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东升,海鸥翩跹,与扬起的风帆同舞,随着收合有致的鱼网一起一伏;一望无垠的盐篙草当春新绿,临秋正红,连着海浪,伸向天际;夕阳西坠,鸟儿归林,缕缕金光在连绵的芦花上跳跃、闪烁、攀越,在鸟翅上飞翔、徘徊、诉说。这样的美景,我曾无数次的在港口,无比愉悦地欣赏着。
每次来到这里,我都无比自豪。到处都在轰轰隆隆地建设着,工程车一辆连着一辆,拖着混凝土、钢筋,铺路、造桥、建房,这里发展得实在太快了。
彼时旧年,姑妈搬到海边,捕鱼为生。初中毕业的姐被姑妈带到海边,去海边的荒田里拾一种野生的豆子,可榨油,拿到农场,换点零花钱。还在上学的我很是羡慕,姐可以看到大海,可以在一眼看不到头的茅草田里,可着劲地打着滚,可以在浩荡无边的芦苇滩上捡野鸭蛋。姐拾了几天,回来后死活不肯再去。姐说:“在跑不到尽头的荒田里,整天看不到一个人,整个人被孤寂、害怕吞噬到虚无。偶尔遇到一个人,会以为是妖魔化身,想逃跑,却慌不择路,找不到方向。”
见姐如此说,更添了我无限向往,那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所在,充满无限神奇和魔力。
我终于有机会和父亲一起骑着自行车去海边姑妈家。一路向东,路窄人稀,大叶杨与风一直在私语、缠绵、终不肯歇。一方又一方的水洼滚滚向东,银光闪闪。到现在我都不知,那一方方的水田,是养鱼,还是晒盐?
顺着路拐了一弯又一弯,终于在一堆堆用盐碱土堆积起来堤坝上,寻到姑妈的油毡茅草屋。映入眼帘的除了茅草、盐蒿草、芦苇荡,就是一方方水洼了,各种不知名的鸟儿啼上几声,震几下翅膀,隐入草丛中,再也不见。忽地,另处又是啪啪振翅声,在寂静的天空中夺人心魂。
去姑妈家,我是带着好奇和向往而去的,收获的却是一肚子辛酸:泥土挖成的土灶,做一顿饭,要被烟呛了好几回;塑料壶里仅有淡水,是一日三餐做饭用的,既舍不得给我们洗脸也舍不得给我们刷牙;一盏马灯,不到万不得已,是不拿出来用的`。我们要在天黑之前,躺在茅草铺成的床上,听风从窗户和墙缝钻进来的呜咽声。难怪姐不肯再来,这儿就不是人呆的地方。
姑妈在那个地方,一直到现在。只是小茅屋早已随着时代在变迁。现在,姑妈住的小别墅和城里的没有两样,那条农庄和若干个小城镇一样,充满了活力与繁荣。当年我去时,一条小路弯弯曲曲。而现在,青一色的水泥路四通八达。通港大河正好从姑妈的家门口经过,高速公路的高架桥离姑妈家也只有50米。
现在我的姑妈就面朝大海,鹤舞鹿鸣,盐蒿连绵,芦花纷飞。
六月的油菜花田,远远望去,一片美丽的鹅黄。走进去,置身花海,闻到淡淡的香。我们这原本是没有油菜花的,之前在上看过,知道婺源的油菜花很美,花美,配上徽派的民居就更有韵味。我们这从去岁开始也有了油菜花了,春天就听人说过,初冬的时候,和姐姐母亲们一起去,第一次见。微冷的天气,身穿着老北京瑞蚨祥的紫地黑花的锦缎刺绣褂子,挽着发髻,脚上踏着千层底的绣花布靴,就走进了这片花海。发微信在家族群里,在南方打拼的孩子们诧异的问,是在咱老家吗?怎么会有油菜花?
是的,我们这个小城,也有油菜花田了。这些花,在勤劳的人们手中盛开。我们这没有婺源的白墙灰瓦,有的是参天的白杨树,有的是顽强的旱柳,有的是一望无际的稻田,有的是芦花飞舞的芦苇荡。就在这北方广袤的土地上,有一片花田,它在农人们的手中辛勤哺育,想必他们在播种开始,就怀着一个小心思,就想着等到这花开的时候,人们的惊诧和惊喜。
我是一个爱花的女子。这份爱,源于自幼时家里房前屋后的那一小片花田。源于我勤劳智慧的父亲母亲,他们将朵朵花香种植在我的血液里,使得我这顽强的生命,在人生的任何时候,都不会枯萎、凋零。大哥用他的牡丹相机,在黑白胶片上,记录了我和父亲、母亲在自家庭院里和花们共度的时光。父亲的眼睛、嘴角一直都洋溢着笑。这份笑容,即使他化成了灰,我依然能够在每一朵花灿然的花瓣里找寻的到。
我们家的房前屋后,一直都花香不断。隆冬时节,大雪纷飞,万物沉寂在冰封的世界,然我家三间茅草屋里却温暖如春,地炉子跳跃的炭火,土炕之上的窗台上花开朵朵。玻璃翠有着青翠的叶子,灯笼花花萼倒挂,臭海棠花团锦簇。
母亲种的花拥簇了满满一个院落。我有一张少年时期的照片,头戴白色太阳帽,站在盛开的紫茉莉花丛里,一脸灿烂的笑。我们家的串红可以一直红到深秋落霜之后,因为细心的母亲每到傍晚,都会用一大块塑料布把它蒙起来,这样夜晚的霜降就不会夺走它的红颜。荷兰菊,月季,还有许多我叫不上名字的花次第的开,温暖了清贫的日子。而大舅家屋后盛开的芍药,是让我无比艳羡的。年少的我总是走过羊肠小路,来到大舅家整洁的院落,再从他家的中堂穿过,来到屋后的勺园花丛,蹲在那看那大朵大朵饱满的花,闻那一阵阵香。而末了,也总喜欢踩踏几声老风琴,听那动听的琴键发出悦耳的声音。
牵牛花无需刻意细心呵护,去岁落下的种子,在今年雨水的滋润下,就会在坡上,园子的栅栏上,恣意的攀爬起来,花朵颜色有艳丽的粉,有高贵的深紫。花瓣形如一个正在广播的小喇叭,我们就常常叫它喇叭花。
这些记忆里的花,都是一朵朵,一丛丛,多说也就是一小片的。而眼前的油菜花,足可以称之为花海了。
今年走进油菜花田的时候,恰逢端午节。早上刚吃了二姐包的清香的粽子,就了二哥拿来的香嫩可口的野鸭蛋。挽着母亲的胳膊,再一次走进这盛开的油菜花田。这方元足有十几亩地的花田,也真的吸引了许多来观赏的人。便道上摆满了车子,花田里人们三三俩俩的走在间道上,这是个无风略有云的日子,刚好适合人们在正午在这里观赏。母亲走在花田里,浑浊的眼睛望向这满世界的鹅黄。我沿着踩踏的小路,小心翼翼的站在花丛里。生怕一闪身,踩折了哪怕一棵油菜花。世界在这一刻,重归安静和美好。没有喧嚣,远离繁华。双足踩踏在松软的泥土上,犹如走在小时候雨后初晴的羊肠小路上。天空高远,不是很明亮的蓝,辉映着这一片鹅黄的海洋。
这是个无风的日子,油菜花海就那么安静的开放在六月的晌午。几条田字型的间道,几棵站立在花田里的树,几朵天空上飘着的云,几波来了去了的游人,这花田看起来是那么生动了,那么有韵味。举起相机,从各个角度看,却总也找寻不到它最好的角度。也许,最美的风景在现实世界里,在人们的心田上。镜头的表达还是有限的。油菜花是一根花茎上,生出一小团的花团,每一个小花团,任由无数的小花朵组成。那小花小的如茉莉,虽没有茉莉的奇香,却也是淡淡的香。每一朵都那么平常,汇集在一起,就成了一篇花的海洋,一片可以点亮你心灵的鹅黄。
着一件黄绿的棉麻长裙,带着一顶大沿草帽。我自由的在花田的间道上穿行。这花田毕竟是观赏的,是刻意种植的,这花田是有边际的。犹如我们暂时放下了些许的事务,偷得了这浮生半日的清闲。然这半日的清闲,却也是无比可贵的。这一刻的心灵是回归的,回归到自然里,回归到只有自然生生不息的世界里。闻着淡淡的花香,任凭微风轻拂长发和脸庞,这一刻,心底弥漫着油菜花的清香,眼睛映像着一大片一大片的美丽花海,一切自然的美好触手可及。这一刻,自己不再是那个母亲,那个穿着高跟鞋咯噔咯噔的女人,不再是那个走在追梦路上的疲惫之人,不再是要去想很多很多前世因果,满腹心事的人。这一刻,我做回了那个被父亲和哥哥们驼在肩上的女孩,做回了那个跟随着姐姐们走在夜路里去看一场**的女娃,做回了清晨睡醒,就欣喜于母亲在园子里采摘来的带着露水的一碗紫黑香甜的天天的那个馋嘴的孩子。做回了可以用心去体味自然,用笔去抒写世界和人生的自己。
不远处,家人们向我招手,我看见母亲的白发在那片鹅黄的海洋上飞舞,犹如一朵蒲公英。我加紧了步子,走向母亲。
中国湿地面积占世界湿地的10%,位居亚洲第一位,湿地是“地球之肾”,她有着绿色的外衣,有着博大的胸怀,是水的源泉更是生命的源泉,湿地为人们提供了赖以生存的物产,也创造了辉煌灿烂的人类文明,她过滤着地球每一滴尘埃,为人类的生存空间守护着一片净土,让人类文明生生不息。我生在博斯腾湖,见证了博斯腾湖近年来的发展变化,为自己是博湖人而自豪。
博斯腾湖中国最大的内陆淡水湖,也是我们的母亲湖,她也是一片美丽的湿地。以前的博斯腾湖湿地面积要大得多,芦苇繁茂,碧波荡漾,每年春夏成群的野鸭、天鹅水中嬉戏,水中的鱼虾欢腾跳跃。湖边的红柳、梭梭遍地都是,为野生动物提供了避难所。那时我的脑海里时常浮现了一幅画,天蓝水碧湖边金色的麦浪,成群的飞鸟蓝天翱翔,我自己好像和蓝天融为了一体。儿时的梦, 时时在眼前闪过。
我的家在博斯腾湖湖畔,30多年前的博斯腾湖,芦苇青青,湖水碧波荡漾,成群的鱼儿在水中自由穿行,水鸟在水中嬉戏。那时的`湖域面积比现在大得多。湖边的红柳滩芦苇荡成了野生动物的乐园,野兔、野鸭,狐狸时常光顾,我们撑一只小船穿行在青纱帐里,不时可以捡到野鸭蛋。喝一口甘甜的湖水,炖一锅鲜美的五道黑,尝一尝博湖的野蘑菇,那日子赛过了活神仙哩。
可是近年来由于人口急剧增长,大量围湖造田使湖域面积减少,大量使用农药化肥污水排入湖里,致使湖水污染 鱼类资源急剧减少,原生的尖嘴鱼、大头鱼濒临灭绝。上游大量用水使水资源得不到补充,水位急剧下降芦苇面积逐渐减少,人们的乱砍乱伐破坏了博湖脆弱的生态环境。为了还湿地本来面目,为了给子孙留下一片未来,博湖县政府把湿地保护摆上更加突出的位置,积极开展退耕还湖,加大人工育苇力度,实施好湿地保护恢复重大工程,不断扩大湿地面积,还申报了国家湿地公园,保护恢复湿地工程已获自治区批准。经过不懈的努力,如今的博斯腾湖生机盎然,一片片芦苇荡在水中摇曳,水中的野鸭子在自由的嬉戏, 一片片青纱帐守护着这片美丽的湿地,向远处眺去,水天相接碧波荡漾,构成了一幅美丽的画面,自然之美与生态之美有机结合。
我爱这片养育我的土地,更爱这里勤劳勇敢的人们,因为我的根已经牢牢地扎在了这里,我爱博湖的昨天,更爱博湖的明天。随着博斯腾湖获得国家5A景区的殊荣,有更多的人到博湖旅游观光,开湖节、捕鱼节、冰雪节让开放的博湖走向了世界,博湖鲤鱼、草虾绒螯蟹飞上了百姓餐桌,为人们提供了舌尖上的美味。如今的博湖,正以崭新的面貌笑迎来自八方的游客,向人们展示蓬勃发展充满希望的新博湖。
为了博湖的明天,为了孩子的未来,我愿成为美化博湖的美容师,让博湖的天更蓝,水更清,让大美博湖真正成为名副其实的塞外江南。
啊!美丽的博斯腾湖,神奇的湿地!我要为您放歌!
文:宫钦荣
图:来源网络
“萝卜头,你出来!赔我的桑仁(桑葚)!萝卜头,我知道是你偷吃的!……”
当家家户户的房顶上飘荡着袅袅炊烟的时候,我在对门三婶家门口又哭又闹。
三婶拉开门,看着如同一只愤怒的小猫似的我,憋不住地笑出声来。她蹲下,伸出手,擦了擦我哭花了的脸,捏着我的鼻子,擤出了一串鼻涕泡,笑眯眯地说:“你这个疯丫头啊,这么厉害,以后谁敢娶你吆……”
萝卜头从三婶的背后探出脑袋,倔强地说:“没有,我没偷吃,不是我!”
一看正主来了,我立马拉高了音调:“就是你!就是你!藏桑仁的地方只有你知道!就是你,你赔我!……”说着,一串鼻涕泡又跟着我的眼泪冒了出来。
“真不是我,你爱信不信!……”
“就是你!以后再也不和你玩了!!呜呜……”
三婶无可奈何地看着我俩,笑着说:“真是天生一对冤家呦!……”
听到哭闹声,我娘出来了,点着我的脑门,笑骂道:“死妮子,馋死拉到!整天就知道找吃的,饿死鬼投胎啊你……”
“你家这丫头啊,将来嫁给我家萝卜头吧,我保证饿不着她……哈哈哈……”
“我巴不得她有那个福分呢!……你做熟饭了?”
“没,正烧着火呢!”
“我也是,得赶紧回家做,走了啊!”
就这样,一场闹剧就在各自娘亲撵鸡仔般的笑骂声中,毫无结果地结束了。
萝卜头,寡妇三婶唯一的儿子。我对门的邻居。从小一个小胡同里长大的,和我一般大,都是九岁。淘气鬼,打架大王,我的专职保护神——他说我是三婶给他预定好的媳妇。他还说他有特异功能,他能从各家各户的炊烟里闻出菜的味道,他能找到河里那群野鸭的家,他能让村里最凶恶的狗乖乖跟他走……昨天下午在小河边的桑树地里,摘了那么多桑仁,没吃完,萝卜头出主意说藏起来,等今天再吃。可是,可是今天一个都不见了……我越想越委屈,饭也不吃,一个劲地哭,哭着哭着睡着了。
第二天中午,在外面野了一上午的疯丫头一进家门,就看见灶台上有满满一大碗紫红紫红的桑仁。“呜,我的天那,太好吃了,好甜,嗯,好甜!……”感慨发完了,桑仁也所剩无几了。随手一抹,早上刚换好的白上衣就变成了半紫半白的彩衣。“呀!娘看见了,又得挨揍!赶紧脱下来,藏起来……”等藏好了衣服,心满意足的我暗暗得意起来:“臭萝卜头,就算现在你给我再多的桑仁我也不要了,就算你拿来野鸭蛋,我也不和你玩了,过家家的时候再想让我做你媳妇,想都别想,我再也不稀罕你了……”一瞬间,我俩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后来,小萝卜头极尽可能地讨好我,我都对他不理不睬,最后,还是在三婶烙的葱油饼的味道里乖乖地束手就擒,又追着萝卜头满胡同跑了。
时光就在我们疯跑的村子里悄悄流过,一晃就是三年。我的人生却忽然进入了灰暗的时代。
那个秋天的早上刚刚蒙蒙亮,爹一大早就下地干活了。刚起床的娘忽然感觉难受,连忙让我去叫三婶,三婶急急忙忙披了一件外套就往我家跑,等三婶来的时候,娘已经倒在地上人事不省,吓得我哇哇大哭。等邻居们七手八脚的把娘抬上拖拉机送到医院的时候,娘已经没有了气息。随后赶来的爹也只能掩面蹲在医院的墙角下。拖拉机在我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回到了小街,远远的就看见了三婶。她含着眼泪把我从拖拉机上扶下来,捂着嘴跑开了。
娘下葬后,我一个人如一只受伤的小猫,蜷缩在旮旯里,怀里紧紧抱着娘的枕头,哭得稀里哗啦。爹瞅了我一眼,一言不发地出了门,下地去了。
闻着娘的味道,感受着娘的温度,我昏昏欲睡。忽然,门开了,小萝卜头跑了进来。他满头大汗,一进门就大喊:“小雅,小雅,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
我抬起朦胧的泪眼看着他,他却忽然犹豫了,憋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道:“你还记得那些不见的桑仁吗?真的不是我偷吃的!是地老鼠,是地老鼠偷吃的,我今天……”
“哇!!臭萝卜头,你走,你走开啊!……”萝卜头的话音未落,我的哭声已经响彻云霄。
“臭萝卜头,死萝卜头,谁让你说这些了,谁让你说那些破桑仁了!人家需要安慰的好不好,你怎么这么傻!”我一边哭,一边骂着他。
闻声赶来的三婶抬起手,在萝卜头脊梁上打了几下,蓬蓬的响,把他打跑了。
三婶搂着我,带着哭腔骂上了:“那个狠心的婆娘,这么小的孩子,她怎么忍心丢掉不管啊……那个天杀的,说好了做亲家的,怎么说走就走了呢……”三婶的话更是打开了我眼泪的闸门,我嚎啕大哭。
我以为娘的去世,就是我最大的不幸了,没想到,更不幸的还在后面。
最重要的,是吃饭的问题。娘去世了以后,我和爹才发现,我俩都不会做饭!在吃了三天的清汤挂面后,爹首先受不了了。他整天在地里拼命的干活,没点干饭哪能充饥呢。爹用了一下午的时间回忆娘做馒头的过程和细节,第二天忙了整整一天,在馒头蒸了十五分钟后,我和爹都闻出了味道不对。我们赶紧揭开锅,看着一锅焦黑的面团子,爹恍然大悟:“呀!锅里忘了添水了……”第三天,爹第二次蒸馒头,这次水倒是加足了,可馒头却是死硬死硬的,“呀,馒头好像没醒好,面没开……”等爹把做馒头学会了,炒菜又成了大问题。锅里油已经开了,他慌忙把肉放进去。搅了几下,又担心肉不熟,他莫名其妙的加了一瓢凉水。等水开了,看着一锅沸腾的油水,爹又不知所措了,这菜该怎么放呢?……
好在马上入冬了,我们家里天天飘着煮红薯的味道。红薯洗干净了加点水就能煮了,更重要的是,不用炒菜也能吃下去……
就这样一天一天的熬,终于熬到了除夕。我和爹费了一下午的功夫包出来的饺子,一遇到沸水,立刻变成了一锅面汤,没有一个是完整的。看着一锅飘着油花的面汤,我和爹面面相觑……直到如今,我仍然清晰的记得,那个除夕,别人家的炊烟是多么好看,我甚至也能闻到炊烟里馒头的香味,饺子的香味,炒菜的香味,总之,是别人家快乐的味道。而我,捧着一碗面汤,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拼命压制着哭泣。爹说,过年,不能哭,要笑。
我一天天消瘦下去,爹的白发一天天疯长出来。三婶心疼我,手把手教会了我做饭,炒菜,包饺子。尽管我才12岁,不,过了年,我已经13岁了。我可以完整地独自蒸出一锅雪白雪白的馒头,也能把土豆和茄子放在一起炖熟,甚至蒸出一锅米饭。可能我是女孩子,厨房里的事情,就应该有足够的天赋吧,就连萝卜头都夸我做的饭好吃。看着萝卜头狼吞虎咽地吃着我做的饭,想着教我帮我的三婶,我忽然感到一阵欣喜,觉得将来就算嫁给萝卜头也没什么不好啊……
我第一次来月经,是在13岁的春天。虽然我吓得要命,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我知道这事肯定不能跟爹说。等爹前脚一出门,我后脚就赶紧趴在门缝上,大声地喊三婶来我家。三婶看到我染红的裤子,捏着我的鼻子笑话我,还和我说了好多好多我似懂非懂的的悄悄话。在那一瞬间,我突然有种看到娘的感觉,好温暖。我甚至想,要是三婶能和我们一起过日子该有多好!我忍不住央求三婶:“三婶,我还没学会烙葱油饼呢,你教教我,好不好?”深知我的吃货本质,三婶爽快的答应了,在我家里,手把手教我烙葱油饼。就在我俩嘻嘻哈哈忙活着调面烧火的时候,邻居老孙婆子来我家借东西。看着满手面粉的三婶,她惊诧不已,好半天,她才说出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她三婶,这家的饭也归你做啊?”
三婶顿时满脸尴尬,急忙解释道:“不是,不归我做的,我就是看孩子可怜,我教她,我教她的……”老孙婆子自然是不信的,笑了笑没说什么,就走了。接下来,三婶心不在焉地跟我说了几句话,也匆匆地走了。
没过多久,前街后巷就传开了三婶和我家的“绯闻”:一个没了男人,一个死了老婆,在一个胡同里,门对门,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据说女的天天在男人家住着呢……直到后来,更让我不寒而栗的是,老孙婆子拉着我问:“妮子,你妈死那天早上,你三婶咋在你家呢?”我恨恨地朝她吐了口唾沫,一句话没说,转身跑了,只留下老孙婆子在那里跳着脚骂我缺少家教。
流言蜚语很快传遍了半个村子。爹的脸色非常难看,整天阴沉沉的,我都不敢在他面前大声说话。奇怪的是三婶明明就在对面住着,却怎么也看不到她的身影了。小萝卜头看到我,总是头一昂,就走过去了,连招呼都不打了,也不吃我做的饭了,似乎他已经忘却了我是他早已预定好的媳妇。
半年后,爹忽然在村子另一头买了一座房子,跟三婶连个招呼都没打,我们连夜搬了家。一句说不出的再见从此埋在了我的内心深处,一句愧疚到说不出口的抱歉从此成了我心中永远的痛。我和萝卜头朦朦胧胧的“爱情”也随着越来越少的交往无果而终,和三婶一起过日子的奢望也成了一个永远实现不了的梦。此后,在极度的孤独和压抑中,我拼命读书,终于考上了大学,远远地离开了那个山村。渐渐的,家乡的消息,除了爹以外,我几乎一无所知;家乡的记忆,除了那一缕缕袅袅的炊烟,其他的,都消散得一干二净。甚至埋藏在我内心深处,我和萝卜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喜欢,不知什么时候悄然丧失了它最后一缕希冀。在我心中唯一剩下的,只有一块痛得恐怖的伤疤,虽然不显,但它随时会随着一些毫无营养价值的传言反复发作。许许多多的人对明星的婚变、出轨、绯闻津津乐道,乐此不疲地追着 娱乐 八卦,传得谣言满天飞。而对身边的人,也总是不惮以最大的好奇心打探揣测一些隐秘的故事,茶余饭后当做开心的谈资以做消遣。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娱乐 了众人而罔顾了无辜者的悲伤。这让我极度的不齿和痛恨,甚至感到无比的恐惧。因此,我总是在别人唾沫星子飞溅的时候,远远离开,选择在一个僻静的角落,安安静静的读书。别人在传言中 娱乐 至死,我却在书本中安静地做回自己。
大学毕业后,我留在了城市,再也看不到农田,看不到开满野花的小路,看不到那熟悉的炊烟。我也曾跟爹说起过,让他找个老伴。每每提到这个话题,他总是吼我:“大人的事情,小孩少插嘴!多操心操心你自己吧!”好吧,在我彻底埋藏好我和萝卜头的童年记忆后,我开始恋爱了,并且结了婚,生了一个男孩,过着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平淡生活。儿子五岁那年,我带着儿子回到了老家。
爹还是一如既往的劳作不休,很少歇息。没人陪伴他的日子里,他适应了寂寞,接受了孤独,习惯了默默抽烟一言不发。常年的风吹日晒,让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老了很多。每天爹下地干活我要跟着帮忙,爹都死活不让,他知道我早就吃不了种地的苦。平日里,我就领着儿子在小山村里转悠,一边看,一边给儿子讲我当年的英雄事迹。
鬼使神差的,我竟然带着儿子来到了老房子所在的那个胡同。几近荒芜的老街,拥挤逼仄的胡同,沉寂无言的石墙,一如往日般的熟悉,蓦然间唤醒了我童年的记忆。在我摸着石墙感慨岁月的时候,看见一个大约六七岁的小姑娘蹦蹦跳跳的从三婶家跑了出来,手里还攥着一串彩色的气球。小姑娘一点都不怕生,歪着头看着我们娘俩,问道:“你们找谁啊?这里只有我奶奶住在这。”
我笑着蹲下,仔细打量着小姑娘,说:“你奶奶在家吗?”
“在啊!奶奶在做饭呢!”
“那……我们俩也去你奶奶家吃饭好不好?”
“嗯,我去问问奶奶再回答你!”小姑娘一转身又跑了进去。
不大功夫,三婶那熟悉的身影就出现在我面前。她除了身体没有以前那么硬朗,满头黑发变得稀疏花白以外,衣着打扮还是那么的干净利索。我赶忙上前,说:“三婶,我是小雅啊,你还认识我吗?”
“你得大声的说,奶奶耳朵背,听不清的!”小姑娘在我身边大声的提醒我。
“三婶,我是小雅!我来看你了!”我又大声的重复了一遍。
“哦,是小雅啊,我看看,嗯,是,是小雅!是那个馋嘴的丫头!”三婶很快认出了我,笑了。
“快,快,进屋坐!”三婶拉着我的手,进了门。
“当年啊,你可是个小馋虫!为了你,萝卜头天不亮就出门,整整一上午,给你摘了那么多桑仁。好的都挑给你吃了,萝卜头心疼的呀,哭了一下午。我就劝他,心疼啥啊,等小雅长大了给你当媳妇……”落座后,在三婶絮絮叨叨的话语中,我再次陷入了儿时的回忆:萝卜头,桑仁,野鸭蛋,葱油饼,飘荡的炊烟,我和萝卜头……
坐在温暖的小院子里,我和三婶聊起了过往。提及当年的那些谣言,想起当年我们遭遇的无妄之灾,以及内心深处的委屈和伤痛,我止不住地流下眼泪。我的话触及了三婶的心事,三婶也默默地流下了眼泪。末了,她擦了擦眼角,悠悠地说:“小雅,有些事,有些人,不值得咱们记得一辈子,你早就该忘掉的,你不应该难为了自己却成全了别的快乐。你不要去介怀了。你看烟囱冒出来的烟,有风的时候,被吹得歪歪扭扭,不像样子,可风停了,不照样还是直的吗。多想想那些真正心疼你的人,他们才值得你去挂念一辈子。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日子还长着呢……”
是啊,有些人,有些事,不值得你去伤怀,一阵风吹来,让它烟消云散吧;有些人,有些事,沉淀在你的记忆里,值得你记挂一辈子,爱一辈子……
就在我俩唏嘘不已的时候,一阵哭闹声传来。
“破轩轩,坏轩轩,你赔我气球!都是你……!”那个小女孩,像一只愤怒的小猫,一如当年的我。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的儿子气鼓鼓地站在那里,倔强地辩解着。
“就是你,就是你,你赔我气球……”
听着这似乎很遥远却又非常熟悉的对白,我和三婶不由得对视一笑……
鹿回头 简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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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地方,风吹动草野。怀孕的野蕨已经产下孢子,风带着孢子婴儿去旅行。有的落在摘菜妇的发髻上,有的沾在燕子的黑大衣,有的滑入小河流嬉水。河,像一千个吹笛的流浪汉,伴随下了学的小童歌欢。当调皮的孩童把书收顶在黄皮帽上,拎着两只鞋涉河,孢子婴儿会不会从笛孔弹出来,咬住孩童的衣角,终于又回到野蕨妈妈的泥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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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分的薄暮,我坐在客厅,欣赏你寄来的纸黏土捏画。信封上,你谨慎地写着“阿米姊姊亲自看”,又附字条,希望将它挂在常常看得到的地方。我挂的客厅电源总开关功凹洞里,开始逆溯你的诡计。你捏的两个好朋友,三角扁脸、凸眼歪鼻的那个显然是我,笑得圆都都的师叔叔子当然是你。我不难想象,从你买了纸黏土、构思人像开始,那朵诡计的花苞就惹得你浑身发痒,连睡觉也会无缘无故窃笑,刚刚的电话中,我故作愤怒,“请给我合理的解释!”你象一只满胀的气球禁不住针挑,迸破所有的欢乐,那样清晰的笑声,仿佛你正贴着我的耳朵打鼓:“因为咯咯咯因为,黏土咯咯咯不够……”我知道这种说词也是你诡计的一部分,却愿意一路与你争辩,激扬你内心的秘密欢乐。我学着画中人的歪鼻歪脸讲话,你的狐狸尾巴露了:“不对啦,鼻子往左歪才对啦!”
暮色里,微光浮游于我寂寥的内心。两个好朋友在画框内牵着手,仿佛天真的岁月永远不会被时间漂走。我们仍然是两个小朋友,学一千个吹笛流浪汉的唇形口哨,你的声音是十一岁的短笛,我已到沙哑的三十箫。
通常是晚上,有时正在等泡面发软,有时更惨,握着湿淋淋的头发冲出来接电话。“诱拐的‘拐’怎么写7”省去所有提问词,你总是非常肯定话线的另一头是我,仿佛瀑布发声,深渊必会响应。“左边提手旁,右边结它加上另外的‘另’,另外一只手就是‘拐’嘛!”你嘻嘻然的童音及从小呼吸道不良的沉浊呼吸声总是清楚。“先去擦鼻涕!快!”接着听到拖电话的“哐”声,及十一岁小男孩努力用面纸对付鼻腔内的怪物的声音。你的电话除了询问生字、习题,又夹叙漫无天孙的膝盖破皮刚刚粘上OK绷及如何独力拼凑一千片超级战舰,待你的母亲喝止,终于挂了电话,我的泡面像一碗肥蛆,头发也不知什么原因干了。
我有幸目睹你出生时那头濡湿的黑发与小猴似的红脸。当时替你感到绝望,这么丑的小娃,显然是看时辰剖腹的,显然不是达官贵人相。后来,你的母亲拿我化了两三天,普查帝玉将相、诗人雅士名录所拟的几个名字,算命侧选中一个略作修饰以对得起昂贵的命名费,并大力推荐此类拔萃,将来是人户之龙。我也很快习惯在褓抱你的时候,想象你是一条幼龙而不是爱哭的猴崽。
按照年龄,我生得起你,尤其正当繁花灿烂的大学年代,多少带点母性的浪漫冲动,这使我褓抱你的姿态像个老练的未婚妈妈。按照辈分.我只是同辈的表姊。这简直令人难堪,表姊与表弟,如果不是共抢一支麦芽糖而哭闹,就是常常穿错对方的鞋,回了家才发现的一种关系,我以右手的大拇指发誓,我从不把陪你蹲坐小鸭马桶,唱童谣叫出人的小黑屎的画面,归入“表姊”的词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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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二十多年后,我才明白当时的孤寂之感乃因为夏日雷雨停歇,混杂在空气中的野姜花味与稻秧的薄香不断充满胸臆而引起一个小女孩初次的爱恋,当恋情比滚雷还响亮,却无法张口吐出闪电时,不得不在午后灰蒙蒙的雨空,孤单起来。
我坐在屋顶上。自从学会以矫健的身手攀着水井、竹丛与鸡舍的对应位置而爬上屋顶,我像是皇帝的独生女,偷愉坐在龙座,提早认领我的天下。无限延伸的稻原,除了点缀几间田寮、一棵孤独的大榕树,我第一次被翠缘的魔毯震慑,想张开双臂用力将它掀起,到底什么样的土地养出这种蛊惑的绿,及在阡陌间默默辛勤的我的乡亲!"土地",我已经学会这两个字和笔划,却不明白除了国语练习薄上的成绩,它与我的身世有什么关联?雷雨过后,仍有大块黑云游走,金黄的太阳挣扎着,使云边镶了金丝线,绿色的毛毯忽明忽暗。我生怕当我以全部的音量念出"土地"二字时,会有一万头惊慌的要梅花鹿从口中奔蹄而出,飞越绿毯、黑云与唯一骄阳。有一种孤寂使我噤声,而当我看到自忆的母亲系着花巾斗笠织入绿毯,却不知道她的女儿在屋顶上高高地看着这一切时,泪,忽然落下。
虽然二十多年后,我才明白孤寂总是伴随着爱。而且,当时不止的泪可能受了银雪般的野姜花流域,突然飞出一只白鹭鸶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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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两种情感在我内心交错,难免在观看你成长的过程时逾越了秭姊的身份。
在你三岁左右,我与你共度一个寒假。你的父母各自上班,偌大的白昼变成我们的秘密王国。有一天,你玩腻了积木,吵着要我陪你戏耍。我正沉溺于一本精彩的小说,恨不得把你变成一张可爱的婴儿海报,贴在墙壁。毫不讲理,我把你抱上沙发,不准动,自个儿跑进房间猛跳猛蹦,出来牵你的小手贴在胸口:"有没有小鹿在跑?跑得很快对不对?你的小鹿鹿有没有在跑?"这招不管用了,你穿着厚外套当然摸不到心跳,我加强语气:"惨罗不得了罗怎么办哦!你的小鹿鹿不跑了!"然后像一个仁慈的神仙姊姊叫你在屋内小跑步以挽救那头小鹿。终于可以回到小说情节,不时叮咛你:"继续跑哦!不然,小鹿鹿死掉我不管哦!"
当然,也有失灵的时候,譬如你心血来潮,器着找妈妈,我以为用最浅的话解释妈妈出差必须天黑才回来,应该不超过三岁小孩的智力。你涎着鼻涕的器相把我惹火了--你的器,等于推翻我自以为欢愉的秘密王国。"好吧!换衣服去找你妈妈。不过,姊姊要煮晚饭不能带你去,这样吧,我请邮差叔叔送你去好不好?"你一脸泪痕孤苦无依地任我为你换衣穿袜。我有点舍不得,益发想要留住你,谎话只好往下编了:"托邮差叔叔送,那要寄包裹罗!好,先称一下你有几公斤,现在,写住址……。"我故意走来走去,翻箱倒柜以拖时间,你亦步亦趋像颗可怜惜的小蛋。"住址写好了,现在贴邮票,嗯,贴在额头上,这样邮差叔叔才知道你是包裹!"你渐渐对过程产后好奇,不闹了,乖乖让我在你的额头点浆糊、贴邮票,我用巴掌拍你的额:"很好,贴紧了,现在寄包裹!你还要载妈妈吗?""要!"我牵你的小手出门,偷瞄你额上那一张一元国旗邮票很想大笑,可我必须尊重三岁小孩寻母的决心,强作镇定,当作一件很伟大的出征,但适度地称赞家里水果软糖的Q与热可可牛奶的滋味。"你看,邮筒在那里。"我向你解释红绿四个洞口塞:"噫!塞不进去!惨罗,再一次,还是不行!你太胖了啦!"你伸出小胖手小胖脚很努力地往洞口塞,却开始咯咯地笑。我逼真的演技使你忘记寻母的伟大目标而变成一出街头短剧的男主角。最后,你欣然同意,此刻的我们非常需要一杯热可可牛奶,你毫不反抗,让我背着你的小胖包裹回家。我愿意就这么背着你的小胖包裹回家。
我愿意就这么背着你去找那个绮丽的世界--原以为进入成人社会,那扇以花瓣编织的小门已经永远消失。如仿因着你,我沾了你身上的芒光,以感到它在空中浮现。当你颠颠倒倒地走路时,我仿佛看到你背后那双翅膀在空中扇动,使跟在后面的我赶紧回头,看看自己的背后是否抽了翅?当你躺在床上,抱着那条棕花毛毯--你一定要摸它才能入睡;要求一首童谣或故事时,我知道你将乘坐魔毯去绮丽世界嬉游,我柔和的女声只是送行的风,却无法请求你带我去。所以,夜间的故事是我一遍一遍的口信,偷偷系在你的鞋带:
"在遥远、遥远的地方,有一奇异的世界。一群白羽毛的鸽子长在树枝上,它们高兴时,树就飞沫为飞去,有时跑到屋子旁边,有时落在河水上。草原上的百合花都是爱讲话的小喇叭;天气好,她们吹小喇叭;天气不好,更要吹。那里的人们,都用河水缝成衣服穿在身上,如果是夏天涨潮时裁布,穿起来就比较胖;冬天剪的布,就瘦巴巴的了。不过,不管胖瘦,他们的口袋常常跑出一条鱼,有时一大群,鱼妈妈正好生了小鱼宝宝。那里的太阳像个大红蛋。,每天下午从天空掉下来,滚到草丛里睡觉,第二天再弹上去。有一天,太阳不小心掉到河里,它不会游泳,忽然,河变成一条冒烟的汤圆河。百合花看到了,惊慌地吹喇叭。小孩们都高高兴兴地趴在河岸,用汤匙舀小小的红汤圆吃,眼看就要吃光了。有一个好心肠的小男孩想:如果,大家把汤圆吃光,明天就没有太阳了!他吐出一颗小汤圆,不敢吃,其他的小孩撑了肚子,躺在草原上喘息,睡成一条弯弯的小河流,他们口袋里的鱼在上面游来游去,一直打饱嗝。
半夜,小男孩捧着最后一颗红汤圆去找鸽子树:请你们载我到天上,我得把太阳送回去啊!第一只鸽子叫醒第二只,第二只叫醒第三只。终于所有的鸽子都醒了,刮起一阵雪白的风,悄悄地载着小男孩与瘦巴巴的太阳飞上天,虚弱的太阳根本站不住,男孩轵好拉扯天上那匹黑绸布,替他扰个托座,没想到抓破绸布,弄出稀稀疏疏的星空与月洞。他还抽了自已衣服的水线,把太阳紧紧地缝在天上。
第二天,太阳出来了,不再是一颗大红蛋,而是舞动着千千万万条金线的黄金盘。没有人知道半夜的故事,只有小男孩知道,他得到河边,再做一件衣服了。
"阿米姊姊……"
"嗯?"
"阿米姊姊,我要吃汤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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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行的鸽子在黄昏时飞回屋脊,山林里逃猎的小鹿也会频频回头,难舍受伤的母鹿吧!
我被送到楼厦丛立的都市,以躲避每年仲夏的大水。他们把我装扮成都市小孩,除了黝黑的皮肤泄漏村庄的秘密,他们教我新的腔调以便在客人面前对答而不露痕迹。
我拥有一桶金鸡饼干及漂亮的花洋装。可是,每到黄昏,想仿祖母的八脚眠床及蚊帐内的小蚊子。水井边的大桑椹快要变成紫色了,我想用金鸡饼干的铁桶装紫汁桑椹,满满地吃。我的口水在枕边留下唾渍,梦中的桑椹却摘不下来。
他们托人送我回乡,谁也不喜欢哭泣的小孩。妈妈撑着破黑伞,牵我走在雨村的小路上。好提着我的鞋,我们赤裸的脚牵起水脉,一大一小。唉!又要做大水,稻完了!我看到白色的汪洋淹到稻腰,细蒙蒙的稻花一定化了水。不要送我到回不了家的地方,稻子遭了水淹,根还在原地上。
3
我希望慢慢告诉你,买来的玩具永远死的,那是大人们借以赎罪的祭品。只有脑子里的原创活力,才是使一切变得神奇的魔粉。我愿意在我分内的小孩尚未到来或永远不会到来之时,把通往神奇世界的道路指给你。但当我们有机会比邻而居,你已进入明星幼稚园,安了私家轿车保证的围兜标签。我忽然惊醒,不能再提小鹿奔跑、邮寄包裹及鸽子树的往事,怕被你斥为可笑的谎言。
你的童年只剩下bmp、ABC及黄昏的无敌铁金刚,为了防止绑架小孩的恶棍,你连上小公园骑越野车都必须有人陪。唯一不变的,那条棕花毛毯仍是你睡前的最爱,你不准任何人碰触它,但冬天的晚上,若我陪你观赏卡通录影带,你会慷慨地借我遮一下冰冷的脚丫。
某一个夏天,我到你家串门,你的母亲外出购物,央我照顾你以防止大白天的恶贼--自从你家遭了夜偷,还留下白晃晃的刀子在床上,你的母亲再也不准屋内无人。我们吃冰凉的红肉西瓜,方格的白瓷地砖很像棋盘,那时你已会下五子棋。我提议用嘴巴下棋。各捧一碗西瓜对坐客厅两端,算好格数,猜拳,拈一块西瓜吃,咽肉后留下瓜籽,朝对方的格子喷射,以侵占的格数、籽数比输赢。你完全进入游戏规则,笑得人仰骊翻,尤其当我因不准确的嘴形把瓜籽喷在眼镜上时,你乐得猛捶地板,像一头发狂的小兽。你享受你的快乐。忽然,你的妈妈回来,皱眉大叫:"干什么?黏答答的!吃西瓜这样吃的啊!小孩不懂,你也不懂啊!"
我知道该走了,回到姊姊的分内向挨骂的你道歉,也向你面前摆设的教育流水席告别。一切都结束了,只剩下一条不会飞的毛毯。你将永远留在富裕之家享有独生子的呵斥与孤单,那一串千方百计弄来的明星学校与儿童才艺班等着你。当你在某个才艺班的课堂打瞌睡,梦见西瓜棋而发出笑鼾时,你会明白快乐的重量:可你永远不明白,那天出了你家的门,一颗小眼泪的重量。我喜欢摸你的耳朵,揉来揉去。像玩两球棉花,不可置信竟有如此揉软的"哦了朵"──你儿时的发音。"过来,哦了朵借我玩一下!你也非常高兴拥有一对奇妙的软耳。我数度播迁,离你远了,有一天,你摇电话说:"阿米姊姊,我告诉你,我们全班我的哦了朵,各摸一下,再摸一下,又摸一下,多摸几下!"
我们的电话渐渐以课业为主,尤其数学。你有不错的绘画天分,我曾保留你四年多的草图。那颗比月亮还大的星子,你说因为它正在掉下来;一堆人去吃番石榴。他们吃苹果时,换我们啃番石榴,吃错的人会被"毒死"!可是你说,你的爸爸讲,如果你长大当一个画画的,他会一脚把你踢死、黏在墙壁掉不下来。你只在课余画图了,但受了卡通节目的影响,专画超人、铁金刚大战恶魔王。你也知道,保持班上前三名比替无敌铁多刚着色重要。
"阿米秭姊……"你的声音哽咽着,仿佛刚遭受一顿责打。
"唉唉唉,你掉眼泪,我这儿会淹大水哦!"
"妈妈说我耳朵聋了,上课没听老师的话,才会写错……"
"好,把那个可恶的题目报上来!"
"有两个表,甲表每天快一又五分之四秒,乙表每天慢三又五分之一秒,请部两表相差多少分?"
我解释了两遍,你在电话那头一声不发,我仿佛看到你纠着眉头对那串数字发昏,数学已合你恐惧,再也没有比恐惧更恐惧的了。
"这样好了,我们把这题忘掉,我出一题目,听好:甲乙两表,甲快五分钟,乙慢五分钟,假设现在标准时间是十二点,你先画出三个表的时间。"
"画好了,甲表是十二点五分,乙表是十一点五十五分。"
"差几分?"
"十分。"
"怎么来的?"
"相加!"
你用同样的方式对付原题,却回答我:"我得出五,可是解答是十二分之一……"
"看清楚,问的是分还是秒?"
"分,哈哈哈!把五秒变成分就对了!"
我多么愿意在真分数、假分数吓坏你之前,告诉你数学的目的在训练你的思考过程、解析能力,你可以把习题当作亚森罗苹侦探故事,用小脑袋去抽丝剥茧而掀开谜底,不是偷看解答去倒推演算方式。只有源于丰富想象与清晰的理发思考的原创力才能检验别人提供的解答。我们因追求真理而壮大,不是变成华服的侏儒,舔食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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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离开绿色小村庄,去广袤的世界寻找属于我的锄头。多黄的稻浪在夏日对我挥手,我把村庄的名字刻在小鹿的额头,挂着身世的护身符走了。
阡陌是我的血脉,井水的清澈就是眸子的颜色。野姜花与红砖瓦,这回不带了。我的身上只有平原赏赐的,成熟的稻谷的肤色。
4
两年后,当你小学毕业,你会变成一个小留学生。你的父母已在美投资置产,也迫切盯紧你的英文班。毕竟,把人中之龙留在贪婪的黑岛,意味着为人父母的不负责任。每年暑假,你的妈妈带你畅游美国,提早适应你未来的国度。你的电话已能使用流利的问候语,欢唱十个印第安小男孩的童谣。
有一个世界,你不会来做客了。虽然,鸽子树倒于邋遢城市,健壮小鹿逃到别人的国度;可是你要相信,你的阿米姊姊永远看顾自已的绿毯子及两个好朋友的纸黏土。孤寂总是伴随着爱,也壮大了爱。
我仍然期望有一天,当你在异国的雪夜,拥着棕花毛毯入睡,忽然梦见秘密的小鹿而惊醒时,请你在小鹿额头贴一张邮票,当作航空包裹寄给我。
只有鹿回头的时候,我的鸽子树才会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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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苇《诗经》中叫蒹葭,而幼时我在农村只知晓她叫“闲稞”(方言,音同)。
一、闲稞
不知是我那时太小还是路本来就很长,有个叫“塘港浪”的地方,我家有几亩地在那里,母亲常带我去一起劳作。去那里往往是在午后,母亲早早吃好午饭,我们需从村头走过村尾,再绕过两条河间的埠头,又横过一条不太宽的公路,再走过一大片稻田,又到一条不太宽的运河边就是了。
春天是我最喜欢去那里的季节,一路过去可以看到各色蝴蝶飞来飞去,我可以追可以逮甚至可以逮了放。有些地方有高高的益母草,开小小的紫色的花,一节一节的开,像芝麻那样,白色的粉蝶最喜欢停在上面,我就背着手慢慢过去,它们是不会发觉的,伸出小手瞬间从左右包抄,把紫花合在双手掌中,当然得把手掌荷漏成中空的球状,花在手掌里粉蝶也在,慢慢往上撸,益母草的顶端就脱离了我的小手掌,粉蝶成了俘虏。这是极美的一件事,除了草有点扎手外,那时益母草很高,我得踮起脚尖,有时就干脆往后退,把益母草顺势拉得长长的,最后在离开手掌时草会弹回去摇晃几下。粉蝶在我的手里东窜西逃,我把手凑到眼前,从两个拇指间漏出一条小小的缝隙往里看,粉蝶就在里面,我疑心她被憋死了,打开来看时,她便呼一下飞了,我会大笑着追着跑,看她远远的惊慌地飞上天,天蓝蓝的有纱一样的白云缕缕在背景上。那画面美极!
有时我会在路边找茅草,春天茅草里会有茅针,其实是茅草抽的花穗,还是芽状。这东西可以吃,嫩嫩的,有点青草滋味,偶然有点淡淡甜味,但是寡淡到我认为是一种错觉。耐心的话一会儿就可以拔一大把,这是极好的零食,母亲看我喜欢会去拔闲稞的针,她称之为闲稞茅针,这东西大得很也更嫩,我常求母亲多拔些,我可以带回去给村上的其他孩子,他们觉得这是难得的好东西。其实这是闲稞抽的穗,如果不拔取,待到秋天就是芦苇,成片成片的。
母亲看我落很远了会叫一声,但不会等,因为这里虽有点一望无际,在我看来,但毕竟没有恶人!待到了运河边就不会这么好说话了,母亲要在田里劳动,她指指河中时不时开过的机帆船笑着说:你就是他们丢下的,有一天一早我来这里割稻,你便被放在这闲稞脚边,我看你可怜就抱回去养着,你现在若到这河边他们就带你走了,以后你就再也回不了家,看不见我了。我很怕这样的事,总是离河岸远远的,离闲稞远远的。因为母亲说得确乎是对的,这里确乎有机帆船,确乎有闲稞群,确乎她常来劳动,有几次我还捡到野鸭蛋,鸭蛋是鸭的孩子,所以在这简单的天地善良的人捡个人的孩子似乎也在情理之中。于是我离河岸敬而远之,好在河面和田堤有很大的落差,陡坡上就东一簇西一簇的长着闲稞,母亲在陡坡上垦了荒地种南瓜、小红豆、毛豆、芝麻,山芋等,到了秋天总是一车一车的往家推。
到了这时闲稞茅针就老早抽穗出来,这就是芦花了,刚开始是柔柔的慢慢蓬松起来,这时母亲会折一大把,要我带回去给外婆。我称外婆叫好婆,她会用新收的稻草打成草鞋,中间夹大量的芦花进去,冬天的时候穿是极暖和的。“我家小秋敏的芦花鞋哦!”
多温暖的话语,在我那遥远的再也回不去的塘港浪!
二、蒹葭
读书后晓得了闲稞原来是叫做蒹葭的。
那是在《诗经》,在教科书中,在中学。我的家没有一本书,唯一带字的是日历,而日历也不是年年有的。村里偶然会有一本书,不知从何而来,但大多被女人们剪了鞋样。还有就是在老屋里挂得极高的一个喇叭,从那里会传出每天的'《新闻》和生产队的通知。对于蒹葭苍苍的画面我是极向往的,那种朦胧的意境是初尝的文学的美妙。就是在那时我肯定插秧割稻的生活不是我要的,我要飞出去,去蒹葭的王国。
我疯了一般的读书,执着而坚韧,一个村上的伙伴们上小学还是都去的,因为大家都太小实在干不了农活,况且放学也很早并不影响割草等家务,最主要的是钱几乎是不用交的。小学是在一个叫曹祠堂的地方,是隔壁村的,我们这里村落分得很开,我会背一个书包和一个竹背篓,下课后一路割草回家。书很少,所以书包是不重的,重的是草,靠着他们,家里的兔子和猪可以长起来,所以一背篓是不够的,回家扔了书包还要再出来割一背篓。春秋天的时候草很多,夏天的时候整天可以割了晒干,供冬天喂饲。老师是插队来的,一个姓杨的女士,叫佩玉还是培玉我就不清楚了。她干不了农活,村里安排她看孩子,她就自然成了我们的老师。她把数学上的已知条件说成“椅子条件”,我从没有怀疑过她的知识,始终认为不会算算数是我的智商问题。并且她同时要教三个年级。曹祠堂的正厅很大,第一排是一年级,第二排是二年级,第三排是三年级,然后就是空地,有时下雨,大厅就东一块西一块的漏雨,我们就深感厅大的好处,可以四处搬挪桌子。她叫一年级的抄生词然后去二年级教数学,二年级做题时她再教三年级背书。有几个特别笨的就被我们笑,有几个特别聪明的一年级会做三年级的题了呢!
到三年级的时候杨老师就通知我父母她教不了我们了,得去红联小学,那是在一个集市上的学校,几个村合起来办的。离我家自然很远,好在同村有三四个人一同去,我们需走很远的路,现在想来至少要一个小时。午饭是没有的,回家吃自然不可能,只能带着,冬天是没关系的,对于一个成长中的孩子冷饭冷菜还不至于引起胃病,就算偶然有点肚子疼也不会当回事。问题是在夏天,闷了半日的饭菜常有一股馊味,那我们只能选择饿一顿,好在饿过了头也就不感觉饿了。
到红联中学,我们村就剩下我和英子两个了,英前面有三个哥哥,都宠她,并且都开始干活了,所以她可以继续读书。有好几次父母都打退堂鼓想让我终止学业,因为说实在话,同龄的孩子都在社办工厂赚钱了呢!有一次还联系好了无锡的一家美发店去做伙计,那时叫剃头妹子,可是在初中毕业证要不要拿的纠结中一拖就拖到了初三毕业,不争气的我居然得到了高中录取通知书。我注意到了父亲一丝落寞的眼神,他问:去读么?我答:去!现在想来我真是很不懂事。
镇上确实比以前的学校好很多,因为实在太远了我借住在小姨家。我很喜欢读语文书上的文章,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这么多好文章,也喜欢英语,可惜这里缺的就是英语老师。初中时的一个外语老师是高中毕业的学姐留任的,她没有正式编制,不久就嫁到别的城市去了,听说谋了广播电台的工作,现在想来这是应该的,谁叫她的声音那么好听呢?高中的英文老师也是个女的,依稀记得她的口语尤其出色,但她在课上说得最多的是:“人家外国……”有段时间使我向往得很。终于有一天她不来上课了,我们等啊等,最后几个女孩去她家里请,她只说:我是要出国的啊!班主任是个帅帅的男老师,带着无锡口音,来通知我们说今天开始我们没有外语老师了,课改成自习。有很兴奋的男生,因为再也不用默写了;也有很多像我一样失望的,我们再也没有机会去看看外国了,吃吃西餐了,听听人家的外国了……很久以后来了一个带着啤酒瓶底一样眼镜的外地老师,他的口语跟他的普通话一样带着浓重的大蒜味,不过他很负责,在那时的我看来。我很多次看到只比我稍大几岁的班主任躲在窗外听我们的外语课,大概他也想听听洋式啤酒瓶的吐字吧。我很努力地认真分辨啤酒瓶底的发音,但是有些词还是徒劳。傍晚我们放学的时候常看见他坐在校门外田里高高的草垛上,深沉的看向远方,我想也许有一天他也会去远方,莫名突然地离开我们,像上一个漂亮女老师一样。但他终于没有,我以极其垃圾的分数勉强进入了市里的师范院校。
与村里比,这里可以称得上繁华了。我从来不晓得方塔街是常熟的市中心,我也从来不晓得除了《蒹葭》世上还有这么多的书可以读。可惜我晚上没有时间,双休也没有时间。因为我要出去打工,英子在高一时已经找男人嫁了,我是村上唯一读到大学的女孩,母亲做着和男人一样的工作,每月给我一百做生活费,这自然是不够的,一天三顿是要吃食堂的,书本笔记是要买的。我开始去做家教,去美术老师家里做肖像模特,收入可以解决生活问题了呢!只是研究《蒹葭》那样优美的文字成为奢侈的渴望!
大二的时候我的论文变成了铅字,在校刊上,我捧着在操场上坐了一个黄昏,我从来没有想过我写的文字可以和《蒹葭》一样变成带有油墨香的黑字。晓从我背后偷偷塞了封信,还没等我回头就跑了,拆开看是手书的《蒹葭》,我朦胧起来,畦垄上走来的马兰花迎来了春天!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这是这个绯色故事的开头也是终结,有人说:俯瞰历史长河,有时不近人情才是天地的慈悲!
三、芦苇
那个炎热的七月,沙家浜的芦苇早已抽穗,兀自愉悦地向无尽的天空伸展着,在三生石上我们的约定即将到来。
我手持自荐书,转了两次车到达了一个叫藕渠的地方,这个地方完全是由命运安排的,从我的乡下出来搭车到郊区,我等着最先停下的一辆公交车,他愿意载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这里的学校才翻新了不久,晕车的我加上天气的热情,早就昏了头。三楼,三位男士,门口一个最年轻,戴眼镜,脸色有些黑,讶异地看我一下;旁边一位年纪较长,微瘦,人应该是高高的,因为即使坐着也是身板挺直,停了正浓的话意也看着我;最里面一位白白的福嘟嘟,头发已花白,看起来年纪最长。我不知该把材料给谁,只好递给门口那位,他不知接还是不接,看向后面那位。老者问:“小细娘来做啥价?”
我的应聘就此开始,他们从没见过不从上面打招呼而自己跑来应聘的小细娘,现在想来我真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老者很和蔼,答曰:先回,签合同时会提前通知。我追问这是否意味着被录取了,对方只答: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有此魄力的小细娘!
于此地我是陌生的,藕渠,听着名字便知道是河渠纵横的地方,我最喜东去一里地有一梦兰床上用品,那里有一大片荷花塘,夏季莲叶何田田,江南可采莲的意境全出。
还有就是沙家浜,身为常熟人而没有到过沙家浜我是汗颜的,但这实在怪不得我。藕渠离沙家浜车程也就十多分钟,而且还是红色教育基地,所以很多活动就放在那里。此处芦苇是成片的,苇在水中水围芦苇,别是一番景致。
远望茫茫荡荡,近观摇曳多姿。最美不过十月,一片芦苇挺立艳阳下,在河里照个影也一样的刚毅,离不了一二十米又是一片,仿若河港交叉,小小木渔船入内如迷宫一般。风来苇便倒向一边,整齐划一,叶片如刀刺向一个方向,风过又挺立依然。无怪乎当年日军征服了城区始终无法慑服这片芦苇。即使是最柔软的芦花,也是霜愈寒花愈白,远望愈加地蓬松高傲。
赋予我一个美的灵魂,我的外表也将一样美丽!
有人说江南是软糯的,这是对的,但还有下一句江南是坚韧的,这芦苇就是明证。过刚则断,至柔则绵,芦苇却恰到好处。伐不尽焚不完,春风吹又生。这实在是我喜爱的,在《蒹葭》中的喜爱是柔软的,心伤的;现在芦苇的喜爱是骨子里的一种坚挺。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渴望日子的一帆风顺就如祈祷白日的永不下山,很多的无奈不是敌我的立场分明,于是风来低头更是一种对生活的起码尊重和不懈追求的谋略。
偶有机会认得芦苇根,白而细长,中空如竹,据说熬汤可治热感冒。我才想起咏叹莲藕古来众多,奈何不见这芦根!一样的高洁,莫不是藕有荷花美,莲子苦,荷叶佳?可见素素的外表当真是不讨巧的,尤其世俗向来功利。奈何这芦苇还生就木纳,虽中空却无竹之成笛成萧,抒郁情排思绪;亦无木之成器成具,可用可观,她只能寂寂立于秋水,好在她从来与世无争,你来或不来见或不见懂或不懂我只年复一年生就这副皮囊与脾性!
我从闲稞从中来蒹葭中生芦苇中存,人生于我身当风雨亦如艳阳。
茗冰
祖辈出生在水乡宝应。美丽的宝应水乡,坐落在京杭大运河畔。千里运河,袅袅天鹅云上飞,点点白帆水中游。天蓝深处,鸥鹭芸芸,商船翩翩,南来北往,逼真了一幅"清明上河图"的前朝画卷!
水乡宝应,逶迤在运河水畔。西北接壤淮安淮阴洪泽,缭绕着"水淹泗州"的百年神话!西南偎依在白马湖潭,岁月如歌,天鹅齐鸣,声声鸟鸣传唱着"白马""枣红马"返乡途中的洪水遭遇,湖波澜絮着"白马湖"、"骆马湖"的百年史话!
水乡宝应南接"菱塘"、"扬州",顺延着京杭大运河的南线,千里流淌着"烟花三月下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尽"的江南传说,丰满着长江三角洲里下河地区的民间传说。运河潺潺流水,终年流淌不息,孕育了一水"宝应湖"波,每年春归夏至,万顷"宝应湖"面,芦笋千芽蓬勃而出,苢蒿青葱油亮,渔舟拥着落日,渔鹰叼着银钩,那银网飞翔处,鱼儿跳出一湖的歌!
宝应水乡东南面对高邮,与万亩荷花荡倾情相望,旧年向历朝历代宫廷上贡水乡特产"莲子"、"藕粉"、"双黄鸭蛋"、"野鸭野鸡"、"苢蒿青茶"、"黄鳝螃蟹甲鱼"……一篙撑出万里无云,一荷馨香千里归舟!
向水乡宝应北望,这里是"丹顶鹤"、"麋鹿保护区",美丽的"盐城"滩涂蜿蜒绵长,麋鹿弯弯曲曲着海波,丹顶鹤悠悠鸣唱着滩涂,远处,辽阔着一个云烟袅袅的水滨海市蜃楼。圆满了宝应"西湖东荡"的百年神话。
水乡宝应东北,曾经拍摄了一部**《柳堡的故事》,诉说着苏北水乡全民抗日的英雄故事。剧中的二妹子、抗战儿郎齐心保家卫国的故事,曾一度风靡了大江南北!在抗战时期,这部戏剧深深鼓舞全中国人民的斗志,全民抗日,还我河山!
同时,水乡宝应也在江南江北闻名遐迩,美丽多姿,令人神往。
悠悠岁月,记载着宝应"宁国寺"的佳话。那可是一个遥远的神传。在"鲁班造锯"那个年代,古城宝应正在大兴土木,修建庙宇"宁国寺"、"一宿庵"等,寺庙房梁木头不够,大师鲁班从枯井中一根一根抽出,神来飞木啊!雕梁画栋,飞檐走壁,到完工之时,庙宇横梁还差一截,鲁班急中生智,甩一把斧头,镶嵌在庙宇横梁上,不多不少,正好补齐!人工巧匠,劳动出智慧!是劳动者创造了世界奇迹,是劳动者开创了建筑艺术!劳动者,终将是人类历史的创建人!
宝应水乡,城里乡下,处处河塘纵横,"茨菇"、"莲藕"、"莆苇"、"芦笋"馨香四野,街头盛销着一种"杀骑马"果酥,这可是乾隆下江南的特产。传说,乾隆一生三次下江南。有一天,乾隆路过宝应,饥渴难忍,路边小吃店里,这家人只剩下一些果屑、糖泥、酥油,别无其它了。门外"黄马褂"来了,怎么办情急之下,一把将果屑、糖泥、酥油揉搓一顿,再切成薄片!这果糖酥,还真让"黄马褂"美其名曰"杀骑马",就是杀门外那个骑马的!
悠悠岁月,人生如河,古城经历了历朝历代战争的销烟,"红头造反"、"小刀会"、"八国联军"、"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土改"、"分田到户"、"改革开放"、"中国梦"时代,水城宝应经过风霜洗礼,欲加焕发出勃勃生机。以"荷藕芦笋"文化为契机,正向世人展示出无限商机。每年,南来北往的商船,吞吐着"藕乡"的丰产,带给水乡宝应无限的明天!
作者: 陈文
公众号:涡水文苑
辽阔富饶的松嫩平原,沿着肇东、兰西、呼兰的地域边界,由西南向东北有一道近三百多公里长的高坡,将平原的海拔平均提升了近二十米。爬上高坡向北望去,收入眼底的是坦荡无垠的田野。
高坡就象一条蜿蜒曲折的海岸线,自然形成许多“半岛”,将坡下的平原圈成许多“海湾”。当地人将这些“半岛”与“海湾”称之为山头与山弯。
故乡就坐落在这样的山弯里,背依山坡,东西山头对峙,村前几十公里,地势低平,视野开阔。
故乡地处北温带第二积温带,常年四季分明,降水充沛。春夏之季,高坡上的雨水顺流而下,弥漫在附近方圆几公里的平原上;千百年来,大自然的造化,使这块平原形成了蓄水丰盈、土质肥沃、植被茂盛的湿草地。
湿草地上沟泡星罗棋布,沼泽和水泊随处可见,那座水面三百多公顷的瓮泉水库,就是调节湿地水脉的心脏。
翻过故乡的东山头,就会看到一个瓮形的山弯。不知什么年月,人们在山弯的瓮口处修了一道拦水坝,使整个山弯变成了一座堰塞湖。传说湖底有一眼清泉,人们根据其所处的地形特点称它为瓮泉,称堰塞湖为瓮泉水库。因为泉水常年上涌,所以即使大旱之年,水库也不会枯竭。
水库和所有的沟泡,常年蓄水,水下生长着水藻、棱角和多种浮游生物。良好的生态环境促进了鱼虾等自然繁衍。当地出产黄鲇鱼、狗鱼、黑鱼、鲤鱼、胖头、泥鳅和草虾,特别是瓮泉水库特产的白鳞鲫鱼在当地颇具盛名。
湿地的植被可谓百草荟萃。这里盛产用途广泛的芦苇和蒲草;用来苫房的小叶章、三棱草、披子草、狼尾巴和油棕草;打绳和保暖用的被称之为东北三宝之一的靰鞡草(人参、貂皮、靰鞡草)。
广阔的水域,茂密的野草,丰富的水生物,为野生动物提供了良好的生存环境,也吸引了各种候鸟到这里繁衍生息。大雁、天鹅、灰鹤等珍希水鸟常在这里驻足逗留,水老鸹、水鸡、水奓、打鱼郎是这里的常客,鹌鹑、黑老鸹、花喜鹊、布谷鸟、鸟鹰、老鹞鹰、猫头鹰、野鸭和野山鸡则以主人身份自居,常年在此栖息,不离不弃。湿地上常见的动物主要有:野兔、山狸、黄鼠、紫貂、獾子、貉子和狍子,在那些地势较高的深草丛中,也经常有狐狸和野狼出没。
湿地使故乡更加富饶和美丽,故乡人悠然自得地享受着大自然的恩赐。
春天,蒲公英艳**的小花多如繁星,杂乱地点缀在绿草如茵的湿地上。小巧玲珑、色彩斑斓的各种小鸟,争先恐后、呼朋引伴地飞到这里。鸟儿们放开嘹亮的歌喉,对唱情歌,寻觅伴侣,演绎爱情,衔草筑巢,产卵育婴。这时节,故乡的妇女和孩子们就会挎上小筐来捡野鸭蛋和山鸡蛋了,淹制的飞禽蛋,常常是村民们招待亲朋好友时餐桌上的一道美味佳肴。
夏日,齐腰深的草浪在轻风中涌动,盛开的野百合与黄花兰象草浪上溅起的浪花,斑斑点点;游荡在草地上的牛群和羊群,随着草浪的起伏而忽隐忽现;水库、沟泡里的蒲草孕育出鲜嫩的蒲棒,细长的黄褐色的蒲棒了是孩子们非常喜欢的美食。这时节也是打鱼捞虾的最好季节,在瓮泉水库,使用柳条制成的鱼笤,可以捉到二斤以上的大嘴鲇鱼和黑鲤;在一般的水泡里,用悬网一网就能捞上几种鱼来;而用抬网平时就只能捞到胖头了;捕捉泥鳅最好的鱼具是用细柳条编织成的须篓,傍晚将须篓安置在流动的水沟里,夜间就会有许多泥鳅钻进去;最难捕捞的顶属黑鱼和狗鱼了,这两种鱼个大劲大,一般鱼具拿不住,但它们喜欢吞食小鱼,非常贪婪,所以垂钓最为奏效。
在儿时的记忆里,故乡的草地上到处都有水,有水就有鱼,就连村前土路两旁的水沟里,也经常会看见有小鱼在游动,所以夏天捞鱼,就象到地里摘豆角那样方便。常常有这样的情景:上午八点多钟,住在一个院子里的三四个妇女相互打一声招呼,就一起带上抬网和柳条筐去捞鱼了,十点左右,几个人就会抬回满满一筐胖头鱼来,然后每人分一盆。中午开饭时,每家的餐桌就会出现一盘可口的土豆炖胖头或酱炖胖头鱼。
秋天,芦花飘絮,百草干黄,正是打草的季节。人们根据需要,三五成群地来到草场,用芟刀将秋草放成趟子,待晒干后捆起来,准备用来烧饭、取暖和喂养牲畜。人们象割谷子一样用镰刀细心地割下芦苇,然后象捆高粱一样捆成标致整齐的小捆,准备用来苫盖新房,编织苇莲或席子;生产队将成捆的`芦苇一车车送到城里做造纸原料,换回钞票来改善社员们的生活。靰鞡草在故乡人眼里是一种宝物,立秋以后人们就开始抢割、凉晒、打捆和贮藏。冬天将一小捆靰鞡草放在结实冰面上,用专用的木棰将其棰打成细细的软软的纤维,絮在靰鞡或大号的胶鞋里,穿在脚上特别舒服,即使是最寒冷的三九天在野外劳动也不会冻脚。靰鞡草具有保暖、吸汗、和除脚气等多种功能,就护足御寒意义上说,是棉、毡等物不可替代的。
冬季,雪花纷飞,草地上成为一片白色的世界。这个季节经常有无数只鸴鸟形成鸟云团,在雪地上旋风似地飞转;大群的沙半鸡排成一字长阵在上空一掠而过。雪地上各种野生动物的足迹纵横交错,一些动物在雪下的草丛中打穴做窝,抵御寒冬。野兔多得有时会窜到村中掉进农家的菜窖里而身遭不幸,山鸡有时顾头不顾尾地扎在农家草垛上而“束翅”就擒。在这个季节人们会用铁丝套和铁夹子捕捉野兔、山鸡和其它动物。
“棒打兔子瓢舀鱼,山鸡落到饭锅里”,形象地描述了当时故乡富饶的物产与乡亲们惬意的生活。
时光荏苒,日月穿梭,一晃离开故乡已经四十年了,我再没有到过湿草地,走出镇子和村屯,进入眼帘的就是田野。也曾见过几块草甸子,干裂的碱性土壤,长着永远长不高的希疏的碱草,每天不知有多少头牛羊在耐心地啃噬。
白芷香兰何处觅,荒郊草野已耕田。在百无聊赖的情绪袭上心头的时候,我就会去翻阅珍藏在记忆深处的那几帧美丽的画面:
——晨雾如轻纱,山坡上一排排的茅草房,炊烟袅袅。
——秋天的芦苇荡,雁阵排空。
——瓮形的山弯,揽一泓碧水,波光粼粼。
——落日余晖,逆光剪影:打鱼人头戴斗笠,双手前伸,一张悬网在圆圆地张开。
——一丛蒲草旁,孤鹜振翅离开水面,斜势冲向蓝天,水面上留下了一圈圈的涟漪……
故乡的那片湿草地啊,你是否风光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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