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传前30回读后感
尔虞我亦诈,英雄尽落马。气愤无处撒,只得独抓发。
——题记
看完水浒的前30回了,感觉还是现在的法治社会好啊。水浒这三十回气的我愤愤不平,如果让我用一个词去评价,那绝对就是——奸诈。
说起奸诈,首推的就是高俅,高太尉。他本为一个市井流氓,就因为足球踢得好,就一跃为太尉了。想也不会干出来什么好事。他不仅仅是逼走了王进,还教育出一个品德高尚的杰出义子,高衙内,其妄想强抢人妻,这个当义父的不但不管,还顺水推舟,逼走了林冲,以至风雪山神庙,最后逼上梁山。可真是奸诈至极。
幕后主谋固然非常可恶,但是爪牙也是非常令人痛恨的,这就是那个表里不一的陆虞候陆谦。平日里林冲待其为最好的兄弟,但是在关键时刻,却死心塌地的想权利和钱财靠拢,为了巴结高衙内,就骗林冲到酒楼喝酒,另一边高衙内正在陆谦家里调戏林冲娘子,东窗事发后在高衙内家中连躲三日,不敢出门。但仍然不思悔改,为了帮助高衙内搞到林冲娘子,又献上一奸计 ,假借卖刀之名,诱得林冲误入白虎堂,又以行刺罪名将林冲发配沧州道。他还不罢休,认为只有结果林冲才能帮助其主子高衙内顺利将林冲娘子搞到手,于是又安排火烧草料场。但不料他不行邂逅了买酒回来的林冲,“且吃我一刀”,于是七窍出血,一命呜呼,实属罪有应得死有余辜。
接着,就当属那个贪贿说风情的王婆,虽然武大郎很不养眼,但是他有一份安定的职业,也够养家糊口,并且其心地也善良,潘金莲作为一个古代妇女,恪守妇道应该是最起码的美德,而这个王婆却偏偏给一对奸夫*妇牵头搭线,这个连在现在社会都是非常不允许。到了最后竟然还给予了潘金莲一副毒药,挑唆她毒害亲夫。临死前还狡辩“又不干我何事!”
当然还有几个小角色,也是令人十分厌恶的。如陪杨志一起押送生辰纲的那个老都管和几个随从,本来是这些人非要去买那些掺了蒙汗药的酒喝,才中了智多星吴用的计策,,他们复命之时,因杨志逃跑给了他们可乘之机,反而诬陷是杨志勾结歹人,劫走了十万生辰纲,真是令人嗤之以鼻。
还如那个张都监,被蒋门神使了钱财,就请武松到了其宅里,一夜,使人大喊“捉贼”,武松也起来准备救护张督监,但是走到后花园,被张府家丁捉住,不容他辩解,将武松下到大牢,此乃张督监的一条奸计。
梁山好汉后皆为军人,正所谓兵不厌诈。静听下回分解。
读水浒传15到17回有感
吴用将阮家三兄弟说服入伙后,公孙胜也因此事而来,七个人便商议依计行事。梁中书派杨志送生辰纲,一行几人因不听杨志相劝,被那八个人“智取生辰纲”。杨志逃后,和曹正并鲁智深智夺山寨。太师限何涛十日内,捉拿各贼。随后,何清来透露消息。
“智多星”吴用是“智取生辰纲”的领导者,他的计策面面俱到,胜人一筹。在他的眼里天下无难事,正是“胸中藏战将,腹内隐雄兵”。但他的才华是离不开自己的努力的,读过万卷书,才能机巧心灵。吴用不仅很有才,也很讲义气,对待朋友热心相助。
七人“智取生辰纲”之所以能成功,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们抓住了机遇。生活中,机遇是转折点,是起跑线。有些人能够走上成功之路,的确归功于偶然的机遇。重要的是抓住机会,二者合一,才能取得成功。到头来处处吃亏,只剩下满肚子的悔意。上天总是公平的,会将机会降临在每个人的身边,但结果只能看自己的努力与否,正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聪明的人如果找不到机会,决不会傻傻的等下去,浪费自己的时间,他们会以自己的智慧和才干创造机会。以持之以恒的态度努力下去,就会有所收获,正所谓“得时者昌,失时者亡”。成功是不能没有机会和努力的
●第十五回
吴学究说三阮撞等
公孙胜应七星聚义
吴用向晃盖,刘唐介绍三阮。并连夜起程行百二里地,来到梁山泊边的石碣村。
阮氏三弟兄充满对官府之满;而对梁山泊好汉则生羡慕之情。吴用因势利导,说转三阮。
六好汉在晃家庄设誓化纸;公孙胜强求会见晃盖,与晃盖说知取不义十万贯之财的事。
●第十六回
杨志押送金银担
吴用智取生辰纲
七星聚义,在黄泥冈东十里路的安乐村白胜处安身。
梁中书要杨志送宝,杨志不要大张旗鼓,而要扮做客商。并要老都管、两个虞候都听他的,不要在路上闹别扭。一行十五人,出北京城,取大路往东京进发。
正是五六月天气,酷热难行,军汉倒地。七个好汉装做贩枣子的小本经纪人,白胜装做卖酒的,八人使计用蒙汗药药倒众军汉,老都管,老虞候。
杨志喝得少,起得早,要跳冈自尽。
●第十七回
花和尚单打二龙山
青面兽双夺宝珠寺
杨志不忍自尽,下冈而去。
做制使失了花石纲,做提辖又失生辰纲,只好投二龙山落草。
鲁达杀死郑龙在二龙山落草。
都管,厢禁军回京谎报杨志勾结贼人,盗走珠宝,梁中书告知蔡京。蔡京命令府尹捉拿贼人。府尹责成缉捕使臣何涛限十日捉拿贼人上京,何涛为之烦恼,兄弟何清向他说出了晃盖与白胜。
●第十八回
美髯公智稳插翅虎
宋公明私放晃天王
何涛、何清兄弟到府尹告状,拿来白胜,搜出脏物。何观察等人于郓城县捉拿晃保正,遇到押司宋江。宋江稳住何涛,飞报晃盖。
捉拿晃盖的朱仝、雷横放了晃盖。何涛回禀府尹,带人捉拿三阮。
●第十九回
林冲水寨大并火
晃盖梁山小夺伯
何涛带领官兵捉拿三阮,何涛被割耳放走。众好汉上梁山,王伦嫉妒,不肯收留,吴用计激林冲火拼王伦。林冲仗义,杀死五伦,吴用要林冲坐第一把交椅,林冲辞之。
●第二十回
梁山泊义士尊晃盖
郓城县月夜走刘唐
林冲推晃盖为首,吴用,公孙为辅,自己坐了第三把交椅。
吴用施计,大败官兵,捉拿黄安,得了不少人马船只,获财物金银无数。方针救白胜谢宋江。
宋江济阎婆之困,阎婆为谢宋江,把女儿婆惜与宋江作妻。婆惜与张三通奸。
刘唐持金谢宋江,宋江收晃盖谢书。
●第二十一回
虔婆醉打唐牛儿
宋江怒杀阎婆惜
阎婆硬逼宋江与女和好。未成,宋江欲给王公棺材钱,发现招文袋忘在家中,招文袋里有晃盖书信和谢金。回到家里,为婆惜陪话婆惜不给招文袋,以官司相逼,宋江将刀杀之。
●第二十五回
王婆计啜西门庆
*妇药鸩武大郎
郓哥被王婆打了之后,去找武大郎,劈头盖脸骂了他一顿。武大郎见他话里有话,请他到酒店里喝酒吃肉,郓哥于是把潘金莲西门庆勾搭成奸的事告诉了武大郎。武大郎怒极,要去捉奸,被郓哥拦住,定下计策。
第二天,郓哥与武大前去捉奸,由郓哥先上去和王婆一阵胡搅蛮缠,吸引王婆注意力,直到王婆发现武大郎时,被郓哥拉住一时脱不得身,惊慌时叫道:“大郎来了!”西门庆在房中听见,躲进床底,却有潘金莲奋力堵住了大门,还骂西门庆没用。西门庆经撺掇打开房门一脚踢中武大郎心窝。武大被打卧床,西门庆和潘金莲却在一起醉生梦死,武大郎气不过,要挟潘金莲,让她把自己的伤养好,马上离开西门庆,否则他弟弟武松回来,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西门庆和潘金莲一听慌了神,王婆却问他们要不要永为夫妻,只要用砒霜混进心疼药中把武大郎毒死,待潘金莲“守孝”三年里暗地来往,期满后西门庆直接娶了过去。西门庆和潘金莲听了大喜,连夜毒害武大郎。
金莲依计将砒霜混进救命药中毒死武大郎。收拾了现场后,干号了半夜。西门庆心怀鬼胎,宴请将要鉴定尸体的团头何九叔,何九叔怀疑他是否干了些亏心的事,到了停尸之处看见潘金莲长得妖艳模样,心知她与西门庆勾搭,也许是亲手毒害了武大郎。何九叔正不知该怎么解决此事,看到武大郎尸首后突然向后惊倒,口吐鲜血。
●第二十六回
偷骨殖何九叔送丧
供人头武二郎设祭
何九叔假昏,听夫人言,收下武大骨殖并西门庆给的十两银子。
武松回家,引何九叔,郓哥到县府告状,知县得了西门庆贿赂,把武松驳了回来。
武松酒请四邻,寻下*妇、王婆口供,挖了金莲心肺五脏,割下狗头,又到狮子楼把西门庆倒跌街心割下头来,并金莲头一处供于武大灵前。
最让人潸然泪下的,莫过于鲁智深听潮信坐化圆寂了。
那是鲁智深擒了方腊之后,梁山兄弟早已死的死、伤的伤,残余人马班师回朝。宋江对鲁智深说,你这么大的功劳,你可以还俗做大官。你若不愿还俗,也可以在一家大寺当主持。
可鲁智深什么也不想要,他这一路走来,早就参透了生死,看透了名利。他知道,他在等一样东西。
那一日路过杭州,钱塘江大潮来了。鲁智深听见了潮信,他说他不走了,他想起禅师对他说过的八字偈语,听潮而圆,见信而寂。现在潮信来了,他该随潮信而去了,于是坐化圆寂。
鲁智深这一辈子,嫉恶如仇,追求自由:他想喝酒时便喝酒,想吃肉时便吃肉,佛门清规约束不了他;路见不平,就拔刀相助,官府阶级压制不了他。平生不做亏心事,既无欲更无求。连死都这么洒脱,我想圆寂就圆寂了,说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只为对得起自己那颗虔诚的心。
鲁智深是水浒里面真正的英雄,是结局最圆满的人物,更是大彻大悟的智者。
每次读到鲁智深的坐化这一段,想到他往生极乐,修成正果,真是既喜且悲!
我有三问,三不解:
1、宋江一伙难道就没有看透高俅等四大奸臣的险恶用心吗?徽宗年间,奸佞当道,朝廷昏暗,梁山集团与他们也是多次交锋,彼此之间,我想他们是比较了解的。在以前的交锋中,他们都能处处提防,那现在是傻了吗?为何对可以预见的情况置之不理呢?此时的吴用真的无用了吗?
2、在得胜还朝,回京受封途中,连武松,燕青,李俊等人都能看透形势,毅然选择另谋他路,而宋江,卢俊义,吴用等人就看不透吗?为什么不选择功成身退,而要固执前行,走上绝路呢?他们可是梁山的高层啊!
3、宋江为何要提前毒死李逵?人各有命,他为什们连李逵的生死都要安排?吴用,花荣为何要上吊自杀,难道说没有了宋江,自己就不能自谋出路吗?
我认为是鲁智深第二次见到金翠莲的时刻!在渭州,鲁提辖为救金翠莲三拳打死镇关西,从而亡命天涯。几个月后,流落到山西代州雁门关的鲁达意外重逢了金翠莲,那一刻的想见,令人潸然泪下!平心而论,鲁达是喜欢金翠莲的,但此时的金翠莲已经嫁给了当地大财主赵员外做侧室。鲁达与金翠莲四目相对,千言万语在心中无从说起。鲁达的心中是百味杂陈无从言表。当赵员外一家将鲁达送到五台山文殊寺当和尚时,鲁达削发为僧,鲁达变成了鲁智深。分别时,鲁智深与金翠莲无言以对,默默流泪,金翠莲说:“哥哥,从今日起,难比往常了,以后凡事要自己反省,自己戒除。切不可再逞英雄。要是再有什么事,你我兄妹就再难相见了,你要保重,保重。”鲁智深说:“俺知道了!”金翠莲拿过一个包袱说:“这是早晚衣裳和一点银两,以后要节省着用!”鲁智深掉了泪说:“不必再说了,俺都依你。”金翠莲沉默了好久,哽咽着说:“那翠莲就先行告辞了,哥哥多保重!保重!”金翠莲走了几步又回头,满眼泪花。此时,二胡哀怨的音乐响起,笔者也瞬间泪如雨下。
新《水浒传》中,把这一段戏拿捏的恰到好处,人物的刻画栩栩如生,鲁智深内心的迷茫与暗恋,金翠莲内心的酸楚与无奈,人世间的酸甜苦辣与不平,都刻画进观众的心灵深处。当鲁智深第三次下山去找金翠莲的时候,赵员外家已是人去楼空!从此,鲁智深再也见不到金翠莲了,二人直到死再也无缘相见。也许这就是生命中的一个小插曲,擦肩而过的邂逅只是惊鸿一瞥。别了,鲁智深!别了,金翠莲!大家都保重。
《水浒传》是一部悲剧式结尾的章回体小说,所以最让人感到辛酸的部分大多集中在小说的最后一部分,具体就是从征讨方腊开始。
小说中要说谁是最可怜的人,我想非林教头莫属。林教头真的是祸从天上来,老婆被人霸占还丢了官,不仅被丢官,还被发配且差点死在途中。若不是鲁智深我想林教头早就死在野猪林了。关于林教头有两个画面让我忍不住心塞。第一个是梁山抓住高俅以后,林教头想去杀了高俅,以报血海深仇,此时我也深为佩服花和尚与林教头的兄弟情深。而宋江等人却有自己的小算盘,为了自己的未来硬生生的挡下了林教头。林教头想要趁高俅下山的时候去截杀,可惜却被宋江一路互送提前送出江面去了。后面赶来的林教头见此情况心中气说不过吐血斗余坠落下马。我个人觉得一个人生活再艰难也好,那都不算辛酸,辛酸的是当你艰难的时候有了兄弟朋友时有了依靠。可是当你想要报血海深仇时却被你认为的好朋友阻止了,我想这才说最辛酸的,这就是典型的你把别人当朋友,别人拿你当棋子。此时我是深深的同情林教头,我如果是他的话绝对会离开梁山。
林教头第二个辛酸场面是病死于寺中,林教头的死并没有让我觉得多辛酸,因为此时梁山好汉已经死的死伤的伤太多了,我已经麻木了。但是当林教头死的时候,联想到他之前一生的经历,却忍不住泪下,活着没有享受过幸福日子,死了也要死的窝窝囊囊,谁看了也难免心中动容。
第三个辛酸场面我觉得很多人都赞同,那就是花和尚钱塘江听信坐化。熟悉水浒的人应该知道这首诗,“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这是鲁智深坐化前自己写的诗,鲁智深生前也是一个英雄人物,仗义丢官,二龙山为王,为兄弟出生入死。一生可以说活出了自己想要的模样,没有烦恼。可是当钱塘江上潮信来的时候,花和尚才知道圆寂是什么意思。忽然想起自己出寺时师父留下的话,便如诗中所说了顿开金绳,所以今日方知我是我。我想很多人活了一辈子也看不透自己到底活着是为了啥,而当花和尚看明白了这些以后,他便选择了圆寂。这样的魄力是让人钦佩的,也是让我觉得辛酸的。花和尚可以说一生活的潇洒,却最后选择了这样的结果,他的死是小说中我最有一种说不出感觉的一个。
其实之前我也说过,小说是悲剧式结尾小说,所以辛酸场面很多,诸如其他的武松失臂,阮氏三雄去其二,张永万箭穿心,李逵被骗和宋江一起喝毒酒等等。
最让人热泪盈眶,应该是宋江准备毒酒于李逵,却不忍,最后实情告知与他,李逵是什么反应?李逵见说,亦垂泪道:罢罢罢,生时服侍哥哥,死了也只是哥哥部下一个小鬼。”
李逵这个人很粗鲁、很直接、很单纯,说白了,这是一个死心眼的人。他一直都仰慕宋江,崇拜他,认了哥哥之后就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可以说,李逵这个人谁的话都不听就听宋江一个人的,只要宋江一句话,赴汤蹈火李逵在所不辞,包括为他去死。所以,当宋江要李逵和他一起去死的时候,他是没有任何的怨言的。
除去李逵这个人的所有缺点,他的率真,唯独感动于我。他就像一个稚子,认定一个兄弟,就生死与共
可这个兄弟却把他当个白痴,最后宋江为了自己死以后的名声竟然还毒死他,李逵却说罢了,何其是至情至性一个黑童
我为李逵的不值而泪
比如还有一个片段,李逵奔梁山后想念老母,骗老母当官了,回去途中老母却被老虎吃了,何其痛!而当宋江听说此事当李逵面一笑而过,谈笑其他。
宋江如此,够当兄弟,够当大哥吗!!宋江知毒酒而让李逵饮,其用心之阴险、自私、卑鄙、可悲,令人愤怒。李逵救宋江于法场,一心想反宋,为了宋江不得不为这大宋征方腊,,等等
我为李逵的如此的痴心,如此的仗义,却被辜负,却被欺骗,却被玩弄,而泪崩
让我感到最心酸的一幕还是小说结尾,宋江死后托梦给吴用。
吴用:“好的,我挂了”。
从此,梁山英雄悲惨谢幕,让人唏嘘。
小说节选:
却说武胜军承宣使军师吴用,自到任之后,常常心中不乐,每每思念宋公明相爱之心。忽一日,心情恍惚,寝寐不安。至夜,梦见宋江、李逵二人,扯住衣服说道:“军师,我等以忠义为主,替天行道,于心不曾负了天子。今朝廷赐饮药酒,我死无辜。身亡之后,见已葬于楚州南门外蓼儿洼深处。军师若想旧日之交情,可到坟茔,亲来看视一遭。”吴用要问备细,撒然觉来,乃是南柯一梦。吴用泪如雨下,坐而待旦。得了此梦,寝食不安。次日,便收拾行李,径往楚州来。不带从人,独自奔来。于路无话。前至楚州。到时,果然宋江已死。只闻彼处人民,无不嗟叹。吴用安排祭仪,直至南门外蓼儿洼,寻到坟茔,哭祭宋公明、李逵,就于墓前,以手掴其坟冢,哭道:“仁兄英灵不昧,乞为昭鉴!吴用是一村中学究,始随晁盖,后遇仁兄,救护一命,坐享荣华,到今数十余载,皆赖兄长之德。今日既为国家而死,托梦显灵与我。兄弟无以报答,愿得将此良梦,与仁兄同会于九泉之下。”言罢,痛哭。正欲自缢,只见花荣从船上飞奔到于墓前。见了吴用,各吃一惊。吴学究便问道:“贤弟在应天府为官,缘何得知宋兄长已丧?”花荣道:“兄弟自从分散到任之后,无日身心得安,常想念众兄之情。因夜得一异梦,梦见宋公明哥哥和李逵,前来扯住小弟,诉说:‘朝廷赐饮药酒鸩死,见葬于楚州南门外蓼儿洼高原之上。兄弟如不弃旧,可到坟前看望一遭。’因此小弟掷了家间,不避驱驰,星夜到此。”吴用道:“我得异梦,亦是如此,与贤弟无异,因此而来看探坟所。今得贤弟知而到来在此,最好。吴某心中想念宋公明恩义难报,交情难舍,正欲就此处自缢一死,魂魄与仁兄同聚一处,以表忠义之心。”花荣道:“军师既有此心,小弟便当随之,亦与仁兄同尽忠义。”似此真乃死生契合者也。有诗为证:
红蓼洼中客梦长,花荣吴用苦悲伤。
一腔义烈原相契,封树高悬两命亡。
相信看过水浒的人都会热血沸腾,可其中也有些情节让人非常感动,特别是鲁智深坐化、李逵喝毒酒等等这些场面真的让人难受无比,忍不住流泪。而在水浒传圆珠基础改变的新水浒传,故事更加的完整,尤其是对细节上的改编,让人们看了非常受触动,
武松杀嫂比起大众喜欢的武松打虎和醉打蒋门神,我更喜欢武松杀嫂这个情节,一是因为杀人行为足以使人震撼,二是因为杀害的对象是自己的嫂子。这两点就可以引发人们好奇心,探究里面的原委。
在这个片段里,感觉武松是一个正直的人,为了自己的哥哥正义挺出,另一边官府在逮捕的过程中,将武松追至了山上,在山脚下武松喝了三大碗酒,醉意涌上睡着了。朦胧中听得一声吼,武松勉强睁眼望去,只见一只斑烂猛虎就在数步之外。
武松叫一声不好,挺身而起酒意化作一身冷汗全去了。那虎跃起扑过来,武松闪过忙举齐眉棍向虎打去,虎向前一窜齐眉棍打在树枝枒,将树枝和棍都打断了。武松丢下断棍,那虎又向他扑来,向后一跃那虎就落在他的面前。急忙中用一只手尽力将虎头向地下按住,另一手举起钵大的拳头打虎的头。
林冲听说妻子死去,潸然泪下的场景,也让我潸然泪下。
林冲从被发配起,就给妻子写了休书,让她自由改嫁。看到这个情节的时候,我其实是有点恨他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高衙内对林娘子的觊觎,让她自由改嫁,就等于把她推向高衙内怀里——你没有考虑过妻子的感受,没有想过妻子是否愿意,就这么急于撇清自己,不让这一段关系连累自己的前途!
以后的林冲,在柴进庄园、天王庙、草料场以及水泊梁山,起起伏伏,生活状态一直是颠沛流离。一直到第二十一回,火并王伦、尊晁盖为主,他才在水泊梁山找到安身立命之地。
安定下来了,虽然是落草为寇,林冲想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派人去打听妻子的消息,想把妻子接过来。原来他并不是一个不通人情的冷血动物,也不是对妻子没有感情。写休书这样让人心寒的举动,其实是自己前途未卜、不愿连累妻子的铁汉柔情。
可是,上天不肯成全这个命运多舛的铁汉。妻子死了已经半年了,岳父也死了半个月了。这个一直在心底牵挂妻子的男儿,终于证实,真的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了。
大家好,我是冀东老李,《水浒》是我国的四大名著之一,是一部不可多得经典著作,不管是年轻人还是岁数大的人都喜欢看一看。
其实这部著作每个场景都是非常经典的,比如武松打虎那段,武松血溅飞云浦那段,武松醉打蒋门神那段,等等好多都是非常的好看。
我在小时候就看过这部经典著作,后来拍成电视剧,更是喜欢的不得了,但那时候小,纯粹是看热闹,看那些打斗的场景无非是羡慕,恨不得自己也要是有这样的功夫该有多好。
但现在岁数大了,在看《水浒》时,可不是小时候的感觉了,已经在看热闹的同时,还能悟出里面的一些道理,还能评点一下里面的人物了,这就是进步。
说实在的,这部著作我最感到惋惜的是这一百零八位好汉的结局,死的死,伤的伤,走的走,说实在的非常可惜,我一开始怎么也理解不了宋江的所作所为,认为他就是一个糊涂蛋。恨不得把他揪出来暴打一顿。
但等到了我现在的年龄细细想一下,宋江还是有一定道理的。他也是为了这么多兄弟的将来考虑的,人生在世总不能一辈子做贼吧,总得给自己留一个好的名声吧,俗话说“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在梁山你在替天行道,嫉恶如仇,那也是贼。
尤其是过去,大家思想比较传统,兴家旺族是一个人这一生追求的事情。
归顺朝廷为大家的心是不错的,只是作为头领对有些事情考虑的不够周全,他并没有站在朝廷的角度去考虑,他也没有想到朝廷会容不下他,其实换作谁,也不会相信宋江他们的,这是做人的通病,从古至今都有。
虽说你真心归顺,但作为谁都会有戒心,人心隔肚皮,做事两不知,谁知道你以后会啥样呢,不得不防。好了不说,说起来都是泪。
希望大家多看看我的视频,没准有自己需要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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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具体那一个场景,是宋江接受朝廷诏安开始,已不在意气风发,注定悲催的结局。本人小时看电视剧《水浒传》,深感到心酸。《水浒》一书中最令人产生争议的一个问题是宋江被招安到底是对还是错。
宋江原本是郓城县押司,自小深受封建儒学教育,一腔正义,一心报国。然而无奈由于朝廷奸邪当道,宋江饱受排挤。宋江有谋略,有志向,不满足于现状,这点在“浔阳楼宋江吟反诗”中可见一斑。梁山泊好汉除暴安良,纪律严明,深得民心。然而在组织及带领梁山107名好汉替天行道一段时间之后,宋江也在不断思考一个问题,以后的道路该怎么走,难道真的一直和朝廷对立吗?长此下去,难免会有王寇之争。由于深受封建儒学教育,宋江并不愿意也不敢长时间和朝廷为敌,所谓一朝为臣民,不得叛逆。以及思图报国。从现实的角度讲,宋江带领下的梁山泊也并不想与朝廷为敌,只是奸邪当道,官逼民反,不得已而为之。于是乎,招安似乎成了梁山泊好汉的必然结果。
然而 历史 本身就是一种否定,既然明知朝廷蔡京、高俅、童惯等奸邪当道,排斥异己,招安之后与之有过节的宋江等人又如何能安好?事实不是也证明了这一点?在招安之后,宋江等人任命仍受排挤,还差点被冠以拥兵自重之赚疑。直到被派平判方腊,方有立足之地。方腊是打下来了,可梁山泊好汉十去七八。不亦悲壮。可仍不得善终,宋江、卢俊义最后还是死于奸臣的陷害。何等凄凉。
宋江心不心痛,当然心痛。然而用他的话说这是大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换成吾等是小民,只想安稳生活与工作,何等大义谈不上。再说在那朝代,君主无能,奸邪当道,民不寮生。朝廷之中正义何在。本来依靠自己已经实现了自由,亦得以除暴安良。从 历史 的意义上说,一个朝代既然不能代表 历史 发展的朝流,等待的只有新的力量来推翻它,实现改朝换代。可宋江却还是要走回头路。落了个悲惨下场。
从企业等利益集团的角度讲,宋江的战略选择是错误的,至少所谓的“大义”也许是一个争议。试问当时的朝廷否能够代表“大义”。再试问读者一句:如若你是宋江,又如何选择?事实证明这种不符合 历史 潮流的理想最终总是会走向破灭。
话说梁山泊好汉,水战三败高俅,尽擒捉上山。宋公明不肯杀害,尽数放还。高太尉许多人马回京,就带萧让、乐和前往京师,听候招安一事,却留下参谋闻焕章在梁山泊里。那高俅在梁山泊时,亲口说道:“我回到朝廷,亲引萧让等,面见天子,便当力奏保举,火速差人前来招安。”因此上就叫乐和为伴,与萧让一同去了,不在话下。 且说梁山泊众头目商议,宋江道:“我看高俅此去,未知真实。”吴用笑道:“我观此人,生得蜂目蛇形,是个转面忘恩之人。他折了许多军马,废了朝廷许多钱粮,回到京师,必然推病不出,朦胧奏过天子,权将军士歇息,萧让、乐和软监在府里。若要等招安,空劳神力!”宋江道:“似此怎生奈何?招安犹可,又且陷了二人。”吴用道:“哥哥再选两个乖觉的人,多将金宝前去京师,探听消息,就行钻刺关节,把衷情达知今上,令高太尉藏匿不得:此为上计。” 燕青便起身说道:“旧年闹了东京,是小弟去李师师家入肩。不想这一场大闹,他家已自猜了八分。只有一件,他却是天子心爱的人,官家那里疑他。他自必然奏说:‘梁山泊知得陛下在此私行,故来惊吓,已是遮过了。’”如今小弟多把些金珠去那里入肩,枕头上关节最快。小弟可长可短,见机而作。”宋江道:“贤弟此去,须担干系!”戴宗便道:“小弟帮他去走一遭。”“神机军师”朱武道:“兄长昔日打华州时,尝与宿太尉有恩。此人是个好心的人。若得本官於天子前早晚题奏,亦是顺事。”宋江想起九天玄女之言,“遇宿重重喜”,莫非正应著此人身上。便请闻参谋来堂上同坐。 宋江道:“相公曾认得太尉宿元景麽?”闻焕章道:“他是在下同窗朋友,如今和圣上寸步不离。此人极是仁慈宽厚,待人接物,一团和气。”宋江道;“实不瞒相公说:我等疑高太尉回京,必然不奏招安一节。宿太尉旧日在华州降香,曾与宋江有一面之识。今要使人去他那里打个关节,求他添力,早晚於天子处题奏,共成此事。”闻参谋答道:“将军既然如此,在下当修尺书奉去。”宋江大喜。随即教取纸笔来,一面焚起好香,取出玄女课,望空祈祷,卜得个上上大吉之兆。随即置酒,与戴宗、燕青送行。收拾金珠细软之物,两大笼子,书信随身藏了,仍带了开封府印信公文。两个扮作公人,辞了头领下山,渡过金沙滩,望东京进发。戴宗托著雨伞,背著个包裹。燕青把水火棍挑著笼子,拽扎起罗衫,腰系著缠袋,脚下都是腿 护膝,八搭麻鞋。於路免不得饥餐渴饮,夜住晓行。 不则一日,来到东京,不由顺路入城,却转过万寿门来。两个到得城门边,把门军挡住。燕青放下笼子,打著乡谈说道:“你做甚麽挡我?”军汉道:“殿帅府有钧旨,梁山泊诸色人等,恐有夹带入城,因此著仰各门,但有外乡客人出入,好生盘诘。”燕青笑道:“你便是了事的公人,将著自家人,只管盘问。俺两个从小在开封府勾当,这门下不知出入了几万遭,你颠倒只管盘问,梁山泊人,眼睁睁的都放他过去了。”便向身边取出假公文,劈面丢将去道:“你看,这是开封府公文不是?”那监门官听得喝道:“既是开封府公文,只管问他怎地?放他入去!”燕青一把抓了公文,揣在怀里,挑起笼子便走。戴宗也冷笑了一声。两个迳奔开封府前来,寻个客店安歇了。 次日,燕青换领布衫穿了,将搭膊系了腰,换顶头巾,歪戴著,只做小闲模样。笼内取了一帕子金珠,吩咐戴宗道:“哥哥,小弟今日去李师师家干事,倘有些撅撒,哥哥自快回去。”吩咐戴宗了当,一直取路,迳奔李师师家来。到得门前看时,依旧曲槛雕栏,绿窗朱户,比先时又修得好。燕青便揭起斑竹帘子,从侧首边转将入来,早闻得异香馥郁。入到客位前,见周回吊挂,名贤书画;檐下放著三二十盆怪石苍松;坐榻尽是雕花香楠木;坐褥尽铺锦绣。燕青微微地咳嗽一声,丫鬟出来见了,便传报李妈妈出来。看见是燕青,吃了一惊,便道:“你如何又来此间?”燕青道:“请出娘子来,小人自有 话说。”李妈妈道:“你前番连累我家,坏了房子。你有话便话。”燕青道:“须是娘子出来,方才说的。” 李师师在帘子后听了多时,转将出来。燕青看时,别是一般风韵:但见容貌似海棠滋晓露,腰肢如杨柳袅东风,浑如阆苑琼姬,绝胜桂宫仙姊。当下李师师轻移莲步,款蹙湘裙,走到客位里面。燕青起身,把那帕子放在桌上,先拜了李妈妈四拜,后拜李行首两拜。李师师谦让道:“免礼!俺年纪幼小,难以受拜。”燕青拜罢,起身道:“前者惊恐,小人等安身无处。”李师师道:“你休瞒我,你当初说道是:‘张闲,那两个是山东客人。’临期闹了一场,不是我巧言奏过官家,别的人时,却不满门遭祸!他留下词中两句,道是:“六六雁行连八九,只等金鸡消息。”我那时便自疑惑,正待要问,谁想驾到,后又闹了这场,不曾问得。今喜汝来,且释我心中之疑。你不要隐瞒,实对我说知;若不明言,绝无干休!” 燕青道:“小人实诉衷曲,花魁娘子,休要吃惊!前番来的那个黑矮身材,为头坐的,正是‘呼保义’宋江;第二位坐的白俊面皮,三牙髭须那个,便是柴世宗嫡派子孙,‘小旋风’柴进;这公人打扮,立在面前的,便是‘神行太保’戴宗;门首和杨太尉厮打的,正是‘黑旋风’李逵;小人是北京大名府人氏,人都唤小人做‘浪子’燕青。当初俺哥哥来东京求见娘子,教小人诈作张闲,来宅上入肩。俺哥哥要见尊颜,非图买笑迎欢,只是久闻娘子遭际今上,以此亲自特来告诉衷曲,指望将替天行道,保国安民之心,上达天听,早得招安,免致生灵受苦。若蒙如此,则娘子是梁山泊数万人之恩主也!如今被奸臣当道,谗佞专权,闭塞贤路,下情不能上达,因此上来寻这条门路,不想惊吓娘子。今俺哥哥无可拜送,有些少微物在此,万望笑留。”燕青便打开帕子,摊在桌上,都是金珠宝贝器皿。那虔婆爱的是财,一见便喜,忙叫婢子收拾过了,便请燕青进里面小阁儿内坐地,安排好细食茶果,殷勤相待。原来李师师家,皇帝不时间来,因此上公子王孙,富豪子弟,谁敢来他家讨茶吃! 且说当时铺下盘馔酒果,李师师亲自相待。燕青道:“小人是个该死的人,如何敢对‘花魁娘子’坐地?”李师师道:“休恁地说!你这一班义士,久闻大名,只是奈缘中间无有好人,与汝们众位作成,因此上屈沉水泊。”燕青道:“前番陈太尉来招安,诏书上并无抚恤的言语,更兼抵换了御酒。第三番领诏招安,正是诏上要紧字样,故意读破句读:“除宋江,卢俊义等大小人众,所犯过恶,并与赦免,”因此上,又不曾归顺。童枢密引将军来,只两阵,杀得片甲不归。次后高太尉役天下民夫,造船征进,只三阵,人马折其大半,高太尉被俺哥哥活捉上山,不肯杀害,重重管待,送回京师,生擒人数,尽都放还。他在梁山泊说了大誓,如回到朝廷,奏过天子,便来招安,因此带了梁山泊两个人来,一个是秀才萧让,一个是能唱乐和,眼见得把这两人藏在家里,不肯令他出来;损兵折将,必然瞒著天子。” 李师师道:“他这等破耗钱粮,损折兵将,如何敢奏?这话我尽知了。且饮数杯,别作商议。”燕青道:“小人天性不能饮酒。”李师师道:“路远风霜到此,开怀也饮几杯。”燕青被央不过,一杯两盏,只得陪侍。原来这李师师是个风尘妓女,水性的人,见了燕青这表人物,能言快说,口舌利便,倒有心看上他。酒席之间,用些话来嘲惹他;数杯酒后,一言半语,便来撩拨。燕青是个百伶百俐的人,如何不省得?他却是好汉胸襟,怕误了哥哥大事,那里敢来承惹? 李师师道:“久闻得哥哥诸般乐艺,酒边闲听,愿闻也好。”燕青答道:“小人颇学得些本事,怎敢在娘子跟前卖弄?”李师师道:“我便先吹一曲,教哥哥听!”便唤丫鬟取箫来,锦袋内掣出那管凤箫。李师师接来,口中轻轻吹动,端的是穿云裂石之声。燕青听了,喝采不已。李师师吹了一曲,递过箫来,与燕青道:“哥哥也吹一曲,与我听则个!”燕青却要那婆娘欢喜,只得把出本事来,接过箫,便呜呜咽咽,也吹一曲。李师师听了,不住声喝采说道:“哥哥原来恁地吹得好箫!”李师师取过阮来,拨个小小的曲儿,教燕青听,果然是玉佩齐鸣,黄莺对啭,余韵悠扬。燕青拜谢道:“小人也唱个曲儿,服侍娘子。”顿开咽喉便唱,端的是声清韵美,字正腔真。唱罢又拜。李师师执盏擎杯,亲与燕青回酒谢唱,口儿里悠悠放出些妖娆声嗽,来惹燕青;燕青紧紧的低了头,唯喏而已。 数杯之后,李师师笑道:“闻知哥哥好身纹绣,愿求一观如何?”燕青笑道:“小人贱体,虽有些花绣,怎敢在娘子跟前揎衣?”李师师说道:“锦体社家子弟,那里去问揎衣!”三回五次,定要讨看。燕青只得脱膊下来,李师师看了,十分大喜,把尖尖玉手,便摸他身上。燕青慌忙穿了衣裳。李师师再与燕青把盏,又把言语来调他。燕青恐怕他动手动脚,难以回避,心生一计,便动问道:“娘子今年贵庚多少?”李师师答道:“师师今年二十有七。”燕青说道:“小人今年二十有五,却小两年。娘子既然错爱,愿拜为姊姊!”燕青便起身,推金山,倒玉柱,拜了八拜。这八拜是拜住那妇人一点邪心,中间里好干大事;若是第二个,在酒色之中的,也把大事坏了。因此上单显燕青心如铁石,端的是好男子。当时燕青又请李妈妈来,也拜了,拜做乾娘。 燕青辞回,李师师道:“小哥只在我家下,休去店东宿。”燕青道:“既蒙错爱,小人回店中,取了些东西便来。”李师师道:“休教我这里专望。”燕青道:“店中离此间不远,少刻便到。”燕青暂别了李师师,迳到客店中,把上件事和戴宗说了。戴宗道:“如此最好!只恐兄弟心猿意马,拴缚不定。”燕青道:“大丈夫处世,若为酒色而忘其本,此与禽兽何异?燕青但有此心,死於万剑之下!”戴宗笑道:“你我都是好汉,何必说誓!”燕青道:“如何不说誓,兄长必然生疑!”戴宗道:“你当速去,善觑方便,早干了事便回,休教我久等。宿太尉的书,也等你来下。”燕青收拾一包零碎金珠细软之物,再回李师师家,将一半送与李妈妈,一半散与全家大小,无一个不欢喜。便向客位侧边,收拾一间房,教燕青安歇,合家大小,都叫叔叔。 也是缘法凑巧,至夜,却好有人来报,天子今晚到来。燕青听得,便去拜告李师师道:“姊姊做个方便,今夜教小弟得见圣颜,告得纸御笔赦书,赦了小弟罪犯,出自姊姊之德!”李师师道:“今晚定教你见天子一面,你却把些本事,动达天颜,赦书何愁没有?”看看天晚,月色朦胧,花香馥郁,兰麝芬芳,只见道君皇帝,引著一个小黄门,扮做白衣秀士,从地道中迳到李师师家后门来。到得合子里坐下,便教前后关闭了门户,明晃晃点起灯烛荧煌。李师师冠梳插带,整肃衣裳,前来接驾。拜舞起居,寒温已了,天子命去其整妆衣服,相待寡人。李师师承旨,去其服色,迎驾入房。家间已准备下诸般细果,异品肴馔,摆在面前。 李师师举杯上劝天子,天子大喜,叫:“爱卿近前,一处坐地!”李师师见天子龙颜大喜,向前奏道:“贱人有个姑舅兄弟,从小流落外方,今日才归,要见圣上,未敢擅便,乞取我王圣鉴。”天子道:“既然是你兄弟,便宣将来见寡人,有何妨?”婢子遂唤燕青直到房内,面见天子。燕青纳头便拜。官家看了燕青一表人物,先自大喜。李师师叫燕青吹萧,服侍圣上饮酒,少刻又拨一回阮,然后叫燕青唱曲。燕青再拜奏道:“所记无非是*词艳曲,如何敢服侍圣上?”官家道:“寡人私行妓馆,其意正要听艳曲消闷,卿当勿疑。”燕青借过象板,再拜罢,对李师师道:“音韵差错,望姊姊见教。”燕青顿开喉咽,手拿象板,唱渔家傲一曲,道是: 一别家山音信杳,百种相思,肠断何时了。燕子不来花又老,一春瘦的腰儿小。薄幸郎君何日到,想自当初,莫要相逢好。好梦欲成还又觉,绿窗但觉莺啼晓。 燕青唱罢,真乃是新莺乍啭,清韵悠扬。天子甚喜,命教再唱。燕青拜倒在地,奏道:“臣有一只减字木兰花,上达天听。”天子道:“好,寡人愿闻!”燕青拜罢,遂唱减字木兰花一曲,道是: 听哀告,听哀告!贱躯流落谁知道,谁知道,极天罔地,罪恶难分颠倒。有人提出火坑中,肝胆常存忠孝,常存忠孝,有朝须把大恩人报! 燕青唱罢,天子失惊,便问:“卿何故有此曲?”燕青大哭,拜在地下。天子转疑,便道:“卿且诉胸中之事,寡人与卿理会。”燕青奏道:“臣有迷天之罪,不敢上奏!”天子曰:“赦卿无罪,但奏不妨!”燕青奏道:“臣自幼飘泊江湖,流落山东,跟随客商,路经梁山泊过,致被劫掳上山,一住三年。今年方得脱身逃命,走回京师,虽然见得姊姊,则是不敢上街行走。倘或有人认得,通与做公的,此时如何分说?”李师师便奏道:“我兄弟心中,只有此苦,望陛下做主则个!”天子笑道:“此事容易,你是李行首兄弟,谁敢拿你!”燕青以目送情与李师师。李师师撒娇撒痴,奏天子道:“我只要陛下亲书一道赦书,赦免我兄弟,他才放心。”天子云:“又无御宝在此,如何写得?”李师师又奏道:“陛下亲书御笔,便强似玉宝天符。救济兄弟做的护身符时,也是贱人遭际圣时。”天子被逼不过,只得命取纸笔。 婢子随即捧过文房四宝。燕青磨得墨浓,李师师递过紫毫象管,天子拂开花嫩黄纸,横内大书一行。临写,又问燕青道:“寡人忘卿姓氏。”燕青道:“男女唤做燕青。”天子便写御书道: 神霄王府真主宣和羽士虚靖道君皇帝,特赦燕青本身一应无罪,诸司不许拿问! 写罢,下面押个御书花字。燕青再拜,叩头受命,李师师执盏擎杯谢恩。天子便问:“汝在梁山泊,必知那里备细。”燕青奏道:“宋江这伙,旗上大书“替天行道”,堂设“忠义”为名,不敢侵占州府,不肯扰害良民,单杀赃官污吏才佞之人,只是早望招安,愿与国家出力。”天子乃曰:“寡人前者两番降诏,遣人招安,如何抗拒,不伏归降?”燕青奏道:“头一番招安,诏书上并无抚恤招谕之言,更兼抵换了御酒,尽是村醪,以此变了事情。第二番招安,故把诏书读破句读,要除宋江,暗藏弊幸,因此变了事情。童枢密引军到来,只两阵,杀得片甲不回。高太尉提督军马,又役天下民夫,修造战船征进,不曾得梁山泊一根折箭;只三阵,杀得手脚无措,军马折其三停,自己亦被活捉上山,许了招安,方才放回,又带了山上二人在此,却留下闻参谋在彼质当。” 天子听罢,便叹道:“寡人怎知此事!童贯回京时奏说:‘军士不服暑热,暂且收兵罢战。’高俅回京奏道:‘病患不能征进,权且罢战回京。’”李师师奏道:“陛下虽然圣明,身居九重,却被奸臣闭塞贤路,如之奈何?”天子嗟叹不已。约有更深,燕青拿了赦书,叩头安置,自去歇息。天子与李师师上榻同 寝,当夜五更,自有内侍黄门接将去了。燕青起来,推道清早干事,迳来客店里,把说过的话,对戴宗一一说知。戴宗道:“既然如此,多是幸事。我两个去下宿太尉的书。”燕青道:“饭罢便去。” 两个吃了些早饭,打挟了一笼子金珠细软之物,拿了书信,迳投宿太尉府中来。街坊上借问人时,说太尉在内里未归。燕青道:“这早晚正是退朝时分,如何未归?”街坊人道:“宿太尉是今上心爱的近侍官员,早晚与天子寸步不离,归早归晚,难以指定。”正说之间,有人报道:“这不是太尉来也!”燕青大喜,便对戴宗道:“哥哥,你只在此衙门前伺候,我自去见太尉去。”燕青近前,看见一簇锦衣花帽从人,拥著轿子。燕青就当街跪下,便道:“小人有书札上呈太尉。”宿太尉见了,叫道:“跟将进来!”燕青随到厅前。太尉下了轿子,便投侧首书院里坐下。太尉叫燕青入来,便问道:“你是那里来的干人?”燕青道:“小人从山东来,今有闻参谋书札上呈。”太尉道:“那个闻参谋?”燕青便向怀中取出书,呈递上去。宿太尉看了封皮,说道:“我道是那个闻参谋,原来是我幼年间同窗的闻焕章!”遂拆开书来看时,写道: 侍生闻焕章沐手百拜奉书太尉恩相钧座前: 贱子自髫年时,出入间墙,已三十载矣!昨蒙高殿帅召至军前,参谋大事。奈缘劝谏不从,忠言不听,三番败绩,言之甚羞。高太尉与贱子,一同被掳,陷於缧 ,义士宋公明,宽裕仁慈,不忍加害。今高殿帅带领梁山萧让,乐和赴京,欲请招安,留贱子在此质当。万望恩相不惜齿牙,早晚於天子前题奏,速降招安之典,俾令义士宋公明等,早得释罪获恩,建功立业,国家幸甚,天下幸甚!救取贱子,实领再生之赐。拂楮拳拳,幸垂照察。 宣和四年春正月 日 焕章再拜奉上 宿太尉看了书,大惊,便问道:“你是谁?”燕青答道:“男女是梁山泊‘浪子’燕青。”随即出来,取了笼子,迳到书院里。燕青禀道:“太尉在华州降香时,多曾服侍太尉来,恩相缘何忘了。宋江哥哥有些微物相送,聊表我哥哥寸心。每日占卜课内,只著求太尉提拔救济。宋江等满眼只望太尉来招安;若得恩相早晚於天子前题奏此事,则梁山泊十万人之众,皆感大恩!哥哥责著限次,男女便回。”燕青拜辞了,便出府来,宿太尉使人收了金珠宝物,已有在心。 且说燕青便和戴宗回店中商议:“这两件事都有些次第,只是萧让、乐和在高太尉府中,怎生得出?”戴宗道:“我和你依旧扮作山人,去高太尉府前伺候。等他府里有人出来,把些金银贿赂与他,赚得一个厮见。通了消息,便有商量。”当时两个换了结束,带将金银,迳投太平桥来,在衙门前窥望了一回。只见府里一个年纪小的虞候,摇摆将出来,燕青便向前与他施礼。那虞候道:“你是甚人?”燕青道:“请干办到茶肆中说话。”两个到阁子内,与戴宗相见了,同坐吃茶。燕青道:“实不瞒干办说:前者太尉从梁山泊带来那两个人,一个跟的叫做乐和,与我这哥哥是亲眷,思量要见他一见,因此上相央干办。”虞候道:“你两个且休说,节堂深处的勾当,谁理会得?”戴宗便向袖内取出一锭大银,放在桌子上,对虞候道:“足下只引得乐和出来,相见一面,不要出衙门,便送这锭银子与足下。”那人见了财物,一时利动人心,便道:“端的有这两个人在里面。太尉钧旨,只教养在后花园里歇宿。我与你唤他出来,说了话,你休失信,把银子与我。”戴宗道:“这个自然。”那人便起身吩咐道:“你两个只在此茶坊里等我。”那人急急入府去了。 戴宗,燕青两个在茶房中,等不到半个时辰,只见那小虞候慌慌出来说道:“先把银子来,乐和已叫出在耳房里了。”戴宗与燕青附耳低言,如此如此,就把银子与他。虞候得了银子,便引燕青耳房里来见乐和。那虞候道:“你两个快说了话便去!”燕青便与乐和道:“我同戴宗在这里定计,赚得你两个出去。”乐和道:“直把我两个养在后花园中,墙垣又高,无计可出,折花梯子,尽都藏过了,如何能勾出来。燕青道:“靠墙有树麽?”乐和道:“旁边一遭,都是大柳树。”燕青道:“今夜晚间,只听咳嗽为号。我在外面,漾过两条索去,你就相近的柳树上,把索子绞缚了。我两个在墙外,各把一条索子扯住,你两个就从索上盘将出来。四更为期,不可失误。”那虞候便道:“你两个只管说甚的?快去罢!”乐和自入去了,暗暗通报了萧让,燕青急急去与戴宗说知,当日至夜伺候著。 且说燕青,戴宗两个,就街上买了两条索子,藏在身边,先去高太尉府后看了落脚处。原来离府后是条河,河边却有两只空船缆著,离岸不远。两个便就空船里伏了,看看听得更鼓已打四更,两个便上岸来,著墙后咳嗽,只听得墙里应声咳嗽,两边都已会意,燕青便把索来漾将过去。约莫里面拴缚牢了,两个在外面对绞定,紧紧地拽住索头。只见乐和先盘出来,随后便是萧让,两个都溜将下来,却把索子丢入墙内去了。却去敲开客店门,房中取了行李,就店中打火,做了早饭吃,算了房宿钱。四个来到城门边,等门开时,一涌出来,望梁山泊回报消息。不是这四个回来,有分教:宿太尉单奏此事,梁山泊全受招安。毕竟宿太尉怎生奏请圣旨,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九回 梁山泊义士尊晁盖 郓城县月夜走刘唐
卑说林冲杀了王伦,手拿尖刀,指着众人,说道:“我林冲虽系禁军,遭配到
此,今日为众豪杰至此相聚,争奈王伦心胸狭隘,嫉贤妒能,推故不纳,因此火并
了这厮,非林冲要图此位。据着我胸襟胆气,焉敢拒敌官军,他日剪除君侧元凶首
恶?今有晁兄仗义疏财,智勇足备;方今天下人,闻其名无有不伏。我今日以义气
为重,立他为山寨之主,好么?”众人道:“头领言之极当。”
晁盖道:“不可。自古“强宾不压主。”晁盖强杀,只是个远来新到的人,安
敢便来占上。”
林冲把手向前,将晁盖推在交椅上,叫道:“今日事已到头,不必推却;若有
不从,即以王伦为例!”
再三再四,扶晁盖坐了。
林冲喝叫众人就於亭前参拜了。
一面使小喽罗去大寨摆下筵席;一面叫人抬过了王伦尸首;一面又着人去山前
山后唤众多小头目都来大寨里聚义。
林冲等一行人请晁盖上了轿马,都投大寨里来。
到得聚义厅前,下了马,都上厅来。
众人扶晁天王去正中第一位交椅上坐定,中间焚起一炉香来。
林冲向前道:“小可林冲只是个粗匹夫,不过只会些枪棒而已;无学无才,无
智无术。今日山寨幸得众豪杰相聚,大义即明,非比往日荀且。究先生在此,便请
做军师,执掌兵权,调用将校。须坐第二位。”
吴用答道:“吴某村中学究,胸次未见经纶济世之才;虽曾读些孙吴兵法,未
曾有半粒微功。岂可占上!”
林冲道:“事已到头,不必谦让。”
吴用只得坐了第二位。
林冲道:“公孙先名请坐第三位。”
晁盖道:“却使不得。若是这等谦让之时,晁盖必须退位。”
林冲道:“晁兄差矣;公孙先生名闻江湖,善能用兵,有鬼神不测之机,呼风
唤雨之法,那个及得!”公孙胜道:“虽有些小之法,亦无济世之才,如何敢占上,
还是头领坐了。”
林冲道:“只今番克敌制胜,便见得先生妙法。正是鼎分三足,缺一不可。先
生不必推却。”
公孙胜只得坐了第三位。
林冲要再让时,晁盖,吴用,公孙胜,都不肯。
三人俱道:“适蒙头领所说,鼎分三足,以此不敢违命。我三人占上,头领要
再让人时,晁盖等只得告退。”
三人扶住,林冲只得坐了第四位。
晁盖道:“今番须请宋,杜二头领来坐。”
杜迁,宋万,那里肯坐,苦苦地请刘唐坐了第五位;阮小二坐了第六位;阮小
五坐了第七位;阮小七坐了第八位,杜迁坐了第九位,宋万坐了第十位,宋贵坐了
第了十一位。
梁山泊自此是“十一位好汉坐定。”
阮山前共有七八百人都来参拜了,分立在两下。
晁盖道:“你等众人在此,今日林教头扶我做山寨之主,吴学究做军师,公孙
先生同掌军权。林教头等共管山寨。汝等众人各依旧职管领山前山后事务,守备寨
栅滩头,休教有失。各人务要竭力同心,共聚大义。”
再教收拾两边房屋安顿了两家老小;便教取出打劫得的生辰纲--金珠宝贝-
-并自家庄上过活的金银财帛,就当厅赏赐众小头目并众多小喽罗。
当下椎牛宰马,祭祀天地神明,庆贺重新聚义。
众头领饮酒至半夜方散。
次日,又办筵宴庆会。
一连吃了数日筵席。
晁盖与吴用等众头领计议∶整点仓廒∶一;修理寨栅,二;打造军器--枪刀
弓箭,衣甲头盔--准备迎敌官军,三;安排大小船支,教演人兵水手上船厮杀,
好做提备,不在话下。
一日,林冲见晁盖作事宽洪,疏财仗义,安顿各家老小在山,蓦然思念妻子在
京师,存亡未保;遂将心腹备细诉与晁盖道:“小人自后上山之后,欲要投搬取妻
子上山来,因见王伦心术不定,难以过活。一向蹉跎过了,流落东京,不知死活。”
晁盖道:“贤弟既有宝眷在京,如何不去取来完聚。你快写信,便教人下山去,
星夜取上山来,多少是好。”
林冲当下写了一封书,叫两个自身边心腹小喽罗下山去了。
不过两个月,小喽罗还寨说道:“直至东京城内殿帅府前,寻到张教头家,闻
说娘子被高太尉威逼亲事,自缢身死,以故半载。张教头亦为忧疑,半月之前染患
身故。止剩得女使锦儿,已招赘丈夫在家过活。访问邻里,亦是如此说。打听得真
实,回来报与头领。”
林冲见说了,潜然泪下;自此,杜绝了心中挂念。
晁盖等见说,帐然嗟叹,山寨中自此无话,每日只是操练人兵,准备抵敌官军。
蚌一日,众头领正在聚义厅上商议事务,只见小喽罗报上山来,说道:“济州
府差拨军官,带领约有二千人马,乘驾大小船四五百支,见在石碣村湖荡里屯住,
特来报知。”
晁盖大惊便请军师吴用商议,道:“官军将至,如何迎敌?”
吴用笑道:“不须兄长挂心,吴某自有措置。自古道∶“水来土掩,兵到将迎。””
随即唤阮氏三雄附耳低言道:“如此如此……”又唤林冲,刘唐,受计道:“你两
个便这般这般……”再叫杜迁,宋万,也分付了。
且说济州府尹点差团练使黄安并本府捕盗官一员,带领一千馀人,拘集本处船
支,就石碣村湖荡调拨,分开船支,作两路来取泊子。
且说团练使黄安带领人马上船,摇旗呐喊,杀奔金沙滩来。
看看渐近滩头,只听得水面上呜呜咽咽吹将起来。
逼安道:“这不是画角之声?且把船湾住!”
看时只见水面上远远地三支船来。
看那船时,每支上只有五个人,四个人摇着双橹,船头上立着一个人。
头带绛红巾,都是一样红罗绣袄,手里各拿着留客住。
三支船上人都一般打扮。
於内有人认得的,便对黄安说道:“这三支船上三个人∶一个是阮小二,一个
是阮小五,一个是阮小七。”
逼安道:“你众人与我一齐并力向前,拿这三个人!”两边有四五十支船一齐
发着喊杀奔前去。
那三支船忽哨了一声,一齐便回。
逼团练把手内枪捻搭动,向前来叫道:“只顾杀这贼!我自有重赏!”
那三支船前面走,背后官军船上把箭射将去。
那三阮去船舱里各拿起一片青狐来遮那箭矢。
绑面船支只顾赶。
赶不过二三里水港,黄安背后一支小船飞也似划来报道:“且不要赶!我们那
一条杀入去的船支都被他杀下水里去,把船都夺去了!”
逼安问道:“怎的着了那厮的手?”
小船上人答道:“我们正行船时,只见远远地两支船来,每船上各有五个人。
我们并刀杀去赶他,赶不过四五里水面,四下里小港钻出七八支小船来。船上弩箭
似飞蝗一般射来!我们急把船回时,来到窄狭港口,只见岸上约有二三十人,两头
牵一条大篾索,横截在水面上。却待向前看索时,又被他岸上灰瓶,石子,如雨点
一般打将来。众官军只得弃了船支,下水逃命。我众人逃得出来,到旱路边时,那
上岸人马皆不见了;马也被他牵去了;看马的军人都杀死在水里。我们芦花荡边寻
得这支小船儿,迳来报与团练。”黄安听得说了,叫苦不迭;便把白旗招动,教众
船不要去赶,且一发回来。
那众船才拨得转头,未曾行动,只见背后那三支船又引着十数船支,都只是这
三五个人,把红旗摇着,口里吹着忽哨,飞也似赶来。
逼安却待把船摆开迎敌时,只听得芦苇丛中炮响。
逼安看时,四下里都是红旗摆满,慌了手脚。
绑面赶来的船上叫道:“黄安留下了首级回去!”
逼安把船尽力摇过芦苇岸边,却被两边小港里钻出四五十支小船来,船上弩箭
如雨点射将来。
逼安就箭林里夺路时,只剩得三四支小船了,黄安便跳过快船内,回头看时,
只见后面的人一个个都扑涌的跳下水里去了。
有和船被拖去的,大半都被杀死。
逼安驾着小快船正走之间,只见芦花荡边一支船上立着刘唐,一挠钩搭住逼安
的船,托地跳过来,只一把拦腰提住,喝道:“不要挣扎!”
一时军人能识水的,水里被箭射死;不敢下水的,就船里都活捉了。
逼安被刘唐扯到岸边,上了岸,远远地,晁盖,公孙胜,山边骑着马,挺着刀,
引五六十人,三二十匹马,齐来接应。
一行人生擒活捉得一二百人;夺的船支尽数都收在南水寨里安顿了;大小头领
一齐都到山寨。
晁盖下了马,来到聚义厅上坐定。
众头领各去了戎装军器。
团团坐下,捉那黄安绑在将军柱上,取过金银缎疋,赏了小喽罗。
点检共夺得六百馀匹好马,这是林冲的功劳,东港是杜迁,宋万的功劳;西港
是阮氏三雄的功劳,捉得黄安是刘唐的功劳。
众头领大喜,杀牛宰马,山寨里筵会。
自酝的好酒,水泊里出的新鲜莲,藕并鲜鱼,山南树上自有时新的桃,杏,梅,
李,枇杷,山枣,柿,栗,之类,自养的鸡,猪,鹅,鸭,等品物,不必细说。众
头领只顾庆贺。
新到山寨,得获全胜,非同小可!正饮酒间,只见小喽罗报道:“山下朱头领
使人到寨。”
晁盖唤来,问有甚事。
小喽罗道:“朱头领探听得一起客商,有数十人结联一处,今晚必从旱路经过,
特来报知。”
晁盖道:“正没金帛使用。谁领人去走一遭?”
三阮道:“我弟兄们去!”
晁盖道:“好兄弟!小心在意,速去早来。”
三阮便下厅去换了衣裳,跨了腰刀,拿了朴刀,叉,留客住,点起一百馀人,
上厅来别了头领,便下山就金沙滩把船载过朱贵酒店里去了。
晁盖恐三阮担负不下,又使刘唐点起一百馀人,教领了下山去接应;又分付道:
“只可善取金帛财物,切不可伤害客商性命。”
刘唐去了。
晁盖到三更不见回报,又使杜迁,宋万引五十馀人下山接应。
晁盖与吴用,公孙胜,林冲饮酒至天明,只见小喽罗报道:“亏得朱头领!得
了二十馀辆车子金银财帛并四五十匹驴骡头口!”
晁盖又问道:“不曾杀人么?”
小喽罗答道:“那许多客人见我们来得头势猛了,都撇下车子,头口,行李,
逃命去了;并不曾伤害他一个。”晁盖见说大喜:“我等自今以后,不可伤害於人。”
取一锭白银,赏了小喽罗;便叫将了酒果下山来,直接到金沙滩上,见众头领
尽把车辆扛上岸来,再叫撑船去载头口马匹。
众头领大喜。
把盏已毕,教人去请朱贵上山来筵宴。
晁盖等众头领都上山寨聚义厅上,簸箕掌,栲栳圈,坐定;叫小喽罗扛抬过许
多财物,在厅上一包包打开,将彩帛衣服堆在一边,行货等物堆在一边,金银宝贝
堆在正面;便叫掌库的小头目,每一样取一半收贮在库,听候支用;这一半分做两
分,厅上十一位头领均分一分,山上山下众人均分一分;把这新拿到的军健脸上刺
了字号,选壮健的分拨去各寨喂马砍柴,软弱的各处看车切草;黄安锁在后寨监房
内。
晁盖道:“我等今日初到山寨,当初只指望逃灾避难,投托王伦帐下为一小头
目;多感林教头贤弟推让我为尊,不想连得了两场喜事∶第一赢得官军,收得许多
人马船支,捉了黄安,二乃又得了若干财物金银。此不是皆托众兄弟才能?”
众头领道:“皆托得大哥哥的,以此得采。”
晁盖再与吴用道:“俺们弟兄七人的性命皆出於宋押司,朱都头两个。古人道
∶“知恩不报,非为人也。”今日富贵安乐从何而来?早晚将些金银,可使人亲到
郓城县走一遭。此是第一件要紧的事务。再有白胜陷在济州大牢里,我们必须要去
救他出来。”
吴用道:“兄长不必忧心,小生自有摆划;宋押司是个仁义之人,紧地不望我
们酬谢。虽然如此,礼不可缺,早晚待山寨粗安,必用一个兄弟自去。白胜的事,
可教蓦生人去那里使钱,买上嘱下,松宽他,便可脱身。我等且商量屯粮造船,制
办军器,安排寨栅城垣,添造房屋,整顿衣袍铠甲,打造枪刀弓箭;防备迎敌官军。”
晁盖道:“既然如此,全仗军师妙策指教。”
吴用当下调拨众头领,分派去办,不在话下。
且不说梁山泊自从晁盖上山,好生兴旺。
却说济州府太守见黄安手下逃回的军人备说梁山泊杀死官军,生擒黄安一事;
又说梁山泊好汉十分英雄了得,无人近傍得他,难以收捕;抑且水路难认,港汊多
杂,以此不能取胜。
府尹听了,只叫得苦,向太师府干办说道:“何涛先折了许多人马,独自一个
逃得性命回来,已被割了两个耳朵,自回家将息,至今不痊;去的五百人,无一个
回来,因此又差团练使黄安井本府捕盗官,带领军兵前去追捉,亦皆失陷;黄安已
被活捉上山,杀死官军不知其数,又不能取胜,怎生是好!”
太守肚里正怀着鬼胎,没个道理处。
只见承局来报说:“东门接官亭上有新官到来,飞报到此。”
太守慌忙上马,来到东门外官亭上;望见尘土起处,新官已到亭子前下马。
府尹接上亭子,相见已了,那新官取出中书省更替文书来交与府尹。
太守看罢,随即和新官到州衙里交割牌印,一应府库钱粮等项。
当下安排筵席管待新官,旧太守备说梁山泊贼盗浩大,杀死官军一节。
说罢,新官面如土色,心中思忖道:“蔡太师将这件勾当抬举我,却是此等地
面,这般府分!……又没强兵猛将,如何收捕得这伙强人?……倘或这厮们来城里
借粮时,却怎生奈何?……”旧官太守次日收拾了衣装行李,自回东京听罪,不在
话下。
且说新府尹到任之后,请将一员新调来镇守济州的官军来,当下商议招军买马,
集草屯粮,招募悍勇民夫,智谋贤士,准备收捕梁山泊好汉。
一面申呈中书省,转行牌仰附近州郡,并力剿捕;一面自行下文书所属州县,
知会收剿,及仰属县着令守御本境;这个都不在话下。
且说本州孔目差人赍一纸公文行下所属郓城县,教守御本境,防备梁山泊贼人。
郓城县知县看了公文,教宋江叠成文案,行下各乡村,一体守备。
宋江见了公文,心内寻思道:“晁盖等众人不想做下这般大事!劫了生辰纲,
杀了做公的,伤了何涛观察;又损害许多官军人马,又把黄安活捉上山∶如此之罪,
是灭九族的勾当!虽是被人逼迫,事非得已,於法度上却饶不得,倘有疏失,如之
奈何?”
自家一个心中纳闷,分付贴书后司张文远将此文书立成文案,行下各乡各保,
自理会文卷。
宋江却信步走出县来,走不过二三十步,只听得背后有人叫声“押司。”
宋江转回头来看时,却是做媒的王婆,引着一个婆子,却与他说道:“你有缘,
做好事的押司来也!”
宋江转身来问道:“有甚么说话?”
王婆拦住,指着阎婆,对宋江说道:“押司不知。这一家儿从东京来,不是这
里人家,嫡亲三口儿。夫主阎公,有个女儿婆惜。他那阎公平昔是个好唱的人,自
小教得他那女儿婆惜也会唱诸般耍令。年方一十八岁,颇有些颜色。三口儿因来山
东投奔一个官人不着,流落在这郓城县。不想这里的人不喜风流宴乐,因此不能过
活,在这县后一个僻静巷内权住。昨日他的家公因害时疫死了,这阎婆无钱津送,
没做道理处,央及老身做媒。我道:“这般时节,那里有这等恰懊?”
又没借换处。
正在这里走头没路的,只见押司打从这里过,以此老身与这阎婆赶来。
望押司可怜见他则个,作成一具棺材!”
宋江道:“原来恁地。你两个跟我来,去巷口酒店里借笔砚写个帖子与你去县
东三郎家取具棺材。”
宋江又问道:“你有结果使用么?”
阎婆答道:“实不瞒押司说,棺材尚无,那讨使用。”
宋江道:“我再与你银子十两做使用钱。”
阎婆道:“便是重生父母,再生的爹娘!做驴做马报答押司!”
宋江道:“休要如此说。”
随即取出一锭银子递与阎婆,自回下处去了。
且说这婆子将了帖子迳来县东街陈三郎家取了一具棺材,回家发送了当,兀自
馀剩下五六两银子,娘儿两个把来盘缠,不在话下。
蚌一朝,那阎婆因来谢宋江,见他下处没有一个妇人家面,回来问间壁王婆,
道:“宋押司下处不见一个妇人面,他曾有娘子也无?”
王婆道:“只闻宋押司家里住在宋家村,却不曾见说他有娘子。在这县里做押
司,只是客居。常常见他散施棺材药饵,极肯济人贫苦。敢怕是未有娘子。”
阎婆道:“我这女儿长得好模样,又会唱曲儿。省得诸般耍笑;从小儿在东京
时,只去行院人家串,那一个术院不爱他!有几个上行首要问我过房了几次,我不
肯。只因我两口儿无人养老,因此不过房与他。不想今来倒苦了他!我前日去谢宋
押司,见他下处没娘子;因此,央yA与我对宋押司说∶他若要讨人时,我情头把婆
惜与他。我前日得你作成,亏了宋押司救济,无可报答他,与他做个亲眷来往。”
王婆听了这说,次日见宋江,备细说了这件事。
宋江初时不肯;怎当这婆子撮合山的嘴撺掇,宋江依允了,就在县西巷内讨了
一楼房,置办些家伙什物,安顿了阎婆惜娘儿两个在那里居住。
没半月之间,打扮得阎婆惜满头珠翠,遍体绫罗。
又过了几日,连那婆子也有若干头面衣服。
端的养的婆惜丰衣足食!初时,宋江夜夜与婆惜一处歇卧,向后渐渐来得慢了。
却是为何?原来宋江是个好汉,只爱学使枪棒,於女色上不十分要紧。
这阎婆惜水也似后生,况兼十八九岁,正在妙龄之际,因此,宋江不中那婆娘
意。
一日,宋江不合带后司贴书张文远,来阎婆惜家吃酒∶这张文远却是宋江的同
房押司。
那厮唤做“小张三”,生得眉清目秀,齿白纯红;平昔只爱去三瓦两舍,飘蓬
浮荡,学得一身风流俊俏;更兼品竹调丝,无有不会。
这婆惜是个酒色娼妓,一见张三,心里便喜,倒有意看上他。
那张三亦是个酒色之徒,这事如何不晓得;见这婆娘眉来眼去,十分有情,便
记在心里。
向后但是宋江不在,这张三便去那里,假意儿只说zM宋江。
那婆娘留住吃茶,言来语去,成了此事。
谁想那婆娘自从和那张三两个搭识上了,打得火块一般热,并无半点儿情分在
这宋江身上。
宋江但若来时,只把言语伤他,全不兜揽他些个。
这宋江是个好汉,不以这女色为念;因此,半月十日去走得一遭。
那张三和这阎婆惜如胶似漆,夜去明来,街坊上人也都知了,却有些风声吹在
宋江耳朵里。
宋江半信不信,自肚里寻思道:“又不是我父母匹配妻室。他若无心恋我,我
没来由惹气做甚么?我只不上门便了。”
自此有几个月不去。
阎婆累使人来请,宋江只推事故不上门去。
卑分两头。
蚌一日将晚,宋江从县里出来,去对过茶房里坐定吃茶。
只见一个大汉,头带白范阳毡笠儿;身穿一领黑绿罗袍;下面腿护膝八搭麻鞋;
腰里跨着一口腰刀;背着一个大包;走得汗雨通流,气急喘促,把脸别转着那县里。
宋江见了这个大汉走得蹊跷,慌忙起身赶出茶房来,跟着那汉走。
约走了三二十步,那汉回过头来,看了宋江,却不认得。
宋江见了这人,略有面熟,“莫不是那里曾厮会来?……”心中一时思量不起。
那汉见宋江,看了一回,也有些认得;立住了脚,定眼看那宋江,又不敢问。
宋江寻思道:“这个人好作怪!却怎地只顾看我?”
宋江亦不敢问他。
只见那汉去路边一个篦头铺里问道:“大哥,前面那个押司是谁?”
篦头待诏应道:“这位是宋押司。”
那汉提着朴刀,走到面前,唱个大喏,说道:“押司认得小弟么?”
宋江道:“足下有些面善。”
那汉道:“可借一步说话。”
宋江便和那汉入一条僻静小巷。
那汉道:“这个酒店里好说话。”
两个上到酒楼,拣个僻静阁儿里坐下。
那汉倚了朴刀,解下包裹,撇在桌子底下。
那汉扑翻身便拜。
宋江慌忙答礼道:“不敢拜问足下高姓?”
那人道:“大恩人如何忘了小弟?”
宋江道:“兄长是谁?真个有些面熟。小人失忘了。”
那汉道:“小弟便是晁保正庄上曾拜识尊颜蒙恩救了性命的赤发鬼刘唐便是。”
宋江听了大惊,说道:“贤弟,你好大胆!早是没做公的看见!险些惹出事来!”
刘唐道:“感承大恩,不惧一死,特地来酬谢。”
宋江道:“晁保正弟兄们近日如何?兄弟,谁教你来?”刘唐道:“晁头领哥
哥再三拜上大恩人。得蒙救了性命,宋万,朱贵和俺弟兄七个,共是十一个头领。
见今山寨里聚集得七八百人,粮食不计其数。因想兄长大恩,无可报答,特使刘唐
赍一封书并黄金一百两相谢押司,再去谢那朱都头。”
刘唐打开包裹,取出书来,便递与宋江。
宋江看罢,便起褶子前襟,摸出招文袋。
打开包儿时,刘唐取金放在桌上。
宋江那封书,就取了一条金子和这书包了,插在招文袋内,放下衣襟,便道∶
“贤弟,将此金子依旧包了。”
随即便唤量酒的打酒来,叫大块切一盘肉来,铺下些菜蔬果子之类,叫量酒人
筛酒与刘唐吃。
看看天色晚了,刘唐吃了酒,量酒人自下去。
刘唐把桌子金子包打开,要取出来。
宋江慌忙拦住道:“贤弟,你听我说。你们七个弟兄初到山寨,正要金银使用;
宋江家中颇有些过活,且你在放山寨里,等宋江缺少盘缠时却来取。今日非是宋江
见外,於内已受了一条。朱仝那人也有些家私,不用送去。我自与他说知人情便了。
贤弟,我不敢留你去家中住,倘或有人认得时,不是耍处。今夜月色必然明朗,你
便可回山寨去,莫在此停阁。宋江再三申意众头领,不能前来庆贺,切乞恕罪。”
刘唐道:“哥哥大恩,无可报答,特令小弟送些人情zP押司,微表孝顺之心。
保正哥哥今做头领,学究军师号令非昔日,小弟怎敢将回去?到山寨中必然受责。”
宋江道:“既是号令严明,我便写一封回书,与你将去便了。”
刘唐苦苦相央y涨缜洧C
宋江那里肯接,随即取一幅纸来,借酒家笔砚,备细写了一封回书与刘唐收在
包内。
刘唐是个直性的人,见宋江如此推却,想是不肯受了,便将金子依前包了。
看看天色夜来,刘唐道:“既然兄长有了回书,小弟连夜便去。”
宋江道:“贤弟,不及相留,以心相照。”
刘唐又下了四拜。
宋江教量酒人来道:“有此位官人留下白银一两在此,我明日却自来算。”
刘唐背上包裹,拿了朴刀,跟着宋江下楼来。
离了酒楼,出到巷口,天色黄昏,是八月半天气,月轮上来,宋江携住刘唐的
手,分付道:“兄弟保重,再不可来∶此间做公的多,不是耍处。我更不远送了,
只此相别。”
刘唐见月色明朗,开脚步,望西路便走,连夜回梁山泊来。
却说y涨蕃P刘唐别了,自慢慢走回下处来;一头走,一面肚里寻思道:“早是
没做公的看见!险些惹出一场大事来!”
一头想:“那晁盖倒去落了草!直如此大弄!”
转不过两个弯,只听得背后有人叫一声“押司,那里去来?好两日不见面!”
宋江回头看时,倒吃一恼。
不因这番,有分教∶宋江小胆翻为大胆,善心变恶心。
毕竟叫宋江的却是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回 梁山泊好汉劫法场 白龙庙英雄小聚义
诗曰:有忠有信天须助,行德行仁后必昌。九死中间还得活,六阴之下必生阳。若非吴用施奇计,焉得公明离法场。
古庙英雄欢会处,彩旗金鼓势鹰扬。
话说当时晁盖并众人听了,请问军师道:“这对书如何有脱卯处?”吴用说道:“早间戴院长将去的回书,是我一时不仔细,见不到处。才使的那个图书,不是玉筋篆文‘翰林蔡京’四字?只是这个图书,便是教戴宗吃官司。”金大坚便道:“小弟每每见蔡太师书缄,并他的文章,都是这样图书。今次雕得无纤毫差错,如何有破绽?”吴学究道:“你众位不知,如今江州蔡九知府,是蔡太师儿子。如何父写书与儿子,却使个讳字图书?因此差了。是我见不到处。此人到江州,必被盘诘。问出实情,却是利害。”晁盖道:“快使人去赶唤他回来,别写如何?”吴学究道:“如何赶得上!他作起神行法来,这早晚已走过五百里了。只是事不宜迟,我们只得恁地,可救他两个。”晁盖道:“怎生去救?用何良策?”吴学究便向前与晁盖耳边说道:“这般,这般,如此,如此。主将便可暗传下号令,与众人知道。只是如此动身,休要误了日期。”众多好汉得了将令,各各拴束行头,连夜下山,望江州来,不在话下。说话的,如何不说计策出?管教下回便见。
且说戴宗扣着日期,回到江州,当厅下了回书。蔡九知府见了戴宗如期回来,好生欢喜。先取酒来赏了三钟,亲自接了回书。便道:“你曾见我太师么?”戴宗禀道:“小人只住得一夜便回了,不曾得见恩相。”知府拆开封皮,看见前面说:“信笼内许多物件都收了。”背后说:“妖人宋江,今上自要他看,可令牢固陷车盛载,密切差的当人员,连夜解上京师。沿途休教走失。”书尾说:“黄文炳早晚奏过天子,必然自有除授。”蔡九知府看了,喜不自胜。叫取一锭二十五两花银,赏了戴宗。一面分付教合陷车,商量差人解发起身。戴宗谢了,自回下处,买了些酒肉,来牢里看觑宋江,不在话下。
且说蔡九知府催并合成陷车。过得一二日,正要起程,只见门子来报道:“无为军黄通判特来相探。”蔡九知府叫请至后堂相见,又送些礼物时新酒果。知府谢道:“累承厚意,何以克当!”黄文炳道:“村野微物,何足挂齿。不以为礼,何劳称谢。”知府道:“恭喜早晚必有荣除之庆。”黄文炳道:“公相何以知之?”知府道:“昨日下书人已回。妖人宋江教解京师。通判荣任,只在早晚奏过今上,升擢高任。家尊回书,备说此事。”黄文炳道:“既是恁地,深感恩相主监。那个人下书,真乃神行人也。”知府道:“通判如不信时,就教观看家书,显得下官不谬。”黄文炳道:“小生只恐家书,不敢擅看。如若相托,求借一观。”知府便道:“通判乃心腹之交,看有何妨。”便令从人取过家书,递与黄文炳看。黄文炳接书在手,从头至尾,读了一遍,卷过来看了封皮,又见图书新鲜。黄文炳摇着头道:“这封书不是真的。”知府道:“通判错矣!此是家尊亲手笔迹,真正字体,如何不是真的?”黄文炳道:“公相容覆:往常家书来时,曾有这个图书么?”知府道:“往常来的家书,却不曾有这个图书来。只是随手写的。今番以定是图书匣在手边,就便印了这个图书在封皮上。”黄文炳道:“相公,休怪小生多言,这封书被人瞒过了相公。方今天下盛行苏、黄、米、蔡四家字体,谁不习学得。况兼这个图书,是令尊府恩相做翰林大学士时使出来。法帖文字上,多有人曾见。如今升转太师丞相,如何肯把翰林图书使出来?更兼亦是父寄书与子,须不当用讳字图书。令尊府太师恩相,是个识穷天下学,览遍世间书,高明远见的人,安肯造次错用。相公不信小生轻薄之言,可细细盘问下书人,曾见府里谁来。若说不对,便是假书。休怪小生多言。只是错爱至厚,方敢僭言。”蔡九知府听了,说道:“这事不难。此人自来不曾到东京,一盘问便显虚实。”知府留住黄文炳在屏风背后坐地,随即升厅,公吏两边排立。知府叫唤戴宗有委用的事。当下做公的领了钧旨,四散去寻。有诗为证:
远贡鱼书达上台,机深文炳独疑猜。神谋鬼计无人会,又被奸邪诱出来。
且说戴宗自回到江州,先去牢里见了宋江,附耳低言,将前事说了。宋江心中暗喜。次日,又有人请去酌杯。戴宗正在酒肆中吃酒,只见做公的四下来寻。当时把戴宗唤到厅上。蔡九知府问道:“前日有劳你走了一遭,真个办事,未曾重重赏你。”戴宗答道:“小人是承奉恩相差使的人,如何敢怠慢。”知府道:“我正连日事忙,未曾问得你个仔细。你前日与我去京师,那座门入去?”戴宗道:“小人到东京时,那日天色晚了,不知唤做什么门。”知府又道:“我家府里门前,谁接着你?留你在那里歇?”戴宗道:“小人到府前,寻见一个门子,接了书入去。少刻,门子出来,交收了信笼,着小人自去寻客店里歇了。次日早五更,去府门前伺候时,只见那门子回书出来。小人怕误了日期,那里敢再问备细。慌忙一迳来了。”知府再问道:“你见我府里那个门子,却是多少年纪?或是黑瘦也白净肥胖?长大也是矮小?有须的也是无须的?”戴宗道:“小人到府里时,天色黑了。次早回时,又是五更时候,天色昏暗,不十分看得仔细。只觉不恁么长,中等身材。敢是有些髭须。”知府大怒,喝一声:“拿下厅去!”傍边走过十数个狱卒牢子,将戴宗驱翻在当面。戴宗告道:小人无罪。”知府喝道:“你这厮该死!我府里老门子王公,已死了数年。如今只是个小王看门,如何却道他年纪大,有髭髯!况兼门子小王,不能勾入府堂里去。但有各处来的书信缄帖,必须经由府堂里张干办,方才去见李都管,然后达知里面,才收礼物。便要回书,也须得伺候三日。我这两笼东西,如何没个心腹的人出来问你个常便备细,就胡乱收了?我昨日一时间仓卒,被你这厮瞒过了。你如今只好好招说:这封书那里得来?”戴宗道:“小人一时心慌,要赶程途,因此不曾看得分晓。”蔡九知府喝道:“胡说!这贼骨头,不打如何肯招!左右,与我加力打这厮。”狱卒牢子情知不好,觑不得面皮,把戴宗捆翻,打得皮开肉绽,鲜血迸流。戴宗捱不过拷打,只得招道:“端的这封书是假的。”知府道:“你这厮怎地得这封假书来?”戴宗告道:“小人路经梁山泊过,走出那一夥强人来,把小人劫了,绑缚上山,要割腹剖心。去小人身上,搜出书信看了,把信笼都夺了,却饶了小人。情知回乡不得,只要山中乞死。他那里却写这封书与小人,回来脱身。一时怕见罪责,小人瞒了恩相。”知府道:“是便是了。中间还有些胡说。眼见得你和梁山泊贼人通同造意,谋了我信笼物件。却如何说这话?再打那厮!”戴宗由他拷讯,只不肯招和梁山泊通情。蔡九知府再把戴宗拷讯了一回,语言前后相同。说道:“不必问了。取具大枷枷了,下在牢里。”却退厅来,称谢黄文炳道:“若非通判高见,下官险些儿误了大事。”黄文炳又道:“眼见得这个也结连梁山泊,通同造意,谋叛为党。若不祛除,必为后患。”知府道:“便把这两个问成了招状,立了文案,押去市曹斩首,然后写表申朝。”黄文炳道:“相公高见极明。似此,一者朝廷见喜,知道相公干这件大功,二乃却是免得梁山泊草寇来劫牢。”知府道:“通判高见甚远。下官自当动文书,亲自保举通判。”当日管待了黄文炳,送出府门,自回无为军去了。
次日,蔡九知府升厅,便唤当案孔目来分付道:“快教叠了文案,把这宋江、戴宗的供状招款粘连了,一面写下犯由牌,教来日押赴市曹斩首施行。自古谋逆之人,决不待时。斩了宋江、戴宗,免致后患。”当案却是黄孔目,本人与戴宗颇好,却无缘便救他,只替他叫得苦。当日禀道:“明日是个国家忌日。后日又是七月十五日中元之节,皆不可行刑。大后日亦是国家景命。直待五日后,方可施行。”一者天幸救济宋江,二乃梁山泊好汉未至。蔡九知府听罢,依准黄孔目之言。直待第六日早辰,先差人去十字路口打扫了法场。饭后,点起士兵和刀仗刽子,约有五百馀人,都在大牢门前伺候。巳牌已后,狱官禀了知府,亲自来做监斩官。黄孔目只得把犯由牌呈堂,当厅判了两个斩字。便将片芦席贴起来。江州府众多节级牢子,虽是和戴宗、宋江过得好,却没做道理救得他。众人只替他两个叫苦。当时打扮已了,就大牢里把宋江、戴宗两个匾紥起,又将胶水刷了头发,绾个鹅梨角儿。各插上一朵红绫子纸花。驱至青面圣者神案前,各与了一碗长休饭,永别酒。吃罢,辞了神案,漏转身来,搭上利子。六七十个狱卒,早把宋江在前,戴宗在后,推拥出牢门前来。宋江和戴宗两个,面面厮觑,各做声不得。宋江只把脚来跌。戴宗低了头,只叹气。江州府看的人,真乃压肩叠背,何止一二千人。但见:
愁云荏苒,怨气氛氲。头上日色无光,四下悲风乱吼。缨枪对对,数声鼓响丧三魂。棍棒森森,几下锣鸣催七魄。犯由牌高贴,人言此去几时回?白纸花双摇,都道这番难再活。长休饭颡内难吞,永别酒口中怎咽。狰狞刽子仗钢刀,丑恶押牢持法器。皂纛旗下,几多魍魉跟随。十字街头,无限强魂等候。监斩官忙施号令,仵作子准备扛尸。英雄气概霎时休,便是铁人须落泪。
刽子叫起恶杀都来,将宋江和戴宗,前推后拥,押到市曹十字路口,团团枪棒围住。把宋江面南背北,将戴宗面北背南。两个纳坐下,只等午时三刻监斩官到来开刀。那众人仰面看那犯由牌,上写道:
“江州府犯人一名宋江,故吟反诗,妄造妖言,强连梁山泊强寇,通同造反,律斩。犯人一名戴宗,与宋江暗递私书,结勾梁山泊强寇,通同谋叛,律斩。监斩官江州府知府蔡某。”
那知府勒住马,只等报来。只见法场东边一夥弄蛇的丐者,强要挨入法场里看。众士兵赶打不退。正相闹间,只见法场西边一夥使枪棒卖药的,也强挨将入来。士兵喝道:“你那夥人好不晓事!这是那里,强挨入来要看?”那夥使枪棒的说道:“你倒鸟村!我们冲州撞府,那里不曾去。到处看出人。便是京师天子杀人,也放人看。你这小去处,砍得两个人,闹动了世界?我们便挨入来看一看,打什么鸟紧!”正和士兵闹将起来。监斩官喝道:“且赶退去,休放过来。”闹犹未了,只见法场南边一夥挑担的脚夫,又要挨将入来。士兵喝道:“这里出人,你挑那里去?”那夥人说道:“我们是挑东西送知府相公去的。你们如何敢阻挡我?”士兵道:“便是相公衙里人,也只得去别处过一过。”那夥人就歇了担子,都掣了匾担,立在人丛里看。只见法北边一夥客商,推两辆车子过来,定要挨入法场上来。士兵喝道:“你那夥人那里去?”客人应道:“我们要赶路程,可放我等过去。”士兵道:“这里出人,如何肯放你?你要路程,从别路过去。”那夥客人笑道:“你倒说的好。俺们便是京师来的人,不认得你这里鸟路!那里过去?我们只是从这大路走。”士兵那里肯放。那夥客人齐齐地挨定了不动。四下里炒闹住。这蔡九知府也禁治不得。又见那夥客人都盘在车子上,立定了看。
没多时,法场中间,人分开处,一个报,报道一声:“午时三刻!”监斩官便道:“斩讫报来!”两势下刀棒刽子,便去开枷。行刑之人,执定法刀在手。说时迟,一个个要见分明。那时快,看人人一齐发作。只见那夥客人在车子上,听得斩讫,数内一个客人,便向怀中取出一面小锣儿,立在车子上,当当地敲得两三声。四下里一齐动手。有诗为证:
两首诗成便被囚,梁山豪杰定谋猷。赝书舛印生疑惑,致使浔阳血漫流。
又见十字路口茶坊楼上,一个虎形黑大汉,脱得赤条条的,两只手握两把板斧,大吼一声,却似半天起个霹雳,从半空中跳将下来。手起斧落,早砍翻了两个行刑的刽子。便望监斩官马前砍将来。众士兵急待把枪去搠时,那里拦挡得住。众人且簇拥蔡九知府,逃命去了。
只见东边那夥弄蛇的丐者,身边都掣出尖刀,看着士兵便杀。西边那夥使枪棒的,大发喊声,只顾乱杀将来。一派杀倒士兵狱卒。南边那火挑担的脚夫,轮起匾担,横七竖八,都打翻了士兵和那看的人。北边那夥客人,都跳下车来,推过车子,拦住了人。两个客商,钻将入来。一个背了宋江,一个背了戴宗。其馀的人,都去箱子里,取出弓弩来射的,也有取出石子来打的,也有取出标枪来标的。原来扮客商的这夥,便是晁盖、花荣、黄信、吕方、郭盛。那夥扮使枪棒的,便是燕顺、刘唐、杜迁、宋万。扮挑担的,便是朱贵、王矮虎、郑天寿、石勇。那夥扮丐者的,便是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白胜。这一行,梁山泊共是十七个头领到来。带领小喽罗一百馀人。四下里杀将起来。只见那人业里那个黑大汉,轮两把板斧,一昧地砍将来。晁盖等却不认得。只见他第一个出力,杀人最多。晁盖猛省起来:“戴宗曾说,一个黑旋风李逵,和宋三郎最好。是个莽撞之人。”晁盖便叫道:“前面那好汉,莫不是黑旋风?”那汉那里肯应,火杂杂地轮着大斧,只顾砍人。晁盖便叫背宋江、戴宗的两个小喽罗,只顾跟着那黑大汉走。当下去十字街口,不问军官百姓,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渠。推倒攧翻的,不计其数。众头领撇了车辆担仗,一行人尽跟了黑大汉,直杀出城来。背后花荣、黄信、吕方、郭盛,四张弓箭,飞蝗般望后射来。那江州军民百姓,谁敢近前。这黑大汉直杀到江边来,身上血溅满身,兀自在江边杀人。百姓撞着的,都被他翻筋斗,都砍下江里去。晁盖便挺朴刀叫道:“不干百姓事,休只管伤人!”那汉那里来听叫唤,一斧一个,排头儿砍将去。
约莫离城沿江上也走了五七里路。前面望见,尽是淘淘一派大江,却无了旱路。晁盖看见,只叫得苦。那黑大汉方才叫道:“不要慌!且把哥哥背来庙里。”众人都到来看时,靠江一所大庙,两扇门紧紧地闭着。黑大汉两斧砍开,便抢入来。晁盖众人看时,两边都是老桧苍松,林木遮映,前面牌额上四个金书大字,写道:“白龙神庙。”小喽罗把宋江、戴宗背到庙里歇下。宋江方才敢开眼。见了晁盖等众人,哭道:“哥哥,莫不是梦中相会?”晁盖便劝道:“恩兄不肯在山,致有今日之苦。这个出力杀人的黑在汉是谁?”宋江道:“这个便是叫做黑旋风李逵。他几番就要大牢里放了我。却是我怕走不脱,不肯依他。”晁盖道:“却是难得!这个人出力最多,又不怕刀斧箭矢。”花荣便叫:“且将衣服与俺二位兄长穿了。”
正相聚间,只见李逵提着双斧,从廊下走出来。宋江便叫住道:“兄弟那里去?”李逵应道:“寻那庙祝,一发杀了。叵耐那厮不来接我们,倒把鸟庙门关上了!我指望拿他来祭门,却寻那厮不见。”宋江道:“你且来,先和我哥哥头领相见。”李逵听了,丢了双斧,望着晁盖跪了一跪,说道:“大哥休怪铁牛粗卤!”与众人都相见了。却认得朱贵是同乡人,两个大家欢喜。花荣便道:“哥哥,俺教众人只顾跟着李大哥走。如今来到这里,前面又是大江拦截住,断头路了,却又没一只船接应。倘或城中官军赶杀出来,却怎生迎敌,将何接济?”李逵便道:“也不消得叫怎地好。我与你们再杀入城去,和那个鸟蔡九知府一发都砍了便走。”戴宗此时方才苏醒,便叫道:“兄弟,使不得莽性!城里有五七千军马,若杀入去,必然有失。”阮小七便道:“远望隔江,那里有数只船在岸边。我弟兄三个,赴水过去,夺那几只船过来载众人如何?”晁盖道:“此计是最上着。”
当时阮家三弟兄,都脱剥了衣服,各人插把尖刀,便钻入水里去。约莫赴开得半里之际,只见江面上溜头,流下三只棹船,吹风胡哨,飞也似摇将来。众人看时,见那船上,各有十数个人,都手里拿着军器。众人却慌将起来。宋江听得说了,便道:“我命里这般合苦也!”奔出庙前看时,只见当头那只船上,坐着一条大汉,倒提一把明晃晃五股叉,头上挽个穿心红一点{髟角},下面拽起条白绢水裈,口里吹着胡哨。宋江看时,不是别人。正是:
万里长江东到海,内中一个雄夫,面如傅粉体如酥。上山剜虎目,入水拔龙须。七昼波心能暗伏,水晶宫偷得明珠,翻江搅海勇身躯。人将张顺比,浪里白跳鱼。
当时张顺在船头上看见,喝道:你那夥是什么人?敢在白龙庙里聚众?”宋江挺身出庙前,叫道:“兄弟救我!”张顺等见是宋江,众人大叫道:“好了!”那三只棹船,飞也摇拢到岸边。三阮看见,也赴来。一行众人都上岸来。
到庙前,宋江看时,张顺自引十数个壮汉在那只头船上。张横引着穆弘、穆春、薛永,带十数个庄客在一只船上。第三只船上,李俊引着李立、童威、童猛,也带十数个卖盐火家,都各执枪棒上岸来。张顺见了宋江,喜从天降。众人便拜道:“自从哥哥吃官司,兄弟坐立不安。又无路可救。近日又听得拿了戴院长。李大哥又不见面。我只得去寻了我哥哥,引到穆弘太公庄上,叫了许多相识。今日我们正要杀入江州,要劫牢救哥哥。不想仁兄已有好汉们救出,来到这里。不敢拜问:这夥豪杰莫非是梁山泊义士晁天王么?”宋江指着上首立的道:“这个便是晁盖哥哥。你等众位,都来庙里叙礼则个。”张顺等九人,晁盖等十七人,宋江、戴宗、李逵,共是二十九人,都入白龙庙聚会。这个唤作白龙庙小聚会。
当下二十九筹好汉,两两讲礼已罢。只见小喽罗入庙来报道:“江州城里,鸣锣擂鼓,整顿军马出城来追赶。远远望见旗幡蔽日,刀剑如麻。前面都是带甲马军,后面尽是擎枪兵将。大刀阔斧,杀奔白龙庙路上来。”李逵听了,大叫一声:“杀将去。”提了双斧,便出庙门。晁盖叫道:“一不做,二不休,众好汉相助着晁某,直杀尽江州军马,方才回梁山泊去。”众英雄齐声应道:“愿依尊命。”
一百四五十人,一齐纳喊,杀奔江州岸上来。有分教:浔阳岸上,果然血染波红。湘浦江边,真乃尸如山积。直教:跳浪苍龙喷毒火,巴山猛虎吼天风。毕竟晁盖等众好汉怎地脱身?且听下回分解。
《水浒传》第一回:王教头私走延安府,九纹龙大闹史家村
原文节选:
话说故宋,哲宗皇帝在时,其时去仁宗天子已远,东京,开封府,汴梁,宣武军便有一个浮浪破落户子弟,姓高,排行第二,自小不成家业,只好刺枪使棒,最踢得好脚气球。京师人口顺,不叫高二,却都叫他做高球。
后来发迹,便将气球那字去了“毛傍”,添作“立人”,改作姓高,名俅。这人吹弹歌舞,刺枪使棒,相扑顽耍,亦胡乱学诗书词赋;若论仁义礼智,信行忠良,却是不会,只在东京城里城外帮闲。
因帮了一个生铁王员外儿子使钱,每日三瓦两舍,风花雪月,被他父亲在开封府里告了一纸文状,把高俅断了二十脊杖,送配出界发放,东京城里人民不许容他在家宿食。
高俅无计奈何,只得来淮西,临淮州,投奔一个开赌坊的闲汉柳大郎,名唤柳世权。他平生专好惜客养闲人,招纳四方干隔涝子。高俅投托得柳大郎家,一住三年。
扩展资料
关于《水浒传》第二、三回梗概
1、《水浒传》第二回:大郎夜走华阴县,鲁提辖拳打镇关西
九纹龙史进和少华山上的三个庄主,白花蛇阳春,跳涧虎陈达,还有神机军师朱武因一庄客出卖,火烧山庄,半夜突围从华阴县的官兵手中逃脱。
然后去找自己的师傅,途经大名府,遇见鲁达,一起吃酒时碰见卖唱父女哭泣,鲁达询问原由,后被当地一霸镇关西的恶性激怒,而后第二天送走父女后,为民除害,三拳打死镇关西。
2、《水浒传》第三回:赵员外重修文殊院,鲁智深大闹五台山
鲁达出逃代州雁门县,金老女婿赵员外送他去五台山,做僧避祸。鲁达晚不坐禅,喝酒打人。打造关王刀一样的戒刀和禅杖。
假借过往僧人名义喝酒吃狗肉,在半山拽拳使脚,打坍亭子,打坏金刚,要烧寺院,回寺呕吐,给禅和子嘴里塞狗腿,搞得大家卷堂而散。监寺、都寺遣众人来打,鲁达趁酒醉大闹一场,被长老喝住。
互动百科-《水浒传》第一回
大家看了《水浒传》以后,林冲有一个突出的性格特点,是什么?能忍,忍辱负重、忍气吞声、不敢反抗。一出场,这个大家要注意,要充分地理想化的话,那么一开始,写一个正面的英雄人物,一开始就要写他的优点。但是《水浒传》不一样,《水浒传》人物出场,林冲在《水浒传》里边是个响当当的英雄,了不起,作者是热烈地歌颂他的。可是一出场就写他的弱点,写他性格里边的弱点,不好的一面,就是能忍。
你想想看,一个八十万禁军教头的军官妻子,在光天化日之下,妻子被人家调戏,奇耻大辱,不能忍受的。所以他非常气愤地去了以后,他把这个人、把调戏他妻子的人肩胛扳过来。这个地方有一句描写非常精彩,怎么写的呢?就是“当时林冲扳将过来,扳着他的肩胛,却认得是本官高衙内,先自手软了”。“先自手软了”这五个字非常值得注意,这不是简单的、一般人物的动作神态的描写,而是一下子挖掘到人的内心世界。所以小说写林冲怒气未消,知道以后,扳过来,先自手软了。但是“怒气未消,一双眼睁着瞅那高衙内”。但是敢怒而不敢言,敢怒而不敢打,他忍下了这口气。这个小说写得非常好,因为刚刚认识鲁智深,大家好武,而且讲义气,新认识的结义兄弟。鲁智深就带着一帮泼皮来帮他打,结果鲁智深来了以后,他把高衙内放走了。
但是鲁智深就不买账,鲁智深怎么说呢?有一段话是响当当的,跟林冲形成鲜明的对比。他说“你却怕他本官太尉,洒家怕他甚”,我不怕。他说“俺若撞见那撮鸟时,且教他吃洒家三百禅杖去了。”你看,一个是忍辱怕事;一个是疾恶如仇。一个是自己受侮辱、受压迫不敢反抗;一个是看见自己的朋友受压迫,就不能忍受,这两个人的性格形成鲜明的对比。另外《水浒传》不只是写人物的性格特点,有生活的依据,而且能够随着生活矛盾的发展,他的性格要产生变化。《水浒传》写林冲的性格转变,写得非常出色,有根有据。他为什么要变化?什么时候变化?都是从生活出发,这是《水浒传》的现实主义。
林冲上山的过程就是从能忍到不能忍、从懦弱到坚强、从屈辱到反抗,这么一个转变过程。所谓上山就是造反的意思,就是反叛统治阶级,就是敢于起来抗争。林冲上山是走了一个非常艰苦的道路。《水浒传》写人物,我在这儿提一句,大家注意,不同的英雄有不同的性格,上山走的是不同的道路。这个不同的道路是跟他性格有关系的,这个性格又是跟他的家庭出身、他的生活境遇有关系的,这个写得非常好的。你看李逵上山是最痛快的,宋江是最曲折的,我就不细说了,大家去看,很曲折。鲁智深是最爽朗的,爽朗跟痛快不完全一样;李逵是最痛快,鲁智深是非常爽朗,一点都没有瞻前顾后,凄凄惨惨切切,那种情景一点没有,非常爽朗、见义勇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主动地向统治阶级出击。军官当不成就当和尚,和尚当不成就上山,非常爽朗。但是林冲走的道路是非常艰苦,林冲走了一个很漫长的、很艰苦的道路。作者写林冲的转变,它是有很多伏笔,大家不要忽略了。譬如说他和陆谦是好朋友、结义兄弟,但是后来陆谦害他了,那么他就曾经跟陆谦讲过,他说“贤弟不知,男子汉空有一身本事,不遇明主,屈沉在小人之下,受这般腌臜的气”。也就说,就是他在统治阶级的压迫之下,满腔不平之气。这个满腔不平之气,就是林冲能够一步一步向前迈进,最后实现了思想转变,造反上山的基础。所以你看小说写得很好,他虽然是一个八十万禁军教头,是个中级军官,但是他一出场就是被压迫的。所以虽然是统治阶级里边的人物,但是他所处的地位和广大被压迫的人民群众有相通之处,这是他能够转变的一个基础。林冲能忍,宽容了压迫他、侮辱他的人,但是他的对手可没有放过他。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所以他非常不满的胸中,有一腔不平之气的那个对立面、那个社会的黑暗势力、罪恶势力,不断地向他紧逼而来。
所以接着就写他想苟安,忍。想苟安也不能苟安,想忍也忍不下去。所以小说接着就写高衙内又收买了陆谦,就是林冲的结义兄弟,让陆谦把林冲的妻子骗到他的家,骗到陆谦的家里面楼上,要想强暴,想侮辱。这个时候他也不加追究,只是气愤地把陆谦的家里砸了个粉碎。因为在陆谦的家里,把陆谦的家砸一个粉碎。这时候有一段描写,小说有一段描写也是值得注意的。就写“林冲拿了一把解腕尖刀”,大家注意这个解腕尖刀很有文章的, “径直奔到樊楼,前去找陆虞侯”。找陆谦去了,他拿起这个解腕尖刀不是去找高衙内,而是去找陆谦。注意这个地方,写得非常准确、非常精彩。也就说,林冲已经开始反抗了,但是他反抗的程度和范围有限。你应该找高衙内,对不对?你怎么去找陆谦?这里边有两个意思我觉得大家要体会。第一个意思,还是怕高衙内,吃着他的请受,不敢惹他。前面说了,权且饶他这一次。这是第二次了,他又忍让了,这是第一个意思。第二个意思,这就是写林冲重义。通过这个情节,还有弦外之音,还有潜台词,就是说陆谦是我的结义兄弟,背信弃义,不讲义气的人林冲是最痛恨的。注意,讲义气是林冲性格当中非常美好的东西,很宝贵的东西。这是他以后能够转变,而且转变以后革命性非常强的一个很重要的因素。那么到了以后,他发配沧州以后,作者又一次点示我们林冲好义。就是什么呢,大家读过很熟悉的“风雪山神庙”。他到了沧州以后,正好有一个卖酒的李小二,李小二称林冲是“恩人”,而且报告他陆谦、高俅他们、高衙内派陆谦到沧州杀害他。那么李小二为什么要跟他报告呢,因为这个很冒险的、冒生命危险的,就是因为过去林冲救过他,他吃了官司以后,他帮助了他,而且给了他钱,所以他称林冲是恩人。那么这就写出了林冲的克己好义、乐于助人的这种侠义心肠、讲义气。所以后边是明点,前面有暗点,这都是写林冲思想性格转变的依据。
所以作者就是通过这么一个情节,通过林冲妻子被花花太岁高衙内看得长得漂亮,去加以调戏,这样一个情节,写出了林冲的性格。既写出了林冲的性格,又揭露了封建社会的黑暗和罪恶,统治阶级的黑暗和罪恶。这样也就揭示出来梁山起义事业为什么会逐渐发展壮大,很多人都要投奔梁山,梁山事业壮大,就是因为逼上梁山。逼上梁山在林冲的身上体现得最鲜明、最突出,走投无路了,然后才上山。但是,林冲到这个时候发配沧州以后,还是能忍,还是忍辱负重。你看小说写得非常精彩,他临走之前写了一封休书。这纸休书我觉得有两方面的内容,一方面写出林冲的善良,他替妻子考虑得很周到;另一方面也写出他能忍的性格,也天真幼稚。你以为写了一纸休书以后高衙内就不来了?照样来。所以这些地方,一方面写出他的善良,引起读者对他的同情,这样的话,读者就对于罪恶势力更加憎恨。
你看我们读到“野猪林”,就记得这个情节。一路上押监他的是董超、薛霸,两个差人,一路上对他真是非常地厉害,虐待他。水也很烫的,用烫水让他洗脚,烫得非常厉害。后来走到什么地方呢?走到野猪林,就是笼罩着烟雾的野猪林,这时候受到高俅、高衙内之托付要杀害林冲的地方。到这个时候了,一点都没想到可能要杀他,你要捆就捆吧。所以你想,换成另外的人,像鲁智深也好、李逵也好,在这种情景下绝不会这样说。所以《水浒传》写人物在特定情景之下,不同的人物会说不同的话,这个很多的。比如说武松打虎,打虎之前在酒店里面喝酒,喝了很多酒。店老板叫他不要上山,因为山上有老虎,这儿有政府的文告,他不信。他说你是开黑店的,想我留在这儿晚上害我,他走了。而且说就是有虎,老子也不怕,豪言壮语。但是快上山的时候,小说写得很准确,看见印信榜文,他在路上看见两次公告,一次只有白纸,没有盖章的。第二次看见印信榜文,这个小说写得很准确,就是政府盖了官印的,这个是真的,这个时候就写武松他有思想斗争。武松是非常好面子的,在生死关头宁可冒着生命危险上山,但是这个面子还是要要的。大家想想,如果是李逵和鲁智深,那就痛快得多,不怕就上去,要怕就回去,没有那么多讲究。所以《水浒传》写人物在特定情景之下,特定的人物性格他会说什么话,不能换的,是性格化的。
然后这个时候,一路保护他的鲁智深到了野猪林,就要跳出来,跳出来以后,想把杀害他的两个人干掉。你看这个时候,林冲又出来跟他说好话。林冲的这个能忍的性格我们读者都不能忍,对他这种性格不能忍,把你迫害成这样,马上就要把你杀掉了,你还替他们说好话,这种能忍的性格,真是无以复加,简直叫我们读《水浒传》的人都不能忍。但是现在他忍了,不断地写他这种能忍的性格,同时也揭示他善良的一面。一直后来到草料场,让他到草料场,也是个阴谋诡计,放火烧死他,他不知道。他以为给他一个好的差事,到那儿去过得比较安稳。结果去了以后,最后火烧草料场,他在山神庙里面听见陆谦他们三个人,亲耳听见,说要把林冲的骨头,烧死了以后,把他的骨头拣回去到高俅那儿去领赏。这个时候是满腔怒火一下子爆发出来,打开山神庙的门出去把几个人杀了,然后造反上山,由此就实现了彻底地转变。
你看林冲转变以后,从“火并王伦”开始,到以后,以后反对招安也是很坚决的,判若两人。但是这种性格的巨大转变,是一步一步写出来的,有生活的依据,令人信服,这才是有血有肉的英雄。
第二点,我想讲一讲《水浒传》的细节描写。细节可以说是生活的血肉,我们在生活里边,并不是每天都是那种惊天动地的大事件,总是普普通通,平凡的生活琐事比较多。所以细节是生活的血肉,也是小说艺术的血肉。所以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离开了细节描写,就没有小说的艺术。“风雪山神庙”大家都非常熟悉的,中学里面就学了。那个戏真是非常细腻。让他管那个草料场,我刚才讲了,他以为是好差事,实际上是一场阴谋,放在那儿去准备烧死他。他去了以后是一个什么情况呢?外边下着大雪,进屋以后,他就拿起柴炭点火,生起焰火来。但是这个草棚已经坏了,风都可以刮进来,很冷,所以当时写林冲怎么想呢?怎么过冬呢?他就想等到天暖和以后,待雪停了以后,到城里边去要唤一个泥水匠来,把它修好。这是什么意思啊?这是想在这个地方好好过日子,对不对,不是凑合,想等雪停了以后,把这个草棚修好。然后就写他烤了一会儿火,烤了一会儿火以后还是冷,就想到前面那个老军指示他五里之外有一个卖酒的地方,可以去买酒喝。他因为太冷,就想到那儿去买酒。走以前,你看写这个林冲性格非常精细。把这个火炭盖了,“取毡笠子戴上,拿了钥匙,信步投东”。注意他锁门,前后两次写他锁门,这个门有什么好锁的,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而且都破了,他还锁,林冲这个人很谨慎。然后在半路上经过一个古庙,就是山神庙,他还怎么呢?还进去顶礼膜拜,求这个神来保佑他,保佑什么呢?就是安安稳稳地过日子,都走到这步田地,简直是走投无路了,他还是这种心思、打算。然后喝完酒以后,又买了一葫芦酒,包了两块牛肉,迎着风又回到草料场。结果一看雪下得越来越大,把草厅压倒了。他这个时候想,怎么办呢?就把这个花枪,注意这个花枪,花枪、葫芦放在雪地里边,生怕那个火没有灭,伸着手从破败的墙壁伸进去摸一摸,摸到雪水已经把火完全浸灭了,他才放心。然后抱着一床破棉絮,挑着他的那只枪,挑着他的酒葫芦,然后到山神庙去。这个金圣叹读《水浒传》我劝大家好好去看看,他有的批语很精彩的,他这个地方读得很细。他就批了一句,他说:“只拿一条破絮被,说明过一夜,第二天还要回来。”他读得很细,那就是说什么呢?就是今天晚上暂时过不下去了,我到山神庙躲一个晚上,我还得回来。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还是能够忍受,还是要想平平安安地在这个地方过日子。
所以通过“风雪山神庙”,一系列的非常细腻的细节描写,揭示了林冲的内心世界。好端端的一个八十万禁军教头、一个美好的、幸福的家庭,被高俅、高衙内迫害到这种凄凄惨惨的地步,还没有想到要反抗,还要想到安安生生地过日子。你们看,作者是到无以复加之处还要加一笔。一直到草料场火起了,他听到火起的声音,想起来了。一般的人,人之常情,想到这个情况,我是看草料场的,现在草料场火起了,赶快逃跑啊,对不对?他不,他首先想到的是赶快去救火,你说林冲忍受到什么程度,善良到什么程度,他想到要去救火。我刚才讲了,亲耳听到门外陆谦他们说,这次把林冲烧死了,我要拣他的骨头去请赏。这一下子,怒气爆发出来了,打开门出去报仇,这才最后进行了转变。
所以这个细节描写,“风雪山神庙”一系列的细节,描写他的动作、他的心思、他的整个发展过程,都写得非常细。下边就是写林冲最后打开庙门出来杀人了,林冲出来以后先是举手一枪,先把那个差役杀死。作者在这个地方写林冲杀陆谦写得很细的,比那两个人要细。这就说明他不是为写杀人而写杀人,而是通过杀人写林冲思想性格的转变,写他走上革命的道路。所以他满腔的怒火、满腔的怨愤、满腔的仇恨,一下子爆发出来,是要痛痛快快地报仇。所以他对付这两个人以后,就来对付陆谦。他就大声地喝道,“好贼,你待哪里去”,往哪儿跑,“批胸只一提,就把他提起来,然后丢翻在雪地上”。这个时候小说写林冲杀陆谦写得很有讲究。他这个时候不要花枪了,他把枪拿来插在雪地上,“脚踏陆谦的胸口上”,踩在他的胸口上,然后从身边取出一口刀来。我前边讲,你们要注意这个解腕尖刀,这个时候取出来解腕尖刀在陆谦的脸上割着,先不杀他。然后发表了一篇革命的宣言。
所以作者写林冲杀人,不是一般的杀人,是写他革命造反的革命性和正义性,他杀人杀得堂堂正正,光明磊落,写出一个英雄人物。所以这里写林冲杀人写得是很有讲究的。有这么几点:第一,他能分清主次,主要敌人是陆谦,我先不对付你,我先把两个次要的解决了,然后集中力量来收拾主要的仇人陆谦,这是一点,能分清主次;第二,不是不明不白地就把对方杀死,而是先问罪谴责。刚才我讲的,杀得光明磊落、理直气壮,革命宣言,我为什么要杀你?你太坏了,背信弃义;第三点,就是写他杀三个人的杀法是不一样的,用的武器不一样,杀法也不一样,详略也不一样。所以总体来说,林冲杀人杀得有身份。什么叫有身份?八十万禁军教头,武艺高强,有斗争的经验。有性格,他很精细,很讲究策略。有思想,那就是为正义而杀人,不是不明不白,随随便便地去杀人。有思想,有章法,就像我们写文章一样,主次、详略都要搞清楚。哪个为主,哪个为次,哪个详、哪个略,先杀谁、后杀谁,很有章法。
《水浒传》 第五回 小霸王醉入销金帐 花和尚大闹桃花村
话说当日智真长老道:“智深,你此间决不可住了。我有一个师弟,现在东京
大相国寺住持,唤做智清禅师。我与你这封书,去投他那里,讨个职事僧做。我夜
来看了,赠汝四句偈言,你可终身受用,记取今日之言。”智深跪下道:“洒家愿
听偈言。”长老道:“遇林而起,遇山而富,遇水而兴,遇江而止。”鲁智深听了
四句偈言,拜了长老九拜。背了包裹、腰包、肚包,藏了书信,辞了长老并众僧人,
离了五台山,径到铁匠间壁客店里歇了,等候打了禅杖、戒刀完备就行。寺内众僧
得鲁智深去了,无一个不欢喜。长老教火工道人自来收拾打坏了的金刚、亭子。过
不得数日,赵员外自将若干钱物来五台山,再塑起金刚,重修起半山亭子,不在话
下。有诗为证:
禅林辞去入禅林,知己相逢义断金。
且把威风惊贼胆,漫将妙理悦禅心。
绰名久唤花和尚,道号亲名鲁智深。
俗愿了时终证果,眼前争奈没知音。
再说这鲁智深就客店里住了几日,等得两件家生都已完备,做了刀鞘,把戒刀
插放鞘内,禅杖却把漆来裹了。将些碎银子赏了铁匠,背了包裹,跨了戒刀,提了
禅杖,作别了客店主人并铁匠,行程上路。过往人看了,果然是个莽和尚。但见:
皂直裰背穿双袖,青圆绦斜绾双头。鞘内戒刀,藏春冰三
尺;肩头禅杖,横铁蟒一条。鹭鹚腿紧系脚,蜘蛛肚牢拴衣钵。嘴缝边攒千条断
头铁线,胸脯上露一带盖胆寒毛。生成食肉鱼脸,不是看经念佛人。
且说鲁智深自离了五台山文殊院,取路投东京来。行了半月之上,于路不投寺
院去歇,只是客店内打火安身,白日间酒肆里买吃。
一日正行之间,贪看山明水秀,不觉天色已晚。但见:
山影深沉,槐阴渐没。绿杨郊外,时闻鸟雀归林;红杏村中,每见牛羊入圈。
落日带烟生碧雾,断霞映水散红光。溪边钓叟移舟去,野外村童跨犊归。
鲁智深因见山水秀丽,贪行了半日,赶不上宿头,路中又没人作伴,那里投宿是好
又赶了三二十里田地,过了一条板桥,远远地望见一簇红霞,树木丛中,闪着一所
庄院,庄后重重叠叠,都是乱山。鲁智深道:“只得投庄上去借宿。”径奔到庄前
看时,见数十个庄家,忙忙急急,搬东搬西。鲁智深到庄前,倚了禅杖,与庄客打
个问讯。庄客道:“和尚,日晚来我庄上做甚的?”智深道:“洒家赶不上宿头,
欲借贵庄投宿一宵,明早便行。”庄客道:“我庄上今夜有事,歇不得。”智深道:
“胡乱借洒家歇一夜,明日便行。”庄客道:“和尚快走,休在这里讨死!”智深
道:“也是怪哉!歇一夜,打甚么不紧怎地便是讨死?”庄家道:“去便去,不去
时,便捉来缚在这里。”鲁智深大怒道:“你这厮村人,好没道理!俺又不曾说甚
的,便要绑缚洒家。”庄家们也有骂的,也有劝的。
鲁智深提起禅杖,却待要发作,只见庄里走出一个老人来。鲁智深看那老人时,
似年近六旬之上。拄一条过头拄杖,走将出来,喝问庄客:“你们闹甚么?”庄客
道:“可奈这个和尚要打我们。”智深便道:“小僧是五台山来的和尚,要上东京
去干事,今晚赶不上宿头,借贵庄投宿一宵,庄家那厮无礼,要绑缚洒家。”那老
人道:“既是五台山来的僧人,随我进来。”智深跟那老人直到正堂上,分宾主坐
下。那老人道:“师父,休要怪。庄家们不省得师父是活佛去处来的,他作寻常一
例相看。老汉从来敬信佛天三宝,虽是我庄上今夜有事,权且留师父歇一宵了去。”
智深将禅杖倚了,起身打个问讯,谢道:“感承施主,小僧不敢动问贵庄高姓?”
老人道:“老汉姓刘,此间唤做桃花村,乡人都叫老汉做桃花庄刘太公。敢问师父
俗姓,唤做甚么讳字?”智深道:“俺的师父是智真长老,与俺取了个讳字。因洒
家姓鲁,唤做鲁智深。”太公道:“师父请吃些晚饭,不知肯吃荤腥也不?”鲁智
深道:“洒家不忌荤酒,遮莫甚么浑清白酒,都不拣选;牛肉狗肉,但有便吃。”
太公道:“既然师父不忌荤酒,先叫庄客取酒肉来。”没多时,庄客掇张桌子,放
下一盘牛肉,三四样菜蔬,一双箸,放在鲁智深面前。智深解下腰包、肚包,坐定。
那庄客旋了一壶酒,拿一只盏子,筛下酒与智深吃。这鲁智深也不谦让,也不推辞,
无一时,一壶酒,一盘肉,都吃了。太公对席看见,呆了半晌。庄客搬饭来,又吃
了,抬过桌子。
太公分付道:“胡乱教师父在外面耳房中歇一宵,夜间如若外面热闹,不可出
来窥望。”智深道:“敢问贵庄今夜有甚事?”太公道:“非是你出家人闲管的事。”
智深道:“太公缘何模样不甚喜欢莫不怪小僧来搅扰你么明日洒家算还你房钱便
了。”太公道:“师父听说,我家时常斋僧布施,那争师父一个只是我家今夜小
女招夫,以此烦恼。”鲁智深呵呵大笑道:“‘男大须婚,女大必嫁’。这是人伦
大事,五常之礼,何故烦恼?”太公道:“师父不知,这头亲事,不是情愿与的。”
智深大笑道:“太公,你也是个痴汉,既然不两相情愿,如何招赘做个女婿?”太
公道:“老汉止有这个小女,如今方得一十九岁,被此间有座山,唤做桃花山,近
来山上有两个大王,扎了寨栅,聚集着五七百人,打家劫舍。此间青州官军捕盗,
禁他不得,因来老汉庄上讨进奉,见了老汉女儿,撇下二十两金子、一匹红锦为定
礼,选着今夜好日,晚间来入赘老汉庄上。又和他争执不得,只得与他,因此烦恼,
非是争师父一个人。”智深听了道:“原来如此。小僧有个道理,教他回心转意,
不要娶你女儿如何?”太公道:“他是个杀人不眨眼魔君,你如何能够得他回心转
意?”智深道:“洒家在五台山智真长老处,学得说因缘,便是铁石人,也劝得他
转。今晚可教你女儿别处藏了,俺就你女儿房内说因缘,劝他便回心转意。”太公
道:“好却甚好,只是不要捋虎须。”智深道:“洒家的不是性命!你只依着俺行。”
太公道:“却是好也!我家有福,得遇这个活佛下降。”庄客听得,都吃一惊。
太公问智深:“再要饭吃么?”智深道:“饭便不要吃,有酒再将些来吃。”
太公道:“有,有!”随即叫庄客取一只熟鹅,大碗斟将酒来,叫智深尽意吃了三
二十碗,那只熟鹅也吃了。叫庄客将了包裹,先安放房里,提了禅杖,带了戒刀,
问道:“太公,你的女儿躲过了不曾?”太公道:“老汉已把女儿寄送在邻舍庄里
去了。”智深道:“引洒家新妇房内去。”太公引至房边,指道:“这里面便是。”
智深道:“你们自去躲了。”太公与众庄客自出外面安排筵席。智深把房中桌椅等
物,都掇过了;将戒刀放在床头,禅杖把来倚在床边,把销金帐子下了,脱得赤条
条地,跳上床去坐了。
太公见天色看看黑了,叫庄客前后点起灯烛荧煌,就打麦场上放下一条桌子,
上面摆着香花灯烛。一面叫庄客大盘盛着肉,大壶温着酒。约莫初更时分,只听得
山边锣鸣鼓响。这刘太公怀着鬼胎,庄家们都捏着两把汗,尽出庄门外看时,只见
远远地四五十火把,照曜如同白日,一簇人马,飞奔庄上来。但见:
雾锁青山影里,滚出一伙没头神;烟迷绿树林边,摆着几行争食鬼。人人凶恶,
个个狰狞。头巾都戴茜根红,衲袄尽披枫叶赤。缨枪对对,围遮定吃人心肝的小魔
王;梢棒双双,簇捧着不养爹娘的真太岁。夜间罗刹去迎亲,山上大虫来下马。
刘太公看见,便叫庄客大开庄门,前来迎接。只见前遮后拥,明晃晃的都是器
械旗枪,尽把红绿绢帛缚着。小喽罗头巾边乱插着野花。前面摆着四五对红纱灯笼,
照着马上那个大王。怎生打扮,但见:
头戴撮尖干红凹面巾,鬓傍边插一枝罗帛象生花,上穿一领围虎体挽绒金绣绿
罗袍,腰系一条称狼身销金包肚红搭膊,着一双对掩云跟牛皮靴,骑一匹高头卷毛
大白马。
那大王来到庄前下了马,只见众小喽罗齐声贺道:“帽儿光光,今夜做个新郎;衣
衫窄窄,今夜做个娇客。”刘太公慌忙亲捧台盏,斟下一杯好酒,跪在地下,众庄
客都跪着。那大王把手来扶道:“你是我的丈人,如何倒跪我?”太公道:“休说
这话,老汉只是大王治下管的人户。”那大王已有七八分醉了,呵呵大笑道:“我
与你家做个女婿,也不亏负了你。你的女儿匹配我也好。”刘太公把了下马杯,来
到打麦场上,见了香花灯烛,便道:“泰山,何须如此迎接?”那里又饮了三杯,
来到厅上,唤小喽罗教把马去系在绿杨树上。小喽罗把鼓乐就厅前擂将起来,大王
上厅坐下,叫道:“丈人,我的夫人在那里?”太公道:“便是怕羞,不敢出来。”
大王笑道:“且将酒来,我与丈人回敬。”那大王把了一杯,便道:“我且和夫人
厮见了,却来吃酒未迟。”那刘太公一心只要那和尚劝他,便道:“老汉自引大王
去。”拿了烛台,引着大王,转入屏风背后,直到新人房前。太公指与道:“此间
便是,请大王自入去。”太公拿了烛台,一直去了。未知凶吉如何,先办一条走路。
那大王推开房门,见里面黑洞洞地。大王道:“你看我那丈人,是个做家的人,
房里也不点碗灯,由我那夫人黑地里坐地。明日叫小喽罗山寨里扛一桶好油来与他
点。”鲁智深坐在帐子里都听得,忍住笑,不做一声。那大王摸进房中,叫道:“娘
子,你如何不出来接我你休要怕羞,我明日要你做压寨夫人。”一头叫娘子,一
头摸来摸去。一摸摸着销金帐子,便揭起来,探一只手入去摸时,摸着鲁智深的肚
皮,被鲁智深就势劈头巾带角儿揪住,一按按将下床来。那大王却待挣扎,鲁智深
把右手捏起拳头,骂一声:“直娘贼!”连耳根带脖子只一拳,那大王叫一声:“做
甚么便打老公?”鲁智深喝道:“教你认的老婆!”拖倒在床边,拳头脚尖一齐上,
打得大王叫救人。刘太公惊得呆了,只道这早晚正说因缘劝那大王,却听的里面叫
救人。太公慌忙把着灯烛,引了小喽罗,一齐抢将入来。众人灯下打一看时,只见
一个胖大和尚,赤条条不着一丝,骑翻大王在床面前打。为头的小喽罗叫道:“你
众人都来救大王。”众小喽罗一齐拖枪拽棒,打将入来救时,鲁智深见了,撇下大
王,床边绰了禅杖,着地打将出来。小喽罗见来得凶猛,发声喊都走了。刘太公只
管叫苦。打闹里,那大王爬出房门,奔到门前,摸着空马,树上折枝柳条,托地跳
在马背上,把柳条便打那马,却跑不去。大王道:“苦也!这马也来欺负我。”再
看时,原来心慌,不曾解得缰绳,连忙扯断了,骑着马飞走。出得庄门,大骂:
“刘太公老驴休慌,不怕你飞了。”把马打上两柳条,拨喇喇地驮了大王上山去。
刘太公扯住鲁智深道:“和尚,你苦了老汉一家儿了!”鲁智深说道:“休怪
无礼。且取衣服和直裰来,洒家穿了说话。”庄家去房里取来,智深穿了。太公道:
“我当初只指望你说因缘,劝他回心转意,谁想你便下拳打他这一顿,定是去报山
寨里大队强人来杀我家。”智深道:“太公休慌。俺说与你:洒家不是别人,俺是
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帐前提辖官,为因打死了人,出家做和尚,休道这两个鸟人,
便是一二千军马来,洒家也不怕他。你们众人不信时,提俺禅杖看。”庄客们那里
提得动。智深接过来手里,一似拈灯草一般使起来。太公道:“师父休要走了去,
却要救护我们一家儿使得。”智深道:“甚么闲话!俺死也不走。”太公道:“且
将些酒来师父吃,休得要抵死醉了。”鲁智深道:“洒家一分酒,只有一分本事,
十分酒,便有十分的气力。”太公道:“恁地时最好。我这里有的是酒肉,只顾教
师父吃。”
且说这桃花山大头领坐在寨里,正欲差人下山来探听做女婿的二头领如何,只
见数个小喽罗气急败坏,走到山寨里叫道:“苦也!苦也!”大头领连忙问道:“有
甚么事,慌做一团?”小喽罗道:“二哥哥吃打坏了。”大头领大惊,正问备细,
只见报道:“二哥哥来了。”大头领看时,只见二头领红巾也没了,身上绿袍扯得
粉碎,下得马倒在厅前,口里说道:“哥哥救我一救。”大头领问道:“怎么来?”
二头领道:“兄弟下得山,到他庄上,入进房里去。叵耐那老驴把女儿藏过了,却
教一个胖和尚躲在女儿床上。我却不提防,揭起帐子摸一摸,吃那厮揪住,一顿拳
头脚尖,打得一身伤损。那厮见众人入来救应,放了手,提起禅杖打将出去。因此
我得脱了身,拾得性命。哥哥与我做主报仇。”大头领道:“原来恁地。你去房中
将息,我与你去拿那贼秃来。”喝叫左右:“快备我的马来!”众小喽罗都去。大
头领上了马,绰枪在手,尽数引了小喽罗,一齐呐喊下山去了。
再说鲁智深正吃酒哩,庄客报道:“山上大头领尽数都来了。”智深道:“你
等休慌。洒家但打翻的,你们只顾缚了,解去官司请赏。取俺的戒刀来。”鲁智深
把直裰脱了,拽扎起下面衣服,跨了戒刀,大踏步提了禅杖,出到打麦场上。只见
大头领在火把丛中,一骑马抢到庄前,马上挺着长枪,高声喝道:“那秃驴在那里
早早出来决个胜负。”智深大怒,骂道:“腌打脊泼才,叫你认得洒家!”抡起
禅杖,着地卷将来。那大头领逼住枪,大叫道:“和尚且休要动手,你的声音好厮
熟,你且通个姓名。”鲁智深道:“洒家不是别人,老种经略相公帐前提辖鲁达的
便是,如今出了家,做和尚,唤做鲁智深。”那大头领呵呵大笑,滚鞍下马,撇了
枪,扑翻身便拜道:“哥哥别来无恙,可知二哥着了你手。”鲁智深只道赚他,托
地跳退数步,把禅杖收住,定睛看时,火把下认得,不是别人,却是江湖上使枪棒
卖药的教头打虎将李忠。原来强人下拜,不说此二字,为军中不利,只唤做剪拂,
此乃吉利的字样。李忠当下剪拂了起来,扶住鲁智深道:“哥哥缘何做了和尚?”
智深道:“且和你到里面说话。”刘太公见了,又只叫苦:“这和尚原来也是一路!”
鲁智深到里面,再把直裰穿了,和李忠都到厅上叙旧。鲁智深坐在正面,唤刘
太公出来,那老儿不敢向前。智深道:“太公休怕,他也是俺的兄弟。”那老儿见
说是兄弟,心里越慌,又不敢不出来。李忠坐了第二位,太公坐了第三位。鲁智深
道:“你二位在此,俺自从渭州三拳打死了镇关西,逃走到代州雁门县,因见了洒
家赍发他的金老。那老儿不曾回东京去,却随个相识,也在雁门县住。他那个女儿,
就与了本处一个财主赵员外。和俺厮见了,好生相敬。不想官司追捉得洒家要紧,
那员外陪钱去送俺五台山智真长老处落发为僧。洒家因两番酒后闹了僧堂,本师长
老与俺一封书,教洒家去东京大相国寺,投了智清禅师,讨个职事僧做。因为天晚,
到这庄上投宿,不想与兄弟相见。却才俺打的那汉是谁你如何又在这里?”李忠
道:“小弟自从那日与哥哥在渭州酒楼上同史进三人分散,次日听得说哥哥打死了
郑屠。我去寻史进商议,他又不知投那里去了。小弟听得差人缉捕,慌忙也走了,
却从这山下经过。却才被哥哥打的那汉,先在这里桃花山扎寨,唤做小霸王周通。
那时引人下山来和小弟厮杀,被我赢了,他留小弟在山上为寨主,让第一把交椅,
教小弟坐了,以此在这里落草。”
智深道:“既然兄弟在此,刘太公这头亲事,再也休题。他止有这个女儿,要
养终身;不争被你把了去,教他老人家失所。”太公见说了,大喜,安排酒食出来,
管待二位。小喽罗们每人两个馒头,两块肉,一大碗酒,都教吃饱了。太公将出原
定的金子缎匹。鲁智深道:“李家兄弟,你与他收了去,这件事都在你身上。”李
忠道:“这个不妨事。且请哥哥去小寨住几时,刘太公也走一遭。”太公叫庄客安
排轿子,抬了鲁智深,带了禅杖、戒刀、行李。李忠也上了马,太公也乘了一乘小
轿,却早天色大明。众人上山来,智深、太公到得寨前,下了轿子,李忠也下了马,
邀请智深入到寨中,向这聚义厅上,三人坐定,李忠叫请周通出来。周通见了和尚,
心中怒道:“哥哥却不与我报仇,倒请他来寨里,让他上面坐!”李忠道:“兄弟,
你认得这和尚么?”周通道:“我若认得他时,须不吃他打了。”李忠笑道:“这
和尚便是我日常和你说的三拳打死镇关西的,便是他。”周通把头摸一摸,叫声:
“阿呀!”扑翻身便剪拂。鲁智深答礼道:“休怪冲撞。”
三个坐定,刘太公立在面前,鲁智深便道:“周家兄弟,你来听俺说,刘太公
这头亲事,你却不知他只有这个女儿,养老送终,承祀香火,都在他身上。你若娶
了,教他老人家失所,他心里怕不情愿。你依着洒家,把来弃了,别选一个好的。
原定的金子缎匹,将在这里。你心下如何?”周通道:“并听大哥言语,兄弟再不
敢登门。”智深道:“大丈夫作事,却休要翻悔!”周通折箭为誓。刘太公拜谢了,
纳还金子缎匹,自下山回庄去了。
李忠、周通椎牛宰马,安排筵席,管待了数日。引鲁智深山前山后观看景致,
果是好座桃花山,生得凶怪,四围险峻,单单只一条路上去,四下里漫漫都是乱草。
智深看了道:“果然好险隘去处。”住了几日,鲁智深见李忠、周通不是个慷慨之
人,作事悭吝,只要下山。两个苦留,那里肯住,只推道:“俺如今既出了家,如
何肯落草?”李忠、周通道:“哥哥既然不肯落草,要去时,我等明日下山,但得
多少,尽送与哥哥作路费。”次日,山寨里一面杀羊宰猪,且做送路筵席,安排整
顿,却将金银酒器,设放在桌上。正待入席饮酒,只见小喽罗报来说:“山下有两
辆车,十数个人来也。”李忠、周通见报了,点起众多小喽罗,只留一两个伏侍鲁
智深饮酒。两个好汉道:“哥哥只顾请自在吃几杯,我两个下山去取得财来,就与
哥哥送行。”分付已罢,引领众人下山去了。
且说这鲁智深寻思道:“这两个人好生悭吝,现放着有许多金银,却不送与俺,
直等要去打劫得别人的,送与洒家。这个不是把官路当人情,只苦别人!洒家且教
这厮吃俺一惊。”便唤这几个小喽罗近前来筛酒吃。方才吃得两盏,跳起身来,两
拳打翻两个小喽罗,便解搭膊做一块儿捆了,口里都塞了些麻核桃。便取出包裹打
开,没要紧的都撇了,只拿了桌上金银酒器,都踏匾了,拴在包裹;胸前度牒袋内
藏了真长老的书信;跨了戒刀,提了禅杖,顶了衣包,便出寨来。到山后打一望时,
都是险峻之处,却寻思:“洒家从前山去时,以定吃那厮们撞见,不如就此间乱草
处滚将下去。”先把戒刀和包裹拴了,望下丢落去,又把禅杖也撺落去。却把身望
下只一滚,骨碌碌直滚到山脚边,并无伤损。诗曰:
绝险曾无鸟道开,欲行且止自疑猜。
光头包裹从高下,瓜熟纷纷落蒂来。
当时鲁智深从险峻处滚下,跳将起来,寻了包裹,跨了戒刀,拿了禅杖,拽开
脚手,取路便走。
再说李忠、周通下到山边,正迎着那数十个人,各有器械。李忠、周通挺着枪,
小喽罗呐着喊,抢向前来喝道:“兀那客人,会事的留下买路钱!”那客人内有一
个便拈着朴刀来斗李忠,一来一往,一去一回,斗了十余合,不分胜负。周通大怒,
赶向前来喝一声,众小喽罗一齐都上,那伙客人抵当不住,转身便走。有那走得迟
的,尽被搠死七八个。劫了车子财物,和着凯歌,慢慢地上山来。到得寨里,打一
看时,只见两个小喽罗捆做一块在亭柱边,桌子上金银酒器,都不见了。周通解了
小喽罗,问其备细,鲁智深那里去了。小喽罗说道:“把我两个打翻捆缚了,卷了
若干器皿,都拿了去。”周通道:“这贼秃不是好人,倒着了那厮手脚,却从那里
去了?”团团寻踪迹,到后山,见一带荒草平平地都滚倒了。周通看了道:“这秃
驴倒是个老贼!这般险峻山冈,从这里滚了下去。”李忠道:“我们赶上去问他讨,
也羞那厮一场。”周通道:“罢,罢!贼去了关门,那里去赶便赶得着时,也问他
取不成。倘有些不然起来,我和你又敌他不过,后来倒难厮见了;不如罢手,后来
倒好相见。我们且自把车子上包裹打开,将金银缎匹分作三分,我和你各捉一分,
一分赏了众小喽罗。”李忠道:“是我不合引他上山,折了你许多东西,我的这一
分都与了你。”周通道:“哥哥,我同你同死同生,休恁地计较。”看官牢记话头,
这李忠、周通自在桃花山打劫。
再说鲁智深离了桃花山,放开脚步,从早晨直走到午后,约莫走下五六十里多
路,肚里又饥,路上又没个打火处,寻思:“早起只顾贪走,不曾吃得些东西,却
投那里去好?”东观西望,猛然听得远远地铃铎之声,鲁智深听得道:“好了!不
是寺院,便是宫观,风吹得檐前铃铎之声,洒家且寻去那里投奔。”不是鲁智深投
那个去处,有分教:到那里断送了十余条性命生灵,一把火烧了有名的灵山古迹。
直教:黄金殿上生红焰,碧玉堂前起黑烟。
毕竟鲁智深投甚么寺观来,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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