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2月嘉德世家拍卖的凤求凰翡翠玉是真正?

2022年12月嘉德世家拍卖的凤求凰翡翠玉是真正?,第1张

是真的。2022年12月嘉德世家拍卖的凤求凰翡翠玉其是经过重重审查的,持有相关合格证书,拍卖的是真的。中国嘉德国际拍卖有限公司成立于一九九三年五月,是以经营中国文物艺术品为主的综合性拍卖公司,总部设于北京,每年定期举办春季、秋季大型拍卖会,以及“嘉德四季”拍卖会。

长恨歌

李白

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

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

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承欢侍宴无闲暇,春从春游夜专夜。

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

金屋妆成娇侍夜,玉楼宴罢醉和春。

姊妹弟兄皆列士,可怜光采生门户。

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

骊宫高处入青云,仙乐风飘处处闻。

缓歌慢舞凝丝竹,尽日君王看不足。

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

九重城阙烟尘生,千乘万骑西南行。

翠华摇摇行复止,西出都门百余里。

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

花钿委地无人收,翠翅金雀玉搔头。

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

黄埃散漫风萧索,云栈萦纡登剑阁。

峨嵋山下少人行,旌旗无光日色薄。

蜀江水碧蜀山青,圣主朝朝暮暮情。

行宫见月伤心色,夜雨闻铃断肠声。

天旋地转回龙驭,至此踌躇不能去。

马嵬坡下泥土中,不见玉颜空死处。

君臣相顾尽沾衣,东望都门信马归。

归来池苑皆依旧,太液芙蓉未央柳。

芙蓉如面柳如眉,对此如何不泪垂。

春风桃李花开日,秋雨梧桐叶落时。

西宫南内多秋草,落叶满阶红不扫。

梨园弟子白发新,椒房阿监青娥老。

夕殿萤飞思悄然,孤灯挑尽未成眠。

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

鸳鸯瓦冷霜华重,翡翠衾寒谁与共。

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

临邛道士鸿都客,能以精诚致魂魄。

为感君王辗转思,遂教方士殷勤觅。

排空驭气奔如电,升天入地求之遍。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

楼阁玲珑五云起,其中绰约多仙子。

中有一人字太真,雪肤花貌参差是。

金阙西厢叩玉扇,转教小玉报双成。

闻道汉家天子使,九华帐里梦魂惊。

揽衣推枕起徘徊,珠箔银屏迤逦开。

云髻半偏新睡觉,花冠不整下堂来。

风吹仙袂飘飘举,犹似霓裳羽衣舞。

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

含情凝睇谢君王,一别音容两渺茫。

昭阳殿里恩爱绝,蓬莱宫中日月长。

回头下望人寰处,不见长安见尘雾。

唯将旧物表深情,钿合金钗寄将去。

钗留一股合一扇,钗擘黄金合分钿。

但教心似金钿坚,天上人间会相见。

临别殷勤重寄词,词中有誓两心知。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公元1205年,十六岁的 元好问 踏上了人生的科考之路。

这一路,他见那山川灵秀,清风与明月同夜,白日与春林共朝,一切的人事景物都如此新鲜动人,心中大受震撼。

途中他遇到了一个猎人,正猛地拉弓放箭将天空中双飞的一只大雁射落,而另一只脱网的大雁在空中盘旋哀鸣,久久不去,确信伴侣已死,然后俯冲直下,一头撞死在地上。

读书人茫然地对上猎人得意的眼神,满腹疑惑,他有些不相信世间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他花钱把两只大雁的尸体买下,葬在汾水边,累起高高的石头冢,称之为“ 雁丘 ”。天空中没了那两只双栖双飞的大雁,一时显得颇有些空荡,元好问的心里也仿佛缺失了一块。

他跌跌撞撞地站起来,转身离去,口中反复念叨着: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元好问《摸鱼儿·雁丘词》节选

▲雪山上飞过的雁群。图源/摄图网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问世间情为何物”这个千人千面的问题,问倒古往今来无数有情人。早在两千多年前, 司马相如和卓文君 就已经给出了他们的答案。

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初见是在一场热闹的宴会上,他们隔琴相知,因琴定情,一见倾心。

司马相如是西汉鼎鼎有名的辞赋家,曾应朋友之邀到了梁国,经常和梁王的文学侍从邹阳、枚乘同游,为梁王写了一篇《子虚赋》,所以,他的才气名声和另一位司马氏不相上下。人们都说,汉武帝时的文人,文莫若司马迁,赋莫若司马相如。

卓文君此前没有见过司马相如,但对他俊雅倜傥的风流才子之名早有耳闻。底下的丫鬟回禀说,司马相如出行的车骑豪华气派,出手打赏也异常阔绰,他从成都受邀来到了临邛小住,现下住在都亭,县令老爷王吉每天都恭敬地往司马相如的住所跑,就算相如称病拒绝见王吉,王吉也照样恭敬如旧。

王吉殷勤的举动使得临邛里的富人们暗暗吃了一惊,大家都对县令的这位贵客深感好奇。这不,就连临邛首富、卓文君的父亲卓王孙也听说了,于是特地备下盛宴,请司马相如务必赏脸一聚。

宴会如期开始了,卓王孙邀请的客人也陆陆续续到来,不久,王吉也到了,却始终不见司马相如的身影。谁知,众人陪着等了大半天,才听小厮来禀报司马相如病了,不能来。王吉一听,决定亲自上门去请司马相如,不得已,相如只好出门赴宴。

司马相如姗姗来迟,刚一露面,坐中宾客上百人,都不由自主地把身体集体前倾——这司马相如长得也太帅了吧!毕竟司马迁也曾亲口承认过司马相如“ 雍容闲雅甚都 (很漂亮)”。藏在帘子背后的卓文君自然也瞧见了。

▲《凤求凰》卓文君剧照。

卓文君作为蜀中的四大才女之一,能诗善画,也有天然一副姣好相貌,“ 眉色如望远山,脸际常若芙蓉,肌肤柔滑如脂 ”(《西京杂记》),然而,这时看着折服众人的司马相如,卓文君却忽然冒出来一个念头来,她觉得自己似乎有点配不上眼前那个人。

卓文君前不久刚结束了一段婚姻:她十五岁时风光出嫁,轰动整个临邛县,十里长街尽是喜庆的唢呐声,然而两年后,丈夫早死,由于她没有生育,便自行返回了娘家。那段短暂的婚姻就如同一场虚无缥缈的梦,似真似幻,转瞬即逝。

帘子前的宴会还在继续,席间宾客们敬酒都走过好几轮了。这时,王吉站出来对司马相如说:“我很久以前就曾听闻您擅长抚琴,不知道今日有没有这个福气呢?”司马相如见推脱不掉,只好应承下来。

清越的琴声“砰”地一声当空响起,刹那间拨动了帘后人的心弦。

凤兮凤兮归故乡, 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 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此堂, 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 胡颉颃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 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 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 无感我思使余悲。

——《凤求凰》

一曲终了,卓文君掩面落泪,琴中的求偶之意如此炽热直率,她又哪里会听不懂。那天,她作出了一个大胆至极的决定:深夜偷逃出家门,和司马相如私奔,并与他一同连夜返回了成都。

次日清晨,卓王孙发现人去楼空,大怒道:“女至不材,我不忍杀,不分一钱也。”意思就是,不孝女本该杀,我不忍心,暂且饶你一命,但是我不会分你一分钱的。

结果,卓文君跟着意中人回到成都后,才发现他家里“家居徒四壁立”。谁也不知道当时卓文君心中是何种感受,只是卓文君没有退路了,人是她自己选的,动过的心亦难以轻易停止。

这个十七岁的女子,毅然把自己的头饰全部典当,筹资在临街开了一家酒铺,她打破了旧时代女子不得抛头露脸的规矩,亲自当垆卖酒。唐代诗人李商隐有诗为证:“ 美酒成都堪送老,当垆仍是卓文君 。”

文君当垆卖酒,司马相如自己也换上了犊鼻裤,与雇工们一同操作忙活,在闹市中洗涤酒器。两人的日子过得平淡而真实。

▲成都琴台路司马相如卓文君雕塑“凤求凰”。图源/图虫创意

两年后,在卓文君的建议下,他们回到了临邛,仍然在街市上开酒肆。

卓王孙起初感到很耻辱,闭门不出,后来顾及脸面,又经朋友劝说,只好分给文君家奴一百人,钱一百万,以及她出嫁时的衣服被褥和各种财物。于是,文君又同相如回到成都,买了田地房屋,成为富有的人家。两人婚后的日子似乎过得越来越顺遂了。

公元前141年,汉武帝刘彻即位,读了司马相如的《子虚赋》后,大为赞赏,因而召见了相如。后来,相如又写了《上林赋》,拜为郎,不久又拜中郎将。身处温柔富贵乡的长安地,司马相如逐渐淡忘了千里之外的那位孤枕眠的妻子,打算纳茂陵一年轻女子为妾。

静待丈夫衣锦荣归的卓文君听说后,给长安的薄幸锦衣郎寄去了一封信笺:

皑如山上雪,皎如云间月。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

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

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白头吟》

并附书: “春华竞芳,五色凌素,琴尚在御,而新声代故!锦水有鸳,汉宫有木,彼物而新,嗟世之人兮,瞀于*而不悟!”

随后再补写两行: “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晞,芳时歇。 白头吟,伤离别;努力加餐,勿念妾。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卓文君的语气是如此的决绝又不舍,怨恨又抱有希望,她爱得清醒,也爱得深沉。

远在长安的司马相如读完了卓文君的信,不禁惊叹妻子才华横溢,昔日种种柔情蜜意、患难相随等情状一一浮现眼前,令他感到羞愧万分,从此不再提遗妻纳妾之事。

他们经历了浪漫夜奔、患难与共、两厢厮守、负心欲变等爱情中常见的历程,幸而最终白首偕老,安居林泉,相守相伴共度余生。这一出经典版的“才子佳人戏”让后世人唏嘘不已,传唱经久。

▲《凤求凰》司马相如卓文君剧照。

不思量,自难忘

一句情真意切的“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不知引得多少有情人在月老台前虔诚祈祷,又引得多少断肠人在千里孤坟前无处话凄凉?

大文豪 苏轼 一生中也曾轻歌快马过京华,年少登科功名显,更兼美妻在怀,小儿绕膝,兄弟和睦,一家人其乐融融,恰似人生赢家。

公元1057年春天的那场帝国科举,让21岁的苏轼脱颖而出,还差点成为了当年的科举状元。就连文坛盟主欧阳修都在各种场合对苏轼一顿猛夸,说后浪凶猛,老夫当避此人(苏轼),放出一头地。还说,30年后不再有人记得他欧阳修,文坛将是苏轼的天下。

▲苏轼(1037-1101)画像。

与苏轼分享这一份喜悦的是妻子 王弗 ,她比苏轼小三岁,是苏轼老家四川眉山附近的姑娘,家住青神。

王弗如旧时大多的寻常妻子一样,过门后,尽心操持家务,苏轼读书时,她也只是坐在一旁做针线活,没有人知道她其实知书识礼,并且在务实际、明利害方面,似乎远胜丈夫。

直到有一次,苏轼背书,背着背着卡壳了,在一旁的王弗悄悄提示了一句。这让苏轼大吃一惊,拿起书逐一考问王弗,结果她都能答出来。

苏轼做官后,王弗陪同到了凤翔。每次有客人来找苏轼,她都躲在屏风后听双方谈话,客人离去后,她会帮丈夫判断此人值不值得深交。

她知道丈夫心直口快,苏轼也曾对好友说过,他“性不忍事,心里有话,如食中有蝇,非吐不可”,吃了不少苦头,所以她希望自己能够帮助丈夫在复杂的人性面前少栽跟头。苏轼回忆说,她的这些观察和判断,事后大多得到了证实。

谁曾想,世间好物大多不坚牢,这段美满的婚姻生活仅持续了十年就戛然而止,两人生死殊途。苏轼的事业正处于上升期,王弗病逝,年仅27岁,留下不满7岁的儿子苏迈。

王弗死后,苏轼很长时间都感觉失去了依靠,颇为失落。在王弗去世十年后,他还做梦梦到了她,她正坐在小轩窗边,对镜梳妆,眉眼依旧当年貌,醒来伊人已去。苏轼悲痛欲绝,披衣下床,写下了流传千古、感人至深的悼亡词: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苏轼《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

王弗去世第二年,1066年,苏轼的父亲苏洵病逝。朝廷派了官船,苏轼苏辙兄弟二人立即辞去官职,护送苏洵以及王弗的灵柩回四川眉山故里,在祖茔埋葬。

▲纪录片《苏东坡》截屏。

居丧期满后,苏轼迎娶了第二任妻子—— 王闰之

王闰之是王弗的堂妹,比王弗小八岁,虽不如王弗能干,秉性也比较柔和,遇事顺随,容易满足,但在苏轼最活跃的那些年里,她一直与他相伴,抚养堂姐的遗孤和自己的两个儿子,在苏轼宦海浮沉的生活里,一直和他同甘共苦。

王闰之对东坡的感情很深厚,似乎什么事都听从他的心愿。

她会为苏轼做眉州家乡菜,做他爱喝的姜茶。她也知道苏轼好酒,却又酒量差,但从不阻止苏轼喝酒。如果苏轼心情烦闷,她就会说,我给你弄一些酒吧。在出任山东密州知州时,苏轼对新所得税至为愤怒,回家后看到孩子揪着他的衣裳对他嚷嚷不休。

他说:“孩子们真傻!”

王闰之说:“你才傻。你一天闷坐,有什么好处?好了,我给你弄点儿酒喝吧。”

在一首诗里苏轼记下了这件事,他觉得自己很羞愧,他说他妻子比诗人刘伶的妻子更贤德。因为刘伶的妻子不许丈夫喝酒。

在调任密州知州前,苏轼在杭州收留了钱塘人 王朝云 ——苏轼婚姻里第三个女人,那年朝云才12岁。

据说是王闰之怜悯朝云的身世,见她家境清寒,沦落在歌舞班中,便把她赎出,收为侍女。后来朝云随同王闰之一起侍奉苏轼,去了黄州。也正是在黄州,苏轼纳朝云为侍妾,并为她赐字“子霞”,教她读书认字。

在闰之和朝云的陪伴下,苏轼慢慢从劫后余生的打击中恢复了生气和活力,也恢复了诗词创作。

他们一家在黄州一住就是4年,期间,朝云为苏轼生下一子。老来得子,苏轼很开心,为小儿取名苏遁、小名干儿,还作诗一首:

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

惟愿我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苏轼《洗儿》

只可惜世事难料,一年后,朝廷令苏轼改任汝州团练副使,苏轼不敢怠慢,携家登程,一路舟车劳顿,干儿居然中暑不治,夭亡在朝云怀中,“无灾无难到公卿”终究成了一句空话。苏轼悲痛难抑,写下两首诗哭之,其中第二首就是写朝云的:

我泪犹可拭,日远当日忘。

母哭不可闻,欲与汝俱亡

故衣尚悬架,涨乳已流床。

——苏轼《去岁九月二十七日在黄州生子名遁小名干儿颀》节选

此后,苏轼又经历了起复、荣耀、被排挤出京外任、再次被贬的种种波折,闰之已逝,年届花甲的苏轼一贬再贬,到了惠州时,苏轼身边只剩下朝云相伴了。最终,连朝云都先苏轼而去了,年仅34岁。

苏轼站在朝云墓前,想起了当年为官时,一日饱餐后,笑问侍女们他便便大腹中有什么。一婢说“都是文章”,苏轼不以为然,又有人说“都是机械”,苏轼还是以为不当,直到朝云说“学士一肚皮不合时宜”,苏轼才捧腹大笑,大呼:“ 知我者,唯有朝云也 ”。

当日种种俱成过往,苏轼生命中的三个女子一一路过走远,他们真心相爱,相识相知相守,只是未待共白头,转眼已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纪录片《苏东坡》截屏。

人比黄花瘦

苏轼在墓冢前愁肠百断,一如天上失伴飞的大雁,形单只影,不过人类的情感远更复杂罢了。这种缥缈孤鸿影的凄寂,在几十年后,一位女词人也切身体会到了。

千古第一才女 李清照 横空出世,撑起了一个时代的风流往事,她与 赵明诚 的爱情羡煞旁人,又叫人无尽唏嘘。

她生于一个富于藏书的士大夫家庭,父亲李格非文名很盛,是苏门“后四学士”之一,母亲王氏也是名门之后,擅长诗文。她从小就得到父母开明的鼓励,研习诗词,并从此走上了一条璀璨又孤寂的文学之路。

李清照的第一个终生铁杆粉,是她的丈夫赵明诚。

两人的缘分始于一个不经意的回眸。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

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 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李清照《点绛唇·蹴罢秋千》

院落里的秋千尚在摆荡,玩野了的少女立在一旁拍了拍手,汗水湿透了身上的薄衣裳。突然看到有客人来访,只好赶紧躲入闺房,一阵忙乱。但李清照毕竟不同于一般的少女,临回房的一刹那,她回首假装嗅院子里的青梅,偷偷斜眼打量了几下来客的模样。

“青梅”也暗示着来人正是她“青梅竹马”的未来丈夫。

赵明诚比李清照大三岁,在汴京做太学生,那天过后不久,他就把年仅18岁的李清照迎娶过门了。婚后,两人意外地三观一致,情趣相投,堪称神仙眷侣。

赵明诚有收藏癖,酷爱金石字画。李清照在他的带动下,两人都成为历史上有名的收藏家、鉴定家。

他们闲来就会坐在归来堂上烹茶,然后指着堆积的古书,互相提问某一典故出于某书某卷第几页第几行,率先猜中的人,可以先喝茶。李清照天性博闻强记,往往头一个猜中,一猜中就举杯大笑,以至于茶水都洒在怀里,反而喝不到一口。

那时,两人都以为余生应该就是这样了。

▲李清照(1084-1156)画像。

他们的积蓄,几乎全部投入去购买金石器物和古董字画。为了支持赵明诚的收藏事业,李清照甚至抛弃了女性应有的装饰品,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叫做“ 食去重肉,衣去重采,首无明珠翡翠之饰,室无涂金刺绣之具 ”,过上了清贫、简单的日常生活。

一次,有人拿了一幅南唐画家徐熙的《牡丹图》求售,索钱20万文。夫妻俩见着了大喜,留在家中玩赏了两夜,爱不释手。但是,由于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钱入手,只好恋恋不舍地归还了人家。事后,“夫妇相向惋怅者数日”。

而赵明诚反过来,则支持李清照的诗词写作,并在不经意之下成为妻子诗词的“推销员”。

某年重阳节,赵明诚外出做官未归,李清照写了一阙《醉花阴》寄给丈夫,表达自己的思念: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 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李清照《醉花阴·薄雾浓云愁永昼》

赵明诚读后,深为妻子的文采折服。但他好胜心很强,于是闭门谢客三天,废寝忘食作了50首词,并把妻子的这阙词藏在自己的词作中间。然后找了几个好友来评鉴,友人陆德夫全部读完后说:

“只三句绝佳。”

赵明诚赶紧问是哪三句。

陆德夫指出后,赵明诚不禁哑然,原来正是妻子的“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从此,赵明诚更加钦佩妻子的才华,而李清照的诗词由此开始了在士大夫中间的传播。

作为千古第一才女的丈夫,赵明诚确实压力很大。

▲李清照塑像。图源/摄图网

如果说李清照的前半生乐中有苦,那么后半生只能是苦中作乐了。

靖康之变后,国家的噩梦开始了,李清照的噩梦也随之降临。

1129年,赵明诚在赴任湖州知州途中染疾去世。46岁的李清照永失所爱,带着一批稀世文物,孤零零地流荡在兵荒马乱的年代。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李清照《声声慢·寻寻觅觅》

此后,天空中一行行大雁掠过,另一端却再也没有了收信人。

李清照自号“易安居士”,但纵观她后半生都在颠沛流离中寝食难安,大概只有前半生的那些美好时光,才能让她愁眉稍展吧。

▲李清照的词。图源/摄图网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到了乾隆年间,苏州书生 沈复 更是将他与其妻的爱情佳话,用深情直率的笔调细致地记录了下来,集成一本影响颇大的自传体随笔—— 《浮生六记》 ,让后世读者认识了“中国文学中一个最可爱的女人”(林语堂语)——他的妻子 陈芸

陈芸是沈复的表姐,比沈复年长十个月,因倾慕于陈芸的才思隽秀,沈复便立志非她不娶。沈复此人,生在衣冠仕宦的体面人家,住在苏州沧浪亭畔,终生都没有参加科举考试,仅靠卖画为生。

二人婚后琴瑟和鸣,大抵岁月静好也不过如此。

沈复性格爽直,落拓不羁,常带着陈芸外出踏青观光,到沧浪亭中听风赏月,甚至还教她换上自己的衣服,女扮男装去看庙会。

晚间风起了,沈复会为陈芸披衣,见陈芸操劳忙活时,常为她整理袖子,见她出汗了,又连忙妥帖地递过汗巾或者蒲扇。陈芸对此总要像个迂腐的儒生般连声道“得罪”半天,这种“多礼”的举动都被沈复制止了。

▲沈复和陈芸画像。

沈复生平最讨厌吃腐乳以及卤瓜,然而陈芸却很喜欢,于是沈复便同她开玩笑说:“狗没有胃,却喜欢吃粪便,是因为它不知道什么是脏臭;蜣螂团粪球而变成了蝉,是因为它们想修行高飞。你吃这些臭东西,算是狗呢还是蝉呢?”

陈芸听了也不生气,一板一眼地回他:“腐乳的好处是便宜,而且下粥下饭都行,我小时候吃惯了。如今嫁到郎君家里,已经像是蜣螂化蝉,算是飞升高举了,犹且爱吃这个,是因为不敢忘了本来出身;至于卤瓜的味道,还真是嫁到这里,才初次尝到呢。”

沈复在陈芸的影响下,居然也开始爱上了吃卤瓜和腐乳,觉得这两样东西的味道突然变得莫名好吃起来。陈芸就告诉他:“这好比 情之所钟,虽丑不嫌 。”

不但不嫌弃,两人的感情还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亲密起来。

有一年七夕节,陈芸准备了一些香烛瓜果,沈复和她一同在“我取轩”里拜织女。虔诚地许完愿后,沈复变戏法般拿出了此前篆刻好的两枚印章,自己拿了阳文印,阴文印给了陈芸。陈芸一看,这上头正刻着八个大字: 愿生生世世为夫妇 。此后,二人往来的书信上便必定盖着这八个字。

甚至两人还约定如果有来生,那么沈复就做女子,陈芸做男子,以此来弥补今生所受到的限制。

但后来因为家族内部财产争夺,小人拨弄是非,以致陈芸逐渐受到了公婆的冷落排挤,甚至逐出了家门。然而不同于现代许多家庭婆媳剧戏码的是,沈复由始至终都站在陈芸这头,竭力维护周旋,患难之间感情益深。

只可惜家中这些变故使得陈芸辗转得病,血疾发作,病情凶猛,药剂也没有效用了,弥留时只心心念念:“ 知己如君,得婿如此,此生无憾 ”。

▲沈复绘《水绘园旧址图》。

陈芸去世后,沈复在《浮生六记·坎坷记愁》中为着妻子的死深感自责。他说,他的妻子虽是个女流之辈,却具有男子的襟怀、才学与见识。自从嫁给他以后,他自己没什么本事,终日为衣食奔走,始终没钱,然而陈芸却能够悉心体察,不加介意。最后缠绵病榻,遗恨而终,这是谁害的呢?他想,大概是他亏负了自己的贤妻兼闺中良友吧。

末了,沈复辛酸地告诫后世夫妇,彼此间虽不可有仇,但也不可以过于情深,因为啊,他觉得:“ 恩爱夫妻不到头 。”

他们缱绻情深如此,似乎正如李白所言“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苦短人生但求一知己,一心人罢了。

参考资料:

1[汉]司马迁:《史记·司马相如列传》

2钱玉趾:《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情爱原型与现代判定——兼与王立群先生商榷》,《文史杂志》,2008年第1期

3王立群:《历史建构与文学阐释——以<史记·司马相如列传>为中心》,《文学评论》,2011年第6期

4杨光照、张晓敏:《苏东坡》,纪录片,2017年

5林语堂:《苏东坡传》(纪念典藏版),湖南文艺出版社,2016年

6[宋]李清照:《李清照集笺注》,徐培均笺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

7陈祖美:《李清照评传》,南京大学出版社,2007年

8[清]沈复著,张佳玮译:《浮生六记》,天津人民出版社,2015年

  《凤求凰》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长门赋(并序)[1]

  孝武皇帝陈皇后[2],时得幸[3],颇妒。别在长门宫,愁闷悲思。闻蜀郡成都司马相如天下工为文[4],奉黄金百斤,为相如、文君取酒[5],因于解悲愁之辞[6]。而相如为文以悟主上[7],陈皇后复得亲幸。其辞曰:

  夫何一佳人兮[8],步逍遥以自虞[9]。魂逾佚而不反兮[10],形枯槁而独居。言我朝往而暮来兮,饮食乐而忘人[11]。心慊移而不省故兮[12],交得意而相亲[13]。

  伊予志之慢愚兮[14],怀贞悫之懽心[15]。愿赐问而自进兮[16],得尚君之玉音[17]。奉虚言而望诚兮[18],期城南之离宫[19]。修薄具而自设兮[20],君曾不肯乎幸临[21]。廓独潜而专精兮[22],天漂漂而疾风[23]。登兰台而遥望兮[24],神怳怳而外*[25]。浮云郁而四塞兮[26],天窈窈而昼阴[27]。雷殷殷而响起兮,声象君之车音[28]。飘风回而起闺兮[29],举帷幄之襜襜[30]。桂树交而相纷兮[31],芳酷烈之訚訚[32]。孔雀集而相存兮[33],玄猨啸而长吟[34]。翡翠胁翼而来萃兮[35],鸾凤翔而北南[36]。心凭噫而不舒兮[37],邪气壮而攻中[38]。

  下兰台而周览兮,步从容于深宫[39]。正殿块以造天兮[40],郁并起而穹崇[41]。间徙倚于东厢兮,观夫靡靡而无穷[42]。挤玉户以撼金铺兮,声噌吰而似钟音[43]。刻木兰以为榱兮[44],饰文杏以为梁[45]。罗丰茸之游树兮,离楼梧而相撑[46]。施瑰木之欂栌兮,委参差以槺梁[47]。时仿佛以物类兮,象积石之将将[48]。五色炫以相曜兮[49],烂耀耀而成光[50]。致错石之瓴甓兮,象瑇瑁之文章[51]。张罗绮之幔帷兮[52],垂楚组之连纲[53]。

  抚柱楣以从容兮[54],览曲台之央央[55]。白鹤噭以哀号兮[56],孤雌跱于枯杨[57]。日黄昏而望绝兮[58],怅独托于空堂[59]。悬明月以自照兮,徂清夜于洞房[60]。援雅琴以变调兮,奏愁思之不可长[61]。案流徵以却转兮,声幼妙而复扬[62]。贯历览其中操兮,意慷慨而自卬[63]。左右悲而垂泪兮,涕流离而从横[64]。舒息悒而增欷兮[65],蹝履起而彷徨[66]。揄长袂以自翳兮[67],数昔日之 殃[68]。无面目之可显兮,遂颓思而就床[69]。抟芬若以为枕兮[70],席荃兰而茝香[71]。

  忽寝寐而梦想兮,魄若君之在旁[72]。惕寤觉而无见兮[73],魂迋迋若有亡[74]。众鸡鸣而愁予兮[75],起视月之精光[76]。观众星之行列兮,毕昴出于东方[77]。望中庭之蔼蔼兮,若季秋之降霜[78]。夜曼曼其若岁兮[79],怀郁郁其不可再更[80]。澹偃蹇而待曙兮[81],荒亭亭而复明[82]。妾人窃自悲兮[83],究年岁而不敢忘[84]。[1]

听君一首《凤求凰》,葬妾一生《白头吟》

--------------------凤求凰-----------------------

十六岁那年,夫死,我被遣回家。

  无数个寂寞无聊的日子,我读着“衯衯裶裶,扬施戌削,蜚襳垂髾。扶舆猗靡,翕呷萃蔡。下靡兰蕙,上拂羽盖。错翡翠之葳蕤,缪绕玉绥。眇眇忽忽,若神仙之仿佛。”

  我一直幻想着,写出这首赋,会是怎样的男子。

直到那日,我终于见到了他。

  如果不是被遣回家,我想我这一辈子也不会知道,这世上原来有这样一个男子,眉如墨画,眼如秋波,面如皓月。

我永远也不会知道,心跳的速度原来也可以那样快,那样快。

那日,你携那把名为"绿绮"的琴而来。一袭白衣而坐。眉宇间温柔淡然。

    你起手抚琴,流连百转,"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你纤细的手游走在琴铉上。

  我窥屏而探,细细品味。所谓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正当我看向你时。你那双炽热的双目直逼我而来。

“凤兮凤兮归故乡,游遨四海求其凰,有一艳女在此堂,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由交接为鸳鸯。”

    你的歌声闯入我的心扉,在心底的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开始生长。

  第一次,我心跳加速,面色绯红。

  第一次,我不在任性,而是娇羞。

  第一次,我窥屏而望,却夺门而出。

看到我走开,你稍一定神,起指而落,琴声叮咚,一曲《凤求凰》如滚地珠玉、润草泉流。

    却在我的心中慢慢地飞扬。我的心,也就停留在了那一刻。

    自此以后,你我书信来往。

    我一字一句的读着你的甜言蜜语,捂嘴而笑。

    我一笔一画的回着你的相思之苦,伏案长寐。

    父亲知道了我们的事,他说,我宁愿养我一辈子,也不愿我再嫁为他人妇。更何况是什么也没有的你。

爱情如那汤汤之水,抽刀不断,遇山难阻,掘地难离。

  所以,我做出了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决定。

  装扮一新,身披斗篷,乘着夜色,在婢女的掩护下悄悄溜出了家门。

  尽管我知道,这一走,父女之情必尽。这一走,我将背上千古骂名。这一走,不知是福是祸,

  这一走,我全然交托给了一个不知未来的男人。

我怀着满心的喜悦,见到了你,我相思了一年的人。

----------------------子虚赋---------------------

我变卖了身上所以值钱的东西,换上一身麻衣粗布。得了一间你我栖息之所。

  我放下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身份。与你携手,当垆卖酒。

  冬日,我斟酒洗碗,你拉起我通红满是伤痕的手,放到嘴前,轻轻呵气。

  我抬头看你,你朝我温暖一笑。甜甜的,却含着疼惜。

  "相如。"

  我依偎到你的怀里,眼泪哗啦啦的流。打湿了你的衣襟。

  "君儿,你,后悔吗?"

  你知道了,父亲因为我当垆卖酒的事,宣布与我断绝父女关系,那个家,我是再也回不去了。

  "与你同在,何惧何痪。"

  我不后悔,哪怕天下人都不待见我,只要有你,有你,就好。

"都是我,害你受苦。"

有那样一滴清泪划过我的鼻尖。

  我抬头,却看到转过头去的你。 我的心,猛的一阵疼痛。相如,真的,有你就好。

你不在店里时,我开始褪去一身布衣,穿上罗衣长裙。

    踮起脚尖,衣袂飘飘。黑发飞扬,旋转。衣袖挥舞,柔情似水。

  那一双双邪恶的眼神,令我作呕。可是一旦想到你揉纸丢落,一愁不展的样子。我的脚尖,有了好多力量。

  雪花白银的力量果然强大。 终于,你的《子虚赋》传到了当今圣上的面前。

    你欢呼,你抱着我高兴的笑。你说你终于有出头之日了。你无比喜悦对我说,圣上是如此的赏识你的文采,文武百官又是如何的赞扬你的学问。

    你去了京城为官。你许我一个美好的未来。你叫我等你,等你风光来接我进京。

    自此以后你长居京城,你的风采受到很多人的追捧。你过上了你想要的生活。而我知道的,也只有那么多而已。

我独居成都,想象着过去两个人幸福生活和你的温情款款。一个人的世界一个人的生活,觉得好是孤单。

  我只能写尽相思句,难教旧人看。我封封家书,诉尽相思之意。把我的一切思念都寄托在这薄薄的纸页之间。日夜期待着你的回复,你的安慰。

    每个我的梦里,你都是主角。

  醒来,却是身旁空无一人。

  相如,你可知道我有多想你。

  我一个人在这里,闹事的人,调戏我的人,我的忍受,我的眼泪。我一点一点拾起地上的碎片,却怎么也捡不回我们当初回忆的片段。

我日日夜夜期待你的回复,而你的回复,却只是只言片语。这样的日子却一直在维持。维持得我已记不清时日。却仿佛觉得好久好久,久了一个世纪。我能想到的什么,却不敢再想。

直到那日,你才给我寄来一封家书,上面却只有十三个数字: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

  我看着这几个数字,这封最简短的家书。我的眼泪,就这样流下来,打湿了这页纸张。

  唯独无亿,唯独无忆。唯独无忆啊。

  我冷笑,那么多年了。

但你司马相如终究是对我卓文君,无忆,再无相思之忆啊。

  我静静坐下,铺开纸张,给你回了最后一封家书。

 一别之后,二地相悬。只道是三四月,又谁知五六年。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无可传,九曲连环从中折断,十里长亭望眼欲穿。百思想,千系念,万般无奈把君怨。万语千言说不完,百无聊赖十倚栏。重九登高看孤雁,八月仲秋月圆人不圆。七月半,秉烛烧香问苍天。六月伏天人人摇扇我心寒。五月石榴似火红,偏遭阵阵冷雨浇花端。四月枇杷未黄,我欲对镜心意乱。急匆匆,三月桃花随水转;飘零零,二月风筝线儿断。噫,郎呀郎,恨不得下一世,你为女来我做男。

  我仔细的把书信折好,仿佛用尽全身力气的把它折好。

  相如,我们,究竟是为什么会走到如此地步?

---------------------白头吟----------------------

我是什么时候才知道你的消息的呢?

  那日,有人匆匆来报,说你为阿娇皇后写了一首《长门赋》。被圣上认为你们二人有私情。现已经被打入大牢。

  我手中的酒杯,突然落地。如此清脆的响起。

  自从与你相识相知相爱,我心就如磐石兮不可转。

于是,我立马收拾所有值钱的东西,打点一番。从这个我呆了许久成都出发。去京城。

  我一路奔波而来,容不得停留,容不得歇息。

直到我在那坐牢里,见到了你。

  看到你蓬乱的头发,枯黄的面孔,再也不是那个当初眉目如画的男子。

  我多的,是心疼。

"你,不应该来。"

  你转过身不看我,我却可以想象你此刻复杂的心情。你害怕见我,害怕想起你的无情无义。更害怕让我看到这样的你,会离你而去。

  我去面圣。

孤身一人,抱着你那把名为"绿绮"的琴。正如当初你携它而来,为我弹奏的样子。我依旧一袭白裙。

“凤兮凤兮归故乡,游遨四海求其凰,有一艳女在此堂,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由交接为鸳鸯。”

    我弹奏了这首《凤求凰》。当初的场景历历在目。那个眉目如画的男子,那双炽热的双目。那次的一见钟情。

  直到,我的眼泪不知不觉的落到了琴铉上。

  圣上一声好,终于,收尾了。

  我和圣上说当初我们是如何的相爱。如何的私奔。如何的当垆卖酒。你是,如何的,爱我。

  所以,他相信了。

  所以,你被释放了。

  他赐你中部侍郎的官位,比以前还高。而我,是你的夫人。

    回来以后,你不再多看我一眼,见面就转身离开。

  我只能默默的待在房间,写写画画。

  为何,我们会到这样的地步?

  你第一开始主动来找我,你坐在上席。你毫无顾忌的开口,你说你要纳妾,纳聘茂陵人女为妾。

    手中的笔,画乱了纸张。

  "夫君若是有意,何必问妾身?"

    说完这话,你离开了,什么也没走表示,什么也没有说。就这样离开了。

  后来,你果然,在筹划纳妾的事,你买了好多家具回来,当着我的面把它们抬到另一个地方。

  我靠着门栏,眼前却是挥之不去的,我们当初的幸福生活。

  于是,我又提笔而写。

  《诀别书》

 春华竞芳,五色凌素,琴尚在御,而新声代故!锦水有鸳,汉宫有水,彼物而新,嗟世之人兮,瞀于*而不悟!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晞,芳时歇,白头吟,伤离别,努力加餐勿念妾,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白头吟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竹竿何袅袅,鱼尾何蓰蓰。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我一气之下,连写两首。如今我再无牵挂。我把这两首放在他的书房案台上。换下身上华丽的衣物。穿上来时的那些粗布麻衣。

  也许,只有这些,才可以让我安心,让我不再悲伤。

  收拾好东西。我轻轻关上门。准备离开这个地方。回到成都。

  我回头,最后看了看这个地方。没有一丝温暖的地方。

  我毅然离开。哪怕这里有我爱了一辈子的男子。

  我无法形容那时离开的感觉,和当年从家中离开的心情,截然不同。

  以前是目标明确的欣喜。现在却是天大地大却无法找到容身之处的悲凉。

  原来,没有了这样一个人,内心会如此空虚。没有了这样一个人,居然会找不到生存的意义,找不到还去的地方。

  我飞快的挥舞着马鞭,朝着一个个未知的方向奔跑。

你的身影,闪过我的眼帘。你的微笑,是我止不住的心酸。你的温柔,是我们举案齐眉的心有灵犀。你的拥抱,是我这一辈子,白首不相离的渴望。你的气息,是我赖以生存的安慰。你的胸膛,却是我再也回不去的地方。

马儿突然失蹄。我顺势摔倒在地。腿上的献血止不住的流。化为一朵朵妖艳的红莲。却在对着我,不停的耻笑。

  我张开嘴,放声大哭。

  真的很痛,真的很痛。

  我哭狂了头发,哭花了脸颊,声音也渐渐哭得没有那样大声了。

  我边哭边捡起身边的石头丢出去。

现在的我,已经没有任何发泄的东西。

    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买个高高在上的才女。我只是,一个,被抛弃了的女人。

    突然,一双手伸到了我面前。

    "君儿,我和你一起回成都。"

    哭声戛然而止,我抬头,看到了他。那个初见,眉如墨画,眼如秋波,面如皓月的男子。

    伸出手,站在我的面前。

    他说,我们一起回成都。

这是后传的番外

<此花开尽更无花》

窗外的雨滴滴答答下个不停,远远望去氲阖一片。齐妃因打西六宫来,一路上虽是乘了软轿,绉红绒缎披风上还是沾了不少水珠。站在廊下解着系带,一抬眼,看见紫薇宫正殿窗下搁了一盆水仙此时开得正艳,轻肌弱骨,金蕊流霞。不由“咦”了一声,身边的月儿闻声看去,也是一愣,方说道:“都入冬了,这水仙放在窗下,竟还开得这样好啊。”

话音还未落下,身后有人娇笑道:“怡妃娘娘这里自然都是好的了。”齐妃回头,是不久前晋了淑仪的祥嫔,她们素来交好,便笑吟吟到:“妹妹也是来向怡妃娘娘问安的么?”

祥嫔点着头走上前,携了宁妃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道:“姐姐怎么总是穿得如此素净,按说姐姐这么美,又这么年轻,该是穿红戴绿的时候啊。”

宁妃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一袭珠华色复纱罗裙,浅浅笑了才说道:“这是皇上前个儿赏的。。。”便再不言语。

祥嫔“哦”了一声,满眼羡慕:“皇上最爱赏姐姐衣饰了。不过姐姐这样美,人家都说你跟怡妃似是姐妹呢。宠眷正浓也是平常。”

宁妃本来面色明朗,却不知为何,听了这句话稍稍暗沉了下来。不过一瞬便拉了祥嫔:“我们快进去吧,总不好让娘娘等的。”

宁妃和祥嫔进去的时候,怡妃正坐在一盏绣架前,手上缠着五彩丝线,因她与齐、祥二人交情颇深,私下里也不就不在乎些儒节。知道她们进来,只扬头一笑,有侍女端了圆凳放在一旁,奉上茶水来。

祥嫔看到绣架上一幅海棠春睡,枝脉分明,栩栩如生,艳丽非常,直是吸引人,更因着是双面绣,更是精致不已。不由称赞道:“怡妃娘娘这架海棠春睡真是好看,若是我能有姐姐一半的绣工,便也好了。”

倒是宁妃端详着没有应合。她进宫比祥嫔早,与怡妃交好的时间也久些,细看之下不解得问道:“这双面绣,倒不似姐姐擅长的啊。”

怡妃一怔,手上顿了下,笑容慢慢敛去,幽幽叹了口气,缓缓说道:“这是皇上前个儿命人拿来的,我昨日观赏时一支金钗不慎掉落,划破了一处,现在正想法子补呢。”说着看了看手上的丝线:“只是,这绣工实在精巧,我是无从下手啊。”

祥嫔“咳”了一声,一张俏脸上满是不解:“姐姐让女红坊的人补了不就是了,何必自己动手呢。”

怡妃淡淡笑笑:“这毕竟是皇上御赐之物。。。”便不再说什么了。只是眉头皱紧,盯着绣架的眼微眯起来。隐隐似有心事。

祥嫔见怡妃心中似有不悦,怕是因这绣架之事,忙指了窗下那盆水仙说道:“方才在廊下便看到姐姐这水仙开得不错,养得真好。就是不知是怎么养的啊?”

怡妃目光顺着祥嫔的手落在了那盆水仙之上,“扑哧”笑出声来,唤来侍女端了花盆进来。“哪里是养得好,你们细瞧瞧吧。”她说着放下手中丝线,接过细瓷兰花纹的花盆放在小杌子上,极是小心翼翼。不过面上笑容却极是得意。

齐妃的手指刚触到那水仙碧绿的叶,脸上立刻出现了惊诧的表情,一双杏眼圆睁着看着怡妃。祥嫔见她如此便凑上去,“哎呀”一声,满面羡慕的说道:“这是。。。玉制的啊。”

怡妃端了杏仁酪递给她二人,略有不以为意道:“皇上前日来,见我这里无花无草的,太萧索,便赏了这个。”

祥嫔仔细观赏着那足可乱真的玉制水仙,一面用手小心轻抚每一片碧玉的叶,每一瓣白玉的瓣,还有极精巧的黄玉的蕊,一面“啧啧”称奇,顾不得手边怡妃递来的酪,嘴里直道:“这可真是巧夺天功啊。姐姐不愧是皇上身边第一人。。。”

怡妃饮着酪不说话,眉眼间虽是笑意,却不知为何,隐隐有抹哀怨在其中。

是啊,这么多年了,人人皆以为她是这后宫第一人,可事实,却只有自己知道啊。。。

当年那个宠冠后宫的绝代皇后,还有那些或美艳或清逸或避世的稀世美人,都随着先后的离去,香消玉殒。。。众生皆叹时,却又有多少人知道,这其中的勾心斗角,阴谋黑手。。。

齐妃饮了口酪,含笑看着还在观赏玉水仙的祥嫔,轻轻拍了她的后背,那斜插的发钗上垂落纤长的珍珠坠子,微微地晃,那幽白的柔光一闪,怡妃突然怔住了。

“这钗子。。。”她缓缓伸出手去,欲执不执的顿在半空,面上苍白起来。

宁妃没有注意怡妃的神情,甜蜜一笑,嘴角边露出两个极深的酒窝:“这是皇上前个儿赐的,和今天身上这套衣服一起。”话说完才看到怡妃极不自然的神情,有些疑惑,忙问到:“姐姐,可有什么不对么?”

怡妃抿了嘴,白皙的手抚在宁妃的袍子上,久久不语,眼中却有点点泪光。

这一下,宁妃和祥嫔都吓坏了,纷纷站起到怡妃身边:“姐姐,这衣服有什么不妥么?”

怡妃轻摇着头,鬓间一朵芙蓉微微颤抖,半晌她才说道:“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些旧事。”

出了紫薇宫,雨已经停了,祥嫔拉住宁妃的手:“姐姐,我们去御花园走走可好?”

宁妃看着依旧阴云沉沉的天,终还是点了点头。

紫碧山房是御花园内一处山峰,其时时值冬日,加上连日的细雨,因此少有人在。宁妃和祥嫔远远屏退了随身侍从,一前一后走着,却没有人先开口。

终还是祥嫔年轻,耐不住,揪了身旁一片常青叶在手中把玩,看着前面的宁妃问到:“姐姐,你说,怡妃是怎么了?”

宁妃此时心中仍是疑团不解,正在思索,听得她这一问转过身来,那珠钗一荡,清冷一片:“总不会是因皇上赐我衣服的缘故。”

祥嫔只是低头,半晌才说到,却似自语:“说到皇上,已经很久没有来了啊。”

宁妃神情也是一滞:“是啊。我们都说前个儿前个儿,这前个儿,怎么说也有十来天了。。。”

一阵萧索之风吹过,掀起宁妃珠华色裙袍一角,祥嫔眼见,猛地抓住:“这是。。。”

那裙袍内侧尾处,一线极浅的金色丝线勾出淡淡一带纹样,方才翻转起来被阳光一照,闪出光芒。宁妃四下看看并无他人,自己揭起来。细看之下,竟有一个薇字嵌在其中。。。

宁妃和祥嫔不明这字是何意,但却知道这纹样精美雅致无双,定出自高人。宁妃细细抚着,觉得那绣工却有些熟悉,细想之下,方才在怡妃宫中看到的那架双面绣,正是这个手法。

“姐姐,这皇上赏的衣服,怎么还有字啊。”祥嫔看宁妃放下裙摆,顺手帮她抚平了褶皱,不解地问到。

宁妃目光似缥缈的白云,落在山下泛着银光的湖水之上,又慢慢拉远开去。

“你可知。。。”她轻柔而缓慢得说到:“这湖中那座宫殿?”

“你是说。。。”祥嫔顺着宁妃的目光看去:“蓬岛瑶台。”“蓬岛瑶台”宁妃也脱口而出,两人相视一笑,目光却别开去了。

“自然听说过。不过两年前,它不是毁于一场大火么?”祥嫔说到。

宁妃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摸着披风袖口上半寸来长的白狐狸峰毛,点了点头:“是啊,那日我也记得,火光冲天,老远就能看到湖中青烟直上,因着这湖水,人没法过去,便全毁了。他们都说,那里面,收尽人间珍奇。。。”她停了半晌才说到:“你难道不觉得,自那起,皇上就少踏足后宫了么?”

祥嫔一愣,毕竟宁妃这前后两句没什么相干,却还是点了点头:“自那起,皇上一月也就踏足后宫不过十次。可是,这难道有什么相干?”

宁妃没有回答,只是转身向前走去,她的声音在寂静林中格外空茫:“妹妹,难道你不觉得,咱们三人,我是说怡妃、我、还有你,样貌上都是有几分相似的么?”

新年将至,后宫里人人忙做一团。为了除夕夜皇上的赐宴,妃嫔们各个裁制新衣,打造新饰,交情好的便三五聚在一起商量着样式花色,各宫里都是热闹非凡。

怡妃因是后宫中隆宠最久的妃子,此时四妃无人,一品位夫人无人,后位更是虚悬,因此她便受了皇帝的旨意,一直掌管着后宫事宜。此日内务府将新制衣料皆送了来,鲜丽华美得占了小半边侧殿。众妃嫔早早过来请安,也是折腾到晌午之后。

怡妃换了家常的服饰,因新年临近,便色泽喜庆了些。对襟式样的淡粉衫子,系一条盈盈袅娜的浅碧罗裙,罩一件胭脂色绣红梅的“半袖”,两截长袖露了出来,轻抚在西窗下的古琴之上。她人虽坐在琴前,手却交握在膝上,看着那徐徐升烟的香炉,若有所思。

沈羲遥走进来,没让人通报,就看到怡妃迷蒙的神情。他已有半月余未踏足后宫,此时知道怡妃辛苦特来看看,看到她那神情心中有些惭愧,却也有忡怔。怡妃这样的神情,像极了她。。。

他想起清晨坐船过岸来,她还睡着,极安静,长长的睫毛轻覆在面上,更显纤长。那些人生巨大的变故已使她孱弱不已,再经不起任何的波澜。他自两年前得知羲赫故去,她独自一人,便用尽了办法带她回来,藏于蓬岛瑶台之上。毕竟那里他也早在初相识时送给了她。本要给她换个身份重新入宫,却怕这后宫的风雨侵袭到她,便制造了那大火的假象,还在之后将那水域扩大了近一倍。如此,只为她平顺安泰。

可是,两年了,她只是安静坐在窗前读书抚琴,却几乎不再说话,好似周遭皆不见一般。而他,多是远远站着看她,看她沉沉睡去,看她静静读典,看她轻轻抚琴。。。即使她不对自己说话,但她总是那样静好的模样,如同清水涟漪,柔美得让人心痛。

“皇上,您来了。”怡妃回过神便看到沈羲遥站在门前,含笑看着自己,只是目光稍有迷离。她心中叹了口气,自己何尝不知,他此时看的,哪里是她,而是她啊。。。

“近日来辛苦了。”沈羲遥朗朗笑着上前,摆了摆手示意不用请安。“朕政务多,这后宫,还要你打理了。”说着执了怡妃裙袍的绶带在手中把玩。

怡妃轻轻一拜:“皇上,这是臣妾份内之事。不足挂齿的。”

沈羲遥笑笑:“这么多年,也该是要给你晋一级了。”

怡妃一愣,看着沈羲遥含笑俊朗的面孔,几欲落泪,急忙起身盈盈拜倒:“皇上。。。”她略带哽咽地说道:“臣妾谢皇上隆恩。”

如此倒是难得的和乐融融大半天,直到张德海进来悄悄对沈羲遥说了什么,他面色稍变,匆匆离去。只留怡妃看着一对红烛,有泪滑落。。。

听得沈羲遥夜里批阅奏折染了风寒,来势颇重,怡妃与齐妃匆忙前去探望。都只带了贴身几个侍从,特意做了沈羲遥最爱的松瓤鹅油卷装在食盒里。一路上风挟杂着雪花扑面而至,甚是冰凉。却因着焦急毫无觉察。行至养心殿外,竟发现殿阁院落中竟没有侍卫。齐妃心下犹疑,却还是跟着怡妃进了去。

养心殿正殿里无人,甚至站立的侍女都没有。因是大雪殿阁内极暗,她们俩长长的影子拖到门口,心下生了害怕,便转身要走。

就在此时,一个温柔女声传来,似潺潺流水,又似悦耳银铃,极是好听。

“这药凉了,药效就散了,遥。”

怡妃身子一凛,并非是为这寒冬,而是那最后一字,“遥”。

“你怎么过来了。冬日严寒,你的身子。。。”分明是沈羲遥的声音,却又因这那温柔宠溺到极处的语气而陌生起来。

齐妃的手不由拉住了怡妃,两人轻轻上前,透过重重堆叠得锦绣幔帐,寝殿里燃了几对高烛,很是明亮。那寝殿里多金黄正红色泽,此时被烛光一照,满室柔光。

一个女子,一袭月白色纹绣罗衣,浮着团团银丝如意吉祥,背对着她二人坐在沈羲遥龙床边,一枚镶翡翠的镂花银钗以及零星的银箔珠花,压住了她脑后那纹丝不乱的圆髻,很是清简的模样。

一阵风从门外吹进,怡妃不由打了个颤,“叮当”一声,二人手上的碧玉镯子脆生生地相碰,在这静谧之中份外清晰。

“什么人!”沈羲遥声音传来,极是威严。

宁妃吓了一跳,以手抚住胸口,怡妃定了定心神,拉着她的手紧了紧,两人并肩掀开那浅金的绣帐走了进去。

沈羲遥半靠在大迎枕上,满面不悦。而那坐在床前的女子,却未起身,也未转身。只是静静坐在那里,素白的手上一碗汤药,徐徐散着热气。

“臣妾给皇上请安。”她们两人拜下去,心中忐忑不安。沈羲遥目光久久落在怡妃身上,终别开去。“平身吧。”

宁妃小心地抬头看那女子,她坐着,浑身散出如仙般风姿。而身边的怡妃却颤抖起来。她几乎是踉跄地上前,带着不可置信的语气道:“娘娘。。。。。。”她的手还未放到那女子身上,便被沈羲遥一下子打开了。

此时,那女子也缓缓转过头来。

这是一张无法用词藻形容的脸,那般美丽,却不刺目。让人只想一直看下去。她带了温柔浅笑柔声道:“怡妃妹妹。”一只平金展翅的凤凰抹额停在光洁的额上,凤凰口中垂下一点赤红,如同水滴般微晃在她眉目之间。那眉、那眼、那鼻、那口。。。无不让人销魂。。。齐妃完全看愣住,半晌反应过来,怡妃唤她“娘娘”,还有那精致的凤凰。。。无不说明了眼前女子不可能的身份。

她笑容明媚,却兀自带了清雅与难以接近,这一室烛光更令一切恍如梦境。怡妃身子晃了晃,倒了下去。。。

怡妃醒来时,是在紫薇宫寝殿之内。是梦吧,她自语道,我又梦到了皇后娘娘。。。说着苍茫地笑起来。看看天,是清晨时分,十分安静。她想着该起身了,皇上染了风寒,得唤上齐妃妹妹一同去看看。这么一思量,却突然有彻骨的寒意,那梦,那般清晰而真实。。。莫不是。。。

正在此时,门开了,贴身的蕙儿匆忙走进来,看见她和衣坐在床上,脱口道:“娘娘醒了,可是出大事了。。。”

怡妃只觉得自己脑袋晕晕沉沉,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人。

“你再说一遍。。。”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有些古怪:“你是说,齐妃殁了?”

蕙儿点了点头:“昨晚齐妃娘娘突然暴毙了。。。”

“昨晚?昨晚我们不是在一起下棋么?”怡妃觉得寒意森森。

“娘娘。。。”蕙儿目光中隐着担忧:“昨日您去养心殿,晕倒了,皇上派人送您回来的。。。用了药,您就睡到方才了。”

怡妃怔怔地看着蕙儿,原来。。。原来一切都不是梦,而是真的。

除夕夜里,虽然齐妃殁了,但却没有给这欢闹的节日染上阴影。众妃一个个耀目非常地站在镂云开月殿里,静等沈羲遥的到来。怡妃已在多日前受了封妃的诏书,此时众妃们纷纷向她道喜。她虽笑着,内心却是寒凉。

她想起那日,齐妃殁了,沈羲遥得知她醒了便过了来,还不待自己向他请安,便屏退了众人,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慢慢叹了口气道:“她不易,朕不愿她再受伤害。如今这后宫之中,见过她,知道她还在的人,也就剩你了。”

之后他笑了,可那笑那般危险,声音那般冰冷:“若是你将昨日之事说出去。。。”他停了片刻,目光直视着自己的眼睛:“这冬日里,暴病身亡也是平常。。。”

她跪在他面前,郑重道:“臣妾昨日睡了一天,实在不知出了什么事。。。”

沈羲遥闭了眼:“你是聪明的。不枉朕一场宠爱。”

午后那封妃诏书就来了,封为贤妃,赐尊号“茉”。

此时她坐在众妃前,静静地看满室流光。张德海传话来,沈羲遥要迟些过来。她看着殿中暖阁里培出的牡丹,开得那般艳,那般好。可是,那最美的一朵已开在了帝王心上,其他的,即使绽放,也终敌不过那帝王心中的那朵盛世牡丹。。。

她想起很小时候读过一首诗,前半阙想不起来了,只记得那最后一句“此花开尽更无花”。

是啊,此花开尽,更无花了。。。

大雪“扑簌扑簌”下着,落地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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