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牌品鉴之《贺新郎》

词牌品鉴之《贺新郎》,第1张

         世传纳兰性德工于小令,长调却多有疵病,而康熙十五年性德结识顾贞观后所作《金缕曲》却是其成名之作,词势纵横跌宕,词情率真磊落,此词一出,京师中竞相传抄,有洛阳纸贵之喻。现摘录如下:

        金缕曲

        赠梁汾

        德也狂生耳。

        偶然间、缁尘京国,乌衣门第。

        有酒惟浇赵州土,谁会成生此意。不信道、遂成知己。

        青眼高歌俱未老,向樽前、拭尽英雄泪。

        君不见,月如水。

        共君此夜须沉醉。

        且由他、蛾眉谣诼,古今同忌。

        身世悠悠何足问,冷笑置之而已。寻思起、从头翻悔。

        一日心期千劫在,后身缘、恐结他生里。

        然诺重,君须记。

        《金缕曲》是词牌《贺新郎》的别名,除金缕曲外,贺新郎尚有多个别人,如“贺新凉”,“乳燕飞”,“貂裘换酒”,“金缕词”,“金缕歌”,“风敲竹”等等。

相传此曲为东坡首创,在《东坡乐府》中首次出现,其词声情沉郁苍凉,宜抒发激越情感,历来为词家所习用。

          《贺新郎》作为长调又用仄韵,其表达的情感必然沉郁苍凉,此词用于抒发爱国情怀则首当其冲。其代表作多如牛毛,两宋之间,如辛弃疾的《贺新郎·柳暗凌波路》,《贺新郎·把酒长亭说》,《贺新郎·甚矣吾衰矣》,其中“甚矣吾衰矣”中之句,“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以及“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耳”,皆已成千古名句,如今读来,仍热血沸腾,捏杯成粉。 可见,千古第一豪放词人并非东坡当数稼轩。

        除了稼轩善填《贺新郎》,刘克庄的《北望神州路》以及张元干的《梦绕神州路》皆成千古绝唱。试摘录张元干的《贺新郎·送胡邦衡待制赴新州》以飨大家:

        《贺新郎·送胡邦衡待制赴新州》

        梦绕神州路。

        怅秋风、连营画角,故宫离黍。

        底事昆仑倾砥柱,九地黄流乱注。聚万落千村狐兔。

        天意从来高难问,况人情老易悲难诉!

        更南浦,送君去。

        凉生岸柳催残暑。

        耿斜河,疏星淡月,断云微度。

        万里江山知何处?回首对床夜语。雁不到,书成谁与?

        目尽青天怀今古,肯儿曹恩怨相尔汝!

        举大白,听金缕。

《贺新郎》不仅可以用来抒发同志之情,抒发爱国之情,亦可以抒发男女之情。 用在男女之情的词中,当数润之这首《挥手从兹去》为代表。亦当摘录如下:

《贺新郎·挥手从兹去》

        挥手从兹去。

更那堪凄然相向,苦情重诉。

眼角眉梢都似恨,热泪欲零还住。

知误会前番书语。过眼滔滔云共雾,算人间知己吾和汝。

人有病,天知否?

今朝霜重东门路,

照横塘半天残月,凄清如许。

汽笛一声肠已断,从此天涯孤旅。

凭割断愁丝恨缕。要似昆仑崩绝壁,又恰象台风扫寰宇。

重比翼,和云翥。

        据说此次分别之后,毛杨两人就成永别。当毛在江西得知开慧已死之时,说了一句:“开慧之死,吾百身莫赎”。如果只是停留在这首词上看两人的感情,可谓是海枯石烂,然而,凡事不可深究,就此作罢。

对于《贺新郎》词牌是否有误,或者更严谨的说此词牌应该是《贺新凉》更为准确呢,依老夫拙见,《贺新凉》或许更为准确。 其理由有二: 首先,从字面理解,贺新郎的语意环境来说,偏于喜庆,乃贺洞房花烛之曲,然而,此曲觉郁悲凉,并无差点喜庆之色,而《贺新凉》则有一种情感渐变之气,凉者乃苍凉之谓也;其二,词多于青楼妓馆即兴之作,亦多于送别所填,故《贺新凉》更有一种离愁别绪之情。 此外,此词的开山之作有听大白,唱金缕。金缕原指金缕衣,早在唐代就有杜秋娘所作的《金缕衣》: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莫取少年时。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可见早在唐代就有金缕之说,金缕衣象征功名富贵,至于后面发展金缕曲,估计多半是指唱金缕衣这首诗,就象阳关三叠,不过就是渭城曲而已。

由金缕衣而成金缕曲,乃至变成贺新凉,不过是古人在引经据典的沿革罢了。

        如今爱好诗词的诗人词人们,也基本不填《贺新郎》,原因也不外乎两点,此词为长调,不易掌控;其二,能用于此词的韵部极少,填出来,基本上只能拾人牙慧。如果把《浣溪沙》,《卜算子》,《临江仙》,《西江月》,《忆江南》等小调比作下里巴人,那《贺新郎》就是阳春白雪。和之者自然寡矣。加上今之国也不太需要这种爱国的气势,此词牌后世必亡之。

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江晚正愁余,山深闻鹧鸪。 (愁余 一作:愁予)——宋代·辛弃疾《菩萨蛮·书江西造口壁》 菩萨蛮·书江西造口壁 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江晚正愁余,山深闻鹧鸪。 (愁余 一作:愁予) 宋词三百首 , 豪放 , 山水 , 抒怀爱国 译文及注释

译文

郁孤台下这赣江的水,水中有多少行人的眼泪。我举头眺望西北的长安,可惜只看到无数青山。

但青山怎能把江水挡住?江水毕竟还会向东流去。夕阳西下我正满怀愁绪,听到深山里传来鹧鸪的鸣叫声。

创作背景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赏析 辛弃疾的毕生志愿就是要北伐中原,恢复大宋江南的统一。他有将相之才而无从施展,不管何时何地,无论所见所闻,种种物象,都会激发他的报国之志和悲愤之情。公元1129年(建炎三年),金兵南侵,直入江西,隆裕太后在造口弃船登入,逃往赣州。四十七年后,辛弃疾途经造口,想起从前金兵肆虐、人民受苦的情景,不禁忧伤满怀。况且中原仍未收复,举头眺望,视线却被青山遮断;但浩浩荡荡的江水冲破重重阻碍,奔腾向前。这既是眼前实景,又暗喻自己百折不回的意志,也增强了他争取最后胜利的信心。但一想到南归后的遭遇,又愁上心头,而那“行不得也哥哥”的鹧鸪啼声,更使他愁上加愁。全词一波三折,极尽回环宛曲之美;善于运用比兴手法,笔笔言山水,处处有兴寄。 赏析

辛弃疾此首《菩萨蛮》,用极高明之比兴艺术,写极深沉之爱国情思,无愧为词中瑰宝。

词题“书江西造口壁”,起写郁孤台与清江。造口一名皂口 ,在江西万安县西南六十里(《万安县志 》)。词中的郁孤台在赣州城西北角(《嘉靖赣州府志图 》),因“隆阜郁然,孤起平地数丈”得名。“唐李勉为虔州(即赣州)剌史时,登临北望,慨然曰:‘余虽不及子牟 ,而心在魏阙一也。’改郁孤为望阙。”(《方舆胜览》)清江即赣江。章、贡二水抱赣州城而流 ,至郁孤台下汇为赣江北流,经造口、万安、太和、吉州(治庐陵,今吉安)、隆兴府(即洪州,今南昌市 ),入鄱阳湖注入长江。

“郁孤台下清江水。”起笔横绝。由于汉字形、声、义具体可感之特质,尤其郁有郁勃、沉郁之意,孤有巍巍独立之感,郁孤台三字劈面便凸起一座郁然孤峙之高台。词人调动此三字打头阵,显然有满腔磅礴之激愤 ,势不能不用此突兀之笔也。进而写出台下之清江水。《万安县志》云:“赣水入万安境,初落平广,奔激响溜 。”写出此一江激流,词境遂从百余里外之郁孤台,顺势收至眼前之造口。造口,词境之核心也。故又纵笔写出:“中间多少行人泪。”行人泪三字,直点造口当年事。词人身临隆祐太后被追之地,痛感建炎国脉如缕之危,愤金兵之猖狂,羞国耻之未雪,乃将满怀之悲愤,化为此悲凉之句。在词人之心魂中,此一江流水,竟为行人流不尽之伤心泪。行人泪意蕴深广,不必专言隆祐。在建炎年间四海南奔之际,自中原至江淮而江南,不知有多少行人流下无数伤心泪啊。由此想来,便觉隆祐被追至造口,又正是那一存亡危急之秋之象征。无疑此一江行人泪中,也有词人之悲泪啊。“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长安指汴京,西北望犹言直北望。词人因回想隆祐被追而念及神州陆沉,独立造口仰望汴京亦犹杜老之独立夔州仰望长安。抬望眼,遥望长安,境界顿时无限高远。然而,可惜有无数青山重重遮拦,望不见也,境界遂一变而为具有封闭式之意味,顿挫极有力。歇拍虽暗用李勉登郁孤台望阙之故事,却写出自己之满怀忠愤。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赣江北流,此言东流,词人写胸怀,正不必拘泥。无数青山虽可遮住长安,但终究遮不住一江之水向东流。换头是写眼前景,若言有寄托,则似难以指实。若言无寄托,则遮不住与毕竟二语,又明显带有感 彩。周济云:“借水怨山。”可谓具眼。此词句句不离山水。试体味“遮不住”三字,将青山周匝围堵之感一笔推去,“毕竟”二字更见深沉有力。返观上阕,清江水既为行人泪之象喻,则东流去之江水如有所喻,当喻祖国一方。无数青山,词人既叹其遮住长安,更道出其遮不住东流,则其所喻当指敌人。在词人潜意识中,当并指投降派。“东流去”三字尤可体味。《尚书·禹贡》云:“江汉朝宗于海。”在中国文化传统中,江河行地与日月经天同为“天行健”之体现,故“君子以自强不息”(《息·系辞》)。杜甫《长江二首》云:“朝宗人共挹,盗贼尔谁尊?”“浩浩终不息,乃知东极临。众流归海意,万国奉君心。”故必言寄托,则换头托意,当以江水东流喻正义所向也。然而时局并不乐观,词人心情并不轻松。“江晚正愁余,山深闻鹧鸪。”词情词境又作一大顿挫。江晚山深,此一暮色苍茫又具封闭式意味之境界,无异为词人沉郁苦闷之孤怀写照,而暗应合上阕开头之郁孤台意象。“正愁余”,语本《楚辞·九歌·湘夫人 》:“目眇眇兮愁予。”楚骚哀怨要眇之色调,愈添意境沉郁凄迷之氛围。更哪堪闻乱山深处鹧鸪声声:“行不得也哥哥”。《禽经》张华注:“鹧鸪飞必南向,其志怀南,不徂北也。”白居易《山鹧鸪》:“啼到晓,唯能愁北人,南人惯闻如不闻。”鹧鸪声声,是呼唤词人莫忘南归之怀抱,还是勾起其志业未就之忠愤,或如山那畔中原父老同胞之哀告,实难作一指实。但结笔写出一怀愁苦则可断言。而此一怀愁苦,实朝廷一味妥协,中原久未光复有以致之,亦可断言。

题解

“造口”,即造口镇,在今江西省万安县西南。宋孝宗淳熙三年(一一七六),作者任江西提点刑狱(掌管刑法狱讼的官吏)时,途经造口。在宋高宗建炎三年(一一二九),金兵南下,攻入江西。隆裕太后由南昌仓皇南逃,金兵一直深入到造口。作者想起当时人民的苦难,写了这首词,题在墙壁上。

从这首词里可以看出,作者怀念中原故土的感情和广大人民是一致的。

它反映了四十年来,由于金兵南侵,祖国南北分裂,广大人民妻离子散,流离失所的痛苦生活,也反映了作者始终坚持抗金立场,并为不能实现收复中原的愿望而感到无限痛苦的心情。这种强烈的爱国思想,也正是辛弃疾作品中人民性的具体表现。

上片四句在写法上,由近及远,又由远及近。“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意思是说:郁孤台下清江里的流水呵!你中间有多少逃难的人们流下的眼泪啊!作者把眼前清江的流水,和四十年前人民在兵荒马乱中流下的眼泪联系在一起,这就更能够表现出当时人民受到的极大痛苦。四十年来,广大人民多么盼望着能恢复故土、统一祖国啊!然而,南宋当局根本不打算收复失地,只想在杭州过苟延残喘、偷安一时的生活。因此,作者抚今忆昔,感慨很深,在悲愤交集的感情驱使下,又写出了“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两句,以抒发对中原沦陷区的深切怀念。“郁孤台”,古台名,在今江西省赣州市西南贺兰山顶。“清江”,即赣江,流经赣州市和郁孤台下,向东北流入鄱阳湖。“长安”,即今陕西省西安市,西汉、隋、唐都建都在此。唐朝李勉曾经登上郁孤台想望长安。这里的“西北望长安”,是想望北方沦陷区,反映作者的爱国感情。“可怜无数山”意思是说:很可惜被千山万岭遮住了视线。“可怜”,作可惜讲。从望不见长安到视线被无数山遮住,里边含有收复中原的壮志受到种种阻碍、无法实现的感叹。

下片紧接着上片,继续抒发对中原故土的怀念。“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两句是比喻句,意思是说:滚滚的江水,冲破了山峦叠嶂,在奔腾向前。它象征著抗金的正义事业,必然会克服一切阻力,取得最后的胜利。这里表明作者对恢复中原充满了坚定的信心。但是,作者并没有脱离现实,沉醉于未来理想的幻想之中。十几年来,他目睹了抗金事业受到的重重阻力,不禁又愁绪满怀。“江晚正愁余,山深闻鹧鸪”两句说:傍晚,我在江边徘徊,正在为了不能实现恢复大计愁苦着呢,可是恰巧,又从山的深处,传来鹧鸪鸟的哀鸣。这叫声听起来,仿佛是“行不得也哥哥”。从鹧鸪的悲鸣声中,恰好透露出作者想收复失地,但又身不由己的矛盾心情。

这首词写得非常质朴、自然、流畅。尤其“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

辛弃疾(1140-1207),南宋词人。原字坦夫,改字幼安,别号稼轩,汉族,历城(今山东济南)人。出生时,中原已为金兵所占。21岁参加抗金义军,不久归南宋。历任湖北、江西、湖南、福建、浙东安抚使等职。一生力主抗金。曾上《美芹十论》与《九议》,条陈战守之策。其词抒写力图恢复国家统一的爱国热情,倾诉壮志难酬的悲愤,对当时执政者的屈辱求和颇多谴责;也有不少吟咏祖国河山的作品。题材广阔又善化用前人典故入词,风格沉雄豪迈又不乏细腻柔媚之处。由于辛弃疾的抗金主张与当政的主和派政见不合,后被弹劾落职,退隐江西带湖。

辛弃疾

开时似雪。谢时似雪。花中奇绝。香非在蕊,香非在萼,骨中香彻。 占溪风,留溪月。堪羞损、山桃如血。直饶更、疏疏淡淡,终有一般情别。——宋代·晁补之《盐角儿·亳社观梅》

盐角儿·亳社观梅

开时似雪。谢时似雪。花中奇绝。香非在蕊,香非在萼,骨中香彻。

占溪风,留溪月。堪羞损、山桃如血。直饶更、疏疏淡淡,终有一般情别。 宋词三百首 , 婉约 , 咏物梅花邑中园亭,仆皆为赋此词。一日,独坐停云,水声山色,竞来相娱。意溪山欲援例者,遂作数语,庶几仿佛渊明思亲友之意云。甚矣吾衰矣。怅平生、交游零落,只今余几!白发空垂三千丈,一笑人间万事。问何物、能令公喜?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情与貌,略相似。一尊搔首东窗里。想渊明《停云》诗就,此时风味。江左沉酣求名者,岂识浊醪妙理。回首叫、云飞风起。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耳。知我者,二三子。——宋代·辛弃疾《贺新郎·甚矣吾衰矣》

贺新郎·甚矣吾衰矣

宋代 : 辛弃疾

邑中园亭,仆皆为赋此词。一日,独坐停云,水声山色,竞来相娱。意溪山欲援例者,遂作数语,庶几仿佛渊明思亲友之意云。

甚矣吾衰矣。怅平生、交游零落,只今余几!白发空垂三千丈,一笑人间万事。问何物、能令

邑中园亭,仆皆为赋此词。一日,独坐停云,水声山色,竞来相娱。意溪山欲援例者,遂作数语,庶几仿佛渊明思亲友之意云。

宋词三百首 , 典故 , 言志猖狂裁剪冰绡,轻叠数重,淡著胭脂匀注。新样靓妆,艳溢香融,羞杀蕊珠宫女。易得凋零,更多少、无情风雨。愁苦。闲院落凄凉,几番春暮。(闲院 一作:问院)凭寄离恨重重,者双燕,何曾会人言语。天遥地远,万水千山,知他故宫何处。怎不思量,除梦里、有时曾去。无据,和梦也新来不做。——宋代·赵佶《燕山亭·北行见杏花》

燕山亭·北行见杏花

宋代 : 赵佶

宋词三百首 , 宋词精选 , 写花 , 感叹人生

贺新郎 ·辛弃疾

甚矣吾衰矣。怅平生、交游零落,只今馀几。白发空垂三千丈,一笑人间万事。问何物、能令公喜。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情与貌,略相似。

一尊搔首东窗里。想渊明、停云诗就,此时风味。江左沈酣求名者,岂识浊醪妙理。回首叫、云飞风起。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耳。知我者,二三子。

赏析 辛弃疾(1140----1207),字幼安,号稼轩居士,历城(今山东历城)人。这样短短的一句话绝不足以做辛弃疾的人生履历。我个人以为,在中国古代众多诗家学者中,他的一生最为轰轰烈烈。从小生活在金兵占领区的他,受到了祖父洗雪国耻的教育,也亲眼目睹了民不聊生的社会苦难。他痛恨战争,却又不得不以自己的参战来寻求民族争端的解决。身形魁伟的他在战场上骁勇披靡,却受到了小人的排挤,不得重用。这是他一生最大的悲剧,就像当年的放翁一样,有志不能伸。幸而,辛弃疾不是个只晓冲锋陷阵的武夫,上天剥夺了他成就功业的机会,却开辟了另一个天地任他挥洒。手握巨笔的他照样呼风唤雨,涂抹人生。

提起辛词,似乎总有“掉书袋”的嫌疑。其实,那也需要有“书袋”可掉,这正体现了幼安学识广博,且能融会贯通,因此才能驾驭众多生僻的典故。而且,这一评价并不能涵盖他的所有作品。比如他的《清平乐》,一派田园风光,其意趣之妙已超过陶潜,颇近天真了。所以说,稼轩词不拘一格,绝不至为典故所囿。前文所引的《贺新郎》就淋漓尽致地体现了辛弃疾与生俱来的卓绝文笔。

“甚矣吾衰矣!”若单看这几个字,则不免以为是老者意气衰竭之言,以此做为全词开头,似乎下文要一叹到底了。可是,这是辛弃疾的风格吗?一生耿介悲慨的豪雄之士岂能出此绝望之语?下面几句话给出了原因。“怅平生,交游零落,只今余几?”原来如此,作者感叹的不是自己的日渐老去,而是知交渐少的境遇和落落无为的半生坎坷。为何缺少共饮的知己,只因自己太过激烈,活得太认真,对朋友难免苛求。也正因如此,自己处处受到压制,甚至不得驰骋疆场,报国建功,难道这样错了吗?作者在对自己的内心进行审视和盘诘。仔细读来,这种悲观是诗人的悲观,这种寂寞却是英雄的寂寞。壮士暮年,想起早年怀才不遇的处境,不能不扼腕叹息,悲从中来。可是,再多的心事也已成过往,人生数十载匆匆若梦,历史已不可能再改写。该用何种态度去面对,诗人给了我们答案:“白发空垂三千丈,一笑人间万事。”前半生的缺憾已无法弥补,只能无可奈何任白发空垂,愁思暗悬。事实已是如此,陪上再多的心酸也无济于事,又何必对此做过多无谓的祭奠呢?倒不如“一笑人间万事”。这是诗人自解之语,我们读后却更觉其苦,若痛苦和微笑真的近如咫尺,诗人经年不散的愁绪又从何而来呢?所以,这个自我安慰并不成功,诗人自己也非常清楚,“问何物、能令公喜?”失去了“壮岁荆旗拥万夫”的年轻气盛,失去了“五十弦翻塞外声”的征战年华,还有什么能让作者感到由衷的快乐?恐怕不可能了罢,作者也在思索着。于是,他找到了一个暂时的替代品。“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情与貌,略相似。”这是本词的一个名句。人与青山互观互赏,互猜互解。既然在人世找不到知音,或者,青山能洞悉诗人的心事吧。这是中国古代诗人常用的逃避现实的法门:寄情山水,聊以慰藉自己的不得志。至于是否真能由此超脱,答案只有诗人自己知道。

“一樽搔首东窗里。想渊明、停云诗就,此时风味。”既然沙场点兵的梦想已成泡影,那么,干脆安心于另一种生活吧。像陶渊明一样,饮酒赏菊,悠然超逸,不知不觉中便已意至诗成,这样的生活该有多么惬意。想至此,诗人似已摆脱功名拘束。回想前半生的愤懑,恰似那些“江左沉酣求名者”,只顾皓首穷兵,豪气干云,岂不知自己并未悟到真正的人生境界。不饮“浊醪”,何知“妙理”?诗文到这里已是另一重天地,作者似已微醉,醉得超然洒脱,醉得与生俱来的豪雄之气冲溢而出,“回首叫、云飞风起。”多么轻松的一笔,却也写出了无比豁达的心胸。由这一句起诗的意境大为开阔,诗人的心境也完成了由悲慨转为沉静,再转为高蹈的灵魂历险,从此,再不受凡俗的羁绊和诱惑。我行我路,我写我心,便似庄子所说的大自由状态。此时,作者思绪纷飞,翩然不绝。兴之所至,喊出这样一句:“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耳。”狂得至极,但也狂得有理,有了前面的情感铺垫,诗人写出这句话便似水到渠成。更何况,这句话才更接近辛弃疾的性格。只有襟怀磊落的人才能写出这样坦荡不羁的句子,这并非小看古人,只为抒发自己的情怀于万一。黄庭坚在〈〈定风波〉〉中曾写过这样的句子:“戏马台南追两谢。驰射,风流犹拍古人肩。”相比之下,山谷诗中更多的是对古人的追慕,而稼轩则多了一份对自我的肯定。二者皆为不可多得的佳句妙品。写出这样的感受,诗人的心情已平复了很多,“交游零落”之惆怅顿减,只要有“二三子”能知我心也就够了。既然自己把一切看透,曲高和寡又有什么可在乎的呢?寂寞只是人生际遇的一种,若能及时自我开解,也就无所谓寂寞了。

本词格高气盛,体悟深刻又用语清疏,满腔郁愤化若无痕,又字字深入人心,读完全词,这种感受殊为强烈。作为一个性情耿介的英雄,辛弃疾写诗也气魄非凡,并且毫不做作。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他已达到了人诗合一的境界。读过辛诗全集的读者,当知我此言不虚。

贺新郎辛弃疾原文及翻译如下:

原文:

邑中园亭,仆皆为赋此词。一日,独坐停云,水声山色,竞来相娱。意溪山欲援例者,遂作数语,庶几仿佛渊明思亲友之意云。

甚矣吾衰矣。怅平生、交游零落,只今余几!白发空垂三千丈,一笑人间万事。问何物、能令公喜?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情与貌,略相似。

一尊搔首东窗里。想渊明、停云诗就,此时风味。江左沉酣求名者,岂识浊醪妙理。回首叫、云飞风起。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耳。知我者,二三子。

译文:

我已经很衰老了。平生曾经一同出游的朋友零落四方,如今还剩下多少?真令人惆怅。这么多年只是白白老去而已,功名未竟,对世间万事也慢慢淡泊了。还有什么能真正让我感到快乐?我看那青山潇洒多姿,想必青山看我也是一样。不论情怀还是外貌,都非常相似。

把酒一尊,在窗前吟,怡然自得。想来当年陶渊明写成《停云》之时也是这样的感觉吧。江南那些醉中都渴求功名的人,又怎能体会到饮酒的真谛?

在酒酣之际,回头朗吟长啸,云气会翻飞,狂风会骤起。不恨我不能见到疏狂的前人,只恨前人不能见到我的疏狂而已。了解我的,还是那几个朋友。

注释:

贺新郎:后人创调,又名《金缕曲》、《乳燕飞》、《貂裘换酒》。传作以《东坡乐府》所收为最早,惟句豆平仄,与诸家颇多不合。因以《稼轩长短句》为准。一百十六字,前后片各六仄韵。大抵用入声部韵者较激壮,用上、去声部韵者较凄郁,贵能各适物宜耳。

邑:指铅山县。辛弃疾在江西铅山期思渡建有别墅,带湖居所失火后举家迁之。

仆:自称。

停云:停云堂,在瓢泉别墅。

甚矣吾衰矣:源于《论语·述而》之句“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复梦见周公”。这是孔丘慨叹自己“道不行”的话(梦见周公,欲行其道)。作者借此感叹自己的壮志难酬。

问何物、能令公喜:源于《世说新语·宠礼篇》记郗超、王恂“能令公(指晋大司马桓温)喜”等典故。还有什么东西能让我感到快乐。

白发空垂三千丈,一笑人间万事:这两句出典于李白的《秋浦歌》:“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

妩媚:潇洒多姿。

搔首东窗:借指陶潜《停云》诗就,自得之意。

江左:原指江苏南部一带,此指南朝之东晋。

浊醪(láo):浊酒。

云飞风起:化用刘邦《大风歌》之句“大风起兮云飞扬”。

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耳:引《南史·张融传》的典故:“不恨我不见古人,所恨古人又不见我”。

知我者,二三子:引《论语》的典故:“二三子以我为隐乎”。

意思是:我看那青山潇洒多姿,想必青山看我也是一样。

一、原文

邑中园亭,仆皆为赋此词。一日,独坐停云,水声山色,竞来相娱。意溪山欲援例者,遂作数语,庶几仿佛渊明思亲友之意云。

甚矣吾衰矣。怅平生、交游零落,只今余几!白发空垂三千丈,一笑人间万事。问何物、能令公喜?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情与貌,略相似。

一尊搔首东窗里。想渊明、《停云》诗就,此时风味。江左沉酣求名者,岂识浊醪妙理。回首叫、云飞风起。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耳。知我者,二三子。

二、译文

我已经很衰老了。平生曾经一同出游的朋友零落四方,如今还剩下多少?真令人惆怅。这么多年只是白白老去而已,功名未竟,对世间万事也慢慢淡泊了。还有什么能真正让我感到快乐?我看那青山潇洒多姿,想必青山看我也是一样。不论情怀还是外貌,都非常相似。

把酒一尊,在窗前吟诗,怡然自得。想来当年陶渊明写成《停云》之时也是这样的感觉吧。江南那些醉中都渴求功名的人,又怎能体会到饮酒的真谛?在酒酣之际,回头朗吟长啸,云气会翻飞,狂风会骤起。我不为没见到古人(陶渊明)而感到遗憾!我遗憾的是像他那样的古人不曾见识我这样的疏狂傲气。了解我的,还是那几个朋友。

三、出处

宋·辛弃疾《贺新郎·甚矣吾衰矣》

创作背景

此词约作于宋宁宗庆元四年(公元1198年)左右,此时辛弃疾被投闲置散已四年。是为瓢泉新居的“停云堂”题写的,仿陶渊明《停云》“思亲友”之意而作。

辛弃疾“独坐停云”,触景生情,信手拈来,随成此篇,反映了词人落职后的寂寞心境和对时局的深刻怨恨。

贺新郎辛弃疾词原文如下:

邑中园亭,仆皆为赋此词。一日,独坐停云,水声山色,竞来相娱。意溪山欲援例者,遂作数语,庶几仿佛渊明思亲友之意云。

甚矣吾衰矣。怅平生、交游零落,只今余几!白发空垂三千丈,一笑人间万事。问何物、能令公喜?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情与貌,略相似。

一尊搔首东窗里。想渊明、停云诗就,此时风味。江左沉酣求名者,岂识浊醪妙理。回首叫、云飞风起。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耳。知我者,二三子。

贺新郎辛弃疾词翻译如下:

我已经很衰老了。平生曾经一同出游的朋友零落四方,如今还剩下多少?真令人惆怅。这么多年只是白白老去而已,功名未竟,对世间万事也慢慢淡泊了。还有什么能真正让我感到快乐?我看那青山潇洒多姿,想必青山看我也是一样。不论情怀还是外貌,都非常相似。

把酒一尊,在窗前吟,怡然自得。想来当年陶渊明写成《停云》之时也是这样的感觉吧。江南那些醉中都渴求功名的人,又怎能体会到饮酒的真谛?在酒酣之际,回头朗吟长啸,云气会翻飞,狂风会骤起。不恨我不能见到疏狂的前人,只恨前人不能见到我的疏狂而已。了解我的,还是那几个朋友。

这首词是辛弃疾落职闲居信州铅山(今属江西)时的作品,是为瓢泉新居的“停云堂”题写的,仿陶渊明《停云》“思亲友”之意而作。辛弃疾“独坐停云”,触景生情,信手拈来,随成此篇,反映了词人落职后的寂寞心境和对时局的深刻怨恨。

据邓广铭《稼轩词编年笺注》考证,此词约作于宋宁宗庆元四年(公元1198年)左右,此时辛弃疾被投闲置散已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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