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萌芽中《长生》原文

　　长生

　　小莲病了，病了很久。她爱的那个男孩还没回来。小莲病重了，陷入了昏迷。我在病床前守着她，想着很多想不明白的问题。比如小莲知不知道我为什么爱她，比如小莲知不知道我是谁。后来有人拍了拍我的肩，我回头看去，是一个西装革履貌似雷公的家伙。

　　他说：“妖……妖道，东西还回来！”

　　我说：“哦，原来是你！怎么千多年没见你还结巴了？”

　　他急说：“你才结巴了你！”

　　师傅说，只要参破此关，你便能与天地同寿，长生不死。比起长生不死来，你先前所会的法术只能说是小术。

　　我问师傅，真的有天宫？真的有地狱？那些地方好玩么？

　　师傅说，自我术成后偏偏遇到你，为你所累，师傅还什么地方都没有去过，也不知道有是没有。等你参破此关，师傅也就自由自在了。

　　我问师傅，是不是我也就自由自在了？长生不死那老不老呢？

　　师傅笑了笑然后才说，我这门法术不仅修生还能修死，要是你厌倦了长生不死，按照我先前传授你的仙魔散体大法去做就行了。

　　我问师傅，还有人会嫌活得长久么？师傅不是说始皇帝为求长生不死曾谴三千童男童女泛舟海上寻觅仙山？师傅还说武帝铸铜人承铜盘以求仙露？连皇帝都想长生不死何况徒弟这样的凡人。

　　师傅良久不语，陷入沉思，后来一片落叶从师傅面前飘过这才把师傅从沉思中唤醒。

　　师傅说，生生死死也说不明白。可是我总是要把我会的都传授你吧。

　　我问师傅，外面是什么样？现在是什么朝代了？

　　师傅说，外面什么样子以后你自己去看。至于是什么朝代，还是唐朝吧。此关凶险万分，不过就是师傅这条老命不要也得保你平安。

　　我问师傅，要是凶险到要师傅的老命，那师傅学的时候要了谁的老命？

　　师傅怔了怔神，然后说，别多问了，今天就开始闭关。

　　等我破关而出时，师傅已不知去向，也不知道是四处遨游去了还是真的遇到什么凶险，就是不见啦。我感觉了一下，没有什么迹象表明我已经学会了长生不老的法术，看来要慢慢等，也许要等很久很久以后才能知道。师傅先时所设的禁制也不知道是师傅撤除了还是我已学成所以不能再禁制我。我终于可以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唉，山外还是山，不知天外还是天么？

　　我不知道我要做什么，也不知道可以去什么地方，而且我也不饥不渴，都是师傅害的。看来只能睡觉了，可就是睡觉也睡不安稳。才合上眼睛一会儿，就感到脸上痒痒的，睁开眼睛一看，我愣住了，我面前是一个人！

　　一个看上去几乎和我一样的人，说是几乎一模一样的人是因为这个人也有两条腿两只手臂一个脑袋，而不一样的地方太多。眼睛像水，腰像纤草，皮肤像玉。胸前鼓鼓的，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看我愣着又笑出声来，纯净的像天空。清爽的像风。

　　“傻哥哥！”

　　“哥哥？是说我么？”我知道人除去有师傅还应该有父母或许有朋友或许有兄弟姐妹，可是我什么也没见过。这个几乎和我一样的人是兄弟？是姐妹？是朋友？反正不会是父母！

　　“这没别的人呀，就是说你！傻哥哥！”

　　这人一定是姐妹，因为兄弟是和我一样的人。我喜欢看这人脸红，就像晚霞一样潋滟美丽。

　　我的心不由自主地砰砰作响，只是定定的看着。这一定就是女人，是一个能让人为之生为之死的女人。

　　“你怎么自己在这儿？”她问我。

　　“师傅不见了。”

　　“呵，有我在呢，我叫小莲，莲藕的莲。”

　　“小莲？我喜欢听你笑，喜欢看你脸红，喜欢……”

　　“那么多的喜欢？那就和我走吧。”她笑着说。

　　“去什么地方？”

　　“你会喜欢的地方。来，闭上眼睛。”

　　我老老实实地闭上眼睛，小莲握着我的手。她的手和师傅的不一样，有些发凉，细腻的如同软玉。我感到自己腾空而起，耳边风在响，才知道小莲和我一样也是修道的人，而且法术有成。良久才落地。而我贪恋着握着小莲手的感觉，不肯睁开眼睛。

　　“呦，小莲从哪摄来个如此俊俏的郎君？”

　　小莲咯咯地笑着，“傻哥哥，放手呵，到了。”

　　我只能放开她的手，也只能睁开眼睛。原来又到了另一座山中。面前站着一双鹤发童颜的老人。

　　“这是我叔叔，婶婶。”

　　我忙着问讯，并说自己叫楚格。

　　“呵，楚格，真怪。怎么先时不和我说。”小莲轻笑着说。

　　从那以后我就在山中住了下来，以为这就是神仙岁月，以为这就是永尽，直到有一天小莲和她的叔婶忽然都沉默起来，也不再做修仙炼道的功课。

　　叔叔问我，“凭你的修行，早就看出了我们不是相同的吧？”

　　确实，我到这的当天无意中用慧眼看了他们，原来是三只修仙的灵狐。但我确实喜欢上了小莲，所以他们是灵狐或是魔怪在我眼中心里都和我自己一样没什么分别。

　　婶婶说，“我们也希望你能长伴小莲，可是小莲，却不能长伴你。”

　　我问，“怎么会？”

　　“呵，你已经是长生不老的人，我只是寿禄有限的小狐。”小莲的笑声里有了几分苦涩。

　　我笑，“这还不容易，我把师傅传给我的法术传给你们不就可以了？师傅也没说不许私下传授。”

　　叔叔说：“唉，可惜我们是狐，你的法术我们无缘。”

　　婶婶说：“要想小莲能与你长相厮守，我倒有个办法。”

　　“不能说！”小莲和叔叔一齐喊道，竟显出了大为惶恐的表情。

　　在我的一再追问下，才知道原来有个取经的和尚唐僧唐三藏要路过这里，据说吃了唐僧肉便能长生不老。虽然小莲很想长生不老能永远伴我，但是他们三个都不敢去捉唐僧，也不愿和我说，只是在我的追问下才不得不说。因为那唐僧有三个徒儿在护卫。要是容易吃得也不至于千里万里走到这来，路上的狠怪绝魔多的是。据说不是不敢打唐僧的主意，就是打了主意的被那三个徒儿弄到魂飞魄散了。而且这三个徒儿均是逞强斗狠的家伙，你不去惹他他还要降妖除魔呢！

　　后来，我和他们说，不管他们有多凶横，我只想要小莲能和我在一起！既然唐僧肉吃了能长生不老，那就吃。但是你们放心，我不和他们斗力，双拳难敌四手，何况他们还是六手呢，你们安心修炼，我去了。

　　我想不能在这附近动手，须得离这远远的，得手后也不能让他们怀疑到这。所以我在唐僧他们走过了我们这山四十里以后才动手，得手后我高高兴兴回到山里，却只见到小莲和叔叔婶婶三具遗蜕，原来唐僧他们路过这的时候，就降了妖除了魔。我大恸之下晕倒在地，等我醒来，法术全失，后来我一边重新修行一边寻找小莲。我相信小莲会再次转世，我相信我还会遇见小莲。同时我也知道了我确实是长生不死。千载多年，说快也快，我终于找到了小莲。而那个猴子也找到了我，和它真的没什么可说。

　　“你追了我这么久？不累么？”我问。

　　“赶紧把东西还我，我好回去。”它说。

　　“回去？也不过是那猢狲的一根汗毛，你就别回去，当它脱毛罢了。”

　　“妖……妖道！”

　　“我已经活得太久了。现在我就要用仙魔散体大法，东西是不会给你了。”

　　“慢着，慢着！”它急。

　　怎么能慢，感谢师傅传授的周全，它看着我散体以后终于离去。其实我只有使用这个法术才能让它离开，也只有这个法术才能把我收藏了千年之久的丹药取出。我要把丹药给小莲吃。我想让她和她爱的人在一起。我想，我不想活了。

　　“哦，原来是你？”

　　这个女子就是千年前的那个狐狸？那妖道用仙魔散体大法骗走了我，把唐僧肉喂给了这女子？天啊，我真是欲哭无泪！这该死的妖道，斗智斗勇和我千多年，我还是输给了他，怎么办？怎么办？真是让我抓耳挠腮了！

　　我没有名字，你想大圣身上多少毫毛？我只是其中一根。虽然我也曾帮大圣斗过天兵天将，在取经的路上也曾变过装天的葫芦，但也还是一根毫毛，你听过毫毛有名字么？

　　那年，取经的路上经过一个什么山，山名我早忘记了。山里有三个修炼的狐狸，按大圣的脾气是不愿和女子动手的，可是八戒那呆子非说什么妖怪就是妖怪，就是现在不来吃师傅，早晚还是要吃。与其等妖怪变成厉害的妖怪来吃师傅还不如先把不厉害的妖怪杀了。也不知这呆子怎么忽然勤快起来，就冲到山里去降妖除魔了。那唐僧也怪，平日里大圣杀个妖精也总是唠唠叨叨，甚至要念咒——往生咒年给死去的妖精，紧箍咒念给打死妖精的大圣。可是对八戒却是十分的宠。八戒回来说一耙一个，二十七窟窿！没料得后来就出了祸事，害得我流落千载。

　　崇山峻岭，林深草长，大圣在天上打望，沙僧挑着担子殿后，那呆子在前面挥舞钉耙开路。却听得唐僧惨叫“徒儿，什么东西咬着我了！”

　　想那唐僧也是个有道高僧，如此惨叫，显是疼得紧了。大圣降下云头便要打那呆子说他开路不尽心，让树枝把师傅挂了。呆子叫起撞天屈来，说道：“就是让树枝挂了也不至于这般大呼小叫的，别是什么东西给咬了。”

　　大圣说“什么东西敢咬师傅？俺老孙火眼金睛，什么看不到？就是跳蚤想咬师傅也得问问俺老孙的金箍棒答应不答应！”

　　沙僧说：“师兄们且莫斗嘴，先看看师傅要紧”

　　几个人上前一看，唐僧后背上血迹殷然，原来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给咬掉一块肉。

　　八戒笑道：“好大的跳蚤！”

　　大圣怒了，驾起云头东张西望了一番没发现什么。降了下来，从耳朵中掏出金箍棒迎风一晃腕口粗细，八戒一见驾起云头准备躲闪，却见大圣砸地捅天大发威风。

　　八戒才降下云头对沙僧笑着说，“我见过，一会那话就来了。”

　　沙僧也笑了。

　　果然，一会功夫，土地山神，值日功曹俱都到了。

　　大圣喝到，“呔！什么东西把我师傅啃了？速速招来！不然打了！”

　　山神说，“这里才多了一棵树，现在不见了。”

　　土地说，“是这树啃了唐师傅一口。”

　　值日功曹说，“不是树。”

　　大圣怒道：“什么妖怪敢在老孙眼下作怪？俺老孙火眼金睛，什么妖怪变的树我却认不得？胡说！胡说！”

　　值日功曹说：“大圣，不是妖，是人，不是人，是仙！”

　　八戒笑道：“都被打怕了，说话也不是调调。仙？仙怎么还害师傅？”

　　山神，土地，值日功曹都道不知。大圣无奈只得遣去众仙，继续上路，一路闷闷不乐。

　　八戒问道：“师兄，不就是咬了师傅一口？”

　　大圣说：“咬了一口？都说吃了唐僧肉可以长生不死，所以这一路……”

　　八戒道：“也是，有要煮的，要蒸的，要晒的，要腌的。这次偏偏遇到个生啃的！还偏偏是个仙啃的……”

　　大圣说：“就怕这样，要是传了出去，也不用打也不用杀，也不用蒸也不用煮，这个一口那个一口还不把师傅给啃的净是窟窿？据说师傅的肉一离体就化作仙丹 ，也不知真假？”

　　唐僧只是负疼，听得大圣这般说，便要念咒。

　　后来大圣把我拔了下来，吹了口气，把我变现在的模样，传了我些法术，如此这般的交代一番，让我一定追回唐僧肉化的仙丹。大圣说，前因后果他都用分身查明了，这肉必须追回，不然就是他将来成了佛也还是会感觉丢人。

　　千多年来，我几乎不离这妖道左右，见他每每对花流泪向木哭泣，寻寻觅觅，觅觅寻寻。原来在找这个小狐狸。我真的不懂，为了个狐狸坏了自己的修行，还敢惹上玉皇大帝都头疼不已的的大圣。最后，这小狐狸还喜欢上了别人。他又用仙魔散体大法骗走我，再取出唐僧肉救人，自己却死了。你死了，你再爱别人有什么用？

　　说道有用，我还有什么用？大圣早已成佛，已经忘了此事罢？别的毫毛都成了佛了？这妖……妖道寻找了千多年做了他要做的？我追了千年，一千多年……

　　“哦，原来是你……”

　　仙魔散体大法以后人是这个样子？我知道你是楚格。知道那仙丹是唐僧肉化的。吃下仙丹以后我想起前尘往事。

　　那时我是一只玲珑剔透玉雪聪明的小狐，偶然得到一本天书，遂拜月吐纳终于修得人形。叔叔婶婶早已有了千年的道行，寻找到正在修炼的我，说是要把唐僧捉来吃了，可以长生不死，且能免去修行中的劫难。我心动了，修行太难，也太危险。

　　我们商议了很久，最后结论是没有办法。谁都惹不起那个蛮横的孙悟空，他就是我们妖魔的克星。

　　忽然有一天叔叔说有办法了。原来一位散仙的徒弟就要出关了。此子从出生就被散仙带入洞府修炼，如能出关，本领可谓通天彻地，便是与那大圣相较也不遑多让甚至更强一筹。更主要的是他未经世事容易说服。

　　婶婶大笑，“该让我们的小莲出马了”

　　于是我化身少女前去相诱。后来种种不过是为了让楚格死心塌地去捉唐僧。他临行前和我说“其实不用捉唐僧，那猴子难缠得很。再说只是要吃唐僧肉何必坏他性命？可惜我不是唐僧，不然把我的肉割给你，要多少都不用求人。”

　　我问他想怎么做，他说等唐僧一行离我们远点，他变成一棵树，唐僧路过的时候化化缘吧。我没敢和叔叔婶婶说他只想取肉而不想捉唐僧来吃。

　　他走后没多久，唐僧师徒就从山外路过，不知道为什么那猪八戒冲入山里杀了我们三个。后来，后来就是今世……

　　我病了，病得太久，恍惚中仿佛见过一双怨毒的目光，是那猴子。

　　我终于实现了前世的愿望，我不再是狐，我是人，而且长生不死。

　　可是，我能长生不死，爱我的人呢？我爱的人呢？

　　为什么没有悬赏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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