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蜀道难》看李白诗歌浪漫主义特色
浪漫主义色彩是李白诗歌最突出、成就最高的特点。李白继承了屈原浪漫主义传统,并把这一风格推向高峰。
他的诗善于夸张、渲染、铺张极其富于想象力,主观色彩极其强烈,他的诗歌有些想象光怪陆离、雄伟瑰丽、令人惊心动魄、目不暇接,如《蜀道难》。他通过想象、夸张,把神话传说与历史结合起来,使蜀道显示了一种优美、神秘的特征。并且突出地表现了这一特征。“蚕丛及鱼凫,开园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等。“山崩地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神话与历史传说,突出蜀道 的神秘特征。用夸张的笔法,写出了蜀道的艰难,令人可惊可畏,可恐可怖。通过设想,突出蜀道的“一夫当关,万夫没开”。
所以,这首诗具有典型代表意义,典型地突出了李白诗歌浪漫主义的特色,极具有主观色彩。《蜀道难》富于瑰丽的想象,绚丽的仙境。李白诗歌浪漫主义特色的突出表现方式是夸张、想象、渲染。这部作品《蜀道难》就是通过神秘、悠远即写了历史、又写了传说、神话,把蜀地的悠远、神秘表现了出来。“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突出地表现了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反复咏叹,突出了蜀道的险,另外,又通过参岑不齐的句式,给人一种荡气回肠的感受。这首诗典型地表现出了李白浪漫主义色彩的艺术风格。
诗仙李白是我国继屈原之后的最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他的诗词歌赋以及一生的坎坷经历都是取之不尽的财富,值得我们学习。尤其他的诗文作法值得我们后人去借鉴和创新。
天马行空 取材广泛
李白一生游玩不少山川,几乎每到一个地方都写有诗作,他的诗情犹如昆虫的触角一样敏感。现实所见所感乃至梦里所幻都能触发他的诗情。友情、亲情、乡情、志向,信手拈来,无所不能,内容包罗万象,展现出诗仙高超的语言驾驭能力和浪漫不朽的艺术魅力。从中我们要学习他用敏感之心去感受天地事物,哪怕再细微之事也可以入诗入文,正如郁达夫先生说的“一粒沙里见世界,半瓣花上说人情”,这就需要我们不断地走进自然,走进生活,走进自我,去发现,去感受,同时将感悟所得的各种不同的体验洋洋洒洒写出来,自然而鲜活。
李白见山写山,“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以山写自己如山的孤独;见水写水,“孤帆远影碧空尽,惟见长江天际流”,以水写自己如水的心境;见花写花,“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以桃花潭水衬托友情的纯洁和纯深。更为高妙的是,他充分调动发散思维,用同样的事物来引发不同的情思,如他写月光,以月写相思,“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以月写孤独,“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以月写闺怨,“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以月写沧桑,“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以月写壮志,“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不仅如此,他还能从前人歌赋神话中深化提升,古为今用,化陈旧为新奇,学会以某一事物为写作中心对象,多角度辐射,将自己某一种情感依附寄托其中而不着痕迹,如行云流水,流传不少经典的名作,都说李白是浪漫主义诗人,其实其浪漫都扎根于现实土壤之中,都是生活的真实而多彩的写照。
手法灵活 形式多样
李白的大多诗作,无不洋溢着浪漫主义的色彩,这缘于他站在现实基础之上,充分调动思维,让各种手法比翼齐飞,更好地表现内容,尤其他的想象与夸张手法的巧妙运用,更是令人拍案叫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这些耳熟能详的名句能令人赏心悦目,经久不衰,得益于夸张想象的巧用。在《梦游天姥吟留别》中诗人则用大部分篇幅抒写梦中游历天姥山的情景,想象奇特,语言流转自然,音律和谐多变,他善从民歌和神话中汲取营养素材,构成其特有的绚烂瑰丽的色彩。
盛唐气象所指的是诗歌中蓬勃的气象。”[1] 它“着眼于盛唐诗歌给人的总体印象,诗歌的时代风格、时代精神:博大、雄浑、深远、超逸;充沛的活力、创造的愉悦、崭新的体验;以及通过意象的运用、意境的呈现,性情和声色的结合,而形成的新的美感”[2] ;它涵盖了盛唐文人在文学中表现出的开阔的眼界,自由活跃的思想,蓬勃向上的生命力,激奋昂扬的气概。它展现了强大民族鼎盛时代的整体精神风貌。作为这一时期的伟大浪漫主义诗人李白,他的诗歌强烈而鲜明地表现出这种盛唐气象。
一、繁荣时代强盛民族的优越感、自信心和诗人积极的人生态度,远大的政治抱负。
一百四十年,国容何赫然。
隐隐五凤楼,峨峨横三川。
王侯像星月,宾客如云烟。
斗鸡金宫里,蹴鞠瑶台边。
——李白《古诗五十九》(其四十六)
忆昔开元全盛日,小邑犹藏万家室。
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
九州道路无豺虎,远行不劳吉日出。
齐纨鲁缟车班班,男耕女桑不相失。
——杜甫《忆昔二首》(其一)
唐开国至“安史之乱”前,国家一直处于上升状态,特别是开元、天宝年间,四海升平,国泰民安,已达到封建社会的鼎盛时期。这种空前盛世极大地激发了国人的民族自信心和时代优越感。诗人禁不住内心的激动而放声歌唱,赞美这个时代,并决心献身这个时代。 “非无江海志,潇洒送日月。生逢尧舜君,不忍便永诀”——杜甫在他的《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里盛赞唐玄宗,将其与古代圣明君王尧舜相比,进而抒写自己的报国热情。“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欲济无舟楫,端居耻圣明。”——孟浩然在《望洞庭湖赠张丞相》)里以洞庭湖为喻,表明他生当盛世,又逢明主,就必须有为于天下,而不能无所事事地“端居”。“结束浮云骏,翩翩出从戎。……万里不惜死,一朝得成功。画图麒麟阁,入朝明光宫。大笑向文士,一经何足穷。古人昧此道,往往成老翁。” ——高适在他的《塞下曲》)中歌颂边塞战争的胜利,表明他对国家民族满怀信心,希望从戎征战,建立军功,而不屑做一个穷经书生。 “虏骑闻之应胆慑,料知短兵不敢接, 车师西门伫献捷。”——岑参在他的《走马川行》中热情讴歌了西征军万难不惧万死不辞地勇过走马川后,又万般自信地预言敌军必闻风丧胆,捷报必立马传来。“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王昌龄在他的《从军行》(其四)中慷慨激昂地代征战将士发出破敌的钢铁誓言。在这种国富民强,群情振奋的时代,李白也写了许多表达自己慷慨报国,要赴边关杀敌的边塞诗。如《塞下曲六首》其一(“五月天山雪,无花只有寒。笛中闻《折柳》,春色未曾看。晓战随金鼓,宵眠抱玉鞍。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从军行》(“百战沙场碎铁衣,城南已合数重围。突营射杀呼延将,独领残兵千骑归。”)等。但李白更多的是以古代著名的兴邦定国的大贤自比,表现他建功立业的理想。如《经下邳圯桥怀张子房》:
子房未虎啸,破产不为家。
沧海得壮士,椎秦博浪沙。
报韩虽不成,天地皆震动。
潜匿游下邳,岂曰非智勇。
再如《梁甫吟》:
君不见朝歌屠叟辞棘津,八十西来钓渭滨!
宁羞白发照清水?逢时壮气思经纶。
广张三千六百钓,风期暗与文王亲。
大贤虎变愚不测,当年颇似寻常人。
君不见高阳酒徒起草中,长揖山东隆准公!
入门不拜骋雄辩,两女辍洗来趋风。
东下齐城七十二,指挥楚汉如旋蓬。
再如《读诸葛武侯传,书怀赠长安崔少府叔封昆季》:
赤伏起颓运,卧龙得孔明。
当其南阳时,陇亩躬自耕。
鱼水三顾合,风云四海生。
武侯立岷蜀,壮志吞咸京。
再如《永王东巡歌十一首》(其二):
但用东山谢安石,为君谈笑静胡沙。
李白对古代建有奇功的人极力盛赞,一方面表现出他入世的愿望,一方面还在入世的基础上表现出他对建立功业的渴望。张良智勇侠豪,未随高祖前就为报效韩国,求觅壮士椎击秦始皇于博浪沙。单是这一点,李白就异常敬佩。姜太公以朝歌屠叟年八十而遇文王,辅佐武王建立周朝。郦食其不过高阳酒徒,以三寸不烂之舌东下齐七十二城。李白对他们的奇才奇智也是倾慕至极。诸葛亮深居隆中,躬自耕种,出山之后跟随先主刘备南征北战,取得了三分天下的奇功。谢安野林逸士,东山复出,扫退数十万南下敌兵……。他们都是时代的缔造者或局面的开创者。李白渴望成为这样的人,渴望建立这样的功勋。在这种理想的驱动下,他由衷地开始崇拜这些古代英雄,并极力讴歌他们,在这些讴歌中寄托着他远大的政治抱负。李白如此热忱地追求理想是他积极人生态度的延续,同时也是来自于这个时代精神的激励与鼓舞。
李白的报国热情是浓烈深沉的,信念是坚定的,在任何情况下他都不放弃。当入仕受阻时,他愤慨赋诗:“玉不自言如桃李,鱼目笑之卞和耻,楚国青蝇何太多,连城白璧遭谗毁。”(《鞠歌行》)“梧桐巢燕雀,枳棘栖鸳鸾。”(《古诗五十九》其三十九)。但不管他怎样慷慨陈词,怎样说自己怀才不遇,报国无门,对自己的能力,对国家社会的前途命运,他始终信心十足。如他的《行路难三首》(其一):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馐直万钱。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
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不难看出,这里诗人虽然满怀失路的悲愤,却从未对前程丧失信心。在诗中,他刚说到“冰塞川”“雪满山”,似已身临绝境,却马上又以姜太公、伊尹自比,认为曙光就在前边。刚说到“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感到举步维艰,不知何往,忽又高唱“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表示自己有冲破一切艰难险阻,实现自己政治抱负的决心和信心。再如《梁甫吟》:
我欲攀龙见明主,雷公砰訇震天鼓,帝旁投壶多玉女。
三时大笑开电光,倏烁晦冥起风雨。
阊阖九门不可通,以额扣关阍者怒。
白日不照吾精诚,杞国无事忧天倾。
猰貐磨牙竞人肉,驺虞不折生草茎。
手接飞猱搏雕虎,侧足焦原未言苦。
智者可卷愚者豪,世人见我轻鸿毛。
力排南山三壮士,齐相杀之费二桃。
吴楚弄兵无剧孟,亚夫咳尔为徒劳。
梁甫吟,声正悲,张公两龙剑,神物合有时。
风云感会起屠钓,大人 屼当安之。
诗人先言自己“欲攀龙见明主”,要辅佐明主建立一番功业,接着写自己的屡屡不得志。如“阊阖九门不可通”“阍者怒”“白日不照”等,使人感到诗人已完全走投无路,但他突然又满怀信心地说:“张公两龙剑,神物合有时。风云感会起屠钓,大人 屼当安之。”表示自己不久将来定能像晋张华那两柄神剑一样化龙入水,像姜太公那样与文王君臣遇合,施展才智,实现抱负。
二、诗人完美独立的人格与张扬的个性。
“集中地体现了盛唐气象的诗人,往往是富有魅力的人物。”[2]在盛唐诗人群体中“李白的魅力更是无人可以匹敌,他以一种震慑的力量征服了当时的读者”。[2]李白光彩四溢的魅力首先源自于他完美独立的人格,纯正的品质和傲岸的精神。李白积极入世,热衷于功名,是为了施展才能,实现人生价值;对于辱没身名而求跻身官场的行为,他是极鄙夷不屑的。李白身居廊庙,却不屈于权贵,大呼“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梦游天姥吟留别》)。这是诗人自我意识觉醒的宣言,是积蓄已久的呼唤自由的力量的喷发,也是文人要求人格独立的强烈呼声,它是张扬的,是蕴涵着无限激奋和毫不畏惧的反抗精神的。李白愤激立誓“乍向草中耿介死,不求黄金笼下生”(《设辟邪伎鼓吹雉子斑曲辞》),诗人宁死不屈,以死抗争,为的就是保持独立的人格。李白傲岸的精神不仅仅在于他的不屈与耿介,还在于他有挣脱世俗束缚,藐视王侯的气概。如:“揄扬九重万乘主,谑浪赤墀青琐贤。”(《玉壶吟》)“昔在长安醉花柳,五侯七贵同杯酒。气岸遥凌豪士前,风流肯落他人后。”(《流夜郎赠辛判官》) “黄金白璧买歌笑,一醉累月轻王侯。”(《忆旧游寄谯郡元参军》)李白视万乘如僚友,与“五侯七贵”同饮酒,气凌豪士,醉轻王侯,在等级森严的仕宦官场中始终保持着潇洒自如的风度。
李白的魅力还来自于他超凡脱俗的精神境界。李白不同与普通凡夫书蠹,汲汲仕途只为享受荣华富贵;他身处尘世,却不沾尘埃;希望功盖寰宇,却视富贵如浮云。歌曰:“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将进酒》)“人生贵相知,何必金与钱。”(《赠友人三首》其二)他抛却俗世的喧嚣,不取富贵,不重财货,愿己之所愿,贵己之所贵。李白人称“诗仙”,他必定有仙人的境界,他潇洒自如,游戏山水之间,超然尘外,不履高位,不牵于外物。所谓“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梦游天姥吟留别》),“终于安社稷,功成去五湖”(《赠韦秘书子春》),“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宣州谢眺楼饯别校书叔云》)。诗句显示出李白不累于物,不受世俗网罗的约束,寄情山水的脱俗气质。李白的“仙”还在于他快意人生,达观乐世。“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人生之了超越了世间之悲苦。如:“人生达命岂暇愁,且饮美酒登高楼。”(《梁园吟》)“春风东来忽相过,金樽渌酒生微波,落花纷纷稍觉多,美人欲醉朱颜酡。”(《前有樽酒行二首》其一)“胡姬貌如花,当垆笑春风。笑春风,舞罗衣,君今不醉将安归。”(《前有樽酒行二首》其二)“两人对酌山花开,一杯一杯复一杯。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山中与幽人对酌》)他宠辱皆忘,穷达不顾,脱于外物,随意挥洒,有仙人之飘然超逸,又有烈士之豪情。
李白的魅力还源于他极度张扬的个性。李白持才任气,快意恩仇,有敢于冲破一切科条律令的胆气,这可以概括为侠客精神。李白这种敢于“以武犯禁“,轻生死,重然诺的侠客精神使人感到英风激荡;他的诗歌因之获得一种难以抵御的力量和直冲霄汉的豪气;他的魅力更加光芒四射。李白诗中极力歌赞那些挟武纵气,游戏尘世的侠客。如:“少年学剑术,凌轹白猿公。珠袍曳锦带,匕首插吴鸿。由来万夫勇,挟此生雄风。交托从剧孟,买醉入新丰。笑尽一杯酒,杀人都市中。”(《结客少年场行》)“弓摧南山虎,手接太行猱。酒后竞风采,三杯弄宝刀。杀人如剪草,剧孟同游遨。”(《白马篇》)“托身白刃里,杀人红尘中。”(《赠从兄襄阳少府皓》)李白在描述剑客时他刻意追求自由与光辉。用“笑尽一杯酒”,“三杯弄宝刀”为依衬,用“如剪草”作夸张比喻,将仗剑挥刃的行为刻画得异常潇洒无累。李白《白马篇》的的侠客与曹植《白马篇》(“长驱蹈匈奴,左顾陵鲜卑。……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中的侠客形象均然不同,李白笔下的侠客逸气飞扬,曹植笔下的少年更勇武剽悍。李白刻画人物喜用鲜亮的词语,如“凌轹”、“雄风”、“风采”等,他着意突显少年侠客光辉形象。李白欣赏少年的任性与勇武,不顾及他们随时殒命的危险,却以赞许的眼光看待“托身白刃里”的勇气。这是对张扬的个性的赞美,是对无拘无束的自由精神的崇尚。
三、豪放风格中雄浑壮大的气势与昂扬浓烈的情感。
李白诗中蕴藏着雄浑壮大的气势,洋溢着昂扬浓烈的情感。“气酣落笔摇五岳,诗成啸傲凌沧州”(《江上吟》)的气势与“黄河落天走东海,万里写入胸怀间”(《赠裴十四》)的气概是他豪放精神的生动体现。李白有许多诗描绘自然景观,他笔下的事物绝不是客观事物的简单翻版和照相,他将自己的精神赋予自己描绘的对象。我们从诗人描绘的对象中可以感受到他的情感,诗篇中蕴藏着一种抑制不住的热情,脱然欲出,意要拥抱自然。李白完全投入到雄奇壮丽的锦绣山河中,忘我的赞美它们。如《望庐山瀑布》:
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再如《望天门山》:
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至此回。
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
再如《早发白帝城》: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在《望庐山瀑布》中,“日照”“紫烟”给瀑布提供了一个色彩鲜亮的背景;描写瀑布用一“挂”字,小字大用,化动为静,反衬瀑布的雄奇高阔;“飞流”洒脱自如地描绘出瀑布高阔轻盈的形态;“挂”“飞流”“直下”“落”把庐山瀑布表现得一派生机,充满青春活力;“三千尺”“落九天”任意夸张,驰骋想象,形象新奇而又真切,极能突出瀑布的雄伟气势。《望天门山》诗人立足云端,望见两山对峙,如在天地间设立一座大门,大江回环,穿门而过,景观雄伟阔大;诗歌视眼开阔,境界高旷,表现出了诗人宽广的胸襟。《早发白帝城》中“轻舟已过万重山”一句轻快爽利;全诗色彩明丽,灵气激荡,挺拔飞动,充满朝气与激情,给人气势豪爽之感。李白的山水诗蕴涵着无限热情,它明显的区别与齐梁山水诗,即便同处与盛唐时代却有着避世隐逸思想王维与李白风格也均然不同。
李白喜欢歌颂雄浑、阔大的事物。李白的诗中已经融入了他的性格,从中我们可以体会到他独特的审美追求。如:
日月照之何不及此。惟有北风号怒天上来。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北风行》)
黄河西来决昆仑,咆吼万里触龙门。(《公无渡河》)
登高壮观天地间,大江茫茫去不还。(《庐山谣寄卢侍御虚舟》)
一风三日吹倒山,白浪高于瓦官阁。(《横江词六首》其一)
浙江八月何如此?涛似连山喷雪来。(《横江词六首》其四)
惊波一起三山动,公无渡河归去来。(《横江词六首》其六)
在《北风行》中,诗人驰骋想象,大胆夸张,将雪花夸大犹如一丈见方的炕席,一片一片盖在轩辕台上,盖在人身上,硕大无比的雪花产生的压迫感令人惊恐失色。《公无渡河》《庐山谣寄卢御虚舟》从高处着眼,远处落笔,描绘壮阔的大江的景象。《横江词》以山比喻夸张浪涛之险恶。最有代表的是《蜀道难》,诗人泼墨挥毫,艺术手法交错叠用,共同构筑蜀山险峻。其句如:“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开篇语气词连用,惊呼蜀道之难,天下为最,“难于上青天”,夸张比喻造成奇势,具有不可抗拒的震撼力。“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诗人描写山势险峻,借用神话传说夸张蜀山之高,连太阳都不能过,到这就折回去了;善飞的黄鹤不可飞;善攀的猿猱不敢攀;其险峻让人难以想象。“百步九折萦岩峦。”以数字对比夸张,表现山路的曲折艰险。“但见悲鸟号古木,雄飞雌从绕林间。又闻子规啼夜月,愁空山。”以飞鸟悲鸣渲染蜀道阴森可怖,子规啼月烘托蜀道空寂苍凉,让人不寒而栗。“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抓住一个景象特写,夸张蜀山绝壁连天,松树不得向上生长而只能向下倒挂,衬托山势的陡峭高峻。一连串的夸张、比喻、渲染顿时勾勒出一幅险山叠嶂图。以上几首诗中描绘的景象虽不同,但展现的特点却很相似,江波之壮阔,恶浪之凶险,狂风之猛烈,雪花之壮观,高山之崔巍,它们的美的特征是一样的,是大气磅礴的,雄浑有力的。这是诗人根据自己的审美趋,运用夸张,比喻等手法去极力展现大自然波澜壮阔的一面,创造一种崇高壮丽的阳刚之美。
李白诗歌常常运用比喻、夸张、想象等手法,创造雄浑壮大的气势与高阔宽广的境界。他对比喻、夸张、想象的运用,往往能出其不意,造成意想不到的效果。如在《将进酒》中开篇急呼:“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诗人以高不可测的立足点,无限广阔的视野,将黄河出于山上神奇夸张为出于高阔浩渺的天上,黄河水犹如天河倾泻,怒吼咆哮,直坠人间,撼天动地,势不可挡,一泻千里又而奔流入海,黄河的气势令人瞠目结舌。诗人先创造出非凡的气势,然后妙喻迭出,将人生不再比作黄河一去不返 ,将人生易老夸张作朝青丝,暮白发。黄河远来的气势与朝暮变更的急速,直震人心。李白能将原本低靡惆怅的情感化作气势雄浑的物象表现出来。如其表现愁:
白发三千丈,缘愁是个长(《秋浦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将进酒》)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宣州谢楼饯别校书叔云》
李白以“白发”喻愁,其愁也傲岸,有“白发三千丈”,白发如瀑,垂于天地之间;“三千丈”之夸张惊世骇俗,让人不敢想象;其愁也久远,已是“万古”之愁,绵绵不绝,延至今日;其愁也深沉,如滔滔江水,刀不可断,酒不可消。李白表现客观实物时,对夸张比喻手法的运用更出神入化,不用说本来就气势非凡的大山大江,即便是细小事物在李白笔下也极度传神,另人惊叹不已。如描绘音乐: “为我一挥手,如听万壑松。”(《听蜀僧浚弹琴》)“风吹绕钟山,万壑皆龙吟。”(《金陵听韩侍御吹笛》)诗人放弃了对对象实际形态的描摹,只追求感受上的相似。一曲琴音,诗人感受到的力量却如同万壑松鸣;同样,笛子的声音对诗人来说也有万壑龙吟的震撼力。夸张与比喻极生动地表现出诗人对音乐产生的强烈反应。对于书法通常不过用“遒劲”、“刚健”等语来形容,但的李白的《草书歌行》(“墨池飞出北溟鱼,笔锋杀尽中山兔…… 飘风骤雨惊飒飒,落花飞雪何茫茫,……时时只见龙蛇走。左盘右蹙如惊电,状同楚汉相攻战。”)描绘书法,神光流荡。他全用比喻来表现,气势如鲲鹏展翅,挥洒如风雨交加,笔画飞舞如龙蛇趋走,章法布局如楚汉交兵,未见其字,其神形已经夺人魂魄。
四、诗人浓郁的浪漫气质和非凡的想象力与创造力。
“李白作品的最大特色是具有强烈的浪漫主义精神,同时在艺术方法上有着鲜明的浪漫主义色彩。”[3](P147),他的诗歌富有瑰丽的浪漫主义特征,常常随着情感任意挥洒,精神任意遨游。诗人完全脱离现实的束缚,表现现实中不所具备的景物,创造亦真亦幻的仙人境界。如《怀仙歌》(“一鹤东飞过沧海,放心散漫知何在。仙人浩歌望我来,应攀玉树长相待。尧舜之事不足惊,自馀嚣嚣直可轻。巨鳌莫戴三山去,我欲蓬莱顶上行。”)、《玉真仙人词》(“玉真之仙人,时往太华峰。清晨鸣天鼓,飙欻腾双龙。 弄电不辍手,行云本无踪。几时入少室,王母应相逢。”)诗人表现出脱俗的气质,而欲与神仙相会。再如《古风五十九》(其十九):
西上莲花山,迢迢见明星。
素手把芙蓉,虚步蹑太清。
霓裳曳广带,飘拂升天行。
邀我登云台,高揖卫叔卿。
恍恍与之去,驾鸿凌紫冥。
这是首游仙诗,李白驰骋想象,创造了一个美妙洁净的空间,这个空间是完全无拘无束的。诗人看见玉女纤纤素手拈着一朵芙蓉,凌空而行,霓裳曳着宽广的长带,迎风飘扬。玉女邀请诗人登云台峰,与仙人卫叔卿长揖见礼,他们跨着鸿雁翱翔天宇之间。诗人驰骋想象,把道家传说融入瑰丽奇伟艺术境界,使抒情主人公带上浓郁的谪仙色彩。诗歌生动地表现了浪漫主义诗歌的特点。
李白的《梦游天姥吟留别》更充分发挥了诗人非凡的想象力。诗人在梦境与现实中来回转换,虚幻但并未完全脱离现实,在寄寓自己的情感时又随意驰骋想象,超越现实。如:“海客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越人语天姥,云霓明灭或可睹。”诗人从仙境起笔,从传说中的虚无缥缈的瀛洲转入云霞焕彩的现实中的天姥山。这里的天姥山也并非诗人真正身临其境,而是通过夸张想象来描绘天姥山的挺拔峻峭。从想象的山中,诗人转入梦境,描绘奇丽的幻境。写道:“我欲因之梦吴越,一夜飞度镜湖月。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谢公宿处今尚在,渌水荡漾清猿啼。脚著谢公屐,身登青云梯。”诗人飞落剡溪后,诗人看见了谢灵运当年的居处,他穿上谢灵运特制的的木屐,攀登谢灵运攀登过的青云石梯,正式进入山中。“半壁见海日,空中闻天鸡”不足为怪,还有更多奇怪景象,“千岩万转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熊咆龙吟殷岩泉,栗深林兮惊层巅。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诗人描绘的全然是仙幻之景象,巉岩古怪,山花迷径,山涧流泉声如“熊咆龙吟”,云烟清幽,水雾弥漫。诗人想象的神奇瑰丽的景观已经够让人吃惊,但李白的浪漫不仅是身临仙境,还能与仙人相会。“列缺霹雳,丘峦崩摧。洞天石扇,訇然中开。青冥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金银台。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伴随着雷鸣巨响,奇丽的神仙居处出现了,衣着华丽,车马鲜奇的仙人驾云乘车也纷纷降临。彩霓、清风、神虎、仙鸾映衬在日月辉明的金银台上,又有仙乐和鸣。景色华美,异彩缤纷,何等的惊心眩目,光耀夺人。正直仙境极乐时,诗人摔出了仙境,摔在人间冰凉的枕席之上,诗人怅然叹道:“惟觉时之枕席,失向来之烟霞。”诗人情感一波三折,忽而欢乐至极,忽而惆怅无边,此时又坦然疏放地提出“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别君去兮何时还?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诗人建议及时行乐,骑白鹿,访名山,追求仙人的自由。这首诗的空间很宽旷,从“瀛洲”到“天姥”又“天台”“吴越”“剡溪”在地域上几经转换,时间开拓至谢灵运,诗人也有谢灵运之逸气。诗人在虚实两境中间来回遨游,纵横驰骋,情感悲喜变换莫定。诗歌表现的形象极为丰富。梦前有烟波云霞,瀛洲天台;进入梦境后有镜湖明月,沧海红日,清猿天鸡,仙山花径,岩穴林泉,山岚烟岫,金银洞天,云君仙人,清风为马,仙鸾驾车,彩霓为裳,神虎鼓瑟;醒后有青崖白鹿。形象虚实结合,真幻难辨,纷然杂陈又互相渲染映衬,显得光怪陆离,神奇流宕。渲染、夸张、比喻等手法的运用,充分展示了浪漫主义的笔法特征。
李白是盛唐诗人的代表,他的精神境界,思想高度都是他人难以达到的,他一生追求理想,向往自由,成名于诗酒。他以脱俗的浪漫精神,无限的想象与创造力雄踞我国古典诗歌颠峰。
李白:(701--762),字太白,盛唐最杰出的诗人,也是我国文学史上继屈原之后又一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素有“诗仙”之称。他经历坎坷,思想复杂,既是一个天才的诗人,又兼有游侠、刺客、隐士、道人、策士等人的气质。儒家、道家和游侠三种思想,在他身上都有体现。“功成身退”是支配他一生的主导思想。 李白留给后世人九百多首诗篇。这些熠熠生辉的诗作,表现了他一生的心路历程,是盛唐社会现实和精神生活面貌的艺术写照。李白一生都怀有远大的抱负,他毫不掩饰地表达对功名事业的向往。《梁甫吟》、《读诸葛武侯传书怀》、《书情赠蔡舍人雄》等诗篇中,对此都有绘声绘色的展露。李白自少年时代就喜好任侠,写下了不少游侠的诗,《侠客行》是此类诗的代表作。在长安3年经历的政治生活,对李白的创作产生了深刻的影响。他的政治理想和黑暗的现实,发生了尖锐的矛盾,胸中淤积了难以言状的痛苦和愤懑。愤怒出好诗,于是,便写下了《行路难》、《古风》、《答王十二寒夜独酌有怀》等一系列仰怀古人,壮思欲飞;自悲身世,愁怀难遣的著名诗篇。李白大半生过着流浪生活,游历了全国许多名山大川,写下了大量赞美祖国大好河山的优美诗篇,借以表达出他那种酷爱自由、渴望解放的情怀。在这一类诗作中,奇险的山川与他那叛逆的不羁的性格得到了完美的契合。这种诗在李白的诗歌作品中占有不小的数量,被世世代代所传诵,其中《梦游天姥吟留别》是最杰出的代表作。诗人以淋漓挥洒、心花怒放的诗笔,尽情地无拘无束地舒展开想象的翅膀,写出了精神上的种种历险和追求,让苦闷、郁悒的心灵在梦中得到了真正的解放。而那“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的诗句,更把诗人的一身傲骨展露无遗,成为后人考察李白伟大人格的重要依据。 李白作为一个热爱祖国、关怀人民、不忘现实的伟大诗人,也十分关心战争这一重要问题。对保卫边疆的将士予以热情的歌颂(如《塞下曲》),对统治者的穷兵黩武则给予无情的鞭挞(如《战城南》、《丁都护歌》等)。李白还写了不少乐府诗,描写劳动者的艰辛生活,表达对他们的关心与同情(如《长干行》、《子夜吴歌》等)。 李白的诗具有“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的艺术魅力,这也是他的诗歌最鲜明的艺术特色。作为一个浪漫主义诗人,李白调动了一切浪漫主义手法,使诗歌的内容和形式达到了完美的统一。李白的诗富于自我表现的主观抒情色彩十分浓烈,感情的表达具有一种排山倒海、一泻千里的气势。比如,他入京求官时,“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想念长安时,“狂风吹我心,西挂咸阳树。”这样一些诗句都是极富感染力的。 极度的夸张、贴切的比喻和惊人的幻想,让人感到的却是高度的真实。在读到“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这些诗句时,读者不能不被诗人绵长的忧思和不绝的愁绪所感染。李白的这一艺术表现手法在《梦游天姥吟留别》、《蜀道难》等诗中表现得尤为突出。 李诗中常将想象、夸张、比喻、拟人等手法综合运用,从而造成神奇异采、瑰丽动人的意境,这就是李白的浪漫主义诗作给人以豪迈奔放、飘逸若仙的韵致的原因所在。他的语言正如他的两句诗所说,“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明朗、活泼、隽永。 李白的诗歌对后代产生了极为深远的影响。中唐的韩愈、孟郊、李贺,宋代的苏轼、陆游、辛弃疾,明清的高启、杨慎、龚自珍等著名诗人,都受到李白诗歌的巨大影响 。 李白是中国诗人中的诗人,李白的诗大多是精品中的精品。我们有坚定的信念去怀念,尊敬,推崇李白
李白是我唐代伟大的漫主义诗,其诗仰吞宇宙、星悬揭、地负海涵、高华莫并,在我古典诗歌发展史达到了漫主义的顶。宗白华说李白的诗高、深、大,涵盖乾坤是大、随逐是深、截断众流是高,都根植于一个活跃的、至动而有韵律的心灵,这就是漫主义思想。[1]P·165李白这种独特的漫主义风格令其其诗仙风道骨,与众不同,后敬而难及。抓住了李白超凡脱俗独特风格的文化内涵,就抓住了锲入李白思想的钥匙,就能启开这神秘的大门,去追根溯源。
一、盛唐时代精神的映射:繁盛与隐忧的潜生,希望与失望的困惑 —— 新时代的大先生李白
唐开元年间是封建社会的高时期,经济繁荣,文化灿烂,政治制度熟,是一个富于开拓和创新的大好时机。统治者以文治天下,重用文、发展科举、广开言路,所以思想活跃、百花齐放。但同时又存在着隐隐危机,藩镇割居,节度使拥兵自重,而唐玄宗宠幸玉环,沉酒,所以唐代社会于一种极度繁荣而又隐忧潜生的特定状态之中。从武则天的考试封名到唐玄宗的乡贡进士,希望之门大开,但入仕的可能毕竟有限,特别是“因循”资格考选制度而得到稳固的士族势力再起,使才士们唯叹门槛太高,所以往往乘兴而来,败兴而归。隆兴中方兴未艾的隐忧投射到以希望进取为主体趋向的才俊之士心,形了他们“英特越逸”(玄宗语)之的朦胧不安,这不安又往往因个遭遇而演化为独特的风格。陈子昂《登幽州台歌》独立宇宙的大我主体精神;王翰之定海内文化而高标自置、余皆斥落;孟浩然酒醉而不赴荆州之约;李白请高力士捧砚脱靴的高傲姿态……如此等等,构了一种群体的狂放不羁的士风,一种辉宏中见的时代格。然而,高自期许、狂放不羁的盛唐才士在思想其实是幼稚的,他们普遍缺乏一种深刻的思辩与察的能力,却多了一种为辉宏的开元盛世所鼓的轻狂之。作为庶族的文士即使入仕,但在士族咄咄逼的强大势力下,也还要一定时间去铺路搭桥,才能稳固位置。武后时入用的才士多为文学侍臣,开元中以来,即使中式授官,也仅为校书县尉,偶有角峥嵘者进入中枢,但都好景不长。李白虽才高八斗,但入用之后也仅为诗赏月的玩臣而已。《剑桥隋唐史》指出开元二十四年张九龄罢相原因在于其个的偏窄与在一系列重大问题的识见不足以与有累世治政经验的王族抗衡。这是极有见地的。
他们有两条路,要么放弃其才士的偏执狂傲,脚踏实地在从政的过程中磨炼治经邦的才干,而这样却闷杀了诗的特有个;要么是偏执地发扬其诗的狂傲个,而自断仕途之路,在诗大显手。因此,可以说盛唐诗秀朗浑厚之魅力的根因,恰恰在于其政治的天真与不熟。李白因其特殊的质、出、经历、素养,将盛唐才士的这种时代个发扬到了极至。
李白历经7位皇帝,在开元、天宝的特定历史时期中,李白之所以具有典型,在于他在政治方面稚嫩得“出类拔萃”,近乎天真烂漫的程度。天宝,盛唐才子的仕途在希望之中失望时,王维在痛苦的深渊向“诗佛”之路亦步亦趋。李白却因待招金马门而朗“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安史之中,李璘起兵,高适应萧宗诏,而李白却主动入李璘幕,高“但用东山谢安石,为君谈笑静沙”,结果,落得个流放郎的下场。对于政治,他不是凭理的思考,而只是凭感的认识作出应。李白的这种风格使我想起阮籍的《大先生传》,才士们将政治压力放到文论之中去舒解,即形似狂非狂的时代意识,放达为亦舒亦卷的名士作风。内心的极度苦闷与思想形了当时的思和文风。睥睨八荒、牢宠万有的意象之下,恰恰是一颗被现实揉碎了的诗心。《大先生传》的典型就在于此。所谓“大先生”,其实是在现实中深感无能为力、渺小卑微的阮籍在子虚乌有之乡的精神扩张。因此,透过“大先生”的清虚氤氲会感到一种挥之不去的惆怅和失意。由于所时代的相似,“大先生”的形象为李白潜学内化。李白自写道:“而其天为容,道为貌,不屈己,不于……将倚天剑外,挂弓扶桑,浮四海,横八荒。出宇宙之廖廓,登云天之渺茫”[4]。显然是“大先生”的衍变,然而因时代精神不同,李白笔下的“大”形象与阮籍之“大先生”有本质的不同。由于宏盛开明的盛唐时代不同于正始,为诗现实抱负提供了前所未有的希望,而形而学的魏晋玄学经南北朝的动已渐趋式微,济世活的儒家思想又一次为时代的主旋律。于是,李白以其独具的天真豪逸的诗心,一扫阮籍“大先生”之愤懑虚无,而将阮籍那种积郁躁动的英,在新的高度释放出来。这一新时代的“大先生”形象有着丰厚的历史沉淀,也包含着现实的时代精神。他绍承阮籍而又溯庄孟、超越现实而又淤陷时政,再加天真的资质、豪友的习染、夸谈的个,在弘扬时代精神的同时,淡化了前辈的哲理内涵而趋向文化质,这一时代精神的内化外染为李白漫主义思想的社会根源。
二、屈原庄孟思想的沉淀:漫与痛苦的织,风鹏与王者师的张力 —— 李白英特越逸之的内涵
李白高标独立的风格,其实是深刻的历史文化逐步积淀的结果。“步屈原、庄子的后尘,‘并庄、屈以为心,自白始’(龚自珍语)。为我们创造了新的漫主义的‘诗世界’。”[6]P·127“他们(屈原与庄子)同是我漫主义文学的开创者和奠基者,想象都极为丰富宽广,所构的艺术境界都甚为奇伟壮观。从思想到艺术都对我文学的发展产生了极为深刻、久远、广泛的影响。”[李白在《古风》中写道:“正声何微茫,哀怨起”,他曾评价屈原“屈平词赋悬月,楚王台榭空山丘”,可见屈原对李白的影响很大。后期李白因永王璘事件而被流放,流放中,李白常以屈原自比,“远别泪空尽,长愁心已摧。三年泽畔,憔悴几时回”。可见他对屈原的思想有着深彻地了解和领悟。屈原的主义思想因现实的抑郁而无法用行动表达,只有超越现实,通过诗歌喷涌而出。李白的报之志,因个格及现实阻挠而无法实现,也只有用诗歌发出澎湃的涛声。这一共同的愤懑令李白念屈原、似屈原。屈原的风格通过历史的积淀,深深地感染了李白,所以说李白继承屈原,为我们创造了漫主义的“诗世界”。
“庄子对艺术的要求,不是具体地、真实地描写现实生活,起积极的社会政治作用,而是要求艺术地表现一种远离现实,超乎现实生活之的理想的精神境界……这种文艺思想,必然只能导向漫主义,而不可能导向现实主义……如果你把它(艺术)具体化、现实化,就会破坏它。显然,这种艺术只能以天入地、放无羁的漫主义方式出现,以便与其内容相适应。”庄子对李白的影响可以从“鹏”的意象来看,李白诗中频繁出现的“大鹏”形象源于庄子的“风鹏”。李白作品中同时也有“南华老仙”明云澈的圣质,其实这又是孟子。庄子与孟子在李白同时得以再现,不是一种矛盾,而是李白对多种思想广采博纳、兼收并蓄的体现。
庄孟思想有重大影响在于以对的主体精神的高度民主发挥基础,以“天赋尊严”为核心的中知识分子的历史格的完。庄孟思想虽异,但都从不同端点共同指向这一点,其共同之首先表现于对世俗王权的超越。同庄子一样,孟子的极度自尊是以天道与心相通为理论依据的,这是战之时诸子以为本论对传统的天相应论的重要改造。庄子说“以天合天”[,孟子则云“尽其心者,知其也;知其,则知天也。存其心,知其,所以事天也”。他从维养平旦之起,达到“我养吾浩然正”的境界。虽然庄以自然虚无为天道,孟以社会仁义为天道,但是其共同的以我心通天心的观念,与先秦诸子相较,表现出鲜明的特点,即以我价值的高度夸张弹射自我精神的极度张扬。不难看出李白那种以自我为主企望汇纳百川度越古今的格,其精神实质正以庄孟格为发韧。
开元时期的时代氛围和才俊之士的地位心态,与秋战之时新兴的士的地位和心态有惊的相似。他们都于一种相对开明的时代,满怀希望,要求一展宏图。他们崭露角,看来前途似锦,而又道路艰险,障碍重重。这种近乎历史重现的态势,使庄孟极端张扬主体精神、夸张自我价值的格,在唐朝得以积淀张扬。如果说庄孟的英逸之在盛唐才俊之士获得了最好的弘扬条件,那么李白因其地域、出、幼学的特殊条件,更具备了发挥的独特资质,可以说作为思想家的庄孟对滋生力量估价还是有分寸的,甚至是世故的,那么,作为诗、又缺乏“子”的素质的李白,一任天马行空的想象,而不断自我膨胀,从而将庄孟文化对立统一起来,将盛唐英特越逸之的正面(进取自尊)与负面(政治的不熟)推向了极至。
李白的“长风破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4]、“天生我材必有用”[4],与孟子的“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其间必有名世者。由周而来,七百有余岁矣。以其数,则过矣;以其时考之,则可矣。夫天未平治天下也,如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也?吾何为不豫哉?”,真是英雄所见略同。然而,孟子游说失败闭门授徒,“由孔子而来至于今,百有余岁,去圣之世若此其未远也,近圣之居若此其甚也,然而无有乎尔,则亦无有乎尔。”与李白的“蜀道之难,难于青天”可谓同是天涯沦落了。但“沦落”对李白来说已是更加起狂放的催化剂,我们还可以发微深省地从他的哀叹中捕捉到他自哀自怜间潜流着以“天将降大任”的“王者师”自居的丝丝感。“东山高卧时起来,济苍生应未晚”、“遥望长安月,不见长安。长安宫阙九天,此地曾经是近臣,一朝复一朝,发白心不改”。这些诗句正是这一精神的写照。
道教超凡脱俗的仙派、神思万逸的精神内涵,很大程度影响了李白。二十岁之前,诗就和一些隐士道教徒有过密切往,并拜隐士赵蕤为师,在岷山隐居,修炼道术。甚至“广汉太守闻而异之,诣庐亲睹,因举二以为道,并不起”。安陆时期和东鲁、梁园时期,在长达二十八年时间里,他经常栖隐山,寻仙访道,更有甚之,最后还加入道士籍。
天宝年后,李白更加追求仙境,最终不可收拾。这与当时的社会背景是分不开的。“唐代后期,政治腐败,社会动不安,民生活痛苦万状。一些正直的知识分子既不满黑暗的社会现实,又无力改造社会,挽救苍生,于是就产生了消极避世、慕求仙道的思想意识。”
后论及李白,或曰近儒、或曰近侠,更或曰近纵横家,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清朝龚自珍在《最录李白集》中曾经指出:‘儒、侠、仙实三,不可以合,合之以为,又自白始也’。这几句话道明了两个问题:一是李白思想确实受到诸子百家思想的影响;二是儒、仙、侠思想本来是互相对立的思想体系,由于李白坚持了‘诸家互补,为我所用’的精神,便将三者统一起来。”我以为李白之所以是李白,恰恰在于他不是以“子”的政治家份出现,种种争论最终道出一个矛盾:李白出入诸子百家,但不以一家之言为终极的皈以,李白就是李白,他笔下的诸多前辈的遗产都被赋予了李白的灵魂。其归属便是他企望渡越一切古,自我完。说东道西,评长论短,无宁说是驳杂的思想沉淀的一种精神,被李白个化,并得以挥扬。这些历史文化思想在李白的积淀和张扬正是李白漫主义的思想根源。
三、个禀赋、格,家师的引导:书香与侠的熏陶,风流与潦倒的舒卷 —— 好个惠达高洁、侠骨柔的李太白
李白出富商家庭,父李客颇具文学修养,因此,他自小就受到良好教养。“五岁诵六甲,十岁观百家,轩辕以来,颇得闻也”],“十五观奇书,作赋凌相如。李白“常横经籍书,制作不倦”。宋祝穆《方舆胜揽》有“只要工夫深,铁磨针”的传说,虽有可能附会,但也不无道理。这些都说明了李白从小就受到了良好的教育,所以在同龄中出类拔萃,有了宏大宇的慧根。
李白二十岁左右,在戴天山(匡山)读书时从赵蕤学纵横术。赵蕤经常与李白纵谈历史盛衰治、横看英雄力挽狂澜,使得李白心中有英雄之志、中有豪杰之。赵蕤带侠的思想对李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由于李白露锋芒便一鸣惊,令许多文大加赞赏。苏頲称李白“天才英丽,下笔不休,虽风力未,且见专车之胄,若广之以学,可以相如比肩”。唐孟肇《本事诗》中写道:“李太白自蜀至京师,舍于逆旅。贺监知章闻其名,首访之。既奇其姿,复请所为文。出《蜀道难》以示之。读未竟,称叹者数四,号‘谪仙’,解金龟以换酒,与倾尽醉,期不期,由是称誉光赫。”[李白悼念贺知章诗《对酒忆贺监》诗序云:“太子宾客贺公,于是长安紫极公一见余,呼余为谪仙,因解金龟换酒为乐。”诗云“长安一相见,呼余谪仙”、“金龟换酒,却忆泪沾巾。”《李白寻范十隐居》:“李侯有佳句,往往似铿。”《赠李白二十韵》:“笔落惊风雨,诗泣鬼神。”李白也曾写道:“余昔于江陵见天台司马子微,谓余有仙风道骨,可与神游八极之表。”诸多文皆呼李白有仙风道骨的质,所以,李白也就以此为方向不断发展,最终形自己独特的漫主义风格。
自古文几多风流,李白也是如此。在李白的诗中,有120多首女诗,大致可以分为估客诗、征妻、劳动女、宫廷女、女道士、女勇士和自己的妻子等类,都是他在生活中所遇的物,是盛唐时代女的写生画卷。此外,还有不少描写携、观、出的作品。诸如《携登梁王楼霞山孟氏桃园中》、《送侄两携二赴会稽戏有此赠》、《在军宴韦司马楼船观》、《邯郸南亭观》、《秋猎孟诸归置洒单父东楼观》、《出金陵子呈卢四首》等等,或以助兴、或观赏艺、或以追怀、或载随。宋陈藻说:“杜陵尊酒罕相逢,举世谁堪如此公,莫怪篇篇女,别无物与形容”。李白一生有四位夫:许夫、宗夫及两小妾,《寄远十二首》就是为其夫所写。
对于李白的诗要用辩证的观点,一分为二地来看,那些“李白诗十九不离诗”的讥评是偏颇的。由于李白受正始名士生活作风的影响,所以魏晋名士以放达为主体精神之表现的生活形态在玄学式微后为李白所欣赏。于是醇酒为诗歌的重要题材,且被赋予不同的时代特征。在势萎弱,朝不保夕的齐梁流为绮糜的宫体,而在完开朗的盛唐时代,则为抒达英逸之的媒介,生活的豪纵放达与建功立业的抱负,往往为盛唐诗格的两个方面。李白对女的歌,不仅一扫齐梁的脂粉味,甚至不局限一般所谓“ 对女命运的同”。李白诗的清雅之是对天然美的描写。《越女词》五首所描绘的清江朗月之下素足雪肤的越女形象,让感到一种清纯秀丽的洁雅,仿佛是庄子藐姑射神的世俗化;而如以《越女词》中的幽雅丽与《行行且游猎篇》中的游侠少年相较,不仅可感到李白诗中有一种对圣洁、高雅的事物的追求,同时可感到肠与侠形了李白诗歌中刚与柔的又一种对立统一,而这些又是主于清虚的庄子式逸与主于雄健的孟子式英的基本质的变异与内化。
李白一生的最后两年,转碾于宣城、金陵一带,穷困潦倒,生活十分凄凉。虽然还能得到一些朋友的资助,但“赠微所费广,斗浇长鲸”,仍不免“长剑歌苦寒”,为生活而发愁。[4]代宗宝应元年(公元762年),李白病重。在病榻,他把一生著作全部给李冰,李冰把它们编《草堂集》十卷。这个集子也没有流传下来。这年11月,诗与世长辞,终年62岁。
李白的一生是悲剧的一生,且悲且壮,志向远大为壮,壮志难酬为悲。他具有祖、同民的炽感,他望自己的才能为为民赶一番大事业。从青年时代,直至临终的前一年,他都在为理想和抱负而奋斗,但回报他的却是一次又一次打击,最后抱着莫大的遗憾在寂寞贫困中悲愤地离开了世。诗临终前,回顾一生,写下了他的绝笔:“大鹏飞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济,余风兮万世,游扶桑兮挂左袂,后得之传此,仲尼亡兮谁为出涕!”诗又一次以大鹏自比:高飞五万里的大鹏从高空摧落了,孔子已死,更有谁为大鹏的摧落而流泪呢?这是诗壮志难酬的长长叹息!也是对自己悲剧一生的沉痛惋惜!
正是由于李白独有的个和特殊的家境以及老师的熏陶、豪友的习染,才使李白在漫主义这一方向不断发展,最终形了自己独特的漫主义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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