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后,宫中突然响起了丧钟,忙着扫雪的小黄门,赶忙停下了手里的扫帚,肃立默哀了。钟声传入了天牢之中,高相一宿都没睡,自以为已经保住了爱女的性命,心愿已了的他,含着泪,安静地等待着被杀头的结局。
高相在听到丧钟声以后,轻轻叹了一口气,缓缓地站起身来,瞧着外头那么好的阳光,自言自语道,“这是谁又死了?”说完,他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因为高相即将死去,他免不得有一种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之感,哪怕这个死去的人,是害死他的豊朝皇室中人。
不过,高相一垂头,一下子就想明白了,最近,豊朝皇室中并未有人病入膏肓,皇帝、太皇太后这些有年纪的人身体也很硬朗,那会是谁,溘然长逝?!难道是身为贵妃的如意?皇帝刚刚拿她的性命来要挟过我啊!
高相猛地抬起头来,眼中失神道,“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高相下意识地就不相信,皇帝明明答应我了!要保全如意的性命!再说了,她还没到生育的日子呢!不过,高相还是悬着心,细细地数着钟鸣声,他想用这丧钟到底响了多少下,来确定死去的那个人的身份与地位,来安自己的心——千万不要是我的如意才好!
就在高相一脸呆滞地数钟鸣声,好确定过世的人的身份和地位的时候,李承鄞亲自提着食盒,走了进来,他淡淡道,“这是贵妃的丧钟,高贵妃小产血崩,薨逝了。”
这里出现了细节,高贵妃不是已经被废为庶人了吗?为一个庶人的死,有必要来敲这专属于豊朝皇室的丧钟吗?还有就是,如意昨天早晨就喝下了堕胎药,很快就血崩死去了,她大出血死去的时候,身边连个嬷嬷都没有,更不要说太医(绪娘堕胎的时候,身边就有接生嬷嬷,皇后确定了她必会小产以后,又派了御医过来,才保下了一条性命),如意、还有她孩子的尸身,不过是被送堕胎药的几个宫娥拖出华熹殿而已,她们还忙着擦完满地血污,眉头都不皱一下,那为什么到了第二天,豊朝皇室反而敲了这丧钟?
这只有一个解释,就是这是李承鄞的设计,李承鄞知道,高相之所以进宫,认罪认死,全都是为了保全爱女的性命,那我偏偏就要在你死之前,明确地告诉你,你的如意已经死掉了,而且,她还是小产血崩,受了很大很大的罪,死掉的!这丧钟声,不过是李承鄞取信于高相的一个媒介,是李承鄞特意吩咐的,为的就是诛高相的心。李承鄞知道,就是皇帝赏了高如意一碗堕胎药,害死了她,皇帝也恨透了高相,哪怕我私底下叫人去敲这丧钟,皇帝知道了,也不会多说我什么,当初,我一把火烧了承天门,害得那么多平民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皇帝不就没说过我一句吗?所以,天神为了惩罚这样心狠手辣的李承鄞,故意让他最最爱重的小枫当着他的面伏剑自刎,小枫把她自己的脖子都割了,颈血飞溅,李承鄞来给她摁,摁都摁不住,天神让小枫极端痛苦、极端惨烈地死在了李承鄞的怀里,为的就是要叫上了战场的李承鄞毫发无损,可是他的心,却极端痛苦、极端惨烈的死去。
那么,这自然而然地就引申出另一个问题,李承鄞为什么非要这样来诛高相的心?高相已经一败涂地,马上就死,让他怀着一个虚幻的希望死去,让他死后见到爱女的魂魄才知道爱女已经被杀了,不行吗?
李承鄞这是在发泄他从小枫那里受的委屈,还有他从小就积攒的愤懑,当然,最主要的是为了小枫。因为昨晚满怀热忱的他,刚刚挨了小枫的刀子,在一刹那从天堂堕入地狱,彻底地生无可恋,李承鄞这只白眼狼王,没有那个胆量对小枫发泄(他甚至打算用小枫亲手杀了他的方式来叫小枫顺憋在她心里的气,小枫不肯杀他,他还很失落,觉得自己丢掉了证明自己和顾小武一样爱她的机会),因为歉疚也没有对瑟瑟发泄,便非要把这口气出在败在他手上的高相身上,才痛快。
这是李承鄞一以贯之的套路,在整部剧中,只要小枫给他气受,李承鄞屁也不敢吭一声,转过头就找别人发泄。非但剧鄞如此,书鄞也是如此。书鄞是在丽正殿强奸了小枫,小枫鬼哭狼嚎了好久,要顾小五来救他,把书鄞给彻底激怒了,到了第二天早晨,书鄞见到小枫哭湿了枕头,气都顺不过来,就想要安抚小枫,哀求小枫说他以后一定会对她好,想让小枫忘了那个顾小五,被小枫讥讽道,“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顾小五!”小枫还说,“顾小五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你永远也比不上他,你以为你这样欺负了我,我就会死心塌地跟着你吗?这有什么大不了,我就当是被狗咬了!”书鄞听了这样的话,脸上的血色都没了,本来皮肤白皙的他,脸色变成了难看的青,就像是病人一样透着死灰。小枫本来以为书鄞会和她争吵,或者把她逐出去,再也不见她,可是书鄞什么也没说。
然后,小枫就回了她自己的寝殿,小枫一走,书鄞立马把火撒在了小雪的身上。因为书鄞知道,小雪是裴照送给小枫的,小枫非常怜爱小雪,书鄞便以为,他在小枫心里,不要说比不上远在天边的顾小五,就连近在眼前的裴照都比不上,于是怒火攻心的书鄞,一把抓住了小雪,把它摁在了水里,先是活活地呛死了它,又随手丢在了池塘里。书鄞杀完了小雪,立刻开始为自己找退路——万一小枫要是知道是我杀了小雪,她会怎么看我?于是书鄞特意等到第二天,才派人以采菖蒲的名义把死去的小雪带回小枫身边;又特意等到第三天,才去外国使臣那里要了一只和小雪一模一样的猫,给她送来,为的就是装作他提前不知道小雪死去的消息,以洗白自己。
之前,书鄞就叫永娘给和他决裂的小枫架了秋千,来哄小枫开心,要知道,之前小枫很喜欢荡秋千,可是他小学鸡和小枫吵架,说荡秋千轻薄率性,东宫里是没有秋千的,可是这秋千架上了,小枫反而不玩那个了。(事实上是恢复记忆的小枫彻底抑郁,她连出宫去玩都没兴趣了,不过,因为她不想出宫,所以一直都没发现,书鄞在软禁她,怕她消失,不要他了这个事实。)然后,裴照就送了小枫小雪,小枫恨不能时时刻刻都和小雪在一处,把书鄞怄得半死。书鄞对如何讨好小枫这件事束手无策,出于对小枫极端的占有欲,他亲手虐杀了小雪;又出于对小枫的爱,他忙不迭地送了一只和小雪一模一样的猫来哄小枫开心,希望能让我送的、她一定会喜欢的猫来陪伴挚爱,就像我陪着她一样。
因为书鄞刚刚强奸了小枫,他怕他把猫给小枫,小枫不要,于是高高兴兴捧着猫的书鄞,到了小枫寝殿门口,又停下了脚步,经过一番思量的他,只叫他的小黄门给小枫送去,他自己在门外听消息,好根据小枫的反应再来决定下一步的行动。(这是一个比对,之前,他让永娘给小枫架秋千,但是他自己并没有搭理小枫,因为他还在耍太子的矜傲,不肯主动求和,只想默默地对小枫好。现在,他终于克服了太子的矜傲,肯主动向小枫示好,还又怕小枫不知道他在讨好她,又怕自己出现在她面前惹她烦,她不肯接受自己对她的好。)小枫却连书鄞来了,就在门外都不知道,她看也没看那只猫一眼,因为小枫想起了刚刚死去的绪娘,因为小枫怕自己怜爱这只猫,会再次害得这只猫死掉。书鄞立刻就怒了,他认定,哪怕他不出现,小枫都因为恨我,烦我,迁怒到这只和小雪一模一样、本该讨她欢喜的猫身上。但是,书鄞还是一声都不敢吭,他非要把怒火发在赵良娣身上,于是他把杀小雪这个罪过嫁祸给赵良娣,彻底洗白了自己,为了取信于小枫,他还刻意掩饰了小雪是先被活活呛死才被丢进池塘这个细节,只陷害赵良娣说,是她身边的宫娥把活着的小雪丢进了池塘,最后,赵良娣就被书鄞毒死了。
我在看这个故事的时候,总是有一种感觉,那就是,不管是书鄞还是剧鄞,他们两个在小枫面前,真的是费尽心机地要讨小枫的欢心,却反而因为他太有心机,太狠辣,把小枫越推越远了。他们都不懂得小枫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剧鄞最后发动了对西州的战争,在剧鄞眼里,他只会对小枫看重的人施恩,要是小枫不看重,剩下的一切都可以被牺牲掉,所以,他一定会留下小枫亲人的性命,一定会留下小枫的母国,以免小枫伤心;一定会在小枫回到他身边以后,再对西州施恩,就像书鄞封小枫的父亲为定西可汗那样,来哄小枫开心。可是剧鄞已经不再是当年为了救豊朝平民,屠灭丹蚩的顾小五了,天下苍生在他眼中命如蝼蚁,他可以牺牲掉一切,只为拉扯挚爱回来陪他,也正是因为他有这份心思,反而逼得小枫伏剑自刎了。
这时,丧钟声也完了,高相又不傻,他当然能由此确定,过世的人身份和地位是什么,高相一下子就被这个晴天霹雳的消息给霹懵了——他万万没想到,皇帝说的,他可以饶过如意的性命,是这个意思!他更是万万没有想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就是因为我要爱女入宫,诞下龙嗣,反而害死了我的如意!
高相的眼泪一下子就往外涌,心如刀绞却无能为力的他,只能默默地垂下了头,闭上了眼睛,任由热泪堕出了眼眶。高相当然知道,太子特意把这个消息告诉马上死去的自己,为的就是诛我的心,于是喉头哽咽的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才叫平复下自己的一点情绪,高相慌乱地眨着眼睛,好把眼泪憋回去,免得在他的政敌面前崩溃,最后高相无奈地说道,“我好歹把你从小看到大!”
他们高家是特别看重亲情的一家人,李承鄞是皇后的养子,皇后又是高相的外甥女儿,皇后那么想让承鄞登上太子位,当然会带着承鄞多多地和舅舅联络感情,以得到高相的支持,所以说,李承鄞可以说是从高相膝前长大的孩子。而且,皇后亲口说过的,承鄞小时候就非常乖巧,非常懂事,还心思淳善,没有害人的心思,这一印象,高相也必然也有。高相被太子诛心诛到这种程度,简直是不知道怎么说他了,只能说我也是抚养你长大的长辈,你怎么能这么没有一点儿人味儿?!我都在你手中一败涂地,马上死去了,你还非要告诉我这个噩耗,就不能让我糊里糊涂地死吗?
李承鄞淡淡道,“所以我来送舅公最后一程。”说完,李承鄞就把自己手里的食盒放在了桌子上,还亲手掀开了食盒的盖子。李承鄞仍然称呼高相为舅公,只不过,亲人这两个字,对李承鄞而言,已经不值一提。
这里出现了细节,李承鄞早就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他除了时时处处照顾自己的心上人,谁也不放在心上(在西境的时候,李承鄞给小枫烤过鱼,打过水;后来他失忆了,又把醉酒的小枫搂在怀里,给她喂过水;他和小枫被关在丽正殿的时候,也是他去掀太皇太后派人送来的食盒,小枫动也不动的),那他为什么还会亲手提着食盒,还亲手掀开食盒呢?
此时的李承鄞,和当初他亲手拿出他藏在身上的鸣镝来威吓小枫,又当着小枫的面儿,发射鸣镝,非要小枫亲眼见证顾小武是如何死在他手里时的心情是一样的——他早就设计好了一切,以刻意发泄心中的愤懑。
高相见到食盒里的东西,笑了一声,才说道,“核桃酥啊!”李承鄞也低头凝视着这盘点心,点头道,“是。”说完,李承鄞就抬起头来,回忆道,“我记得小的时候,你第一次把我抱在膝上,喂我吃的点心,就是这个核桃酥。”说到最后的时候,李承鄞还笑了。高相简直不知道说他什么了,“亏了你还记得。”此时高相的心情,和当初他面对一个乖巧可爱的稚童时的心情是一样的。
李承鄞得意道,“你当时问我好不好吃,我说好吃,你又多塞给我几块,从那以后,只要我听话,你就会拿这核桃酥赏我。”
这里出现了一个细节,李承鄞说,这核桃酥是高相给他的“赏”,这个词,是绝对的、上对下的辞令,代表着小时候便心机过人的李承鄞,对他所处境遇的准确认知——我是皇后、高相的棋子、傀儡。而且,那时候的他,还刚刚记事,应该只有34岁的模样。
这便是李承鄞义无反顾地爱上小枫的根本原因,因为他从小就没有生母,缺乏安全感,所以从小就心机过人,还很防备别人,面对小枫那么直率、纯真、实心实意又无欲无求地爱他的女人,他怎么可能不把小枫当作是他心理上的生母,当作是他此生唯一的挚爱呢?他渴求让小枫实践他从小就向往、却根本无法实践的人生哲学,所以,他把直率、纯真、实心实意又无欲无求的小枫,妥当地安置在以他无上的心机和权力编织好的安逸、奢华的东宫之中,他什么也不敢让小枫看到,什么也不肯让小枫知道,怕脏了小枫的眼睛,坏了小枫的心情。在李承鄞心里,他对小枫的爱,最最直接的体现就是,哪怕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也会幸福地生活,因为你有我,我会关心你,保护你,只要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愁。
书鄞也是这样表达他对小枫的爱的,所以,明确了对小枫爱意的书鄞,一直在帮着小枫宫斗,叫他身边的女人自杀自伐,最后损折殆尽。书鄞为什么任由瑟瑟毒死绪娘呢?除了他厌弃自己宠幸过绪娘、顺便除去赵良娣这两个理由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理由就是,他并不信任绪娘,在书鄞眼里,绪娘和赵良娣一样,都是有可能为了争宠来害小枫的女人,他也没有那个闲心思去确定绪娘是什么样的人,在书鄞心里,他的心上人是世界上最单纯、最需要保护和怜惜的女人,谁都可能害她,不如一起毒死,一了百了。等书鄞把他身边所有的女人全部处理干净,又对小枫表白以后,他再也没有宠幸过任何女人,他还想以自己为根本不准他近身的小枫守身如玉的方式来让小枫明了他待她的情意,哄着小枫慢慢对自己转圜。皇帝觉得自己的太子好委屈(书鄞清心寡欲了半年多的时间,其间只和小枫有过一次肌肤之亲,还是他强迫来的),说他身边乏人伺候,要把阿满赏给他,只是做照顾他日常起居的女官而已,书鄞都不肯,因为他怕这会给小枫招祸,我再瞒着小枫对阿满出手,太费事,万一我在杀死阿满的时候,不小心让小枫知道个一星半点儿,只怕会惹得小枫怕我,坏了小枫待我本来就不多的情意,不如根本不要。
高相还是沉浸在他当初的记忆里,根本就没听见“赏”这个字,他说道,“因为你喜欢。”李承鄞猛地打断了高相的话,“是你喜欢!”
高相这才有点回过神来,李承鄞又补充道,“因为你喜欢我顺从!即便这核桃酥味如嚼蜡,我也会笑着把它吞下去,以便从你和皇后那里得到奖赏。”
李承鄞并没有在高相面前承认他对皇后的真实情绪,在李承鄞的嘴里,好像他对皇后不屑一顾一样,但事实上,李承鄞在他即将被皇帝逐出京城,皇后力保他到底的时候,就已经把皇后当成了他心中仅次于小枫的女人了;皇后以自杀的方式表达了她对刺杀自己儿子这件事的悔恨以后,也早已恢复了她在李承鄞心中的地位——这当然是因为,李承鄞知道,高相在知道了陈征的存在以后,便会以为,他是为了复母族的仇,才对他和皇后这个利益联盟反戈一击的。哪怕面对的是即将死去的高相,李承鄞仍然把一个野心家和阴谋家的心机耍到了底,没有一丝做戏的破绽。
我之所以强调这个细节,是为了和他马上讲给小枫听的话做对照,李承鄞对小枫说,“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现在只剩下你跟我了!”这便意味着,李承鄞在试图告诉小枫,所有人,包括皇帝,都是他扳倒的,他在把自己即将在恰当的时候杀父弑君、登上皇位这一设计告诉小枫,却一点儿都不担心那么恨他的小枫来伤害他,因为在李承鄞眼中,小枫仍然是他唯一信任、唯一爱重的人,权力与小枫相比,不足挂齿。
书鄞对小枫也是这样,书鄞在诱杀顾剑的时候,故意不顾阿渡的死活,除了他非要杀死他心中的顾小五这个目的以外,还有就是,他想要趁机除去知道鸣玉坊刺客案内幕的阿渡的性命,免得这件事经由阿渡泄露出去,撼动他的太子位。阿渡被挪出东宫以后,小枫就不吃不喝,不肯服药了,书鄞立刻把阿渡送了回来(阿渡是过了一天才被书鄞送回来的,这说明书鄞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杀死阿渡,他怕杀了阿渡惹小枫伤心,书枫是真的在照顾阿渡的时候,因为下雨天捧着冰过廊桥,打滑跌跤摔破了头,当晚发起高烧,而知道鸣玉坊刺客案真相的阿渡,已经陪着病了的小枫过了整整一个春天,书鄞要是为了灭口,要杀早杀了,他应该就是不准刚刚养好病的小枫照顾阿渡,怕小枫再生病,杀阿渡这回事,顶多算临时起意,还犹疑不决)。阿渡原先一直知道鸣玉坊刺客案的内情,但是她一直都没对小枫说,在她苏醒,见到小枫为了顾剑的死那么伤心,又为了自己母族的血仇恨透了书鄞以后,才用打手势和写字的方式告诉了小枫这件事,来让小枫来拿主意,要不要把太子有杀父弑君的嫌疑这件事泄露出去,来报复书鄞,小枫那么爱重书鄞,她从来没有想过,她可以用这样的方式来毁掉书鄞,她立刻帮书鄞保守了鸣玉坊刺客案的秘密,只是觉得书鄞这个人太可怕,竟然连假意派人刺杀他的父皇这种事都做得出来,并且再也不肯和他在一起了。
可是从一直都不知道小枫对自己的感情的书鄞的角度来看,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书鄞故意把撼动他的太子位、甚至是身家性命的把柄交到了小枫的手里,便证明书鄞的确爱重小枫胜过他的权力——他宁可冒着被恨透他的小枫告发的风险,也要先保住阿渡,免得小枫伤心;免得小枫身体有恙,危及性命。书鄞一直认定,他和小枫是一体的,他从来不会主动与小枫做切割,要是他出事,小枫肯定受连累,阿渡不会不知道这个;再说了,顾剑已经被他杀了,这件事成了无头公案,哪怕小枫想和他同归于尽,他也有办法转圜,保住自己和小枫的性命和地位。
高相大惊失色地转过了眼眸,瞧了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年轻人一眼,高相摇头叹道,“你太可怕了!竟然那么小就知道要隐藏自己的欲望!”高相心悦诚服地说道,“舅公不如你,舅公是老了老了,才知道托病在身隐藏自己,你比我强!”
当初,李承鄞不是在太皇太后面前说过吗?他最讨厌吃核桃酥了,他最爱吃紫米糕。我觉得,这核桃酥就代表着李承鄞处于劣势时,高相、皇后、皇帝对李承鄞的操控;而专门供奉皇家的紫米糕,则代表着纯粹的、100%属于李承鄞的权力。其实,李承鄞从小就很有权力欲,小时候的他,不肯做别人的棋子,所以装作对权力没有兴趣,后来,在母仇与小枫的牵引下,在皇帝的言传身教下,他身上的权力欲越来越旺盛,最后吞噬了一切。
在高相感叹小时候的自己都那么可怕的时候,在高相承认他不如自己的时候,在自己埋了近二十年的核桃酥的梗终于大白于天下的时候,李承鄞微微含笑,非常得意地舒出一口气,又抬起眼睛望了望天,一副睥睨天下之态——这又是李承鄞在小枫那里受了冷落,非要自己靠耍弄权力,来找到专属于自己的存在感的直接体现。
不过,不可忽视的是,李承鄞只是十分舒适地笑了笑而已,他的笑容并没有进入他的眼睛,一点儿都不是他在小枫面前笑容可掬的样子(还记得李承鄞当初以为小枫为了绪娘的死吃赵良娣的醋,那双含着笑容凝视着挚爱的眼睛吗?他明明没有扎眼,都让人觉得他的眼眸中在忽闪忽闪地映着日光)。这代表着,李承鄞身上虽然有权力欲,但是这权力欲根本无法和他的挚爱相比——在小枫面前,他反而一直在掩饰自己身上残忍嗜血的权力,他永远都是单纯懵懂、任由小枫拿捏的模样,因为他认定了,小枫是主体,他只是客体,他是属于小枫的,他身上的权力只会叫小枫平白无故地怕我,只会坏掉小枫随意摆弄我、随意怜爱我的态度。
高相说他托病在身隐藏自己的时候,李承鄞只是淡淡地瞧了高相一眼而已,并没有多说什么。李承鄞早就派潜龙使打入了高府内部,他当然知道,高相是在装病,和皇帝是一样的。不过,李承鄞并未得意洋洋地说出一番他父皇曾经叫嚣的“社会达尔文主义”,而是迅速地收敛好了他自满自大的情绪,恢复了冷静。编剧借此暗示,李承鄞真的已经比他的父皇强得多了,皇帝折在他手里,只是时间问题。
把情绪平定下来的李承鄞,又说道,“今日我来送您最后一程,我想了很久该用什么送,想来想去,还是这盘核桃酥,最适合不过了,你说呢?”一说到核桃酥,李承鄞又忍不住笑了一下。李承鄞啊李承鄞,你果然是个完美主义者,你非但要自己在小枫面前做到尽善尽美,对着自己的政敌,你都这么执着。
高相心悦诚服地认输认死,他赶忙叹道,“对!”说着,他就拾起了一块李承鄞送来的核桃酥,凝视起来。高相当然知道李承鄞送他核桃酥的深意——你曾经想要操纵的棋子,现如今终于翻身做了主人,把你害死了,你认输了吧?
李承鄞又问道,“舅公,你临走之前,能不能告诉我,你与顾家无冤无仇,为什么非要置他于死地?!”说到最后的时候,李承鄞恨得咬牙切齿起来,这当然是因为,在李承鄞心里,他的生母之所以被皇后毒死,就是因为失去了前朝她哥哥顾如晦的帮衬,高相只有先害死顾如晦,皇后才敢无所顾忌地毒死我的生母啊!
李承鄞的这个问题,也说明,他是真的被明远公主蒙骗了,他是真的不知道,顾淑妃是皇帝任由皇后毒死的这个事实。而且,一直到故事的结尾,他都不知道,但是,这丝毫不妨害顾淑妃利用李承鄞为母族复仇,害死皇帝的计划。
小五奇道,“天神是谁啊?”
小枫解释道,“就是天上的神仙啊,他会在天上,一直注视着我们。”
小枫向小五解释什么是天神的时候,小五先是懵懂地抬起了头,又向着天空露出了笑容,他仿佛觉得,他与小枫的姻缘,一定会受到天神的祝福。
李承鄞对天神,究竟是什么态度呢?他并不像小枫那样虔诚,因为他有权力,所以不信鬼神,不信天道,不信轮回,也不信报应。他非要勉强小枫,强求小枫,直到小枫死去,他才希望再次靠忘川水,得到天神的宽恕,让他不要那么痛苦,可是,天神却继续惩罚了他,他永远也无法忘记。
小五立马就想按照丹蚩的婚俗,与小枫约定终身了,他一边准备解下自己的腰带,一边就对小枫笑道,“那我们现在就换腰带吧!”
小枫听到这样的提议,立刻就急了,拒绝道,“不行!我还没挑好呢!”
小枫那样希冀可以嫁给自己的心上人,而她一个姑娘家,一世只能嫁一次,当然希望能把婚礼办得风光体面了,腰带作为她与小五的婚姻象征,她一直都在挑,却一直都没选好。就像一位现代女性,她嫁人之前,给自己选结婚戒指,也必然是这样瞻前顾后,慎之又慎的。
这里是一个对应梗,回到豊朝的小枫,作为太子妃在正式嫁给成为太子的李承鄞的时候,是凤冠加身,红装曳地,凤扇雉尾,仪驾齐备的,但是却不像她在丹蚩嫁给小五时那样,虽只有一条腰带,却满怀爱意,满怀欣喜,只为嫁给心爱之人。
小五一听小枫这么坚定地拒绝了他,当然明白自己是唐突了,虽然丹蚩的婚俗不如中原讲究,但他哪能这么随随便便就叫小枫和自己交换腰带了呢?更何况,在小五这个男人心里,他在一个姑娘面前要解腰带,本身就让人觉得有点不守礼仪,好像他想要把小枫怎么样似的。小五只好讪讪地放下了放在腰带上的手,道,“好吧。”
小枫呢?她虽然是个姑娘,但是她并不像中原姑娘那样循规蹈矩的,她一向张扬个性,又大大咧咧的,才没想小五那么多呢,她就是单纯地没选好腰带,才拒绝小五的。小枫开始不好意思起来,因为她无意之间表露出自己一直在选腰带,好像很期待与小五完婚的心境。小枫再次垂下了头,把自己的下巴埋进了她颌下的皮草领子里,遮住了自己偷笑的嘴唇。
小五见小枫笑了,便明白了,小枫并不是真的恼了他,她真的是没选好腰带。既然这丹蚩的婚俗没法用,他又那么想和小枫完婚,那不如就遵循中原的婚俗好了。小五立刻有了一个主意,于是他笑道,“我们中原的婚礼是不换腰带的。”
果然,小枫立刻就上了钩,她顾不上偷笑,也顾不上害羞了,立刻扬起头来,笑问道,“是什么样的?”小枫她是天真无邪的西州姑娘嘛,当初明远娘娘告诉她上京的事,她就很好奇来着,现在对着自己的心上人,他还是来自中原的,听到小五提及中原的婚俗,她当然非常好奇了,便立刻发问,希望心上人能为自己解惑。
小五露出了小狐狸一样的笑容,好了好了,只要我一勾,我的心上人就落入了我埋下的陷阱,她呀,是逃不脱我的手掌心了。
小五笑道,“我教你。”又举起了自己的手,对小枫道,“来,把右手搭在左手上。”小枫她那么信任小五,依恋小五,立刻就照办了,不过小枫作得不够标准,她是把右手搭在了左臂上,而不是左手手背上,于是小五立刻纠正道,“这样。”小枫立刻顺了小五的意,做出了一个暂时还算标准的中原行礼的动作。
小五他真的是在教小枫中原的婚俗吗?才不是,他是在哄骗小枫与他按照中原的礼仪共拜天地,坐实了他与小枫的婚事,好带着小枫出走丹蚩,并为将来小枫知道丹蚩被屠灭之事做准备的;而小枫她是真的不知道小五是在做什么吗?其实也不是,或者说,就算现在小枫还不知道,小五叫她与他共拜天地的时候,她也应该意识得到,只不过,小枫全心全意地爱着小五,她愿意与小五按照中原的婚俗私定终身,小五才这么顺利地完成了他与小枫的第一次婚礼。
所以说,在小枫与李承鄞的爱情里,表面上看,小枫傻兮兮的,一直在被李承鄞诱骗,她纯真无邪,什么也不懂,被李承鄞牵着鼻子走(这一次的共拜天地事件、后面的还狼牙事件),但事实上却是,首先是小枫对李承鄞沦陷了,她愿意配合李承鄞,李承鄞的哄骗小枫的小心机,才得以顺利施展。如果小枫死活不肯配合,李承鄞其实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他也别想从小枫这里得到什么好果子吃。
小五见到他让小枫做出了标准的中原行礼动作以后,立刻把自己的手部动作切换为男子的行礼手势,因为按照中原礼仪,男子与女子行礼的手势是不同的嘛!(女子是右手搭在左手上,男子是左手搭在右手上)然后喊道,“一拜天地!”说着,小五就率先拜了下去,而小枫,瞧见心上人拜了,她也立刻随着小五,跟着小五拜了天地。
此处有2个细节。1小枫与小五在丹蚩拜天地的时候,是小五先拜,小枫追随着小五后拜,但是,小枫鞠躬的深度比小五要深得多,代表着此时小枫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嫁给小五的。这里是一个对应梗,后来,二人在豊朝拜天地的时候,也是这样,是李承鄞先拜,但是小枫鞠躬的深度比李承鄞要深得多。而且,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二人是貌合神离,但事实上,还是能从细微之处察觉到李承鄞待小枫的情意。
小枫在与李承鄞在豊朝行大婚礼的时候,是完全按照方尚仪的教导来的,她不想嫁给李承鄞,但是她不得不代表西州嫁给李承鄞,让西州坐实与豊朝的联姻,以维护自己的母族。所以,小枫从头到尾没瞧李承鄞一眼,而且鞠躬比李承鄞低(尤其是最后一拜,李承鄞事实上只给小枫行了一个半礼)。但是,按照方尚仪的教导,李承鄞在与小枫拜天地的时候,必须是小枫先拜,李承鄞后拜,小枫她那么粗心,都记住了这一点,李承鄞万没有记不住大婚礼仪的道理。事实上却是,李承鄞虽然在与小枫拜天地的时候,鞠躬不如小枫低,但他却是首先给小枫行了礼,只是鞠躬的速度更慢而已,而且,李承鄞一直在瞧着小枫,怕小枫不肯配合他,想要从小枫的脸上看出点什么,这又暗示了李承鄞待小枫的情意。
2小枫在与小五拜天地的时候,她的姿势非常不准确,小五刚刚把她手势上的错误纠正过来,小枫就又犯了(她再次把自己的右手搭在了左臂上),但是,行礼姿势的不准确,只是无伤大雅的事,更要紧的是,小枫她是真心实意与小五拜天地的。而到了豊朝,小枫与成为太子的李承鄞在太极殿前正式拜天地的时候,却是行礼姿势完全标准,但心里却是一万个不愿意。那场婚礼,才是一场悲剧。
小枫跟着小五拜了天地以后,立刻笑容满面地瞧了瞧自己的心上人,在小枫心里,因为她深爱小五,与小五按照中原的婚俗定下终身之约,非但是自然而然的事,更是叫人满心欢喜的事。
而小五呢?他都已经笑得眉眼眯成了一条缝,之前就分析过,李承鄞面对小枫时露出的真心的笑容,会让他那双那么明亮的眼睛眯成丹凤眼,这是李承鄞在面对瑟瑟时,从没有过的笑容。在小五心里,他觉得他的小心机奏效了,小枫真的按照他的设定,与他拜天地了,所以,后面他带小枫出走丹蚩的计划,应该会很顺利,就算小枫将来知道他曾屠灭丹蚩的事,他也给自己与小枫的爱情加了一道保险。
小五道,“二拜高堂。”小枫立刻打断了他,问道,“高堂是?”小五解释道,“高堂就是父母,你的父母在西州,我的父母在豊朝,我们就对着东南方拜。”
因为丹蚩处于极北冰原地带,与丹蚩相比,小枫的故乡西州、小五的故乡中原都在丹蚩的东南方,所以,小五建议,我们对着东南方拜高堂,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同时,编剧在这里暗示,因为西州与豊朝都在丹蚩的东南方,所以,西州与豊朝在小枫与李承鄞成婚这件事上,立场是一致的,小枫非得和亲中原不可,哪怕她再不愿意。
小五笑道,“来。”小枫立刻顺着小五的心意,面向了东南方,然后又与小五拜了高堂,虽然小枫行礼的姿势还是不够标准,虽然看起来,还是小枫鞠躬鞠得更深。(不过,这也许是因为小枫不如小五个头高,她90°鞠躬,本来就比小五90°鞠躬要低一些。)
小枫与小五拜完了高堂,欢天喜地地回头,又转过了身,笑着瞧了小五一眼,想知道下一步还需要做什么。而小五呢?虽然他看着这么欢喜嫁给自己的心上人,但他这时候就不是光顾着高兴去了,他还变得严肃起来。只是因为,小五知道,“夫妻对拜”以后,他就与小枫正式结为夫妇了,他是男人,是丈夫,他好像忽然之间变得与从前不同了。这场只有两个人的婚礼,真的只是为了哄骗小枫,为小五的未来加保险吗?其实并不是。小五还是感觉到了他在得到小枫做妻子以后,他身上的责任感,在小五心里,小枫是亟需他好好保护、好好呵护的心爱之人,他朝乾夕惕,不敢懈怠。
小五笑道,“夫妻对拜。”然后,他率先拜了下去,小枫也含笑,随着小五拜了下去。这一拜,和在豊朝他们正式成婚时候的最后一拜完全不同,小五是给小枫行了一个全礼,他们都给对方90°鞠了一躬,代表着小五和小枫在这场婚姻中,地位其实是平等的。
书鄞是如何看待小枫的呢?在书鄞还没有爱上小枫的时候,他恨不能天天小学鸡,来找小枫吵架,但是,他却任由小枫、也只许小枫唤自己的名字。书鄞在皇后门口,看起来是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了小枫一个耳光,但实际上却是,书鄞知道,绪娘流产,皇后与赵良娣都有嫌疑,小枫反而毫无嫌疑,但是书鄞此时既动不了皇后,又动不了赵良娣,为了麻痹皇后,拉拢赵良娣的父兄在前朝支持自己的势力,书鄞不得不“不问是非”地打了小枫一个耳光,同时,他也觉得冤枉了小枫,对不起小枫,于是任由小枫使尽全力打了回来,他连躲都没躲。书鄞要是肯躲,他武功那么好,怎么可能躲不开?(后来,书鄞为了裴照和小枫吵架,小枫气急了,又给了他一个耳光,他就不肯挨了,避得很快,让小枫只打到了书鄞的下巴。再后来,书鄞为了诱杀顾剑,故意不管阿渡的死活,还说阿渡只是个奴婢,小枫听了,气急败坏地又给了书鄞一个耳光,书鄞还是一躲都没躲,全都挨了下来,因为他也知道,为了除去顾小五,他让小枫伤心了,小枫打他,他一点儿都不冤。)所以说,哪怕书鄞还没有爱上小枫,他都是把小枫当成结发妻子的,在书鄞心里,小枫与他是平等的。后来,书鄞知道顾小五的事,越来越卑微,越来越怀疑自己了,慢慢地,他不再把小枫当成是与自己平等的结发妻子,而是高于自己的存在,只要小枫愿意留在他身边就行,哪怕人在心不在。
剧鄞与书鄞相比,其实更加没有底气,更加卑微。在这一场婚礼中,剧鄞与小枫各自给对方90°鞠了一躬,代表着他们此时地位是平等的。但是很快,他们的关系就因为丹蚩被屠破裂了。小枫被高显捆了,送给剧鄞,其实剧鄞很想通过肌肤之亲坐实与小枫的关系,但是他还是自己制止了自己,根本不敢动小枫一下。在小枫得知剧鄞很快就会成为太子之后,剧鄞立刻双手把着小枫的左手,弯下腰,眼泪汪汪地哀求小枫道,“小枫,我知道你恨我,但是我只要你活着恨我,你折磨我也好,报复我也好,只要你永远别离开我!”书鄞在这个时候,还是把小枫当作是他的私有物品的,他非要占有小枫,支配小枫;但是剧鄞这个时候,已经开始把小枫当作是高于自己的存在,除了小枫不离开自己这个要求,他什么都可以接受,哪怕小枫会折磨他,报复他,再也不准他亲近,都可以。
与小五行完这“夫妻对拜”之礼以后,小枫笑着抬起了头,看着自己的心上人,而小五也眉眼弯弯地回望了小枫。在发觉小五没有再与她行礼,这婚礼已经结束以后,小枫开始有了新嫁娘的羞涩,她垂下了眼眸,低下了头,从这一刻开始,小枫也感觉到她与从前的不同,那就是,她成了小五的妻子。小枫不像小五,她还不能很快适应这个新身份,面对心上人如海水般沉甸甸的笑容与爱意,她开始不好意思起来。
小五走了过来,拉住了正在扭捏不安的心上人的手,道,“这样就算礼成了。”小枫也及时抬起了头,她开始倾听自己丈夫的话,我是小五的妻子了,他说什么,我都想要好好地聆听,我想要体贴小五,做一个能体贴丈夫心意的妻子。
小五笑道,“新人结为夫妻后会改变称呼,我叫你娘子,你叫我夫君。”小枫听了这话,立刻觉得好新奇,反问道,“夫君?”小五听到这样一个明明是疑问的句子,仍然立刻顺杆爬了,他笑着哎了一声,又唤小枫道,“娘子。”
“娘子”这个词,不同于“妻子”那么冷冰冰,那么正式,唤妻子为“娘子”的时候,丈夫心中必然比唤对方为“妻子”时更加柔情似水。可惜的是,在这部剧中,李承鄞只有这一次唤小枫为“娘子”。除了这一次,就是李承鄞曾经三次唤小枫为妻子,两次在顾剑面前(“她是我的妻!”),一次当着小枫的面(“你是我的妻子,我自认真心对你,我想你也不会忘记和我经历的那些美好的事情,难道那些都是假的吗?”),只不过,那个时候的李承鄞,标记小枫是他的女人,给自己正名的成分多,对小枫的爱意要少一些。李承鄞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唤小枫的名字,而不是对等地唤她的大名“曲小枫”,这代表着他与小枫的亲近关系。(当然,李承鄞也是唤赵良娣的闺名,只不过赵良娣的名字是她的父亲取的,而小枫的汉文名却是顾小五给取的。)
至于“夫君”,非但有对丈夫的亲昵之态,还有对丈夫的崇拜感与仰望感在,除了这里小枫当着小五的面儿唤他作“夫君”,她回到豊朝,还曾经当着顾剑的面儿两次称呼李承鄞为夫君。一次是李承鄞遇刺的那一次,小枫说,“他是我夫君啊!他是为了我才受伤的,所以如果他活不了,我会愧疚一辈子的。”一次是小枫被顾剑掳走那一次,小枫在以为她马上就要死的时候,对顾剑说,“我也没什么可留恋的,可就是放心不下我的夫君李承鄞。我这要是死了,他一定会再娶好多好多老婆,很快就会把我给忘记了,可是我那么喜欢他,怎么舍得让他把我忘了呢?”只不过,小枫在李承鄞面前可嘴硬得很,她才不屑唤他“夫君”,而是直呼其名李承鄞,书枫后来连李承鄞都不叫了,连他的面儿都不见了,实在避不过去,就唤他“殿下”(“父皇,殿下脸皮薄,不好意思要,阿满长得这么漂亮,他不要我可要了,请求陛下把阿满赏赐给我吧!”)。
小枫听到自己的心上人唤自己“娘子”,立刻浓情蜜意地笑了出来,她觉得这个称呼真的是好听极了,我是小五的娘子了,他是我的夫君,我们还有长长的、幸福的一生一起度过呢,从今天开始, 我们都会这样称呼彼此,多好啊!
小五呢?他瞧着笑靥如花的心上人,也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笑得都傻兮兮的了。他当然不是因为自己的诡计得逞而笑了,而是单纯地因为他得到了自己的心上人在笑,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幸福的事吗?我终于与我的心上人完婚了。
摄影导演特意给了二人一个全景镜头,在这个镜头里,小枫与小五互相手拉这手,好像他们的余生,都会携手共度一样,而周围,则是丹蚩祭祀时的图腾,他们真的是在天神的注视下,完成了他们的第一场婚礼。天神是本剧中最有情也是最无情的存在了,凭着他翻云覆雨的命运之手,让小枫与顾小五相识相恋,又让小枫与李承鄞相弃相离。
月亮出来了,这是一轮圆月,象征着此时相依相守的二人。小枫与小五肩并着肩、手牵着手地倒在了地上,瞧着天上的月亮。小五叹道,“这里真好啊!”
小枫立刻顺着小五说道,“除了重大的祭司活动,这里很少有人过来,可清静了。”
小枫听到小五说这里好,便免不了以自己的私心去揣摩小五,她觉得这里好是因为这里没有人,非常清净,就像天地之间,只有我与你二人,你只有我,我只有你,当然好了。可是小五说这里好,却不一定是因为这里清静,他应该是说他在丹蚩得到了心上人,还在丹蚩活得自由自在,毫无心机,远离朝堂那些是是非非,能不好吗?
这里还有1个细节,那就是,随着小五躺下的小枫,并没有像从前那样,大大咧咧地张开双腿,四仰八叉地倒在小五旁边,而小五,却蜷缩着腿,一副很舒适的样子。为什么呢?因为小枫她内心的羞涩,她知道小五刚刚曾经想要亲近自己,她又不准,所以才紧紧地盘着腿,一副防备的姿态。而小五却因为得到了心理上的安全感,彻底忘记了他想靠肌肤之亲坐实与小枫关系的事了,他根本就没注意小枫是以怎样的姿势躺在自己的身边。
这里还是一个对应梗,对应小枫与李承鄞强跑之后的姿势。在承恩殿,小枫自己的床上,李承鄞因为小枫曾经与顾剑私奔,又放言说她想离开他,非要勉强病得都脱了形的小枫委身于他。到了第二天,小枫就是这样,虽然小枫她与李承鄞盖着一床被子,但是她紧紧地并着腿,还用手紧紧摁着自己身上的被子,睡梦中的小枫害怕极了,她惟恐李承鄞会再扑上来。而李承鄞呢?他终于得到了小枫的身体,小枫的身体让他得到了安全感,他觉得,小枫是他的女人了,并且他知道,顾剑什么都没对小枫做过,他是小枫第一个男人,而且,小枫就待在他的东宫里,只要他防备得好,顾剑根本带不走小枫,他也会是小枫此生唯一的男人,想到这一点,他就更有安全感了。所以,李承鄞他根本就没打搅小枫好睡,他早早地醒来了(或者是他根本就没舍得睡,他清醒了一整个晚上),以手支颐,满怀眷恋地瞧着睡在自己身边的心上人。李承鄞他非常放松,他没有在早上一个男人性欲最旺盛的时刻,再想对小枫怎么样,他甚至没有碰小枫一下,他的手好好地蜷缩在一旁,连小枫的衣角都没摸过。
李承鄞他知道一个人没有心理上的安全感是什么感觉,在他刚刚差点失去小枫这段时间,他就刻骨铭心地体会过这种感觉,所以,在李承鄞从小枫的身体上得到安全感以后,他愿意体谅小枫失去安全感的心情。他不会再让小枫害怕他还想对她怎么样了,在有限的时间刻度内,他也不会再做勉强小枫再与他亲近的事,直到小枫慢慢软化,回心转意。所以,第二天早上的李承鄞很好地压制了自己本能的性欲,他想要呵护小枫,他好好地呆在了一边,不愿打扰本来就睡得不踏实的心上人,同时,他也知道,他才是让小枫害怕的那个人,但是他还是舍不得小枫,他想要呆在小枫身边,只要瞧着小枫就够了。因为李承鄞得到了安全感,他变得非常自在,身体自然蜷曲,面色沉静,也没有皱眉头,还满足地叹了一口气。他只是面对着床内,瞧着睡在床内的心上人。因为李承鄞是大男子主义者嘛,他要主导自己心上人的一切,当然是让小枫睡里面,他睡外面,床架子再加上他的身体,好好地包裹着她的心上人,小枫哪里也去不了,只能呆在他的身边。那时的李承鄞,就像是现在的顾小五,非常有安全感,身体自然放松,只不过他更体贴小枫, 他发觉了小枫不安稳的睡姿,他不想惹小枫害怕他了。
小五听了这样的话,立刻说道,“不如,我们就藏在这儿吧,永远都不让人发现,这样,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小五听到小枫说到“清静”二字,立刻觉得,这两个字可真是根治他不愈沉疴的良药。小枫与小五成婚了,她的开心是真实的;但是小五却觉得,他的开心的虚幻的假象。因为他是更加清醒的那一个啊,他很担心,将来小枫会在知道了他曾对利用她屠灭丹蚩后与他决裂,他们的关系会再也无法挽回。
小五实际上是在说,不如我们就藏在这里吧,你不再是九公主,我也不再是顾小五,这样一来,你就不用去中原和亲了,我也不用为了给生母复仇而登上太子之位,也就不用为了登上太子之位而屠灭丹蚩了,多好啊!但是,小五又不敢对小枫坦诚,于是他只是很模糊地说,他有些烦恼。
他们可以躲在这里,不让任何人发现吗?当然不可能,因为丹蚩王帐的方位已经暴露了,豊朝与丹蚩之间的战争,只是时间问题。那么,他们可以抛下这一切,什么也不管,去再也没有人找到他们的地方吗?这也不可能。因为哪怕小枫还有其他的姊妹可以代替她和亲中原,李承鄞却是豊朝的皇子,他的父皇、母后不会任由李承鄞就这样消失,更何况,李承鄞回到中原,成为太子,还会得到与小枫名正言顺的婚事,他还要为生母复仇。因为小枫在与小五成婚之前,阿翁不会允许小枫与小五离开丹蚩,而他们成婚的那一天,就是豊朝攻打丹蚩最恰当的时机,丹蚩被屠灭了,小枫还肯跟着小五走吗?
小枫一听到小五说“永远不让人发现”这句话的时候,就盈盈地转过头来,瞧着自己的心上人了,她发现,小五好像有一个心愿,他想和我在一起,去没有人发现的地方。小五的开心好像不是那么纯粹,他好像还有些烦恼。
而小五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眼睛瞧着天空的,其实小五也知道,这只是一个不切实际的幻象,他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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