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通过对“五四”精神的重估和俊彦等青年一代轻视传统,盲目崇洋的描写,构成了小说的另一潜在性叙事,批判了一味西化所造成的价值混乱,强调了回归传统对青年一代成长的重要性。
文章简介:
《冬夜》是白先勇创作的短篇小说,收录于《台北人》,最早发布于一九七〇年《现代文学》第四十一期。
小说主要塑造了父子两代知识分子形象:在台湾某大学教浪漫文学的教授余钦磊和旅美学者、国际历史学权威吴柱国,以及青年一代的代表,余钦磊的儿子俊彦。两组人物构成了两个叙述平而,虽有交叉,但各自又有着不同的批判指向。
从整体结构来看,两位主人公的对白构成了全篇叙事的主干和我们全部信息的来源。通过谈话构成人物的今昔对比,逐层剥去覆盖在人物本真而目上的灵光,进而加以讽刺、鞭挞,成为本文结构上的突出特点,也构成了本文第一层批判。
扩展资料内容简介:
《冬夜》的情节动作,和《台北人》大多数故事一样,发生在短短数小时内。而情节也主要靠小说人物的对白来推展。主角是一个在台湾某大学教英国浪漫时期文学的老教授余钦磊,另一重要角色,则是被誉为国际历史权威的旅美学人吴柱国教授。
民国初年,他们两人在北京大学,同是领头发动五四运动的健将,后来,余钦磊随政府来台,一直在大学教书,吴柱国则留居美国,成为国际学术界的名人,现刚返台北做数日之停留。
《冬夜》小说情节,即叙述吴柱国在一个下着冷雨的冬夜,从社交应酬与学术演讲的繁忙中抽出几小时,来到温州街余教授的住宅,探访老友,两人谈今话旧并发抒内心感触的情形。
小说始终客观描写,叙述余教授之期待老友;情节主干由两人之对话构成;吴柱国离去后,高潮即下降,作者恢复客观描写,叙述余教授之所为所思,小说很快也就结束。
作者简介:
白先勇,作家、评论家,生于1937年。著有短篇小说集《寂寞的十七岁》《台北人》《纽约客》、长篇小说《孽子》、散文集《树犹如此》等。
近年来致力于昆曲的复兴与古典名著《红楼梦》的重新解读与推广,重新整理了明代汤显祖戏曲《牡丹亭》和高濂《玉簪记》等。曾获第28届上海白玉兰戏剧奖特殊贡献奖。
有「金大班的最后一夜」改编成**、舞台剧都有。 还有「孽子」被拍成台湾剧集。 暂时是这两个。 你到台湾雅虎打关键字「白先勇」、「孽子」、「金大班的最后一夜」都有详细资料。 /watchgl=TW&hl=zh-TW&v=SkPCrbJUyFA&feature=related mymediayam/m/1739200 希望可以帮到你。
作者简介: 白先勇,(1937~)小说家、散文家、评论家。曾用过郁金、白黎、萧雷……等笔名。广西桂林人。台大外文系毕业,爱荷华大学作家工作室」(Writer’s Workshop)文学创作硕士。 著有短篇小说集《寂寞的十七岁》、《台北人》、《纽约客》,长篇小说《孽子》,散文集《蓦然回首》、《明星咖啡馆》、《第六只手指》、《树犹如此》,舞台剧剧本《游园惊梦》、**剧本《金大班的最后一夜》、《玉卿嫂》、《孤恋花》、《最后的贵族》等。 白先勇为北伐抗战名将白崇禧之子,幼年居住于南宁、桂林,1944年逃难至重庆。抗战胜利后曾移居南京、上海、汉口、广州。1949年迁居中国香港,1952 年来台与父母团聚。1963年赴美留学、定居,1965年获硕士学位,赴加州大学圣芭芭拉分校东亚语言文化系任教中国语言文学,1994年退休。大学时以小说《金大奶奶》、《入院》(后更名为《我们看菊花去》)获夏济安赏识,刊登于其主办的《文学杂志》。 1960年与王文兴、欧阳子等人创办《现代文学》杂志,引介西方文学与文艺理论,亦对中国古典文学研究与现代文学评论有所贡献,更重为许多作家创作的园地,引领现代主义文学风潮,对台湾当代文坛影响深远。1971年《台北人》系列14个短篇结集出版,奠定白先勇的文坛地位。内容描写1949年前后随国府撤退来台的外省族群生活,呈现其离乡背井的愁苦与思乡思人之情。《永远的尹雪艳》、《游园惊梦》、《金大班的最后一夜》、《花桥荣记》为当中的名篇。欧阳子在《王谢堂前的燕子──〈台北人〉的研析与索隐》中指出「今昔之比」、「灵肉之争」、「生死之谜」为《台北人》一贯的主题。 1976年出版《寂寞的十七岁》收录早期小说《金大奶奶》、《玉卿嫂》、《月梦》、《青春》、《寂寞的十七岁》、以及以海外华人为主角的《纽约客》系列《谪仙记》、《谪仙怨》等18篇作品 ,被夏志清誉为「当代短篇小说家中少见的奇才」。惟一的长篇小说《孽子》于1983年出版,描写1970年代台湾同性恋族群被家国拒斥的边缘处境,反映其外在身体的流放与内在心理的压抑,为台湾男同志小说经典之作。另有以文革为背景的《骨灰》、《夜曲》、《等》和涉及爱滋题材的短篇小说《Danny boy》、《Tea for Two》,两者皆属《纽约客》系列,2007年结集出版。 白先勇善于刻画时代变革、新旧价值交替与中西文化冲击下的人物心理,富有历史兴衰与人世沧桑之感。在文化怀乡之余,亦对台湾风土人情着墨甚多,不仅有现代主义的技巧,亦有写实主义的精神,关怀弱势,笔下悲悯有情,贴近台湾与华人世界的脉动。融合中国传统文学的语言质素与西方当代的文学技法,创造独树一格的文字艺术,也形塑了古今融合的美学典范。 散文代表作《第六只手指》、《树犹如此》追忆与三姐先明及挚爱王国祥的深刻情感。另撰述多篇文学评论。《玉卿嫂》、《花桥荣记》、《游园惊梦》、《金大班的最后一夜》、《谪仙记》、《孤恋花》、《孽子》等作曾改编为舞台剧、电视剧、**上演。1997年加州大学圣芭芭拉分校图书馆成立「白先勇资料特藏室」,收录作品的各国译本、相关资料与手稿。近年投入爱滋防治的公益活动和昆曲艺术的复兴事业,制作《青春版牡丹亭》巡回两岸、美国、欧洲,获得广大回响。 从「现代文学传灯人」,成为「传统戏曲传教士」,目前正在撰写父亲白崇禧的传记。关于白先勇创作的研究,两岸均不断有学者投入,人数众多,面向多元,形成白先勇文学经典化现象。
更新1:
对这些女性描写的社会意义是什么和审美价值又是什么?
(一)“明艳”丽人 在《谪仙记》中,白先勇用浓重的红色描绘了李彤“惊人”的美丽:李彤那天穿一袭飘满了枫叶的闪光缎子旗袍。那些枫叶全有巴掌大,红得像一团火焰一般。”李彤以后每次出场都如同火焰。“她穿了一身红云纱的晚礼服”;“李彤穿了一条紫红色的短裤子”;她的疲惫也是红色的,就连她的名字“李彤”也像一团火一样燃烧着。但“火焰精灵”虽然火热
却不温暖。她的烈焰使人无法靠近。每一个想要接近她的人都惨败而归。她做了许多“疯狂”的事情。她的无可名状的痛苦和孤独感让她活得疲惫不堪。红色渲染了她的艳丽热烈,红色烘托了她的孤傲痛苦。曾经显赫的家世,随着太平轮的淹没而沦落,她原本热情、奔放、豪爽的性格变得扭曲,她用狂放、孤傲来麻醉自己,舔舐自己流血的伤口,然而她终究无法与命运抗争,她注定要像一只飞蛾那样扑在红红的烈焰中燃灭自己,这样才能得以永远摆脱掉卑微和困顿。 在《永远的尹雪艳》中,白先勇用素白的色调来描绘尹雪艳的形象。尹雪艳曾是上海百乐门舞厅的高级 。白先勇充分调动了白色调来雕刻尹雪艳高雅、冷艳、阴柔的性格特点。“她有一身雪白的肌肤”。“一个夏天,她都浑身银白,净扮得了不得。”她“着实装饰了一番,穿着一袭月白短袖织绵旗袍,襟上一排香妃色的大盘扣,”就连她的名字“雪艳”也和这白色连在一起。在现代意识中,白色代表纯净、清爽;而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则多象征凄清、悲哀或丧葬。富丽的尹公馆就是当年百乐门舞厅的幻影,象征著那个已经逝去的金粉世界。这里的人们都活在对过去兴盛欢乐的回忆和今朝无可挽回的悲哀之中,而尹雪艳正著一袭白色,擎著走向深渊的灵幡,同时牵揽著那个旧世界的每根神经,走在幻灭的路上。白色,为一个行将就木的世界,泼写了一首挽歌,白色,为一个风姿绰约,冷艳神秘的女性祭奠了灵魂。 如果说白先勇擅用色彩点染小说中女主人公的悲剧命运,那麽送给她们一个别致的首饰也是白先勇对这些女性的特别观照。 白先勇在另一篇小说《玉卿嫂》中,表现出了对白色耳环的特别钟爱,而把它送给了玉卿嫂。白先勇回忆从前一个保姆,人长的很俏,喜欢戴白耳环,后来出去跟她一个干弟弟同居。我没见过那位保姆,可是那对白耳环,在我的脑子里却变成了一种蛊惑,我想戴白耳环的那样一个女人,爱起人来一定死去活来——那便是玉卿嫂。那白色的耳环代表了一种对人类情欲的蛊惑,然而在白光中也腾起了一丝寒意,玉卿嫂在至爱至美至狂的巅峰最终跌落到死亡的深渊。 (二)“魔鬼”丽人 白先勇笔下的女人往往都具有“魔性”,这“魔性”就像她们人生悲剧中的黑色音符,伴着她们生命的乐章不和谐地跳跃,然后,把她们的悲剧命运推向 。 在白先勇笔下,尹雪艳是一个“有她自己的旋律”“有她自己的拍子”的女人。她有着双重面目。一面是迷人,迷男人也迷女人。她的一举手一投足,总有一份世人不及的风情。而另一面是“煞人”。上海棉纱财阀王家的少老板王贵生,为了积累财富得到尹雪艳,不惜犯下 的重罪,结果下狱毙命。炙手可热的洪处长“休掉前妻,抛弃了三个儿女”,把尹雪艳变成了洪夫人,最终却一年丢官,两年破产。幸存的吴经理,则成了眼圈溃烂,双腿蹒跚,行将就木之人。而台北新兴实业巨子徐壮图见了尹雪艳,便神魂颠倒,最后只落了个家败人亡的结局。显然,在尹雪艳美丽天使的外衣里面,隐藏的是魔鬼的真面目。尹雪艳在扰乱人间,但她却永远用她的冷艳,以她一径浅浅地吟笑着,“站在一旁”,“以悲天悯人的眼光看着这一群得意的、失意的、老年的、壮年的,曾经叱吒风云的、曾经风华绝代的客人们,狂热的互相厮杀、互相宰割。”尹雪艳似乎象征一种神奇的、超时间的破坏力。“白先勇在形容尹雪艳时一再取用与巫术、庙宇有关的字汇与意象语,以暗示她的‘超自然性'。” 她的魔力毁灭别人也毁灭自己。 白先勇笔下的玉卿嫂刚出场时是一个“好标致、好爽净”的女人,“她一径都是温温柔柔的,不多言不多语。……从来没有看见她去找人拉是扯非。”男佣人想对她非礼,她便让其吃了苦头。还严辞拒绝了坛子叔叔的求婚,使众人对她“存几份敬畏”。表面的玉卿嫂实在是个循规蹈矩的寡妇,而暗地里她却疯狂地爱着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庆生,这在当时是“大逆不道”的。玉卿嫂宁愿为爱弃节,为爱作鬼。罪恶感让她爱得更狠更烈,她总是“一径狠狠地管住庆生,好象恨不得拿条绳子把他牢牢栓在裤腰带上,一举一动,她总要牢牢的盯着。”她像魔鬼一样要完全占有庆生。 作者用了鹰和兔子来比喻玉卿嫂和庆生,玉卿嫂一连串的动作是“咬”、“撕扯”、“抠”、“掐”、“揪”、“揿”、“塞”,而庆生只有“颤抖”、“打战”、“挣扎”,作者从“孩子视角”写出了这一幕并说出了心中的恐惧:“玉卿嫂的样子好怕人”。在使庆生回到自己身边来的一切努力失败后,她便狂暴地手刃庆生,然后自杀。 白先勇让玉卿嫂走入了一个阳光明艳的世界。然而这强烈的阳光却把自己逼进了阴影。玉卿嫂的美丽痴情让白先勇欣赏,而她的魔鬼般的情欲又令他望而生畏。 在《寂寞的十七岁》中,在教室里就敢对杨云峰进行侵犯的唐爱丽,杨云峰只感到她“两眼闪闪发光,怕人得很。”在《那片血一般红的杜鹃花》中的下女喜妹,常常撩拨挑逗性地攻击男佣人。在白先勇笔下,具有“魔性”的女人一方面是诱惑男性,压制男性,毁灭男性的,一方面这“魔性”也给她们带来了生命的悲剧。 (三)“母性”丽人 在白先勇的小说中,许多女主人公身上都显示出了女性的温柔、恬静、善良,如同母爱。《金大班的最后一夜》中的金大班虽是一个在风月中打了几十年滚儿的女人,但看到小 朱凤被人看不起时,就教给她如何应酬客人,使朱凤得以立足。朱凤被骗怀孕,金大班便建议她做掉孩子,但当她发现朱凤真的爱上了“那个小王八”后,她明白了, 这口饭朱凤是吃不得的。她便将无名指上一只一克拉半的火油大钻戒摘下来掷给朱凤,金大班给了朱凤所能的一切帮助,她的情感已经磨得钝而又钝,但是与朱凤共同的经历让她身上的“母性”复活了,她将自己卖皮肉换来的戒指给了朱凤,同时也以她自己的方式给予了朱凤母亲般的理解、体量与包容,显示了作家对“母性永恒伟大”的理解认识。 玉卿嫂对庆生的关爱更体现出了母性的温柔。庆生小了玉卿嫂十几岁,得了严重的痨病而孤苦无依。玉卿嫂对他的关爱恰似母亲。主人逢年过节给的赏钱,她一分也不花都存进小皮箱,平时还给人绣鞋面织毛线攒钱。这些钱都定期贴补给庆生;太太熬药时剩下的人参渣子她都要攒起来给庆生带去。庆生在小巷中的屋子被她收拾得一尘不染。与庆生在一起就是她人生的最美享受。她既是情人,又是母亲。这时的玉卿嫂会让人触摸到母性的宽厚、善良、温柔。 其他如《孤恋花》中“大班”对小酒女娟娟无微不至的关怀;《花桥荣记》中老板娘对卢先生的照顾;《上摩天楼去》姐姐玫伦对妹妹玫宝的关爱都透著“母性”的温厚。这“母性”滋生于这些女性各自不同的人生经历中,她伴着一种满足,一种寄托,也伴着一种缺憾,一种悲哀。
参考: 1openedu/yth/hyy/readFileID=29528
白先勇笔下近八十名女性形象
每每在小说里具有不同境遇和身份,如:尹雪艳(《永远的尹雪艳》)、朱青(《一把青》)、金大班(《金大班的最后一夜》)这些风尘女子;华夫人(《秋思》)、钱夫人(《游园惊梦》)这些贵妇人;罗伯娘、顺恩嫂(《思旧赋》)玉卿嫂(《玉卿嫂》)这些杂役仆佣等等。这些女性形象会让白先勇有一种激奋,是白先勇某种生命原质凝聚成的形象。 正如王玲玲、徐浮明在《白先勇传》中所说的那样:“白先勇把她们置于一个他需要仰视的地位,这既是一种赞美,却又是一种排斥和拒绝。她们的世界阳光太强烈,白先勇觉得自己难以走进这个世界。他一方面用自己的笔去赞美她们,另一方面,他又觉得有一种情绪让他远离她们。这是一种很自然的情绪,这种情绪来自白先勇生命中的自然属性。他没有选择的权力,他只有坦诚地接受。 ” 白先勇擅用色彩点染小说中女主人公的悲剧命运。在《谪仙记》中,白先勇用浓重的红色描绘了李彤“惊人”的美丽:“像一轮骤从海里跳出来的太阳,周身一道道的光芒都是扎得人眼睛发疼的。……李彤那天穿一袭飘满了枫叶的闪光缎子旗袍。那些枫叶全有巴掌大,红得像一团火焰一般。”李彤以后每次出场都如同火焰。“她穿了一身红云纱的晚礼服”,和周大庆旋飞于舞场;“李彤穿了一条紫红色的短裤子”,去马场赌马;她的疲惫也是红色的,“李彤半仰着面,头发差不多歪跌到肩上来了。她两手挂在扶手上,几根修长的手指好像脱了骨一般十分疲软的悬着,她那一袭绛红的长裙差不多拖跌到地上,在灯光下颜色陈旧,好像裹了一条旧绒线毯似的……”就连她的名字“李彤”也像一团火一样燃烧着。“火焰精灵”虽然火热
却不温暖。她的烈焰使人无法靠近。每一个想要接近她的人都惨败而归。她的无可名状的痛苦和孤独感让她活得疲惫不堪。红色渲染了她的艳丽热烈,红色烘托了她的孤傲痛苦。曾经显赫的家世,随着太平轮的淹没而沦落,她原本热情、奔放、豪爽的性格变得扭曲,她用狂放、孤傲来麻醉自己,舔舐自己流血的伤口,然而她终究无法与命运抗争,注定要像一只飞蛾那样扑在红红的烈焰中燃灭自己,这样才能得以永远摆脱掉卑微和困顿。 在《永远的尹雪艳》中,白先勇用素白的色调来描绘尹雪艳的形象。尹雪艳曾是上海百乐门舞厅的高级 ,到台湾后仍在她富丽堂皇的尹公馆中与 遗老俊少达官显贵们纠缠周旋。白先勇充分调动了白色调来雕刻尹雪艳高雅、冷艳、阴柔的性格特点。“她有一身雪白的肌肤”,“在台北仍旧穿一身蝉翼纱的素白旗袍。”“一径那么浅浅的笑着,连眼角儿也不肯皱一下”。“一个夏天,她都浑身银白,净扮得了不得。”而在给干爹做寿酒时她“着实装饰了一番,穿着一袭月白短袖织绵旗袍,襟上一排香妃色的大盘扣,脚上也是白缎子的软底绣花鞋……而耳上却吊着一对寸把长的银坠子。”就连她的名字“雪艳”也和这白色连在一起。在现代意识中,白色代表纯净、清爽;而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则多象征凄清、悲哀或丧葬。富丽的尹公馆就是当年百乐门舞厅的幻影,象征着那个已经逝去的金粉世界。这里的人们都活在对过去兴盛欢乐的回忆和今朝无可挽回的悲哀之中, 而尹雪艳正着一袭白色,擎着走向深渊的灵幡,同时牵揽着那个旧世界的每根神经, 走在幻灵的路上。白色,为一个行将就木的世界,泼写了一首挽歌,白色,为一个风姿绰约,冷艳神秘的女性祭奠了灵魂。 在白先勇的小说中,在<金大班的最后一夜>、<那片血一般红的杜鹃花>、<孤恋花>和<花桥荣记>中有对于台湾人情的描述。不约而同的,所出现的皆为女性角色: 朱凤、佣人喜妹、酒女娟娟以及洗衣婆阿春。有趣的是,对于这些女性人物的描述,多半出现 性征的刻画,而且是充满血腥、饱受伤痕的 意象: 佣人喜妹,被「打日本人抽壮丁给抽了出来」的长工王雄 「衣服撕得粉碎,上体全露出来了,两只 ,斑斑累累,掐得一块一块的瘀青,她颈子上一转都是指甲印。」<那片血一般红的杜鹃花> 酒女娟捐,受到柯老雄的 待,「她那两只奶头给咬破了,肿了起来,像两枚熟烂了的牛血李,在躺着黏液」。最后无法承受虐待的娟捐「赤条条的骑在柯老雄的身上,柯老雄卧倒在地板上,也是赤精大条的。娟娟双手举著一只黑铁熨斗,向着柯老雄的头颅,猛锤下去,咚、咚、咚,一下紧接一下。 柯老雄的天灵盖给敲开了,豆腐渣似灰白的脑浆洒得一地,那片裂开的天灵盖上,还黏着他那一撮猪鬃似的硬发 娟娟那两只青白的 ,七上八下的甩动着,溅满了斑斑点点的鲜血。」<孤恋花> 另外,虽不是受创意象的 却是充满危险性意象的描述: 洗衣婆阿春,「那女人,人还没见到,一双 先便擂到你脸上来了,也不过二十零点,一张 老早发得圆鼓隆咚。搓起衣裳来,肉弹弹的一身。两只冬瓜奶,七上八下,鼓槌一般,见了男人,又歪嘴,又斜眼。 一个卖菜的小伙子,不知怎么犯著了她,她一双大奶先欺到人家身上,擂得那个小伙子直往后打了几个踉跄。」<花桥荣记> 相对于上面台湾女性的描述,白先勇却以著截然不同的笔法刻画中国女性。小说中<永远的尹雪艳>列为第一篇,其主角尹雪艳在整部小说中具有重要象征意义,她可说充分代表着白先勇心目中之中国女性形象,对于她的描述是这样的: 尹雪艳也不多言、不多语,紧要的场合插上几句苏州腔的上海话,又中听、又熨贴。 观观尹雪艳的风采,听她讲几句吴侬软语,心理也是舒服的。 尹雪艳从来也没有失过分寸,仍旧显得那么从容、那么轻盈,向一毬随风飘荡的柳絮,脚下没有扎根似的。 尹雪艳站在一旁,叼著金嘴子的三个九,徐徐的喷著烟圈,以悲天悯人的眼光看着她这一群得意的、失意的、老年的、壮年的、曾经叱吒风云的、曾经风华绝代的客人们,狂热的互相厮杀、互相宰割。 显见的,小说中对于台湾女性的描述是充满欲望的形象,是可以触摸的、可以欲求的,但在此一欲求之下,却是会刺伤眼睛的观看,无法真正让欲望得到满足;而相较于此,中国女性形象的尹雪艳,是不可触摸的、不可欲求的,只能远望,或以听觉感应,是一个保持绝对距离的人物。白先勇以充满血腥、饱受伤痕的 来形容台湾
是因为女性的 所象征的是原初欲望的渴求,而《台北人》小说中对女性 的描述,便是想回到母亲/土地(母亲所代表的象征意义为土地)的渴求,一种回归母亲/土地的欲望,回归并成为母亲主体的欲望的对象,以再次经验 的过程,并发展到拉康所谓的「伊底帕斯情结」的第二、三阶段,以进入父亲/象征系统。但是,血腥、受创而危险的 的意象所代表的,是无法回复、无法还原的,这种不可逆转的状态,使得回到母体,成为母亲欲求的对象,更甚而进入父权象征系统,产生了障碍,变成了不可进行的逆势。书中以台湾女性的 象征台湾的土地,以残败、血腥的 象征回到母亲/土地的障碍,如此一来便无法走进父权象征系统,也就是无法进入台湾的文化、社会(象征秩序的转移)。由此我们更可理解,《台北人》中的人物为何只能生活于过去的生活秩序之中,而无法真正走入台湾社会文化的体系里。然而,即使是生活于过去的想像之中,也无法真正回归于过去,尹雪艳所象征著的中国(土地/国家),以冰冷的、不可触及的形象阻隔了回归的欲望,回去中国成了遥不可及。 由于,土地在国家叙述和身份认同建构过程中是很重要的一个环节,土地甚至是召唤国家想像的一个重要象征。白先勇对于外省族群的身份认同之问题,表面上虽未加以表明立场,但在经由历史追忆,召唤历史的同时,透过受伤的、血腥的 --瘀青、淌著黏液、溅满斑斑点点鲜血--之描述与意象之呈现,代表不可还原不可逆转。而对于中国的象征秩序--不可触碰、冰冷的、充满距离的--也只能远望,无法接触,更加无法进入。至此,似乎可以看出其间透露的有关身份认同讯息,此即进入台湾社会文化的象征秩序之不易与不能的障碍,进而无法认同台湾这片土地,而回归中国的欲望也无法成势,因而只能已过去生活的记忆作为存活的根据。 中国女评论家黄梅曾说过:“每个善良温顺的女主人公都直接间接地拖着一条疯狂的影子。”白先勇笔下的玉卿嫂就是这样的女人。玉卿嫂刚出场时是一个“好标致、好爽净”的女人,“她一径都是温温柔柔的,不多言不多语。……从来没有看见她去找人拉是扯非。”男佣人想对她非礼,她便让其吃了苦头
还严辞拒绝了坛子叔叔的求婚,使众人对她“存几份敬畏”。表面的玉卿嫂实在是个循规蹈矩的寡妇,而暗地里她却疯狂地爱着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庆生,这在当时是“大逆不道”的。玉卿嫂宁愿为爱弃节,为爱作鬼。罪恶感让她爱得更狠更烈,她总是“一径狠狠地管住庆生,好像恨不得拿条绳子把他牢牢栓在裤腰带上,一举一动,她总要牢牢的盯着。”她像魔鬼一样要完全占有庆生。在使庆生回到自己身边来的一切努力失败后,她便狂暴地手刃庆生,然后自杀。 白先勇让玉卿嫂走入了一个阳光明艳的世界
然而这强烈的阳光却把自己逼进了阴影。玉卿嫂的美丽痴情让白先勇欣赏,而她的魔鬼般的情欲又令他望而生畏。
参考: 自己和网站1openedu/yth/hyy/readFileID=29528
读罢《游园惊梦》,我掩卷阖目,思绪纷乱之时,却忽地从脑海深处荡出一句掷地有声的诗词: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我心下诧异怎会生出这样没头没脑的评词,细细回味下,才恍然原来这心境正是源自于我对《游园惊梦》里钱夫人这一场了无痕的幽梦的哀叹。
《游园惊梦》的故事沿袭了白先勇一贯感伤黯然的笔风,一场短暂热闹的筵席,却在钱夫人对前尘往事半梦半醒的追忆中,延展出一段在时代阴影和个人悲剧交错下的令人唏嘘的旧时光,于热闹中反衬出一种沉重而又悲凉的氛围。原本是昆曲艺人的国民党将军遗孀钱夫人应邀参加窦公馆盛宴,席间众人一再要求她和另一位昆曲大王徐太太合唱一曲《游园惊梦》,就在这觥筹交错的等候时间里,她却陷入往昔回忆中。昆曲名伶蓝田玉以一首《游园惊梦》俘获了年龄可以当她爷爷的钱将军的心,娶做填房,钱将军待她千般好万般疼,荣华富贵亦享尽,可惜却始终弥补不了她感情的空缺。一生唯一的一次缱绻交合是和钱将军的随从参谋郑参谋,也正是这一次交欢才让她体会到“活过一次”的快感,可惜遭到亲生妹妹月月红陷害,在亲眼目睹月月红和郑参谋的私情后,蓝田玉便哑然失声。而在窦公馆中程参谋和蒋碧月两人轮番的敬酒和明目张胆的调情,将这块本已结疤的旧日伤痕再度血淋淋地撕裂,在斑斓现实与血色记忆残酷的双重夹攻下,于锣鼓笙箫中,钱夫人再度失声,只是一句“我的嗓子哑了”,寂静了所有的喧嚣,仿佛一盆冷水倾盆浇下,让人彻骨寒透。
众里寻他千百度的寻者是谁?是那身处窦公馆中风华已逝的遗孀钱夫人。灯火阑珊处的他又是谁?是那莺声婉转的昆曲名伶蓝田玉,中间隔着的一大段阴暗却是在指缝间流逝无力追回的岁月,两相凝望,一明一暗,一显一隐,相对踌躇,默然不语。
英雄末路,美人迟暮,是世间最无可奈何的悲凉。
白先勇对这种悲凉是深有体会的,作为国民党名将白崇禧的儿子,英雄末路是他以男性为主角的文章中最常展现的暮落景象,冯唐易老,李广难封的无奈哀叹在以《国葬》,《梁父吟》为代表的这些作品里俯仰可见。若说男人最宝贵的是功名权势,那女子最恐惧的恐怕便是容颜易老,青春不再。
有人说白先勇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最善刻画女人的作家 ,也有一种让忍俊不禁的说法说白先勇的小说暗示了他有强烈的厌女倾向 ,这在我看来实属无稽之谈,白先勇对女人心理的理解和洞察是精准而可怕的,而他身为男同性恋的性倾向,更赋予了他旁观者的清明和代入者的细腻,这份深入骨髓的理解与爱怜,让他心寒而痛惜的明白着,这些美丽妖娆多智的女子,即便在乱世浊流里倾尽力气撑杆使自己这一叶扁舟驶向幸福,却仍免不了被无常多舛的命运带往祸福难测的未境之地。
蓝田玉的瞎子师娘跟她说,你们这种人,只有年纪大的才懂得疼惜啊。荣华富贵——只可惜长错了一根骨头。或许爱情只属于戏中的杜丽娘和柳梦梅,而不是她应该幻想的奢侈品,但可惜这荣华富贵却也随着钱将军的逝世而黯然褪色。从脚步迈进了窦公馆的一刻,钱夫人的心下就开始踌躇,杭绸的长旗袍在众人清一色的台湾短旗袍中显得滑稽守旧;以往钱将军尚在的时候哪次她不是占先上桌的主位,可这次她坐着第二桌的主位都脸红心虚。唱戏本是拿手活,信手拈来不在话下,怎么从入园听到窦夫人说今晚非要唱戏不可的一瞬起,心中就隐隐不安了起来?席间众人越捧,她越是心虚,可也没到不敢上台的地步,只是担心被人比下去。直到窦夫人的妹妹桂枝香不知好歹地跑来敬酒,眼神睨着她拿话堵着她,到了避无可避的地步,只得饮下这杯花雕,高潮也就此掀开。初时只道酒中微有辛辣甘饴,细尝之下又遗憾滋味不足,这酒的力道慢慢升了上来,由胃中上下渗透,浸润五脏,催起了体内一阵阵的潮热,往昔回忆也不安分了,大段的心理描写流淌出的是禁闭已久的梦魇,浑似狂暴的猛兽吞噬她渐弱的意志,也只有白先勇这样随性而至的意识流表现手法才能游云惊龙般点染出她半是癫狂半是虚弱的迷离状态。原本臆想涓涓岁月能带走一切伤痛,哪知带走的只有依存仅有的温暖和稍纵即逝的欢愉。酒劲上了头,眼前火一般的红,锣鼓笙萧一齐鸣,众人期待中,霎时清醒,霎时惊痛,所有的底气随着酒劲消失,一句“我的嗓子哑了”,哽咽在喉头的,是半生的浮华尘事。
男人是钝感的,女人是敏锐的,因此岁月对女人更是无情。
或许,总有那么个意外吧?也许那个意外便是白先勇笔下的尹雪艳。
尹雪艳总也不老 。这平平淡淡的开篇一句不知羡煞了多少女性,能从老天爷手底下讨饶躲得过时间惩戒的怕也就只此一人。西式洋房门前永远的宾客不断,车如流水马如龙,即便百乐门不在了,她尹雪艳的公馆依旧延续着京沪繁华。男人们想要抓住他,为了她倾家荡产,王贵生说,如用他家的金条儿能够搭成一道天梯,他愿意爬上天空去把那弯月牙儿掐下来给她,她只是笑着不语,王贵生贪污被枪毙,尹雪艳在百乐门停业一宵,可她的有情有义也就到此便浅尝辄止;女人们嫉妒中伤她,说她八字带着重煞,犯了白虎,沾上的人,轻者家败,重者人亡,她却在这风言风语中万叶丛中过,片花不沾身,依旧故我。徐壮图被建筑工人刺死,被徐家上下骂做狐狸精的她竟胆敢一身素衣,独往灵堂祭拜,还摸了徐家孩子的头,握了徐家遗孀的手,大大方方的来去自如,在场亲友有惊讶者有愤怒者,却无一人有胆识敢拦住她。这就是她,永远的尹雪艳。
这篇作品是白先勇诸多以女性为代表的小说中争议最大的一篇,有些评论家认为白先勇受到男权主义束缚,符号化了尹雪艳的形象满足男性读者心目中对尤物的幻想,是艺术创造性匮乏导致的失败 。另一方面,台湾学者欧阳子曾有过这样的评论:“ 尹雪艳,以象征含义来解,不是人,而是魔。她是幽灵,是死神。”
于我而言,尹雪艳是男人精神性的彼岸,他们将穷尽一生前往,却终究无法抵达。白先勇在描绘尹雪艳时达到了一种不露声色却意犹存的文学表达高度,这样一个精明世故的女人背后不知暗藏多少次的头破血流,心酸悲苦,可是他不写。他只写她的光鲜,写她在人群中翩然独舞的优美,却不想让读者轻易看到这光鲜外表下艰难的心灵跋涉。她的魅力,她的神秘与光辉将被人崇拜,这一份遥远而空洞的崇拜也注定她将永远不能被完整的理解与接纳。尹雪艳真的永远不老吗?非也,尹雪艳看透了世事无常,在自己的旋律里,孤独地上演着人生大剧。时间,不再是她的敌人,而是她永远的观众。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戏中有情情至深,人亦多情情命薄。
《游园惊梦》里除了成熟的意识流写作手法,更有丰富的互文修辞。文本中的互文不仅仅是昆曲与人生的交错,更是戏中之梦与现实之梦的纠缠,禁锢杜丽娘的是她贵族女子的身份,是她恪守礼教的父亲为她构筑的深深庭院;禁锢蓝田玉的是她戏子的身份,于乱世狂流中,无可选择地成为填房,失去了身体和情感的自由。杜丽娘在梦中与书生柳梦梅相爱,至此因相思成疾,悒郁而终;蓝田玉与郑参谋一次交合,恐怕是她唯一一次尝到做女人的滋味,不想却被心狠自私的妹妹半途抢去了情人,她不能反抗亦不敢张扬。相思而死的杜丽娘托梦柳梦梅,神话般的上演了一场死而复生的惊魂剧,终得与情郎厮守的完满结局;蓝田玉委屈一世,压抑情爱,换得的却是半生凄凉。
比起这位将军遗孀的遗憾,风尘女子金兆丽的人生算得上是求仁得仁。《金大班的最后一夜》在行文结构上与《游园惊梦》颇为相似,只在一夜的光景中由眼前情景牵扯出大半辈子的烟云往事。金兆丽没有蓝田玉戏子般悲春伤秋的情怀,也没有达到尹雪艳那般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气度,她有的是美貌和精明,美貌是她的本钱,精明是她的经营。前半辈子她驰骋百乐门,红透半边天,后半辈子眼瞅着要人老珠黄时,虽不济却也钓着个土财主陈发容。她的人生哲学清晰简单,四个字,荣华富贵。不是没有经历过爱情,爱上了那个脸红羞涩的男子月如,带回家的头一晚发现他是个童男子,竟在清冷的月色下泪如泉涌,须臾间直抵心灵的震动,洗刷了半生受的屈辱亵渎。可惜她的现实世故让憧憬尚不及萌动便被扼杀,她不是等待被救赎的玛丝洛娃 ,一次的洗涤岂能拯救改变一生?她是百乐门的红舞女金兆丽,她是夜巴黎的头牌金大班。
蓝田玉的游园梦已惊醒,金大班的最后一夜还在,过了这最后一夜,所有的传奇将烟消云散。
白先勇是懂女性的,白先勇是怜女性的,这种怜悯,是不动声色的,甚至是凌迟一般残忍的,他刻画了那么多美好的女性形象,却无一例外的没有一个人得到十全十美的幸福。他用哀伤至绝望的笔感描绘着这些在乱世风雨中瑟瑟颤抖的娇弱鲜妍女子们,也如实地铺垫出她们即将零落成泥碾作尘的命运。或许,这份爱和理解,只有写得出《红楼梦》的这伟大悲剧的曹雪芹方与媲美 。
曹雪芹必定是爱煞了他笔下的金陵十二衩,可君不见贾宝玉随警幻仙姑游太虚幻境时,储管天下女子过去未来簿册的地方,高悬的匾额上刻着三个触目惊心的大字:薄命司。匾额两旁一副凄苦哀婉的对联却道,春恨秋悲皆自惹,花容月貌为谁妍?自古红颜多薄命岂是虚言!
或许,正是因为爱,才不能够成全。
文/王栩
(作品:《一把青》,白先勇 著,收录于《台北人》,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5年1月)
小顾死后,朱青在麻将桌上反复地嚷着她常爱唱的那首《东山一把青》。白先勇在小说《一把青》的结尾,用了一个“嚷”字刻划出状若疯癫的女人内心的创痛。这个女人爱的真切,爱的不易,爱的单纯,爱的决绝。她有过短暂的婚姻,有过“听她指挥,做些重事”的追求者,尽管他们都身遭厄运,离世而去,却用独特的情感在战火纷飞的乱世和乡愁弥漫的异乡书写了小人物平凡而辉耀的芳华。
朱青,小说《一把青》的女主人公。白先勇通过第一人称“我”的叙述,引出这个仿若乱世飘萍般的女人。“我”在抗日胜利,还都南京的那一年,与伟成住在仁爱东村。小说第一段,作者以欣快的笔调不仅交待了叙述者“我”,时代背景,还以精炼的用词,诸如“闭塞”、“煎熬”、“骤然”,概括出烽火岁月小人物危机四伏的生存状态以及抗战胜利后生存境况豁然开朗的转变。这种境况的转变,以“我”回到故都时单纯的快乐作为象征,通过作者笔下“到处……到处……”这一反复句式的运用,那些原本看惯了的古迹与繁华,在久违之后的“回返”里,有着盈满喜庆的亲切。因此,“我”在回到故都后,免不了要故地重游一番,此刻,“我”的内心是喜乐和自尊的。
伟成是空军大队长,他的门生自然就尊称“我”为师娘。这一声尊称,是礼数,也是作者对传统的敬意。白先勇的文人情怀让他的文字散发着浓郁的人文气息,对传统的致敬与保留在文字里联结了一脉当下与古典交集的通道,故而,朱青与郭轸的浪漫爱情也就有了文人式的古典韵味。在这般韵味的烘托下,“我”第一次见到朱青,就“大大地出了意料之外”。朱青给“我”的印象,既不是摩登**,也非天仙一流的人物,而是“一个十八九岁颇为单瘦的黄花闺女”。在对朱青形貌的描绘下,看得出来,作者对这个人物的珍视,全在于“她的眉眼间却蕴着一脉令人见之忘俗的水秀”。这个古典式小家碧玉样的女子,勾起了“我”的疼怜,也让读者感受到氤氲在文字间的祥和。
这时的朱青与郭轸爱的单纯,就好似时间为他们停顿了那般让人艳羡。郭轸练机时,驾机飞到朱青就读的金陵女中上空,在那儿打转子,因而被记了过。记了过的郭轸如此对“我”解释,“我在天上飞,我的心都在地上跟着她呢”。郭轸用一句朴实的爱的告白,盖过了世间所有爱情宣言的光芒,却没有盖过炮火的呼啸,战事的重燃。
朱青还未来得及与郭轸去杭州度蜜月,郭轸就驾机上了战场。“我”待伟成和郭轸他们离去后,去朱青家探望。这里,作者详尽的展示了一对新人粉刷油漆过的客厅。“我”的视线所及,“客厅里还是新房般的打扮”,对客厅陈设详尽的描述寓意一对新人爱的不易与爱的真切。不易方显可贵,真切才会珍惜。白先勇用精湛的技艺营造爱情的安宁,新房的陈设处处彰显关于生活的情趣。充满情趣的生活必然关联一个太平的日子,随之而来的惶乱却让白先勇笔下的人物重新感到了紧张和危迫。
“我”听见新房外头不断有卡车拖拉行李的声音,刺耳的铁链铁条撞击的声音,女人尖叫,小孩啼哭。这些声音汇聚成怆惶的交响,呼应后文那些小空军太太们凄然的身世。虽然“我”看似大气,实则绷着一根紧紧的心弦,仍然在危迫中关注着伟成他们的动向。在缓和这种紧张心绪的过程里,作者插入小空军太太们的身世,在“我”与朱青拉家常式的叨登下,战争的残酷通过女人们对“身世”的翻腾变得清晰,小人物在乱世悲欢里的坚毅也有了真切可感的具体形象。
作为“飞将军”的太太,“我”清醒的告知朱青,
飞将军的太太,不容易当。二十四小时,那颗心都挂在天上。哪怕你眼睛朝天空望出血来,那天上的人未必知晓。……朱青,莫怪我讲句老实话,你就得狠起心肠来,才担得住日后的风险呢。
“我”的几句老实话冷静地击中了朱青的懵懂和嫩稚,却在郭轸阵亡后,落败于爱的聚变、爱的决绝。
白先勇将古典爱情荡气回肠的一幕凝聚在朱青身上,在战火纷飞的乱世演绎了一曲爱的悲歌。它以郭轸阵亡后,朱青的心死终结了一段短暂却又华贵无比的爱情。它犹如开得十分新鲜的花苞儿,还未绽放出它的雍容与华丽就颓然凋谢。
朱青与郭轸的爱情在白先勇的文字里凋谢出一缕惆怅,这是与时代相伴的愁绪。它牢牢地攫住了如朱青和“我”这般还活在世上的人的身心,用见证过沧海桑田的眼睛,见证了故名依旧、却物是人非的宿命。
“我”来到台北的这些年,仍然住在名叫仁爱东村的眷属区。对南京和台北两地居住区名称上的巧合,开启了“宿命”的变迁与流转。仁爱东村“里面的人四面八方迁来的都有,以前我认识的那些都不知分散到哪里去了”,今昔非昨的感慨让命运流徙的沉重化作清淡的文字,娓娓道出生活归于平淡后的顺应与柔从。在容易打发的太平日子里,“我”静静注视周遭的一切,透过“我”的平静的视角,如今空军里的小伙子和南京那会儿的小空军相比不一样了。对当下的叙述呼应记忆中那些残缺的往事,对比手法的运用将过去与当下两个不同时期的人物群像安置在“我”的视角里,检视出不同历史时期人物迥异的精神表征,如此,朱青的剧变也就有了一个让人生怜的合理的解说。
小说《一把青》以上篇和下篇两个部分分述南京的往事与台北的当下,犹如一首词章中的上下两阕,上阕在回忆里抒写乱世离殇,下阕结合“我”的不解与喟叹对剧变的朱青掬一把同情之泪。小说文字清新,节奏平缓,一缕淡淡的乡愁即是《东山一把青》的旋律,衬出漂泊之人对故土的深切思念。思念寄寓在一味“麻婆豆腐”里,那是来自朱青家乡的家常名菜,朱青到了台北,将其做来待客,一股浓烈的乡愁经由这味菜肴在文字深处得以渲染。这是为小顾料理了后事的朱青,在“我”眼里,依稀有着“异样的年轻朗爽”。好似那个南京时“眉眼间蕴着一脉令人见之忘俗的水秀”的女子,只是,在她身边的已非郭轸,而是甘愿“听她指挥,做些重事”的小顾。
小顾是从桃园基地来台北度假的空军小伙子,还有“刘骚包”、“王小儿科”,他们都是朱青向“我”介绍的,“也顺着朱青乱叫我师娘起来”。“师娘”,一个遥远的称谓,它属于一个无法重现的往事。这个往事在“我”来到台湾,“天天忙着过活”,低眉弯腰讨生活的境况下成了模糊不清的影像。朱青唤醒了“我”对往事的记忆,也唤起了“我”对朱青的重新打量。在“我”的审视下,如今双颊丰腴、肌肤紧滑的朱青“却也唱得出白光那股懒洋洋的浪荡劲儿”。新生社的游艺晚会上,朱青清清楚楚地唱着《东山一把青》,身段“扭得颇为孟浪”。此番对比,放浪的朱青反衬出“我”的清寡,传统与古典在当下剧变的生活面前成了逝去的尘烟。好在还有少见的个例,诸如小顾,体面,人也厚实,不似“刘骚包”、“王小儿科”两个那么嘴滑。朱青与小顾的牵绊,有着朱青和郭轸的影子,却又少了九分与昔日那个“二十四小时,那颗心都挂在天上”的日子相契合的神韵。
白先勇通过“我”对当下的述说,拨动读者的想象,“我”在台湾“天天忙着过活”的生存境况何尝不是一个缩影,从中可以较为清晰的窥见朱青的一个侧面。朱青,在无依的异乡,带着心死后的孑然,埋葬了过去的那个自己。与“我”的低眉弯腰讨生活相似,朱青则在康乐队里混出了如今这个样子。一个“混”字,有着太多的委屈与挣扎,却又蕴含了无人诉说的悲辛。小顾,除了人厚实、嘴不滑之外,他什么都不爱,唯独喜爱搓麻将。这个男人在朱青身边,作为对昔日一个短暂而美好的日子的顾念与象征,很难与朱青有着较为深度的心灵上的共生和交流。因此,朱青在小顾的飞机失事,永诀人世后,除了对小顾表示出值得称赞的一份情义,多难的世事带给这个女人的创痛仍旧是那一股浓的化不开的乡愁。
乡愁让朱青在麻将桌上的好运气里浑然忘我的疯癫了起来。八圈之后,筹码成了三归一的局面,朱青赢了牌局。她“嘴里翻来滚去嚷着她常爱唱的那首《东山一把青》”。在“我”听来,这个女人用放浪的形骸掩饰内心的创痛,却让创痛在其心中刻下更为悲酸的印痕。朱青隔不了一会儿,便哼出两句歌词,歌中有爱、有恨、有离合、有悲欢、有对昔日的回望、有萦绕心间的乡愁。
(全文完。作于2021年2月27日)
作者简介:王栩。所用笔名有王沐雨、许沐雨、许沐雨的藏书柜、王栩326,定居重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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