救了自己，可切嗣救自己时的表情，却像是自己拯救了他。切嗣真的得到救赎了吗？

与其说切嗣是被从无尽的战役中拯救出来了，不如说他以余生的平静来赎罪：不再创造战争，让自己过上自己想要世人过上的生活。

他心里的火，终究还是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