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世纪俄国的探监流程

十九世纪俄国的探监流程,第1张

十九世纪俄国批判现实主义的高峰, 在文学史上享有很高的声誉。主人公聂赫留朵夫是一个忏悔的贵族,他原本具有善良的本性, 热情、积极向上、关心社会进步、具有牺牲精神。但是, 聂赫留朵夫的生活条件和社会环境促使他向另一条道路上滑下去。自从他被提升为军官后, 军人的职务使他堕落、放荡。在这样的生活中,他感到空虚。糜烂的生活就像一张弹簧床,身心陷在其中,虽然知道对自己无益,却难以自拔。幸好,这时候他遇到了一件足以让他的灵魂惊醒的事件——法庭上的审判。

一、法庭上的审判——拨开罪状

十九世纪的俄国可以说是一个十分黑暗的时代,这里一切美的东西都遭到人们的嘲笑,而那些卑劣、丑恶反而成为了人们生活的正确的价值取向。当时的沙皇统治下的官僚系统十分腐败,同时教会也成为了束缚人们的工具。可以说整个社会都是黑暗的,让人看不到一点希望,这里没有人性,而人们也不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冥灭人性的。聂赫留朵夫就是生活在这种社会背景之下。

他的复活,是从审判开始的。虽然法庭上审判的是马斯洛娃,但是,聂赫留朵夫却经历了一次更严峻的灵魂的审判。

在此之前,军旅生活以及世俗的评断使他陷于持续不断的利己主义疯魔状态里。然而这不是他的本性,他早年的真诚与自我牺牲精神毕竟在他的内心存留过,在他的人生道路上留下过痕迹而潜藏在他的灵魂深处。所以,当他听到庭长的问话和“柳波芙”、“卡吉琳娜”、“马斯洛娃”等字眼的时候,他的内心慌乱起来,他的灵魂受了莫大的震动。这位被告就是他当年诱奸的卡秋莎!此时,他的灵魂里在进行一种复杂而痛苦的活动。这次审判不仅审判的是马斯洛娃,更是对聂赫留朵夫心灵的拷问。这种惊人的巧遇使他想起了自己的过去,他一方面想到自己的罪恶,一方面又极力掩盖自己的心虚,他害怕这样的审判继续下去,因为越是往下发展,他的不伦行径越是在他的记忆里明晰起来。

当马斯洛娃把眼光转到陪审席,并且停留在涅赫留朵夫身上时,他的胆战心惊就是理所当然的了。他十分害怕被认出来。但是,这种害怕遭到了另一种心理的抵抗:“他想起那个可怕的夜晚,尤其是想起了将近早晨才升上来的弯弯的下弦月,照着一个乌黑而可怕的什么东西。目前这双虽然瞅着他却又没有看见他的黑眼睛,使他想起了那个乌黑而可怕的什么东西”①。那个夜晚,涅赫留朵夫诱奸了马斯洛娃,把他最后的一点纯洁也糟蹋了,是他该下地狱的时候。在那个夜晚结束时,他还在内心庄重地与卡秋莎告别,那是他在与少年时代的理想、纯洁、道德告别。

法庭上马斯洛娃的眼睛让他想到了夜晚的阴森可怕,实际上这是他的麻木不仁的情感受到了触动,他回忆起他原先不愿想到的事——他感到羞耻痛苦并且急于忘掉的事,想到这种事情令他有下地狱的感觉。较之于他在此之前的麻木的情感状态,这种撕开的面纱的回忆,虽然痛苦,但对于他灵魂的苏醒起到一个促进作用。当马斯洛娃被咬定独自一人犯下了这一切罪行时,聂赫留朵夫忽然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那是压抑的哭泣声。但他的灵魂一时无法承受这一痛苦,更是为了自己的虚荣压抑他灵魂的苏醒。于是,他希望赶快结束这种局面。

但是,事情不仅没有结束,而且发展得更加荒唐:就在自己陪审的过程中,有罪的他错把马斯洛娃判成毒死人命罪,并且流放到西伯利亚服苦役。他十分内疚地感到,他已经没有参与审判马斯洛娃的资格,现在他不是要去审判马斯洛娃,而是要接受审判。这种局面加深了涅赫留朵夫内心的焦虑,他感觉到自己是一个羞于见人的罪人,他心灵中本来就存在的羞愧、悔恨的因素终于重新萌发出来。“我一定要做一切能够做的事来减轻她的厄运,而且要赶快做,马上就动手”②。忏悔的灵魂在他的心里萌动,然而他并不愿意就此顺从,他跟律师谈了一番话,再加上他已经采取步骤为马斯洛娃辩护,就越发心安了。一天的审判结束了,不仅把马斯洛娃定为罪犯,更审出了他的过去——向肉欲屈服并且毁坏了马斯洛娃的一生的那个丑恶的夜晚。

在科尔恰金家的宴会上,看到种种丑恶、庸俗、自以为是的行为,他不由得生出了“可耻而又丑恶,丑恶而又可耻”的想法。这是他在意识到自己有罪的时候,意识到自己生活在一个怎样充满罪恶的圈子里。他开始与自己的生活圈子拉开了距离,面对真实的自我:“当初他是生气蓬勃的、自由的人,生活在他面前展开无限的可能;如今他却感到已经被愚蠢的、空洞的、毫无目标的、渺小的生活罗网从四面八方围住,从中看不见任何出路,甚至大概也不想闯出去了”,“随他们(别人)爱怎样评断我就怎样评断我好了,我能够欺骗他们,可我欺骗不了我自己”③。是的,人可以逃避别人的眼睛,但无法逃避自己和上帝的眼睛。这样的解剖让他一步步认清自己,基督教的“原罪论”

④在俄罗斯人心中是根深蒂的,加之他原本就对罪孽感格外敏锐,这种心理机制使得他不时地清洗自己,使之除去污垢,开始忏悔。忏悔,基于人在痛苦之后对自我的一种新的确信,是衡量一个知识分子心理成熟与否的尺度。同时它又是一副沉重的十字架。负着它,人在痛苦的自我折磨中煎熬,又在痛苦中获得灵魂的净化,重新获得自我。

二、马斯洛娃的审判——卸下虚荣与自尊

“马斯洛娃的受审及不公正判决换起了他心中被压抑了的道德追求。这种道德要求一经唤起,就成了难以改变的决心和果敢的行为”⑤。聂赫留朵夫决定为马斯洛娃的案子奔走,从他几次到监狱探望马斯洛娃时的内心活动,读者可以触摸到涅赫留朵夫复杂而又艰辛的灵与肉的交战过程。几次探监、悔罪完全是主动的,但是,每次探监时的心理是不一样的,正是在马斯洛娃的诘问与审判之中,他的灵魂才深入思索,才有了质的飞跃。

1、第一次写到探监,她媚笑

聂赫留朵夫第一次探监,是以陪审员和公爵的身份通过层层关系在监狱见到马斯洛娃,他来是请求马斯洛娃的宽恕,对她称呼“您”,甚至为了道德方面的圆满而不惜牺牲一切跟她结婚,虽然他没有说出来,但是这样的想法让他特别感动,虚荣心鼓励他去牺牲。可是马斯洛娃根本不理会他的赎罪,反而微微一笑,那是一种令人不愉快的、可怜样的媚笑。甚至还向他讨钱。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情呢?

多年后的重逢让马斯洛娃猛然一惊,她心里有一种断然敌视他的东西,它保护着她的自尊,它使她虽然处在卑贱的地位而不觉得自己卑贱,造成这样痛苦生活的始作俑者,正是他——聂赫留朵夫!她心里掩抑着一种控诉:在那个漆黑的夜晚,他无情地糟踏了他们纯真的爱情,糟蹋了她少女的纯洁。他对她不伦的占有是拿一百卢布来补偿的,他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无情地抛弃了她,接下来无穷无尽的屈辱和苦难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他现在却来请求宽恕,马斯洛娃觉得毫无必要甚至十分可笑。如今,她想把曾经爱过的青年同眼前的老爷连在一起,实在让她太痛苦了。于是,她只能把他当作其他拿她寻欢作乐的老爷一样,既然他找到这里,她必须尽量利用他为自己谋利益,于是她才对他那样媚笑。她这样精神的堕落无疑给他当头一棒,他对她几乎没有办法了,人的内心总有一个平衡的支点,他认罪并且打算作出牺牲了,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仅仅是看到了马斯洛娃堕落的精神,内心的支点被眼前的事实撼动着。然而他又想到:“为什么看见你弟兄眼中有刺,却不想自己眼中的梁木呢”⑥。不正是自己造成了这样的她吗良心呼唤他从马斯洛娃的角度去思考,去理解她的处境——她心里有一种断然拒绝他的东西,使她甘心作她这样的人,不准他去触碰她的心。这激起了他使她在精神上清醒过来的欲望。

从监狱回来,聂赫留朵夫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开始忏悔,但这种认识是不彻底的,忏悔也是不深刻的。这要从聂赫留朵夫的身份说起,他是“忏悔的贵族”,他有知识、有教养,曾经有一个纯洁而善良的灵魂,能意识到贵族阶级的罪恶,他现在想要通过忏悔来洗涤自己曾经犯下的罪,但是他毕竟是一个贵族,他有心要改变自己的外部生活,却又以“案子还没有解决”等种种理由为自己开脱。再者,他的忏悔一时也无法得到受害者的认同和体谅,马斯洛娃对他的第二次“审判”就是对他最好的试炼。

2、第二次写到探监,她大笑

写到第二次探监时,马斯洛娃为梅尼绍夫母子求情,这足以看出她的善良本性依然存在,这个天使般的姑娘,虽然她的生活堕落了,精神麻痹了,但那也只是在男权社会中备受压迫和奴役不得已做出的选择。而聂赫留朵夫正处在这个社会的顶层,并且是致使马斯洛娃沦落风尘的罪魁祸首,也是把她判为有罪的中心人物之一。然而当她沦为罪犯时,他却像一个圣徒一般来请求她的宽恕。在遭受如此深重而长久的灾难之后,马斯洛娃无法接受这个曾经深深伤害过她的高高在上的“老爷”赎罪,正是他和他那个阶层的“老爷”们,使她成了奴隶制度和“法律神坛”的祭品,现在他还要拿她做上天堂的祭品吗?所以当聂赫留朵夫再次请求宽恕时,遭到痛击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聂赫留朵夫觉得自己在上帝面前应该这样做,“上帝”一词却激起了马斯洛娃心中的千层浪,他想起了她去火车站找他的那一幕:在怀孕后的那个漆黑的、下着雨的、冰冷的夜晚,她认出火车里不知为什么事情在发笑的聂赫留朵夫,就举起冻僵的手敲着窗户,把脸贴到窗户上大声喊他,可他拉下窗帘,随火车疾驰而去。她的心被深深地伤害了,从那一刻起,她已经不再相信善,不再相信上帝。于是就有了她对聂赫留朵夫这样的审问:“上帝?什么上帝?当初那个时候您才应该想起上帝呢”,“可是,我要说你做不到(再也不离开我)”⑦。她说完之后,就大笑起来。这是一种痛彻心扉的笑,她无法相信他的忏悔是真诚的。

在此之前,他在心理上仍将自己置于她之上,他在“怜悯”她,他的地位高高在上,现在连精神也高出一般人,他以自己能认罪、敢说出自己的罪为傲,连自己的忏悔都是高高在上的。正是这种施与恩惠的心理再次遭到痛击:“你在尘世的生活里拿我取乐还不算,你还打算在死后的世界里用我来拯救你自己”⑧,马斯洛娃的愤怒发泄,正好证明了他的罪孽深重。这句话震颤了涅赫留朵夫的心灵,在这以前,他一直对自己和自己忏悔抱着欣赏的态度,现在他简直害怕了。他害怕自己曾经的所犯下的深重罪孽的得不到宽恕,更害怕自己刚从罪孽中拔出的右脚再次陷进灵魂的骄傲中去,而马斯洛娃的审判恰似一记耳光提醒了他。

他的忏悔为自己的自义开辟了道路,然而道阻且长,来自上层社会的甚至普通民众的重重的诘问、质疑、打击、甚至讥讽、嘲笑在等待着他。

3、第三次写到探监,她微笑

作者对聂赫留朵夫的心灵复活的描写是实事求是的,这是一个在外界的审判力量和自己的忏悔力量共同完成的心灵复活历程,外界的审判促使他反思与自省,忏悔的心呼他正直的灵魂,善与爱一步步占据他的心,肉体的情欲、眼目的情欲甚至人生的虚荣被一点点地排挤。现在,他的善良的品质和赎罪感远远超过其他的品质,如何才能让这样的品质保持下去而不被自己的“老我”所战胜呢?是爱,是能鼓舞自己为别人牺牲的爱,在托尔斯泰的作品里,“无论何处,结论永远是爱”⑨。这爱激发人去行动,聂赫留朵夫为马斯洛娃奔走,为梅尼绍夫母子的案子张罗,将自己的田产分给农民,从中体会到从未体味过的大爱的快乐,善与爱的荣光在他的心灵闪耀。

作者第三次写他探监的时候,正是这样的光景。他也遇到了完全不同的回应。她仍然没有原谅他,但是她的态度缓和了很多,听说他在为梅尼绍夫的案子张罗,她微微一笑,这微笑虽然没有冰释前嫌,但是发自内心的,她看出他不仅愿意为她奔走,也愿意去帮助与他无关的犯人,可见他的忏悔是来自灵魂深处,是真诚的。可是她仍然没有接受聂赫留朵夫的求婚,这一次的拒绝,一方面是她由于自己的高傲不好改口,另一方面,她不想连累他。爱与善在她的心灵里复活了,她重新爱上了他。她停止了恨他的审判,却开始了对他的爱的审判。聂赫留朵夫能否接受她爱的回暖呢?虽然他每次都口口声声说要跟她结婚,但是他的心里是有压力的。在他姨母家里,他和玛丽叶特谈天时,他就感觉到过这种压力,甚至怀疑自己放弃田产、到西伯利亚去的决定是否正确,他的私心偶尔会出来试探他。他能按照自己想的那样去做吗?

从莫斯科回来以后,聂赫留朵夫听到马斯洛娃与人调情的传言,他的纯洁的灵魂遭到严重的挑战,受了侮辱的自尊心和对这个受苦女人的怜悯心在交战,最终后者战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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