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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意外重生,邂逅神明,强者重生归来,征战四方。机械铠甲,灵能水晶,资源,我要资源,残破的世界该如何修复,待我来战。

恼人之恋如重负在身,如为诚实之人则更一筹莫展。

应听从结缘祇园八坂神社的神明安排,松开绷紧的神经,听命于神明。

邂逅:对方有对你的心思亦无觉察,其缘远也。应祈拜神明重新审视。

恋爱:应凡事留心,珍惜相互所赐之缘。

幸运钥匙:读书。

写在前面:这是客单展示,想要来约稿的妈咪可以私信我。

淙淙彻暮,檐雨如绳。

江淮一带多雨,故而房檐倾斜程度较北方要更大一些,雨水成股顺着瓦片滴落在石板砖上,汇聚在低凹的某处成了水洼。

怕屋子里闷热对总是生病的艾儿不好,又怕雨水浸过来打湿了这简陋的居所。芊芊用短树枝支起窗户的一小半,只让清凉的风对着地面吹。

雨天总不能去采莲蓬,但总得做点什么贴补家用,阿婆年迈,拉扯她们俩长大不容易。门口到底亮堂些,阿婆坐在矮凳上做着针线活,效率不如外面那些女工快,织绣出来的图案也不是那么新颖精致。到底是上了年纪了,一下雨腿部的关节就疼,只能每缝几针之后再捶捶腿。

“我来吧,阿婆,艾儿又发烧了,刚煎了药服下去,身边需要您照应着。”

她接过阿婆手中的竹篮子放在地上,又掺着阿婆踱到床边,脱下阿婆的鞋将她扶到床上,细心掖好了被角。

阿婆怜爱地摩挲着艾儿因发热有些汗湿的头发,说:“阿婆不中用了,让你俩跟着我这个老婆子遭罪了。”

芊芊心里一酸,哪的话呢,阿婆,没有你的话我们早就冻死在那个小巷了。

她转过身去关窗,未料窗台上插在陶罐里那支莲花还是那么亭亭玉立地绽放着,沾染上了些水滴,嫩蕊凝珠,清香扑鼻。

那是前天她们去采莲时从天而降掉在她船头的莲花——还开得那么好。

少女,年纪还稍小,不足以用风情万种来形容。腮边仍有婴儿肥,神情又那么娇俏可爱,一动一静、一颦一笑皆是一幅幅难以工笔描摹的画卷。莲花池常有二三少女携伴采莲蓬,或拗断一顶硕大的叶戴在头顶遮挡太阳,或采荷叶荷枝做碧筩沁饮清酒,抑或是采下最喜欢的一朵莲带回家装点自己的梦。

少女中又以任芊芊为最美的那个——并非夺人心魄的那种美,是清丽、婉约,带着处子清香的,被江淮的灵气雕琢过后那种回想起来令人莞尔一笑的美。

她美得不招人嫉恨。

采来的莲子、莲蓬支撑起她们仨那个在风雨中飘摇欲坠的小家。十六岁的任芊芊所拥有的东西甚少,她病弱的妹妹、老去的阿婆。抬头是江淮永远飘荡着绵白云朵的天,低头是盛夏放眼望去永远采不完的莲,伴随她长大的是自己摸索着学习的埙曲。朦胧的年华里,她美而不自知。

现在她拥有了一朵盛开在窗边至今仍未凋谢的莲。

那莲花来得巧。那日在所有同行女伴找到自己中意的那朵后芊芊只是淡淡一笑,扶正了那些被她们经过的惨遭蹂躏的花枝。那么漂亮的花早晚都会败,怪可惜的。似乎是听见了她的心声,从天而降了一朵掉在她的船头,她吓了一跳,身边同伴却毫无所觉。因此她把那支白玉般的莲花带回家,将它插在陶罐里的时候还莫名其妙地产生了些愧疚之心,净瓷瓶配它才漂亮,可惜她家这辈子都买不起。

九霄之上真有仙人么?芊芊关窗前又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若是真有仙人,她宁愿用这朵不腐败的莲花换自己的妹妹身体健康,她们一家人平安顺遂。

自鸿蒙初始,混沌分离,分化成天、地二界。后有灵幻十国,各路仙家妖魔并存于世。战乱四起,最终大国琉璃幻一举平定中原成为当之无愧的大陆霸主。

晴凉不腐的真身原是天池中一支近乎与天地同寿的白莲,玉骨冰肌,天生仙胎。心思如水镜般澄明透彻,眉眼如孤月般皎洁清冷。唯一缺憾一些的是她眼有天疾,没法子治。都说十分的月亮反而不圆满,也幸而这点唯一的缺憾让她不至于那样邪异。哪怕是天界,“皎皎者易污,佼佼者易折”的肮脏也并不少见。

水阁到底清净些。

也是无缘无故,她只是心思一动,“看”到凡间还有个女孩没找到属于自己的那朵莲,于是便顺手挑了自己池子里最漂亮的一朵丢了下去——注入了她一丝灵力的莲,她总该喜欢了吧。

有人笑闹着想和芊芊换她手里那朵。芊芊第一次产生了一种那是属于自己的东西的念头,所以她下意识地说,不行。那是一直逆来顺受的她第一次拒绝别人。

完全属于她的,开在陶罐里的莲。

小舟行过的地方泛起阵阵涟漪,芊芊周围是她从未见过的景色。鸟鸣清脆,清风悠扬。雪白的莲姿态万千,每一支都比她在江淮见过的好看。岸边栖了一只鹤,单脚站立着,和她差不多高。似乎感到芊芊的目光,它看了一眼在池中泛舟的女孩,随即又闭上了眼。

在见到天池中央那朵之后,芊芊的呼吸窒了一下——她从来没见过美得那么夺人心魄的莲。

花瓣纤薄,在微风的摇曳下轻轻晃动;枝茎挺拔,倒显三分傲气,颜色青翠欲滴,灵气袭人。乍一望去,像是卧在莲叶上小憩的白衣美人。

那一瞬间竟湿润了眼眶,此生若能得这样惊鸿一面,当真是再无怨无悔。渡到此处时,她小心翼翼地触碰它的枝茎,并无其他动作。

“为何不摘它?”

声音来得突然,语气冷清,听不出喜怒。芊芊被吓了一跳,没维持住平衡向后仰去,她身后没有能支撑的东西,“哗啦”一声坠入了天池中。

芊芊从梦中惊醒,她没敢动。旁边是好不容易熟睡的艾儿和祖母,她不想吵醒她们。

回想起刚才那个无悲无喜的声音,莫名笃定她就是送了自己那朵莲花的人。

她的目光望向窗边,它正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晨起,梳洗完毕后芊芊打算给陶罐添些水。走过去才发现那支莲花的花瓣落了一片,她拾起掉在窗边的花瓣,发现上面有一竖行遒劲的痩金:吾名晴凉不腐。

昨夜当真是仙人入梦。这个生于江淮的平凡少女此生第一次邂逅神明。

任芊芊性子淡泊,连欢喜也隐秘,将那枚花瓣夹作书签后便期盼着下次来信。只是即便是重瓣莲,花瓣终是有数,她不知道等花瓣落尽那天仍否还能在梦中听到那个清冷的声音。相比于遇神便求机缘的他人,芊芊并不知道自己应该向神明索求些什么。命运给她了太多缺憾,在还需要父母疼爱怜惜的年纪她就被迫带着妹妹乞讨为生,自尊和高傲都在泥尘里滚过一遭,阿婆肉眼可见的衰老,预想中的离别正悄悄靠近她们。她远比同龄人早熟,喜欢所有不愉快的事情都留在心里默默承担。她自比命运轻贱如草芥,苦难磨砺她的韧性,却也挡住了她对幸福的渴望。

她不敢奢求,连产生这样的念头都觉得有些羞愧。芊芊摆弄莲花的时候会对它讲讲身边有趣的事,杨树的树籽爆开,絮飘满了整个小巷,艾儿说都收集起来冬天拿去做棉被。还有她在同伴的怂恿下第一次尝试喝清酒,甜甜的味道让她多贪了半杯,结果后劲太大睡过去了,醒来之后同伴已经帮她采好了莲子。还有江淮一带的富庶人家的公子看中了她的绣样,比别人多给了几枚铜钱。那些平淡有趣的事情是她唯一能提供给九天之上的芙蕖神女的消遣。每当她讲这些的时候,那株莲的花瓣都随着风轻轻地摆动,无端让人联想到天上那人的裙摆。她应该很美很美,比她生平见过的所有人都要美。

在不为生计忙碌的时候,她会在那朵莲旁边吹埙,反正无论她的技艺高超与否,都不会有人嗤笑她,算是自娱自乐吧。

她第二次收到来信,是清凉不腐告诉她鹤在换羽,携着花瓣而来的是一枚羽毛,比她小臂稍短点,后来被艾儿拿去做羽毛笔用了,大小正合适。

后来她们又通了几次信,无关乎是几多人间风月和天上并不新鲜的逸闻,天池里形状漂亮的小石块、在夜里能发光的龙鳞、带着香味的莲种……这些新奇的小物件足够让芊芊露出笑容,她缺失的一部分被填充了一些。不需要无话不谈知心至交,让我知道你在,只要这样就足够了。

冬日即将降临,艾儿说要拿杨树絮做棉被的计划还是没有实现,天气倒是越来越冷了。有细碎的薄雪飘下来,江淮就是这点不好,虽然温度没有北方那么低,但是带着湿意的冷气总是一整天都让人手脚冰凉。

窗户的缝隙已经用浆糊填满,窗边的陶罐被艾儿搬到了平日她们用餐的木桌上。许是温度太低,整朵花蔫蔫的,在花瓣落尽之前便快要凋谢,怎么添水都没用。现在的季节已经不能出去采莲子莲蓬了,三人只好在家中做些针线活计贴补家用。

“姐姐,今天又有人家来提亲了呢。”艾儿凑过去看芊芊的绣样,细软的发丝蹭在姐姐脖颈,芊芊被痒得往后缩了缩。艾儿本就身体单薄,小的时候又没跟上营养,在被阿婆捡到之前冻出了病根。她几乎一年四季都在喝药,身上有一股中药浸出来的淡淡苦味,混杂着衣裳上的皂角香成了一股特别的味道。

芊芊停下手里的活计,摸了摸艾儿的头发,说:“姐姐哪也不去,一直陪着阿婆和艾儿好不好?”

“……那你的朋友呢,姐姐不想去看看她么?”艾儿从后背虚虚环住了芊芊,下巴搁在芊芊头顶。

她们上次通信还是半个月前,可能等莲花彻底凋谢的时候这份仙缘就结束了吧。芊芊看了一眼已经泛黄的花瓣,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艾儿,那距离我们太远了。”

骨骼传导上来的震动让艾儿的下巴有点痒。

鹤低头衔住任芊芊的裙摆,示意芊芊跟上它的步伐。这是芊芊第二次入梦,这次她看见了更多,上次只在天池的范围内活动了一小会。赤足踩在暖玉铺就的道路上,芊芊并不觉得冷,周围亭台的栏杆、雕饰、覆瓦都是她从未见过的古朴,长廊通向中心的亭台,有人跪坐在湖心亭中央的矮桌旁等她。

算起来,这应该是她们第一次相见。

她想象过晴凉不腐当是怎样一幅风华绝代的模样,可亲眼见到后又似乎超脱了她的想象。白发胜雪,身姿挺拔,当真是九天神女,想再寻觅一些美的形容去贴切她,然而词汇都变得匮乏。

“过来坐。”晴凉不腐开口道。

即便知道她眼有天疾,不能如常视物,芊芊踱步过去时仍产生了一种被注视的羞赧。她整理好自己的裙子也学着晴凉不腐坐在了她对面的蒲团上。天上人间确实太大不同,人间已是飞雪飘至,天宫却仍如春日般温暖和煦。

晴凉不腐单手递过一盏茶,芊芊双手奉过来后打开茶盖抿了一口,温度正好。金瓜贡茶,只供给琉璃幻王族的珍品。仙魔大战后只有三棵母树残留在世间,每逢祭祖请仙之日,都会上奉给她一部分。

“你和我想象中的一样好看。”芊芊说。

“那倒可惜了,我看不见。”其实看不见倒好,晴凉不腐无法完全视物,所“见”到的一切都是事物的本源。可以这么说,她偶然向凡间的一瞥,是一桩无关皮相的风月。

“不必同我说抱歉,我并不在意那些。”她低头弄茶,又像杯中添了些新的茶水 。

灵体不可脱离肉身太久,芊芊入梦只是媒介,实际是灵魂的一部分被感召至此,若离开肉身太久,她很可能永久被困在这里,直至灵体溃散。刚才的茶水还有安定灵魂的功效,能让她在这里多停留一会。芊芊低下头摆弄自己的衣角,一向温和淡然的她这会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想起家里那支快凋谢的莲。

“……那朵莲快要凋谢了。”

“我知道。”

待到严冬降临,莲池中水面冻结,所有的植物都会枯萎,为了保留自己的生机而陷入沉睡,直到下个春天。可惜下个春天都是新的生命,不会再见到过去那支一模一样的莲。晴凉不腐不恋红尘纷扰,水阁设在长乐天池,那对于人类来说是比天涯海角还要深远的地方。曾有人间道士为求长生,终其一生都在寻找长乐天的踪迹,然而终其一生却客死他乡,长辞人世;更有边牧族群世代祖训都是敬畏天神,为祈求神迹降临一步三叩,直至额头血肉模糊也未得到任何回应;藏龙寺住持生来便在经阁受礼,时至一百余三岁时也未踏出楼阁一步,沐浴焚香、念经颂文,这是他坚持了一生的修行,到最后不过是肉身坐化,余下舍利子,成了老君丹炉里一枚药丸。

神迹可遇不可求,越是想要追寻便离它越远。晴凉不腐当然知道那支代表芊芊机缘的莲就要凋谢,可芊芊还是从未向她索求过什么珍贵的东西。芊芊艾草,韧而不断,实在不能说她命运轻贱如草芥。她分明是在极严苛的风暴摧残下还在坚忍成长的藤萝,上天总以为过多的苦难能压垮她,但实际上她比谁都坚强。

“你可以在那之前向我许一个愿。只要不违反我的底线,什么都可以。”包括让你那年迈的阿婆身强体健,让你病重的妹妹重塑筋骨, 只要你开口。然后等那朵莲凋谢了,你我便再无联系,下一个春天到来之时,你仍可以乘着小舟,在莲花盛开的池塘里搅动水波,或许到那时你拨动的便不止我的心弦,还会夺走其他怜爱你的人的目光。

芊芊一开始是想过的,她宁愿用那朵奇异的莲花换自己的家庭不要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太早溃散。但是在她们互通书信的时光里,晴凉不腐无疑成为了她心中很重要的一部分,与她知心之交者几乎没有。如果她许了愿,是不是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如果我许了愿,我们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对不对?”

回应她的是长久的沉默。湖心亭上空掠过一阵鸟群,带来一阵清凉的风。聪慧如芊芊,其实她听得出话语背后的含义,只是她却开始摇摆不定了,家人与晴凉不腐,真的,真的很难抉择。

晴凉不腐捧起茶杯,水已经温了。鹤十一在旁边低声地唳,提醒她时间就快到了。

思考良久,芊芊先抬起头,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仿佛又变回了人间那个懂大体识进退的女孩,是她太贪婪,仙人的一瞬垂怜还不够么?

“我明白的,芊芊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她不会再要求太多了,那样未免得寸进尺了些。

一枚莲花玉牌被晴凉不腐从腰间卸下递了过来。

“这是我的伴生灵物,下次若想见我,可入梦中寻旧迹而来。”它可护你灵体周全。那枚玉牌入手仍然温润,流照着自然细腻的光泽。

芊芊突然脸红了,她刚才是不是使小性子使得太明显了?

“这不算许愿的内容。你的埙很好听,就当是那曲的交换。”

原来她都在听。芊芊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好像周围的事物都镀上了一层金色,正在沿着那层金色的边缘逐渐溃散。她的时间就要到了。最后的时刻,她甚至没来得及对晴凉不腐说再见。

水阁又恢复了之前的古井无波。

一直侍在晴凉不腐左右的鹤十一开口道:“还是别太轻信人类比较好,天底下多的是那种人心不足蛇吞象的人。你许给她一个愿望她不要,或许她想索要的更多。”况且,晴凉不腐给芊芊的是她的伴生玉牌,那上面本就带有她三分精魄。如果被有心之人盯上,后果实在难以想象。

“或许是我自己不想断了这份机缘。”

茶凉了。

芊芊十六岁了,可她还对嫁娶一类的事务非常模糊。那个总来挑选绣样的富家公子派人来提了亲。以她家的状况能遇上这样的亲事,是少有的福分。对方的家族在江淮地区是远近有名的书香世家,何况那位公子又谦和有礼,愿娶她做正妻,按说是没什么不好的。只要她向着这样的命运靠近,普世所定义的“幸福”离她并不远。只是,芊芊被下聘书时却想到了那个孤高绝伦的神女。

那份隐秘的欢喜,与知己、亲朋的感觉并不相同。公子写信给芊芊:转眄流萤,可堪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仪态婀娜,令我忘餐。芊芊看得面红耳赤,从来没有人那么直白地夸赞过她,从前那些女伴的打趣都做不得数,异性的赞美让她意识到,或许自己是美的。可是公子却没见过那位聚集了芙蕖精魄的天上之人——即使最能表达人的情态的眼睛都未曾展露,已然找不到更美的事物与之比拟了。神秘又清冷,温柔又强大。

见之神往,令我忘餐;辗转反侧,寝食难安。是了,就是这种心情,原来她爱慕这个只在梦中见过两次的人。可是女子爱慕女子,是不是太离经叛道了些?何况那是九天之上的仙人,实在不该肖想。她常常摩挲那枚玉牌,可又有些怯于梦中再会,本就羞于注视那张清冷绝尘的脸,这会知道了自己心思之后更是不敢设想在那之后是怎样一番光景。

她做了此生以来最大胆的决定,芊芊让阿婆替她回绝了求亲,在江淮引起了一场小小的风波。不过很快大家就将这件事情淡忘了,毕竟还要继续自己的生活,才子佳人,成了则是美事,不成也就那么回事。真心希望芊芊幸福安康的家人只有阿婆和艾儿,所以旁人的看法也就没有那么重要。

她想去见晴凉不腐,不是在梦里那种。从她得到那朵莲开始,她变得不像她自己了,或许是晴凉不腐沉默的纵容总让她觉得可以再近一步。长乐天,凡人真的去不得吗?

从来都是凡人朝圣,断没有仙人不请自来的道理。芊芊想去天边看一眼,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期待回应?或者说是一个确定的结局,哪怕是什么都没找到——这也算是回应。跟随着商队出发了,她第一次真正地离开了养育她十六载的江淮。换下平日穿的布裙做男子打扮,看上去干练又整洁。商队的条件不比家中,需要时刻注意自己的安全。

坐在马车后椽,目睹水墨画般的白墙青瓦逐渐远去,直到变成一个虚虚的黑点。江淮是意象,雨是忧愁绵密,莲是清丽婉约,月是孤高皎洁,她在其中也是意象的一种,天真烂漫,纤细婀娜。江淮也是故乡,芊芊之前的梦中从未出现过江淮,离它越远却越开始怀念了起来。

版图上最远的天边在北方,空气逐渐干燥寒冷了起来。芊芊伸出手去接雪花,普一落在手心却没在第一时间化成水汽,她第一次观察到完整的雪花轮廓,直到手被冻得通红才恋恋不舍地收回来。马蹄踏过低矮的草原,草场上的植物都被冻到枯黄干脆,一踩下去都是咔嚓咔嚓的声音。

商队的首领是江淮一带做生意的中年商人,知道当时芊芊拒婚的事,一边拍肚子一边大笑,手腕和胳膊上戴着的金饰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他说他当时看不爽那公子哥家很久了,太能端着,多累啊。而且他两个女儿都嫁出去了,总觉得看她面善,所以一路上颇为照顾芊芊,偶尔他会停下来给芊芊讲讲之前路上的见闻,驼铃悠扬的沙漠,碧蓝无边的海洋,天空中掠过的白鸽,盛大的篝火晚会中和结交的各路兄弟把酒言欢。芊芊的鼻尖和脸蛋也被冻红了,但是依然很有精力,她喜欢听这些,好像只是通过语言就体会到了这个广袤包容又精彩万分的世界。

“诶呀,看我发现了什么。”商人走过去拔下一节像是麦穗的植物,还是青绿色的,递给了芊芊。

不是麦子吗?芊芊问道。

“这东西叫披碱草,牧民拿来喂牛喂马的,精粮吃多了就给马儿喂这个,促进消化,好东西哟!”商人脸上的笑容也感染了芊芊,她也跟着笑了出来。

江淮平日夜空里月朗星稀,美则美矣,却和极北之地大有不同。在这里的夜间竟然不需要再点燃煤油灯视物,因为天上的星星太亮了,漫天都是,闪烁着,好像注视着人间的一切。

商人教过芊芊怎么根据星座判断方向,也讲过天上的神仙通过星星的光辉探知人间事的传说。

“我来见你了!”芊芊手卷成喇叭状,对着夜空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喊道,一点都不像在江淮长大的温婉少女。呼啸的北风卷携着她的声音直上云霄,溃散到了夜空中。她的眼睛很亮,厚实的披风裹着,兔毛领衬得她的脸小了一圈。

商人摇摇头笑说,小疯子。到他这个年纪,早就当神仙一类的传说只是故事了,哪有跨越半个版图真的来见仙人的。但是他希望芊芊成功,她还没经历过最深绝的黑暗,心里仍然相信美好的存在。多好啊,等到他这般年纪,被家庭、生计、儿女琐事缠身,怕是再也没有这般勇气了。

再向北便真的是天边,那是商人也未踏足过的地方了。

“我们会在这里和牧民进行交易,最多只能等你一个月,要是什么都没找到的话就回来吧。仙缘嘛,别太苛求了。”

芊芊点了点头,攥紧了那枚玉牌。每到夜晚,玉牌都会散发着淡淡的光辉,只要将它握在手里,便不会再感到寒冷。一路上商队都很少收到兽群侵扰,有大部分原因是因为那些灵智尚为混沌的野兽本能地察觉到了玉牌上的威压,因此自行避开了。

“真的很感谢您,无论成不成功,总算是了却一桩心愿。”芊芊不敢走太远,山上都是很厚的积雪,也说不上踩到哪里会凹陷下去。每天都在路上做了回去的标记以供辨认,天稍稍擦黑就要回到驻地,不然很可能会迷失在雪山之中。第一天,一无所获。接连几天都是,但她已经走了很远很远,每天将雪踩实,然后继续向前,她不怕吃苦,雪山上真的被她开辟出一条正在逐渐向上延伸的路。

那是第二十九日,再有一日他们便要启程返回江淮了。

芊芊听见了鹤唳,或许是风声。她抬头,四下张望,望见天边遥远一个点,越来越大。唳声越来越清晰可闻。晴凉不腐真的来了。

芊芊想看得更清些,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于是向前跑去。更多的积雪陷进她的靴子中,可她却一点都感受不到。长乐天开,三千里,我为你乘鹤下尘寰。这是晴凉不腐给她的回应,她来了。

一下落脚不稳,芊芊踩空,向山下的方向摔去。可预料之内的疼痛却没传来,鹤一个俯冲下来接住了她。一层淡淡的光芒笼罩住芊芊,顷刻她身上的落雪全部消失,变得干爽。

“傻。”这是晴凉不腐见她之后说的第一句话,然后轻轻搭上了她的手。

“但是值得。”芊芊回握住触碰她的那只手,温暖而真实,她身上的香味很好闻。索性更得寸进尺一点,她靠在了晴凉不腐身上。

巨大的鹤经过驻地上空,有人目睹它的背上似乎有两个人影。长久祭祀着神明的牧民在目睹这一刻时虔诚地下跪,双手合十祈祷着神明的护佑。那商人也停下与人的交谈,抬头望见了此生难忘的景象,他却没和其他人一同下跪,只是伸直手臂挥了挥。

“你的灵魂很干净,或许这点吸引了我。”

“芊芊,那枚玉牌里蕴含了我三分精魄,你在抚摸它的时候,我感受得到。”

靠在她身侧的少女却一无所知,芊芊太困了,一不小心坠入了黑甜的梦乡。晴凉不腐解下眼前的束缚,只看见了少女模糊的轮廓,她伸出另一只手,轻抚芊芊的发梢和脸颊,待触到嘴角时,她感知到芊芊在笑。应该是做了个好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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