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 弢 —— 张 洁 其 人

金 弢 —— 张 洁 其 人,第1张

                                         张 洁 其 人        作者      金  弢

大多是作家写别人,别人写作家的则不多,这似乎不太公平。其实作家本身不仅有写头,也很值得一写,张洁便是其中一例。

那些我和他们在一起的中国作家群里,张洁是为数不多的一个性格突出、态度鲜明、很有个色的作家,只要她认为一人一事是好的,她会不加掩饰、毫无保留地去褒奖表彰,从不隐瞒自己的看法,而且容易绝对化;反之,只要被她看不惯的、她认为是有悖常理的事,她也会不遗余力、在任何场合加以谴责。从我们第一次认识起,我一直非常欣赏她的性格,她从一开始给我以豪爽的印象让人至今难忘。

我们作协外联部,除了选派作家组团出访、接待安排外国作家来访、制定接待计划并作全程陪同等巨细无遗的行政工作之外,还要完成全职能的翻译任务。西德《法兰克福汇报》的女记者夏明娜要采访张洁,在语言上就需要我去帮助沟通一下。

为了确保采访的顺利进行,我特意提前半小时倒了她家。我之前没见过张洁,但读过她的小说《爱,是不能忘记的》,我被感动也很佩服作者。至于她的性格与为人,只听人说她是个铁硬的女人,很厉害。

我满怀好奇心叩开了张洁家的大门。应声的是一位年近古稀的老太太,操唐山口音,慈祥而热情。这无疑是张洁的母亲。没等我开口,里屋传来清脆的喊声:“进来吧 !” 声音听上去像个年轻人。甬道里昏暗不明,我依稀辨认出里屋门口站着的是个身材高挑的人。张洁在自己的房门口迎住了我。我环顾一下这个既是工作间,又是客厅和卧室的房屋,空间狭小拥挤,客人超过三个就没有了周旋的余地。这时张洁端着一只高大的饮杯来到我跟前,是一杯满满的橘子汁,我顿间想起了德国人豪饮时用的啤酒杯。我说道,“读过您的小说《爱情悲剧》。“    一时紧张,我竟把她的《爱,是不能忘记的》错说成了自己刚脱稿的小说翻译《爱情悲剧》。张洁一怔,回过脸来,直截了当 地说:”我从来没写过《爱情悲剧 》。"  我不无窘迫,急忙解释。张洁不以为然地笑着说,”小金还搞翻译,我也很喜欢外国小说“。他的微笑首先从眼睛开始,双眸一亮,眼睑微微一收,两颊和嘴角往上浮动,构成一幅亲切和蔼的面容。”这人爽快、随和“,这是张洁给我最初的印象。

夏明娜如约而至,一个丰腴的中年妇女,她准备了十来个问题,张洁一 一听完之后,身子往沙发上一靠,神色十分沉静。起初她还有几分矜持,不过话匣子一打开,就再也无法收起来了。

张洁谈到了自己的母亲、女儿,谈到了除日夜不息地写作外,还要承担起祖孙三代的全部家务活,所有沉重的体力劳动没有帮手,母亲太老、女儿太小,硕大的煤气瓶,她每次是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往上提。当夏女士问到张洁离异后的生活时,采访达到了高潮。张洁谈到了离异后身体和精神上承受的双重打击,他独自一人抚养幼小的女儿,照顾年迈的母亲,经济拮据,时有断炊,女儿常受邻家孩子的欺侮,自己因营养不良几次晕倒在车间 ········ 然而张洁,她自认是一个刚强的女人,命途多舛不能将她击倒,她不畏艰难:”我能活下去,无情的生活象鞭子一样抽醒了我。它吞噬了我一分生活的幸福,但练就了我十分生活的能力!“  夏明娜被她采访的对象感动了,她流畅的德语变得生硬、哽阻,最后泣不成声;反之,张洁又被她的采访者感染了,她苦涩的表情如同她的欢颜一样,同样也是先从眼睛开始的,闪亮的双眸逐渐变得暗淡,眼球充满红色,最后落下成串的泪珠。饮泣、悲咽、沉默,大家都沉默了,我突然感到自己的在场是多余的了,这种心灵的撞击没有语言上的障碍,她们不需要翻译 !

过了许久 ·········· 夏明娜承认自己记者生涯二十年还是头一次如此动容。

话题转到了未来,张洁转悲为喜。当记者问她是否还希望有个美满幸福的家庭时,她毫不犹豫地引借古代圣经中的传说:上帝用男人的一条肋骨创造了女人,我一直在寻觅自己能成为其一条肋骨的男人。作为女人,我更期待有个幸福的家庭。

那次采访后,我跟张洁的接触一直没有间断,首先是中国作家代表团的西柏林及联邦德国之行。我们到了西柏林已是半夜十一点多了,我们还没有出海关,蜂拥的记者手执十几吋的照片早已成群地守候在那里,一见我们来了,护照检查尚未结束,”自由世界“ 的媒体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突破海关扣,荧光灯闪成一片。张洁是大家抢拍的主要目标,因为她的长篇小说在德国付梓印行,接下去将有连续几天的新书发布会。

《沉重的翅膀》在西德翻译出版,一夜间跃居畅销书榜首,满街都是张洁小说的海报,中国结束了文革,打开了国门,瞬间成了家喻户晓、妇孺皆知的新闻。在西柏林的十天中,接踵前来采访的记者根本应接不暇,我每天翻得天昏地暗,脑袋发木,后来嘴巴几乎已不听大脑的支配,翻译中连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说话已不走大脑。张洁也诙谐地说,我这辈子还是有一回把舌头说得这么灵巧。接连好几天,西柏林及西德广播电台、电视台连番编播了介绍《沉重的翅膀》的专题节目。各家大小报纸、各种文学刊物,甚至一些本来与文学无关的生活、科技杂志也连篇评介了张洁的小说。事后经统计,往下短短的两、三个月中,各种报导、文学评论、采访录共达数百篇。一家媒体发文:"在这以前,没有过任何一个国家的任何一位作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赢得如此之多的评论文章,包括歌德和托马斯 · 曼。“ 此后,张洁也因此几次被诺贝尔文学奖提名。

时值半夜临晨,作家们签完合同、发完版权稿费、吃过夜餐入住都已经三点了,当日上午八点,西柏林文化艺术中心举行《沉重的翅膀》小说德文版翻译奖颁奖仪式。张洁坐在发奖台上,举止洒脱,落落大方。整个大厅座无虚席,与会者,尤其是那些初次聆听中国作家讲演的德国听众,无一不为张洁潇洒的风度、出色的口才和风趣幽默的对答如流而折服。

第二年春暖花开的季节,听说张洁又结婚了。我很想再见到她,当面送上美好的祝福。没想到很快遂愿,不过这一次去的是她真正自己的家,”我和我爱人的家“,她事先电话里这么跟我说,”不是娘家“。

这次前来采访的是位西德作家、出版家、《明镜》周刊特约撰稿人施劳希尔,一位温文尔雅的长者。我们找到了张洁住的单元,她家住三楼。楼道里漆黑黑的,没有走廊灯。开门的是张洁的爱人老孙,原一机部副部长,面容清癯,头发花白,但身板子看上去挺硬朗。张洁的新婚住宅与我想象的简直是风马牛不相及。虽说是一套二居室,但两间加起来也不过十四、五个平方米。小的那一间,雇的阿姨住着,大的这一间就是他们的洞房:一张旧的铁床占去了房间长度的五分之二,几把简易的软垫椅子填充了角落的空挡。这里没有她放写字台的地方,搞创作还得回娘家。采访就在卧室里进行。这位震动了整个西德文坛的大作家,就在如此简陋、狭窄的屋子里接待了西德及各国众多的记者、作家和中外朋友,包括了我跟顾彬等几次前往包饺子。

客人并没有因为女主人的 声誉和她的境况如此地不协调而感到意外 。他平稳就坐,认真聆听张洁的一言一语,把全部的兴趣及注意力集中在张洁身上,集中在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点表情上。

张洁一再抱歉环境拥挤,招待不周。外宾却说:”我是来拜访一位有名望的作家,不是来参观豪华的宫殿“。 在往后的时光中,一次我问张洁:跟老孙的小日子过得怎么样?满意?张洁按捺不住地笑,一个劲儿地点头:满意,满意。

张洁的新婚印证了一句话:因为有了爱,一个女人会心甘情愿地睡在地板上,哪怕是冬天也是温暖温暖的。两人半路夫妻一场,张洁度过了人生最幸福的时光,可惜最终还是劳燕分飞。

客人在辞别之前,张洁送给客人自己的小说《方舟》并留了言:生命的意义不在于得到什么,而在于给予什么。这正是张洁的生活观。

张洁性格刚硬,其实一旦和她深交,便能发现真正的她。我至今还记忆犹新,我们在西柏林街头邂逅的一幕:我在公侯大道的三岔路口碰上了她,她的神态象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孩 ,见到我眼睛发放出惊喜的光束,紧紧地拽住我不放手,怕我从地缝里消失似的。她说:汽车太快,轧死我他们赔不起。紧紧捏着我的手过马路。问她去了哪儿,“  逛商店啊!” 是的,既像个孩子,又像个主妇,这才是完整的她。

2019年2月13日於德国慕尼黑

寓居瑞士的海外华文女作家赵淑侠来京访问,提出要见冰心老人,我陪她去见冰心,作了家访。

赵淑侠摊上了旅美女作家陈若曦,好像事情从一开始就决定了赵该 “受亏待” 似的。刚接到赵淑侠女士将要来访的消息时,我下意识地就有这种预感。两人同是八十年代为数不多的海外华文作家,而且同为女性。

一九八五年四月,陈若曦比赵淑侠早一年来的北京,是我们中国作协的客人。陈一来就提出要见胡耀邦。因为陈的背景比较特殊,是我统战工作的合作人物,我们给海峡对岸的某些声音,希望通过她传递,所以对她,我们尽量做到有求必应。她来京提出见胡耀邦有两个目的,一是拓展自己在海外华文作家圈的影响,从官方角度而言,胡即是时的头号人物,见到了胡,就会凸显她在海外华人作家群特殊的身份,是她的人气和政治资本。果不其然,自胡耀邦接见了她后消息一传开,海内外文学界一时轰动,被众人解读为陈是不能小觑的人物,同时也是彰显大陆已铁下心实行改革开放的重要风向标。

陈要见胡的第二个目的,是我们当时始料未及的:就是她要向胡耀邦当面告状,替北岛求情。她称:北岛这么好的诗人,蜚声国际文坛,享誉海内外,而这回如此重要的 “西柏林地平线艺术节” 却不让他去,她认为不妥。

直到事情最后才逐渐真相大白,要北岛参加这次文学活动,原本是德方组委会的意思,目的是让北岛去西柏林 “读诗会” 唱主角,而后来的事实证明也是如此。作品朗诵会上,别的诗人都安排在前头,毫无隐晦地匆匆了事。等到北岛登台,正戏才拉开帷幕,大厅的整个观众席突然间座无虚席。

当然,组委会本身对中国文学一无所知,他们听的全是西德汉学权威的话。那时,顾彬(Wolfgang Kubin)刚崭露头角,无论从年龄、资历还是政治背景,他远远不能跟马汉茂(Helmut Martin)相媲美,顾在德国外交部还名不见经传,在马汉茂面前无法相提并论。

加之顾彬从来就是纯学者,没有政治背景,早年在北图认识他后来的妻子张某时,不过是个北大进修生。然马汉茂不一样,他能一手通天,在德国外交部已颇有名气和影响力。于是,西柏林大会组委会通过西德 DAAD (德意志学术交流中心),让马汉茂由夫人廖天琪经她的**妹陈若曦把这一意思带到了北京,当面直呈胡耀邦。整个事情的进展还算尽如人意,当然因为是胡耀邦的理性大度,才诸事遂愿,北岛也顺利加入我们出访团得以同行,而且访德后也没有发生如开始所担心的那样,出现私下离队,北岛如期回了国。

正好是第二年同期,一九八六年初夏,轮到赵淑侠来访,动机是北京友谊出版公司将付梓她的长篇小说。这是赵的出世之作,也是她的成名作———《我们的歌》,这回也是作协接待。跟西德一样,赵所在的瑞士也算德语国家,所以如陈若曦,赵也隶属于我德语国家对外文学交流的职责范围。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在海外,包括美国在内,知名华文作家屈指可数,而较有名气、出类拔萃的女作家更是寥寥无几。因此,陈若曦一年前的访华日程,赵无疑有所耳闻。赵在当时以及往后的几十年内,文学创作非常高产,也是名列海外文学界最活跃的几位女作家。赵氏祖家久居北京鼓楼,其叔叔,我称之为赵大叔,为赵的访华做了精心的热身准备,不辞幸劳,多次不厌其烦地来作协讲述他侄女一家在海外的爱国情结,教育两个孩子如何热爱中国的文化与传统,教育他们为中国人争气。然而,知名海外华人作家来华访问安排哪位国家***出面接见,这自有内部的外事工作安排,外人往往不知情况,难谙其究,很难猜想。

赵淑侠来访,当然也希望能见到胡耀邦。但她的情况跟陈实在不一样,其中的细节自然有外事工作内部掌握的安排,这种预感赵还是有的。赵是比较单一的文化人,对于政治,看得出来她兴致索然,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她愿意投放在文学创作上,放在对孩子的教育上。当然能安排见胡,这是一种政治待遇,并不是因为胡是一位文化人领导。其实胡对作家圈似乎也了解有限,他没听说过北岛,更不知其是否作协会员。明摆着,赵与陈两人的政治量级不同,这一点赵心里是明白的,所以没安排她见胡,她欣然接受,没有丝毫的不悦。赵平易近人、为人谦逊没架子,是与人为善的类型,这一印象,在往后多年的法兰克福书展上几次重逢,一直完美无缺。

其实,我们当时的底线很明确,除了三位主要国家***,其他的,她提谁就安排谁。她没提邓颖超,而选择了康克清,她俩是否曾经相识,我不得而知。在人民大会堂见面寒暄时,我像是听到她们在叙前缘。至于文化界名人、作家包括作协领导,她想见谁我们一律同意:在京的艾青、冯至、沈从文谁都行,只要她提,就是要见巴金我们也能安排,反正要去上海。然而赵提出要见冰心。

说起冰心,我就会首先想到她的女儿吴青。吴是我们北外英语系的主力教员, “大英帝国” 出了名的 “鹰派” 人物, 我们就读时就这么称英语系是 “大英帝国”,因为每次校运动会,英语系总是 “人口超生”、兵强马壮、名列前茅。自那次见到冰心迄今为止,我想了几十年,始终没找到一个相似之处能把这母女连接起来。

吴青脾气之大,不亚于一个刚烈的男性,这跟她姐吴冰的性格正好相去迥然,姐妹俩同为北外英语系老师。一次英语系在大礼堂放**,整个大厅挤得水泄不通,开映前闹烘烘的,她作为主持人想说几句话,但学生太多,噪音太大,没人能听得见她。一气之下,她一步踩上长椅,我正好坐在一边,她对着学生大喊,但还是没人听到她说话。她二话不说,跳上大台,冲着整个大礼堂一阵雷霆,没想到全体学生顿间鸦雀无声,看来学生还都是服她的!

我向老乡一打听,说她从来就是这种风格,还说她妈是著名诗人冰心;一九八三年吴青在美国进修一年回国,正赶上文革后北京海淀区恢复选举人民代表,她在美国被吹了吹 “民主” 风,便执意参加选举,并欣然接受北外党委的提名,被选为人民代表。因曾受到美国对社区建设的感触,第二年,海淀四季青公社将化粪池建在学校宿舍楼旁,污染了生活环境,身为人大代表,她依据《宪法》向区政府提出质疑,最终敦促化粪池迁离。

无论从长相、气质、还是身材,冰心身上丝毫体现不出一丁点给女儿的遗传基因。也就因为是母女,无可置疑,若是父女,还真会让人想想是否己出。冰心老人纤巧秀气,一个地地道道的江南女性,她的模样,第一眼就让我想起自己小时候记忆里的外婆。她生得白净,穿戴俭朴利索,也是那么一件一模一样的淡蓝色大襟布衣,温婉雅致,恰如她的乳名 “婉莹”。看得出来,年轻时候的冰心曾是很美的女性。我随着赵淑侠,也称呼她为 “冰心大姐”。自一九八五年随王蒙、张洁、黄宗英等出访西德,跟着团里的作家叫黄宗英称大姐后,从此回国碰到国内的女性老作家,我一律都称大姐,不管冰心、丁玲、黄宗英。男的老作家除了王蒙、邓友梅、玛拉沁夫叫过老王、老邓、老玛的, 其他都还是称同志。

赵淑侠提出要见冰心,是因为自己年轻时代起心中的偶像,是刚读初中的情结。赵读冰心的诗,为之着谜、为之倾倒。这位赵与我、我们心里神化多年的冰心,就是这位眼前的冰心,我们心仪了一辈子,见了面,她却是这般平易和蔼、气质儒雅、柔情温良,性格如其长相; 她非常的随和,但隐约间能透见一股刚毅、某种无敌的自信。她仪态举止非常得体,言谈、话语有如诗一般的韵味;讲述一件事情,遣词用字择句,温文尔雅,颇具诗意,而且还非常的风趣幽默。我跟她说:我很小就开始读您的诗,家里收藏了很多您的诗集。她说,下次再来,记着都带上,我给你都签上我的大名,人人都说我字迹娟秀。字如其人啊!逗得在场的都哈哈大笑。

冰心家住民族学院,应该是丈夫吴文藻留下的房子,吴教授刚过世还不到一年。这位生前的社会学家、民族学院的开国元勋,颇具戏剧性的罗曼蒂克,当年身为留学生在一艘去美国西雅图的邮轮上与冰心邂逅,那年他俩均刚好二十出头。两人相遇、相识、相爱,毕生相守五十六年,成为人间佳话。

住房是一个套间,不能算大,还是三代同堂。吴青和孙辈儿时而亮相。看得出来,这里是吴青在当家,不管什么事都由她说了算,就象在北外一样,当家作主。而冰心倒像是个做小的,事事依顺着女儿,俨如一个做晚辈的。

自从那次冰心的家访后,平时阅读时,我就会特别关注涉及她的文章。冰心的人生那么曲折,情感生活那么丰富,她对爱情的炽热与忠贞,陪伴她走完了一个世纪的人生。

2021年4月18日 慕尼黑

作者简历及部分作品:

金弢,字有根,1974年杭州外国语学校高中毕业,插队落户浙江桐庐儒桥村,1977级考入北外德语系,81级北外德语读研。1985年1月进文化部, 1985年3月进中国作家协会,任职作协外联部,曾多次组团王蒙、张洁、莫言、路遥、鲁彦周、高晓声、从维熙、张抗抗、公刘、邹荻帆、王安忆、北岛、舒婷等等作家出访德国及欧洲诸国,八十年代末获德国外交部、德国巴伐利亚州文化部及欧洲翻译中心访问学者奖学金,赴慕尼黑大学读博。现居慕尼黑;

主要文字及译作有: 长篇小说《狂人辩词》、《香水》、《地狱婚姻》、2013年编辑翻译出版德文版中国当代中短篇小说集《空的窗》,由德国Spielberg出版社出版,并于德国、奥地利、瑞士三国同时发行。全书篇幅达三十五万字,共504页,宽版,被收入的十二位作家及作品为:陈染《空的窗》、陈建功《找乐》、东西《没有语言的生活》等;

八十年代发表翻译及作品:《世界文学》、《外国文学》、《诗刊》、《长江文艺》、《钟山》、《百花洲》、《文艺报》、《中国妇女报》等等,已发表20多位德语作家作品的译文;

来德三十二年,在德创业二十二年,文学创作及翻译辍笔三十年。二十个月来,金盆洗手,回归文学,写就新作六十余万字。至今不惜披星戴月笔耕;

两年来文字散见欧洲各大华文报刊,《欧洲新报》、《欧华导报》、《德国华商报》等;

近来国内纸媒发表:

01· 《圣力姑娘》(小说)(广西文学,2019年第7期);

02· 《保罗•策兰杏仁诗译及后记》(南方文学,2019年11月刊);

03· 《痛忆路遥》(三峡文学,2019年12月刊);

04· 《走向世界的漫漫长路》———德文版《空的窗》走过漫长曲折(南方文学,2020年第1期);

05· 《香水缘和我们的八十年代》(南方文学,2020年第5期);

06· 《街坊陆游》 (人民日报海外版、天津文学,2020年第11期);

07· 《莫言往事》(北京文学,2020年第12期);

08· 《记忆里的王元化》(中国新闻周刊,2020年12月期);

09· 《话说莫言———时空跨越三十年》(中国新闻周刊,2020年12月期);

10· 《两位同胞》(中国法治周末 2021年1月刊);

11· 《冬日里的长尾》(小说)(向度文学,人间故事,2021年1月期);

12· 《我和库恩》(中国新闻周刊2021年2月期);

13· 《格拉斯和他最后的诗》(中国法治周末2021年2月刊);

14· 《老黄》(小说,贺州文艺,2021年第一期);

15· 《二叔分瓜》(小说,贺州文艺,2021年第一期);

16· 《汉学家库恩诞辰137周年,忆与其遗著的一段缘》 (中国法治周末2021年3月刊);

17 《春风十里荠菜鲜》(散文,恋爱、婚姻、家庭)2021年第4期;

18 《德意志思考》(中国新闻周刊,2021年四月刊)等。

那年头,西德慷慨发放奖学金

八十年代,时值西德畅销书低谷,却在一九八五年,德语文学界爆冷门地出了一本世界名著——《香水》。这几天有消息传来,此书作者居斯金德七十大寿了。于是,德国媒体对他的回忆文章不由得又掀起一股热浪。

这位一举成名的世界级畅销书作家,除了他离奇的作品情节外,被人炒得更为热火朝天的是他的性格。其待人接物超级内向,在欧洲众多的知名作家中可以说是空前未有。他害怕见人,极不愿见人,更不同意让人拍照。媒体上流传的为数极少的几张照片均是偷拍而成。

这么一位幽眇莫测、千金不谋一面的人物,我却有幸对他进行了一次家访,而这种千载一时的珍贵机遇,在当时我却是倥侗颛蒙。

自一九八五年起,随着中国改革开放步伐的加快,以及外事交流的加深,我每年频繁地穿梭在中国与西欧国家之间,尤其是对四个德语国家的反复访问,有机会结交了众多德国文友、作家,包括屈指可数的大作家。只要我们有计划安排,都能如愿与他们见面,像伯尔、格拉斯这两位获得诺奖的大家,又如棱茨、洛德曼、肯珀夫斯基等德语界一流作家,均不存在跟他们约见的困难。

按常情,作家无论是否出名,都会乐意接受采访,以宣传自己,扩大影响,提升知名度。然而这位寓居慕尼黑的居斯金德却是例外中的例外。

一九八九年十月,结束了中国作家团对汉堡“中国文化周”的访问,参加完毕法兰克福书展,我把作家团送到西柏林,将归程安排妥当送上飞机,把老作家邓友梅单独办好去美国的登机手续,把财务清单连同多余的外汇委托张洁带回,自己却破天荒地头一回单独留在了德国,开始了我的学者访问。

那个年代,西德盛行发放奖学金,不但政府官方有不少机构提供奖学金,如德国学术交流中心(DAAD)、洪堡基金会,赛德尔基金会等等,各党派的奖学金更是枚不胜数,像阿登纳基金会、艾伯特基金会,诺曼基金会都是人尽皆知的,平常和名不见经传的笼统加起来可谓多如牛毛。

当时,无论中国哪位文化人或学者,只要对两国的文化交流有所贡献,即是申请奖学金的一种资格,诸如翻译了德语书籍,来西德作短期的文化访问,就可以向有关基金会提出申请; 已有译著付梓的一般都会同意。德意志这民族文化素质高,傲劲儿足,施舍心强,又特别顾忌对方的面子,作出拒绝怕让人难堪,没有充分理由一般不会说不。

那时,我们的国情根本不可能自己掏钱出国留学,一个大学毕业生挣的月工资,到了德国换成马克刚好吃一顿普普通通的饭。出国留学不是用了国家教委公派的名额,就得自己疏通关系得到国外自费留学的机会,即不占用国家的名额,想办法自己联系奖学金。不同公派生,这些人被称作自费留学。

如若谁已到了德国,只要在大学获得攻博资格,想得到奖学金更是易如反掌。能攻博,你会被视为人才,尤其一九八O年代的中国国情,他们认为你将来对两国文化交流会作出贡献。

博导的一封举荐信极为重要,既然有教授担保,他们更确信无疑。德国人非常相信自己人的话,尤其权威的话一言九鼎。有了博导推荐,向某个党派提出申请时,只要对该党的宗旨有所了解,写进自己的见解,那么几年的读博奖学金就万无一失了。

因多次来德访问,特别是第一次,那时在德国很少能见到中国人,只要会说德语,都给人印象深刻。因慕尼黑汉泽尔出版社出了张洁、王蒙、张抗抗众多作家的书,所以我们在慕尼黑这一站的新书发布会、作品朗诵会尤其频繁,我有机会结识了众多文化友人。

第一次上台翻译,慕尼黑文化局长为我们的德语是在国内所学而极为诧异。得到赏识后,他们主动提供奖学金,还强调自己的奖学金有多种优越条件,像是怕我们不感兴趣。

是年秋,我得到邀请,但我非常热爱自己的工作,干得不亦乐乎。现在回想起,那年没有应邀是对的,否则我就没有了往下几年跟众多作家的美好回忆。

因外事繁忙,我跟德国使馆及文化机构来往密切。德国艾伯特基金会有个驻北京办事处,急需有人教中文。在国际俱乐部经海顿参赞引见,我认识了基金会负责人。

同在秀水街外交公寓,住着德国 《南德意志报》 常派北京记者达尔先生。此人在台湾学的汉语,老婆台湾人。一九八五年携家来中国,入住秀水街,负责给 《南报》 文艺、文学栏目写稿。我们于一次外事活动上相识。

平日出入外交公寓,那位达尔记者能打个照面。因行色匆匆,从未得机攀聊。招待会认识后,他主动出击。他是搞新闻的,有备而来。他需要文化口这方面的消息,有内部未见报的动态更好。

报人搞消息是常事,然而一经牵扯到外事,情况就会变质。“内外有别”、“外事无小事”,而且出了问题就是大事,捅了娄子就是大错!

外事原则是先请示、后汇报。这种规矩貌似麻烦,但又有绝大好处。虽多了几道程序,但也有利免除承担责任。既然由领导决定,责任自然也在领导。当时的外事内定,不管谁来约谈,都不正面同意或拒绝,汇报后再作定夺。

达尔先生约我去北京饭店喝咖啡,我如约而至。让人喜出望外的是他带来了这本我心仪已久的小说 《香水》 作为见面礼。我虽在单位订阅德国 《明星》、《南报》、《明镜》 周刊,尽管畅销书栏目总有这本书,并一直雄踞榜首,但就是弄不到书。这回书一到手,通宵达旦读完,第二天跟中国文联出版公司打完电话就马不停蹄地译开了。

那时我们班上干私活部里领导不反对。一九八五年赶上中央政策放宽,加之领导都是刚从文革过来的中年干部,又是外语专业,对年轻干部非常包涵,而且还提倡搞些文学翻译,以提高专业水平。是时“文人下海”为时尚,第二职业很流行,不坐班的抓紧时间捞外快,作家弃文从商,无产者赤贫本色始遭耻笑。那是改革开放、文革后文艺界最春风得意的黄金年。

一九八八年底开启学者访问我到了慕尼黑,住文化部基金会,白天大学听课,晚上有诸多的文化活动。一次新书发布会上,通过文化部主任的介绍,我认识了巴伐利亚电视台台长,一位非常慈祥的长者。

这位老人对中国知识分子相当友好,当他听说我翻译了小说 《香水》,又是巴伐利亚州文化部的客人,当即就跟我敲定,明天上午在电视台见面,说要帮我两个忙。

我如约前往。午餐时老人说,一是要安排我给电视台录制一个文化节目,阐述德中文学的交流,谈谈翻译 《香水》 的心得,这也是我生平第一次有机会进了主播室,而且还是外国电视台。其实也就是半个钟头的录制,剪辑后充其量是十分钟的节目,但他事后开出的稿费单,让我在银行转账时不得不咨询所得税问题。

那时西德富得满地都是马克。官员们,只要自己看得顺眼的,因手中有权,一有机会就会施舍。我跟文化部的人交往多了,原因是有不间断的文化活动,彼此都混得很熟,他们说话也不把我当外人,向我透露,他们的基金会每年的一个重要任务就是要把本年度的奖学金全部用光,最好是用得还不够,需要追加一些。如果今年的奖学金没用完,上级部门只会认为一是工作没有做到家,任务没有圆满完成,这对年度的总结报告是一个负面参照; 二是因为此年度的经费花不完,明年的预算只会有减无增。所以批复奖学金时,只要理由基本符合要求,就会慷慨解囊。

二是电视台长者要把我引见给 《香水》 作者居斯金德,因为我是他的译者。说起当年能抢先在国内将小说迻译成中文并出版,还得感谢那位达尔先生。

《香水》 作者家住慕尼黑市中心,就在我们当年留学生谁都熟悉的“福楼”斜对面,他四十来岁还是独生。我能有机会对他家访,是电视台长者给的面子,否则作者无疑会将我拒之门外。那是百年不遇的机缘,然而当时对这种千载难逢的好事我是一无所知。后来读到大量的媒体报道,才知道他是素来推扅杜客,深居简出,是异常的不合群,从不见人。那时他刚崭露头角,多少还是羽翼未丰,后来因此书连年占居畅销书榜首不衰,他更是行情大涨。我采访了他,真是三生有幸。

那时因刚出国不久,跟本单位的机关刊物 《文艺报》 还挺热和,设想着写一篇采访录。家访时,我把译作送给了作者,他回赠了他的作品,并留下签名。因考虑到采访稿可能会需要一张作者的照片,于是我把三角架也背去了。然而,他就死活不让拍。

那次采访《香水》作者,几多花絮让人无以忘怀:

一是德国初来乍到,我曾跟博导去中餐厅吃饭,话及我翻译的 《香水》,被邻桌的一个德国作家听到便攀谈起来。他是时任捷克作家总统瓦·哈维尔的挚友,也是 《香水》 作者居斯金德的莫逆,一听说我翻译过 《香水》,他马上起身向我鞠躬,表示敬意;

无巧不成书。后来我有了自己的酒楼,一次他携文友来我店吃饭,被我一眼认出。他说自己跟居斯金德一直过往甚密,还向他提及见到了 《香水》 的译者。这一回我向他展示了我 《香水》 的中译本,并当即请他转达我对作者的邀请。虽然时光过去十年,我深信不疑作者对我那次采访一定记忆犹新。然而,月转星移二十载,他一直杳如黄鹤;

二是一九八九年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在德国“欧洲翻译中心”举办国际翻译研讨会,我作为中方代表出席。来自世界各地的二十六国与会者中,有十八人翻译了 《香水》,我们十八名 《香水》 译者,还特地举行了一次翻译 《香水》 的专题讨论会;

三是二OO五年夏天的一个晚上,天气异常炎热,客人们都去了啤酒公园,我百无聊赖地看着报,进来一个美艳绝顶、二十上下的金发姑娘,要买两瓶啤酒带走,我们自然而然地攀谈起来。

我问她:我怎么没见过你,这一带的客人我都认得。她说她在我们那栋楼里、就在我们餐厅花园侧面的楼上临时借了一个房子。她不是慕尼黑人,这次从外地来是为了当配角拍** 《香水》。

我说我没听错吧,是居斯金德的小说 《香水》?她说正是。我说:“你今天来买啤酒是来对了,这部长篇小说就是我给翻成了中文,我还采访过作者本人。” 她看了我的 《香水》 中译本,觉得实在太不可思议了,决定留在店里喝她的啤酒,要跟我聊下去。

她是一个乡下姑娘,家住科隆附近的一个小村庄,慕尼黑这样的大城市她还是第一次来,文理高中还没毕业,仍住父母家,她叫戴爱娜(Diana),她给我留下了手机号和父母家的电话,这张纸条我一直收存至今。

几年后,我从报纸和**杂志上得悉,她成了德国的大明星、电视连续剧 《医生日记》 的主角,红极一时,被誉为德国有史以来最性感的女演员,一直杀进了好莱坞。我去电话,祝贺她事业上取得非凡成功。她说,那天晚上一起喝啤酒,她仍历历在目,而且依然非常愉快地回忆起慕尼黑的邂逅。

喝完啤酒的第二天晚上戴爱娜又来了,但今天她不是来买啤酒的,她要拿 20欧元买走我 《香水》 的中文译本,是** 《香水》 的导演艾辛格(Eichinger)让她来的。

世界是那么之小,人生又是那么奇妙: 我在一九八六年于北京巧遇记者达尔,意外得到 《香水》 一书,接着因德方奖学金来到慕尼黑,一住就是三十三年; 原由翻译了《香水》,被引见与作者认识并采访了他; 与教授在中餐厅吃饭又巧遇作者的挚友; 戴爱娜姑娘又百年不遇地碰巧借住在我们楼里; 来买啤酒从而得知了我是 《香水》 译者; 而我的译本又被 《香水》 的导演艾辛格买走,他可是德国出了名的第一大导演,除了过世的法斯宾德(Fassbinder),德国至今空前绝后。这么多无数个巧合加巧合,难道都只是巧合,不是“缘分”?让人百思不解!

居斯金德少言寡语,惜字如金,但他曾经的两句话让我始终难忘。既然他不会多说一句没必要的话,甚至一个没必要的字,那么他说了,这两句话必定有不同寻常的道理。

第一句: 当我把我的译本送给他时,他说完“谢谢”便说:“您可以联系瑞士出版社。” 这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插话,让我苦思冥想了十三年,直到 2OO1年中国加入世贸组织,我才茅塞顿开,才恍然大悟他让我接洽瑞士Diogenes出版社的用意,那是因为版权;

当然,就如一九八O年代我们对西方版权问题一无所知那样,居斯金德对中国当时的国情也是“孤陋寡闻”。他无从知道,作为“世贸组织”之外的中国,跟版权国之间对等地不存在制约,就像一九八五年慕尼黑汉泽尔出版社出了再多的中国书,没必要支付一分钱版权费一样;

第二句是,在我的翻译过程中,始终为小说离奇的情节、超越常人的想象力而愕然,也是译著印行后不少读者向我提出的困惑: “作者何来这样的创作念头。” 我将这一问题直陈于他,我期待的是如同提问其他作家那样,将是一长篇滔滔而论。没想到他的回答竟是:“也许当时我还年轻。”

如此一句:“也许当时我还年轻”,跟问他何来小说的创意,这问答之间的逻辑性和有机关联,想来让人莫衷一是。这种离奇抑或正是其“物以稀为贵”的价值所在。他的小说出了名,多少导演想拍成**,多少经纪人想跟他交易版权转让,他三缄其口,坚如磐石,沉默二十年,直到 2OO5年才同意出让 《香水》 版权,并为此得到了 2O,OOO,OOO欧元的版权费!

2022年元月O6日 易稿慕尼黑

20世纪50年代末60年代初,作为世界**史上的第三次**运动,法国“作者**”(新浪潮)与“作家**”(左岸派)在温文尔雅、精致华丽的“优质**”苍白无力地落下历史帷幕的那一刻,声势浩大地掀起了推翻和打碎旧存制片秩序的潮流,以其丰富的创造力和无可辩驳的艺术生机阐释着一种全新的**观念,对商业**大一统的局面形成了强烈的冲击;作为世界**发祥地的法国,再一次充当了**先锋的角色,引导了一次更为宽泛和广阔的世界新**运动。

1959年,法国**乃至世界**史上最辉煌的一年!特吕弗的《四百下》、戈达尔的《筋疲力尽》和阿仑·雷乃的《广岛之恋》几乎同时出台,震撼了国际影坛。(《四百下》获戛纳**节最佳导演奖;《筋疲力尽》获西柏林**节最佳导演奖;《广岛之恋》获戛纳**节特别评论奖。)

雷乃无疑是“左岸派”的首领。在西方**评论界,他与戈达尔齐名。在这部由法国新小说派大将玛格丽特·杜拉斯编剧的影片中,他首次使用了一种大胆而新颖的叙事技巧,将现实时空和内心世界交替剪辑,开“心理结构时空”创作之先河,成为**叙事语言发展历程中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伟大转折。《广岛之恋》第一次真正实现了文学与**的联姻,为“作家**”在艺术领域开拓并占领了一席值可引导“艺术**”走向的制高地,拓展了**叙事语言的空间,对**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广岛之恋》采用时空交错的现代派**手法,透过一个象征性的爱情故事来折射战争的可怕与忘却的重要性。影片描述法国女演员艾曼纽·莉瓦(Emmanuelle Rive)在1957年到日本广岛拍摄一部宣传和平的影片,在回国前邂逅了日本男子冈田英次,两人相爱并发生婚外情。冈田英次的出现令艾曼纽回忆起她在战时于法国小城涅威尔跟一名德国占领军的相爱,最后德国男人阵亡,涅威尔在一夜之间获得自由,艾曼纽也陷入了无尽的癫狂……

“他慢慢地在我身边冷了,他可是死得真慢哪……他死的时刻我真的想不起了,因为,不仅在当时,就在后来,在后来我也只能说,只能说在那尸首和我的身体之间,我实在找不到有任何的区别了,只能在那尸首和我的身体之间找到——相似的地方、协调的地方——那是我的初恋。”她对眼前的日本男人诉说着,“14年过去了,”她摸着他的手,“这双手怎么样也忘了,那种痛苦我也只记得一点了。”男人问:“今晚呢?”“今晚我记起来了,”她说,“过后我一定又不记得了,全忘了,明天这个时候我要跟你相隔几千公里了。”他抱着她:“再过几年,我会忘记你的,另外一些像这样的事情,由于那日久成性的习惯,还会发生的。我会把你当遗忘的旧恋一样,记起了你,我会怪自己健忘又想起这些事情,我早就明白……”

“太可怕了,我开始不能很清楚地记起你了,我开始忘记你了。可怕!这么深的爱都能忘!”有什么是我们不能忘的?战争的摧残?刻骨铭心的爱情?“在这里,广岛的人已不太喜欢看讲和平的戏。”战争的创伤也不能使人们永远铭记历史的过错,如同引起战争灾难的原子弹,“这是人类科学天才们的杰作,不幸的是,人类的政治智慧比科学智慧的发展要低百倍。”停止核武器试验的呼声还能响彻多久?忘记历史就意味着背叛,而忘记爱情呢?走出失去德国男人的痛苦,走出了涅威尔,走出了诺瓦河,她也走出了她永恒的幸福。到底该不该遗忘?记忆是癫狂,遗忘反而是清醒?当她遇到了这个日本男人(同样是一个法西斯的敌人!),她再一次陷入疯狂的边缘,她到底该接受还是该避免再一次的遗忘?这一次,她陷入了深深的困惑。她渴望得到这个让她如痴如醉的男人的爱,她想以此来纪念她曾经的快乐与痛?或者她必须坚持使用她的理性以使自己继续保持清醒?拒绝纪念就是遗忘,遗忘就是背叛,而再一次陷入疯狂岂不更是对两个男人(已逝的德国兵与自己的丈夫)精神与肉体的双重背叛?她陷入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这正是记忆与遗忘的悖论。回忆是如此痛苦,以至于人们必须忘却。广岛的原子弹爆炸纪念馆一再提醒人们,忘记意味着背叛,意味着历史的重演。究竟应该忘却,还是应该记住自己的历史呢?人类就是在这两难的抉择中艰难地寻找着自己的生存空间。

记忆是美好的,记忆意味着进入到过去,过去的过去,代表着混沌,如女人波涛汹涌的胴体及那温润的湿处,最原始的疯狂与罪恶。人需要理性的遗忘,也需要感官的记起。我们必须拒绝遗忘才能回到过去,才能体验疯狂;我们又必须忘却疯狂才能走向未来,才能享受清醒。

进入!影片即从进入开始!男人进入女人的身体,女人进入被遗忘的回忆!广岛男人疯狂地占有法国女人罪恶的肉体,法国女人拼命地占有广岛记忆中的街道、博物馆、苦难。他们交织在一起,他们的胴体足以让时间停滞!蒙太奇画面不断地从他们的裸体(有生命的身体)到战争的残骸(无生命的尸体)切割,欲望与理性开始一次次地迭错,男人与女人挣扎于死生的边缘。“不,你没去过……你没看见,你不了解。”广岛拒绝女人的入侵;男人说:“我们会再见面。”“不。”女人干脆地回答。“为什么?”男人试图再一次进入。“你走吧,离开我!”女人拒绝男人的再一次入侵。 “留下来……一周?……三天?……”“为什么留,为了活,还是为了死?”“我真恨你没有死在涅威尔……”“广岛的黑夜是没有尽头的吗?”“对,广岛的黑夜是没有尽头的!”“我喜欢这样……”人似乎又永远无法战胜现实;生,还是死,这是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永远没有答案,即使女人勾起了对过去的回忆,男人也因进入到女人的隐私而狂喜,影片的结尾也只能是模糊而不确定的。女人到底会不会离开广岛?没有人知道。

《广岛之恋》从内容到形式都呈现出一种复杂多义的形态。从影片的主题说来,无论是“爱情”、“反战”还是关于“时间与忘却”、“理智与情感”的说法,影评者对这一问题的界定似乎都不能对这90分钟的时空交错给出一个简单而明确的标签,各种理解都无法将影片的主题阐释得淋漓尽致。也许这正是影片的价值所在。用导演雷乃的话来说,影片是建立在矛盾基础之上的,包括必然的、可怕的遗忘的矛盾,一个在集体的、巨大的悲剧的背景上出现的个人的辛酸而渺小的命运之间的矛盾……而对于影片主题本身的争论是毫无意义的,“我们要求观众不是从外部重建故事,而是和角色一起从内心经历它……现实永远不是外部的,也不全是内心的,而是感觉与体察双重类型的混合。”

现实永远不是外部的,也不全是内心的。存在主义认为,世界是不能用人的理性来把握的,它本是一团“虚无”。阿仑·雷乃的**用存在主义哲学和精神分析学说揭示生活中人的各种心理和行为,使用现实时空与心理时空相交错,对人物内心世界进行深入细致的探索,实践并发展了巴赞的现实主义**美学,即一种以直觉的感知去把握与再现现实的严格意义上的“心理现实主义”。这种“不确定性”的**美学直接影响了许多现代派导演的创作,**理论家们重新回到了安德烈·巴赞对**最深沉的设问:**是什么?

  20世纪50年代末60年代初,作为世界**史上的第三次**运动,法国“作者**”(新浪潮)与“作家**”(左岸派)在温文尔雅、精致华丽的“优质**”苍白无力地落下历史帷幕的那一刻,声势浩大地掀起了推翻和打碎旧存制片秩序的潮流,以其丰富的创造力和无可辩驳的艺术生机阐释着一种全新的**观念,对商业**大一统的局面形成了强烈的冲击;作为世界**发祥地的法国,再一次充当了**先锋的角色,引导了一次更为宽泛和广阔的世界新**运动。

  1959年,法国**乃至世界**史上最辉煌的一年!特吕弗的《四百下》、戈达尔的《筋疲力尽》和阿仑·雷乃的《广岛之恋》几乎同时出台,震撼了国际影坛。(《四百下》获戛纳**节最佳导演奖;《筋疲力尽》获西柏林**节最佳导演奖;《广岛之恋》获戛纳**节特别评论奖。)

  雷乃无疑是“左岸派”的首领。在西方**评论界,他与戈达尔齐名。在这部由法国新小说派大将玛格丽特·杜拉斯编剧的影片中,他首次使用了一种大胆而新颖的叙事技巧,将现实时空和内心世界交替剪辑,开“心理结构时空”创作之先河,成为**叙事语言发展历程中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伟大转折。《广岛之恋》第一次真正实现了文学与**的联姻,为“作家**”在艺术领域开拓并占领了一席值可引导“艺术**”走向的制高地,拓展了**叙事语言的空间,对**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广岛之恋》采用时空交错的现代派**手法,透过一个象征性的爱情故事来折射战争的可怕与忘却的重要性。影片描述法国女演员艾曼纽·莉瓦(Emmanuelle Rive)在1957年到日本广岛拍摄一部宣传和平的影片,在回国前邂逅了日本男子冈田英次,两人相爱并发生婚外情。冈田英次的出现令艾曼纽回忆起她在战时于法国小城涅威尔跟一名德国占领军的相爱,最后德国男人阵亡,涅威尔在一夜之间获得自由,艾曼纽也陷入了无尽的癫狂……

  “他慢慢地在我身边冷了,他可是死得真慢哪……他死的时刻我真的想不起了,因为,不仅在当时,就在后来,在后来我也只能说,只能说在那尸首和我的身体之间,我实在找不到有任何的区别了,只能在那尸首和我的身体之间找到——相似的地方、协调的地方——那是我的初恋。”她对眼前的日本男人诉说着,“14年过去了,”她摸着他的手,“这双手怎么样也忘了,那种痛苦我也只记得一点了。”男人问:“今晚呢?”“今晚我记起来了,”她说,“过后我一定又不记得了,全忘了,明天这个时候我要跟你相隔几千公里了。”他抱着她:“再过几年,我会忘记你的,另外一些像这样的事情,由于那日久成性的习惯,还会发生的。我会把你当遗忘的旧恋一样,记起了你,我会怪自己健忘又想起这些事情,我早就明白……”

  “太可怕了,我开始不能很清楚地记起你了,我开始忘记你了。可怕!这么深的爱都能忘!”有什么是我们不能忘的?战争的摧残?刻骨铭心的爱情?“在这里,广岛的人已不太喜欢看讲和平的戏。”战争的创伤也不能使人们永远铭记历史的过错,如同引起战争灾难的原子弹,“这是人类科学天才们的杰作,不幸的是,人类的政治智慧比科学智慧的发展要低百倍。”停止核武器试验的呼声还能响彻多久?忘记历史就意味着背叛,而忘记爱情呢?走出失去德国男人的痛苦,走出了涅威尔,走出了诺瓦河,她也走出了她永恒的幸福。到底该不该遗忘?记忆是癫狂,遗忘反而是清醒?当她遇到了这个日本男人(同样是一个法西斯的敌人!),她再一次陷入疯狂的边缘,她到底该接受还是该避免再一次的遗忘?这一次,她陷入了深深的困惑。她渴望得到这个让她如痴如醉的男人的爱,她想以此来纪念她曾经的快乐与痛?或者她必须坚持使用她的理性以使自己继续保持清醒?拒绝纪念就是遗忘,遗忘就是背叛,而再一次陷入疯狂岂不更是对两个男人(已逝的德国兵与自己的丈夫)精神与肉体的双重背叛?她陷入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这正是记忆与遗忘的悖论。回忆是如此痛苦,以至于人们必须忘却。广岛的原子弹爆炸纪念馆一再提醒人们,忘记意味着背叛,意味着历史的重演。究竟应该忘却,还是应该记住自己的历史呢?人类就是在这两难的抉择中艰难地寻找着自己的生存空间。

  记忆是美好的,记忆意味着进入到过去,过去的过去,代表着混沌,如女人波涛汹涌的胴体及那温润的湿处,最原始的疯狂与罪恶。人需要理性的遗忘,也需要感官的记起。我们必须拒绝遗忘才能回到过去,才能体验疯狂;我们又必须忘却疯狂才能走向未来,才能享受清醒。

  进入!影片即从进入开始!男人进入女人的身体,女人进入被遗忘的回忆!广岛男人疯狂地占有法国女人罪恶的肉体,法国女人拼命地占有广岛记忆中的街道、博物馆、苦难。他们交织在一起,他们的胴体足以让时间停滞!蒙太奇画面不断地从他们的裸体(有生命的身体)到战争的残骸(无生命的尸体)切割,欲望与理性开始一次次地迭错,男人与女人挣扎于死生的边缘。“不,你没去过……你没看见,你不了解。”广岛拒绝女人的入侵;男人说:“我们会再见面。”“不。”女人干脆地回答。“为什么?”男人试图再一次进入。“你走吧,离开我!”女人拒绝男人的再一次入侵。 “留下来……一周?……三天?……”“为什么留,为了活,还是为了死?”“我真恨你没有死在涅威尔……”“广岛的黑夜是没有尽头的吗?”“对,广岛的黑夜是没有尽头的!”“我喜欢这样……”人似乎又永远无法战胜现实;生,还是死,这是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永远没有答案,即使女人勾起了对过去的回忆,男人也因进入到女人的隐私而狂喜,影片的结尾也只能是模糊而不确定的。女人到底会不会离开广岛?没有人知道。

  《广岛之恋》从内容到形式都呈现出一种复杂多义的形态。从影片的主题说来,无论是“爱情”、“反战”还是关于“时间与忘却”、“理智与情感”的说法,影评者对这一问题的界定似乎都不能对这90分钟的时空交错给出一个简单而明确的标签,各种理解都无法将影片的主题阐释得淋漓尽致。也许这正是影片的价值所在。用导演雷乃的话来说,影片是建立在矛盾基础之上的,包括必然的、可怕的遗忘的矛盾,一个在集体的、巨大的悲剧的背景上出现的个人的辛酸而渺小的命运之间的矛盾……而对于影片主题本身的争论是毫无意义的,“我们要求观众不是从外部重建故事,而是和角色一起从内心经历它……现实永远不是外部的,也不全是内心的,而是感觉与体察双重类型的混合。”

  现实永远不是外部的,也不全是内心的。存在主义认为,世界是不能用人的理性来把握的,它本是一团“虚无”。阿仑·雷乃的**用存在主义哲学和精神分析学说揭示生活中人的各种心理和行为,使用现实时空与心理时空相交错,对人物内心世界进行深入细致的探索,实践并发展了巴赞的现实主义**美学,即一种以直觉的感知去把握与再现现实的严格意义上的“心理现实主义”。这种“不确定性”的**美学直接影响了许多现代派导演的创作,**理论家们重新回到了安德烈·巴赞对**最深沉的设问:**是什么?

闰年

《闰年》是安南德·图克尔执导,艾米·亚当斯、马修·古迪、 亚当·斯科特等主演的一部爱情**。影片讲述了女孩安娜为了嫁给完美男人,决定在2月29日这天向男朋友求婚,而在这个过程中出现了各种意外,邂逅了小旅馆帅老板德克兰,安娜的爱情究竟会走向哪里?

另名求爱吉日

作家群里,张洁性格突出、态度鲜明。凡是好事,她会无保留地表彰,而且容易绝对化; 凡她认为是有悖常理的事,也会不遗余力地谴责。我非常欣赏她的性格。

我们中国作协外联部,除行政工作巨细无遗,还有全职能的翻译任务。西德记者夏明娜女士要采访张洁,语言上,我就得去帮助沟通一下。

之前我没见过张洁,但读过 《爱,是不能忘记的》,我被感动。直到进作协后才有机会认识作者。人说张洁是个铁硬的女人,很厉害。

我叩开张洁家的门,甬道里昏暗不明,依稀能辨认出里屋门口是个身材高挑的人。我环顾这既是工作间,又是客厅和卧室的房子,空间狭小,客人过三便没了周旋余地。

谈话间因一时紧张,我把 《爱,是不能忘记的》 错说成了我刚脱稿的 《爱情悲剧》。张洁一怔,回过脸来,直截了当地说:“我从来没写过 《爱情悲剧》。”

我不无窘迫,急忙解释。张洁不以为然地笑:“小金还搞翻译,我也很喜欢外国小说。”

她的微笑先从眼睛开始,双眸一亮,眼睑一收,两颊和嘴角往上浮动,构成一副和蔼的面容。“这人爽快、随和。” 这是张洁给我的最初印象。

夏明娜备好了十个问题,张洁一一听完,神色十分沉静。起初还有几分矜持,但话匣子一打开就无法再收起来了。

张洁谈到了母亲、女儿和日夜不息的写作,此外还要承担起祖孙三代的全部家务。沉重的体力劳动没有帮手,硕大的煤气瓶她是一台阶一台阶地往上提。在夏明娜问到张洁离异后的生活时,采访达到了高潮。

张洁谈到因离异身体和精神上受到的双重打击。她独自抚养幼小的女儿,照顾年迈的母亲,经济拮据时有断炊; 由于营养不良几次晕倒在车间。然而张洁自认是刚强的女人,命途多舛不能将她击倒。

“我能活下去!无情的生活像鞭子抽醒了我。它吞噬我一分生活的幸福,但练就我十分生活的能力!”

夏明娜被采访对象感动,流畅的德语变得生硬梗阻,最后泣不成声; 反之,张洁受采访者感染,苦涩的表情如她的欢颜,也先从眼睛开始: 闪亮的双眸变得暗淡,眼球充满红色,最后落下成串的泪珠。

饮泣、悲咽、沉默,大家都沉默了,我感到自己的在场是多余的,这种心灵的撞击没有语言障碍,她们不需要翻译!

那次采访的情景我写成文章发表在 《中国妇女报》。一天张洁来作协找我,我把文章的报纸递给她,她读着读着,再次流了泪。

话题转到未来,张洁转悲为喜。记者问她是否还希望有个美满幸福的家庭,她毫不犹豫地说:“上帝用男人肋骨创造了女人,我一直在寻觅自己能成为其肋骨的男人。”

自那次采访后,我跟张洁的接触从未间断,首先是中国作家团的西柏林之行。我们抵达时已过半夜。还没出海关,蜂拥的记者已守候在那里,护照检查尚未结束,“自由世界”的媒体人突破海关口,闪光灯亮成一片。张洁是他们的主要目标,因为她的小说在德付梓,往下有连续的新书发布会。

《沉重的翅膀》 在西德出版,一夜间跃居畅销书榜首,满街都是张洁的海报,接踵前来的记者根本应接不暇,我翻译得天昏地暗。张洁诙谐地说:“我这辈子是头一回把舌头说得这么灵巧。”

西柏林及西德广播电台、电视台连播介绍 《沉重的翅膀》。各种报刊,甚至不少非文学杂志也连篇评介张洁小说。两个月中,报导、评论、采访录上达百余篇。有媒体发声,称:“从未有过任何一个国家的任何作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赢得如此众多的评论文章,包括歌德和德国诺奖作家托马斯·曼。” 张洁也因此第二年得到诺贝尔文学奖提名。

柏林艺术中心 《沉重的翅膀》 颁奖仪式上,张洁端坐奖台,大厅座无虚席。初次聆听中国作家演讲的听众,无一不为张洁潇洒的风度、出色的口才和风趣的对答如流折服。

翌年春暖花开的季节,听说张洁又结婚了。我很想再见到她,当面送上美好的祝福。没想到很快遂愿。不过这次去的是她自己的家,“我和我爱人的家”,电话里她这么说,“不是娘家”。

这次采访张洁的是西德作家、《明镜》 周刊撰稿人施劳希尔,一位温文尔雅的长者。我们找到张洁的三楼单元,楼梯漆黑,没有走廊灯,开门是张洁爱人老孙,面容清癯,头发花白,但身板子看上去挺硬朗。

张洁的新婚住宅与我想象的简直是风马牛不相及。二居室加起来不过十五、六个平米。小间阿姨住,大间是他们的洞房: 一张旧铁床占去了房间的五分之二,几把软垫椅填充了角落。这里没有她放写字台的地方,搞创作还得回娘家。采访就在卧室进行。这位震动全德文坛的大作家,在如此简陋狭窄的房间接待了西德及各国众多的记者和作家。

客人没因女主人的声誉和她的境况如此不协调而感到意外。他平稳就坐,认真聆听张洁的一言一语,将全部的兴趣及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她的每个动作、每点表情上。

张洁抱歉环境拥挤。外宾说:“我是来拜访有名望的作家,不是来参观豪华宫殿。” 往后我问张洁:“跟老孙的小日子过得怎样?满意?” 张洁按捺不住地笑,使劲点头:“满意,满意!”

张洁的新婚印证了一句话:“因为有爱,一个女人会心甘情愿睡地板,哪怕冬天也是温暖的。” 两人虽半路夫妻一场,然张洁度过了人生最幸福的时光!

客人辞别时张洁赠 《方舟》 并留言:“生命的意义不在得到什么,而在给予什么。” 这正是她的生活观。

张洁性格刚硬,一旦深交便能发现真正的她。柏林街头邂逅我记忆犹新: 公侯大道我碰上她,她神态像涉世未深的女孩,眼睛放出惊喜的光束,紧拽住我不放手,怕我从地缝里消失,说:“汽车太快,轧死我赔不起,” 紧捏我的手过马路。问她去了哪儿,“逛商店啊!” 是的,像个孩子,又像个主妇,这才是完整的她。

(注: 此文获 2022年全国第二届散文大赛一等奖)

2022年06月05日        德国慕尼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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