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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的原创文学杂志那么多,只要你写得真好,不用花钱就能发表,还会有稿费拿。
根据你这篇文章的立意是“我的青春”,向你推荐《辽宁青年》《青春美文》,建议去报刊亭买这两本杂志,研究研究人家的作品风格,向适合的栏目有的放矢地投稿,绝对比盲目地投稿发表的几率高一些,杂志目录上都会印着他们编辑部的邮箱。
其他的原创杂志还有《读者·原创版》《青年文学》《萌芽》《少年文艺》《青春》《最小说》《福建文学》《新蕾》《南风》等,另外,许多晚报也有专门供人发表的文学副刊。
最后,提醒刚开始投稿的新手,要做好心理准备,很多人投了上百次也不见得能发表,得看你的写作水平到底如何了。
周作人:故乡的野菜
我的故乡不止一个,凡我住过的地方都是故乡。故乡对于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分,只因钓于斯游于斯的关系,朝夕会面,遂成相识,正如乡村里的邻舍一样,虽然不是亲属,别后有时也要想念到他。我在浙东住过十几年,南京东京都住过六年,这都是我的故乡,现在住在北京,于是北京就成了我的家乡了。
日前我的妻往西单市场买菜回来,说起有荠菜在那里卖着,我便想起浙东的事来。荠菜是浙东人春天常吃的野菜,乡间不必说,就是城里只要有后园的人家都可以随时采食,妇女小儿各拿一把剪刀一只“苗篮”,蹲在地上搜寻,是一种有趣味的游戏的工作。那时小孩们唱道:“荠菜马兰头,姊姊嫁在后门头。”后来马兰头有乡人拿来进城售卖了,但荠菜还是一种野菜,须得自家去采。关于荠菜向来颇有风雅的传说,不过这似乎以吴地为主。《西湖游览志》云:“三月三日男女皆戴荠菜花。谚云:三春戴养花,桃李羞繁华。”顾禄的《清嘉录》上亦说,“荠菜花俗呼野菜花,因谚有三月三蚂蚁上灶山之语,三日人家皆以野菜花置灶陉上,以厌虫蚁。清晨村童叫卖不绝。或妇女簪髻上以祈清目,俗号眼亮花。”但浙东人却不很理会这些事情,只是挑来做菜或炒年糕吃罢了。
黄花麦果通称鼠曲草,系菊科植物,叶小微圆互生,表面有白毛,花**,簇生梢头。春天采嫩叶,捣烂去汁,和粉作糕,称黄花麦果糕。小孩们有歌赞美之云:
黄花麦果韧结结,
关得大门自要吃,
半块拿弗出,一块自要吃。
清明前后扫墓时,有些人家——大约是保存古风的人家——用黄花麦果作供,但不作饼状,做成小颗如指顶大,或细条如小指,以五六个作一攒,名曰茧果,不知是什么意思,或因蚕上山时设祭,也用这种食品,故有是称,亦未可知。自从十二三岁时外出不参与外祖家扫墓以后,不复见过茧果,近来住在北京,也不再见黄花麦果的影子了。日本称做“御形”,与荠菜同为春天的七草之一,也采来做点心用,状如艾饺,名曰“草饼”,春分前后多食之,在北京也有,但是吃去总是日本风味,不复是儿时的黄花麦果糕了。
扫墓时候所常吃的还有一种野菜,俗称草紫,通称紫云英。农人在收获后,播种田内,用做肥料,是一种很被贱视的植物,但采取嫩茎滴食,味颇鲜美,似豌豆苗。花紫红色,数十亩接连不断,一片锦绣,如铺着华美的地毯,非常好看,而且花朵状若蝴蝶,又如鸡雏,尤为小孩所喜,间有白色的花,相传可以治痢。很是珍重,但不易得。日本《俳句大辞典》云:“此草与蒲公英同是习见的东西,从幼年时代便已熟识。在女人里边,不曾采过紫云英的人,恐未必有罢。”中国古来没有花环,但紫云英的花球却是小孩常玩的东西,这一层我还替那些小人们欣幸的。浙东扫墓用鼓吹,所以少年常随了乐音去看“上坟船里的姣姣”;没有钱的人家虽没有鼓吹,但是船头上篷窗下总露出些紫云英和杜鹃的花束,这也就是上坟船的确实的证据了。
十三年二月
(1924年2月作,选自《雨天的书》)
点评
周作人(1885—1967),现代散文家、诗人、文学翻译家,字星杓,后改名奎缓,自号起孟、启明(又作岂明)、知堂等,笔名仲密、药堂、周遐寿等,浙江绍兴人。鲁迅二弟。主要著作有散文集《自己的园地》、《雨天的书》、《泽泻集》、《谈龙集》、《谈虎集》、《永日集》、《看云集》、《夜读抄》、《苦茶随笔》、《风雨谈》、《瓜豆集》、《秉烛谈》、《苦口甘口》、《过去的工作》、《知堂文集》,诗集《过去的生命》,小说集《孤儿记》,论文集《艺术与生活》、《中国新文学的源流》,论著《欧洲文学史》,文学史料集《鲁迅的故家》、《鲁迅小说里的人物》、《鲁迅的青年时代》,回忆录《知堂回想录》,另有多种译作。
《故乡的野菜》:周作人的散文风格平和清淡,隽永而幽雅。“我的故乡不止一个,凡我住过的地方都是故乡。”似乎作者是一个适意洒脱的人。而妻子从菜市场买回来的荠菜却让作者打开了对于故乡的记忆的闸门,浙东的风俗习惯,市井风情在作者的笔下娓娓道来,这细致入微的记忆其实正是作者对于故乡的思念的最好体现。
梁实秋:好书谈
从前有一个朋友说,世界上的好书,他已经读尽,似乎再没有什么好书可看了。当时许多别的朋友不以为然,而较长一些的朋友就更以为狂妄。现在想想,却也有些道理。
世界上的好书本来不多,除非爱书成癖的人(那就像抽鸦片抽上瘾一样的),真正心悦诚服地手不释卷,实在有些稀奇。还有一件最令人气短的事,就是许多最伟大的作家往往没有什么凭借,但却做了后来二三流的人的精神上的财源了。柏拉图、孔子、屈原,他们一点一滴,都是人类的至宝,可是要问他们从谁学来的,或者读什么人的书而成就如此,恐怕就是最善于说谎的考据家也束手无策。这事有点怪!难道真正伟大的作家,读书不读书没有什么关系么?读好书或读坏书也没有什么影响么?
叔本华曾经说好读书的人就好像惯于坐车的人,久而久之,就不能在思想上迈步了。这真唤醒人的迷梦不小!小说家瓦塞曼竟又说过这样的话,认为倘若为了要鼓起创作的勇气,只有读二流的作品。因为在读二流的作品的时候,他可以觉得只要自己一动手就准强,倘读第一流的作品却往往叫人减却了下笔的胆量。这话也不能说没有部分的真理。
也许世界上天生有种人是作家,有种人是读者。这就像天生有种人是演员,有种人是观众;有种人是名厨,有种人却是所谓“老饕”。演员是不是十分热心看别人的戏,名厨是不是爱尝别人的菜,我也许不能十分确切地肯定,但我见过一些作家,却确乎不大爱看别人的作品。如果是同时代的人,更如果是和自己的名气不相上下的人,大概尤其不愿意寓目。我见过一个名小说家,他的桌上空空如也,架上仅有的几本书是他自己的新著,以及自己所编过的期刊。我也曾见过一个名诗人(新诗人),他的惟一读物是《唐诗三百首》,而且在他也尽有多余之感了。这也不一定只是由于高傲,如果分析起来,也许是比高傲还复杂的一种心理。照我想,也许是真像厨子(哪怕是名厨),天天看见油锅油勺,就腻了。除非自己逼不得已而下厨房,大概再不愿意去接触这些家伙,甚而不愿意见一些使他可以联想到这些家伙的物事。职业的辛酸,也有时是外人不晓得的。唐代的阎立本不是不愿意自己的儿子再做画师么?以教书为生活的人,也往往看见别人在声嘶力竭地讲授,就会想到自己,于是觉得“惨不忍闻”。做文章更是一桩呕心血的事,成功失败都要有一番产痛,大概因此之故不忍读他人的作品了。
撇开这些不说,站在一个纯粹读者而论,却委实有好书不多的实感。分量多的书,糟粕也就多。读读杜甫的选集十分快意,虽然有些佳作也许漏过了选者的眼光。读全集怎么样?叫人头痛的作品依然不少。据说有把全集背诵一字不遗的人,我想这种人是缺乏美感,就只是为了训练记忆。顶讨厌的集子更无过于陆放翁,分量那么大,而佳作却真寥若晨星。反过来,《古诗十九首》、郭璞《游仙诗》十四首却不能不叫人公认为人类的珍珠宝石。钱钟书的小说里曾说到一个产量大的作家,在房屋恐慌中,忽然得到一个新居,满心高兴,谁知一打听,才知道是由于自己的著作汗牛充栋的结果,把自己原来的房子压塌,而一直落在地狱里了。这话诚然有点刻薄,但也许对于像陆放翁那样不知趣的笨伯有一点点儿益处。
古今来的好书,假若让我挑选,我举不出十部。而且因为年龄、环境的不同,也不免随时有些更易。单就目前论,我想是《柏拉图对话集》、《论语》、《史记》、《世说新语》、《水浒传》、《庄子》、《韩非子》,如此而已。其他的书名,我就有些踌躇了。或者有人问,你自己的著作可以不可以列上?我很悲哀,我只有毫不踌躇的放弃附骥之想了。一个人有勇气(无论是糊涂或欺骗)是可爱的,可惜我不能像上海某名画家,出了一套世界名画选集,却只有第一本,那就是他自己的“杰作”!
一九四七年十一月二十九日,北平
(本篇原载于1947年12月14日天津《益世报•星期小品》第二十二期,署名率尔。)
点评
梁实秋(1903—1987),原籍浙江杭县,生于北京。学名梁治华,字实秋,一度以秋郎、子佳为笔名。1949年到台湾,任台湾师范学院(后改师范大学)英语系教授,后兼系主任,再后又兼文学院长。1961年起专任师大英语研究所教授。1966年退休。散文代表作《雅舍小品》。30年代开始翻译莎士比亚作品,持续40载,到1970年完成了全集的翻译,计剧本37册,诗3册。晚年用7年时间完成百万言著作《英国文学史》。
《好书谈》:朋友说自己已经读遍了世间的好书,梁先生却提出了自己的质疑:世间好书有多少?伟大著作的作者的学问又是从哪里学来的?读书是一个学习和积累的过程,但是不应该仅满足于吸纳知识,还应该有自己的思考,形成自己的思想。从读书来说,重要的是有选择的、有辨别的阅读,不应该片面注重数量而忽视书的质量。当然那些经过了时间检验的传世经典是人们所不能够错过的,它们都是思想和文化的结晶。
鲁迅:腊叶
灯下看《雁门集》,忽然翻出一片压干的枫叶来。
这使我记起去年的深秋。繁霜夜降,木叶多半凋零,庭前的一株小小的枫树也变成红色了。我曾绕树徘徊,细看叶片的颜色,当他青葱的时候是从没有这么注意的。他也并非全树通红,最多的是浅绛,有几片则在绯红地上,还带着几团浓绿。一片独有一点蛀孔,镶着乌黑的花边,在红、黄和绿的斑驳中,明眸似的向人凝视。我自念:这是病叶呵!便将他摘了下来,夹在刚才买到的《雁门集》里。大概是愿使这将坠的被蚀而斑斓的颜色,暂得保存,不即与群叶一同飘散罢。
但今夜他却黄蜡似的躺在我的眼前,那眸子也不复似去年一般灼灼。假使再过几年,旧时的颜色在我记忆中消去,怕连我也不知道他何以夹在书里面的原因了。将坠的病叶的斑斓,似乎也只能在极短时中相对,更何况是葱郁的呢。看看窗外,很能耐寒的树木也早经秃尽了;枫树更何消说得。当深秋时,想来也许有和这去年的模样相似的病叶的罢,但可惜我今年竟没有赏玩秋树的余闲。
点评
鲁迅(1881—1936),中国现代伟大的文学家和翻译家和新文学运动的奠基人。原名周树人,字豫才,浙江绍兴人。主要作品有《呐喊》、《坟》、《热风》、《彷徨》、《野草》、《朝花夕拾》、《华盖集》、《华盖集续编》《而已集》、《三闲集》、《二心集》、《南腔北调集》、《伪自由书》、《准风月谈》、《花边文学》、《且介亭杂文》等专集,中篇小说《阿Q正传》。鲁迅的一生,对中国的文化事业作出了巨大的贡献;他领导和支持了“未名社”、“朝花社”等进步的文学团体;主编了《国民新报副刊》、《莽原》、《奔流》、《萌芽》、《译文》等文艺期刊。还编著了《中国小说史略》、《汉文学史纲要》、《唐宋传奇集》、《小说旧闻钞》等等。1936年10月19日病逝于上海。
《腊叶》:书页中掉落的一枚带有蛀孔的腊叶,勾起了作者的遐想和回忆,物与人都在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发生着变化。腊叶斑斓的颜色已经不复存在,而作者的心境也好像那腊叶一样在干枯、褪色。
鉴赏《可以预约的雪》
东部的朋友来约我到阳明山往金山的阳金公路看秋天的芒花,说是在他生命的印象中,春天东部山谷的野百合与秋季阳金公路的菅芒花,是台湾最美丽的风景。如今,东部山谷的野百合,因为山地的开发与环境的破坏已经不可再得,只剩下北台湾的菅芒花是惟一可以预约的美景。他说:"就像住在北国的人预约雪景一样,秋天的菅芒花是可以预约的雪呀!"我答应了朋友的邀约,想到两年前我们也曾经在凉风初起的秋天,与一些朋友到阳明山看芒花。经过了两年,芒花有如预约,又与我们来人间会面,可是同看芒花的人,因为因缘的变迁离散,早就面目全非了。一个朋友远离乡土,去到下雪的国度安居。一个朋友患了幻听,经常在耳边听到幼年的驼铃。一个朋友竟被稀有的百步蛇咬到,在鬼门关来回走了三趟。约我看芒花的朋友结束了二十年的婚姻,重过单身汉无拘无束的生活。
我呢!最慈爱的妈妈病故,经历了离婚再婚,又在45岁有了第二个孩子。才短短的两年,如果我们转头一看,回顾四周,两年是足以让所有的人都天旋地转的时间了,即使过着最平凡安稳生活的人,也不可能两年里都没有因缘的离散呀!即使是最无感冷漠的心,也不可能在两年里没有哭笑和波涛呀!在我们的生命里,到底变是正常的,或者不变是正常的?那围绕在窗前的溪水,是每一个刹那都在变化的,即使看起来不动的青山,也是随着季节在流变的。我们在心灵深处明知道生命不可能不变,可是在生活中又习惯于安逸不变,这就造成了人生的困局。我们谁不是在少年时代就渴望这样的人生:爱情圆满,维持恒久。事业成功,平步青云。父母康健,天伦永在。
妻贤子孝,家庭和乐。兄弟朋友,义薄云天……这是对于生命"常"的向往,但是在岁月的拖磨,我们逐渐地看见隐藏在"常"的面具中,那闪烁不定的"变"的眼睛。我们仿佛纵身于大浪,虽然紧紧抱住生命的浮木,却一点也没有能力抵挡巨浪,随风波浮沉,也才逐渐了解到因缘的不可思议,生命的大部分都是不可预约的。我们可以预约明年秋天山上的菅芒花开,但我们怎能预约菅芒花开时,我们的人生有什么变化呢?我们也许可以预约得更远,例如来生的会面,但我们如何确知,在三生石上的,真是前世相约的精魂呢在我们的生命旅途,都曾有过开同学会的经验,也曾有过与十年二十年不见的朋友不期而遇的经验,当我们在两相凝望之时常会大为震惊,那是因为变化之大往往超过我们的预期。
我每次在开同学会或与旧友重逢之后,心总会陷入一种可畏惧的茫然,我畏惧于生之流变巨大,也茫然于人之渺小无奈。思绪随着茫然跌落,想着:如果能回到三十年前多好,生命没有考验,情爱没有风波,生活没有苦难,婚姻没有折磨,只有欢笑、狂歌、顾盼、舞蹈。可是我也随之转念,真能回到三十年前,又走过三十年,不也是一样的变化,一样的苦难吗?除非我们让时空停格,岁月定影,然而这是完全不可能的。深深去认识生命里的"常"与"变",并因而生起悯恕之心,对生命的恒常有祝福之念,对生命的变化有宽容之心。进而对自身因缘的变化不悔不忧,对别人因素的变化无怨无忧,这才是我们人生的课题吧!当然,因缘的"常"不见得是好的,因缘的"变"也不全是坏的,春日温暖的风使野百合绽放,秋天萧飒的风使菅芒花展颜,同是时空流变中美丽的定影、动人的停格,只看站在山头的人能不能全心投入,懂不懂得欣赏了。在岁月,我们走过了许多春夏秋冬;在人生,我们走过了许多冷暖炎凉,我总相信,在更深更广处,我们一定要维持着美好的心、欣赏的心,就像是春天想到百合、秋天想到芒花,永远保持着预约的希望。尚未看到芒花的此时,想到车子在米色苍茫的山径蜿蜒而上,芒花与从前的记忆美丽相叠,我的心也随着山路而蜿蜒了。
讨论为什么以“可以预约的雪”为题?
简介一
17岁开始发表作品,20岁出版第一本书《莲花开落》,之后一发而不可收。作品有报告文学、文艺评论、剧本等,最有成就的是散文创作(一九七三年开始)作品有散文集《莲花开落》、《冷月钟笛》、《温一壶月光下的酒》、《鸳鸯香炉》、《金色印象》、《白雪少年》等。他的散文集一年中重印超过二十次。
一九七九年起连续七次获台湾《中国时报》文学奖、散文优秀奖和报导文学优等奖、台湾报纸副刊专栏金鼎奖等。30岁前得遍了台湾所有文学大奖:国家文艺奖、中山文艺奖、吴三连文艺奖、金鼎奖、时报文学奖、中华文学奖、中央时报文学奖、吴鲁芹散文奖、作协文学奖等,直到他不再参赛为止,被誉为得奖专业户。
一九七九年起连续七次获台湾《中国时报》文学奖、散文优秀奖和报导文学优等奖、台湾报纸副刊专栏金鼎奖等。他的散文文笔流畅清新,表现了醇厚、浪漫的情感,在平易中有着感人的力量。作品有散文集《莲花开落》、《冷月钟笛》、《温一壶月光下的酒》、《鸳鸯香炉》、《金色印象》、《白雪少年》等。他的散文集一年中重印超过二十次。
他连续十年被评为台湾十大畅销书作家,从小学三年级就想成为一名作家的林清玄在17岁时即开始发表作品,到30岁时,他的作品囊括了当时台湾的所有文学大奖。在25年的创作生涯中出版作品逾百部,其中,《身心安顿》、《烦恼平息》在台湾创下150版的热卖记录,《打开心灵的门窗》一书创下高达5亿元台币的热卖记录。
尤其是80年代后期,每年平均出版两三本以上新书。门类涉及散文、报告文学、文化评论、小说、散文诗等。
简介二
林清玄作为台湾自由作家,曾创造了连续3年台湾年度畅销书排行榜第一名的佳绩,为10年来第二大畅销书男作家,其作品逾百部,在华人阅读圈尤其是青少年中赢得了世纪末最清明的文章,人世间最美妙的声音”的美誉。
“面对人生难以管理的生老病死,我们能以起承转合去寻找心灵的故乡。人是有限制的,但有梦总是最美的。”林清玄声情并茂地将其人生传奇片断和盘托出,形散而神不散地展示着化人生苦旅为文化乐旅的大智慧——
温一壶月光下酒
“你……你走吧……”青年林清玄只觉得晴天霹雳,他想喝一口咖啡强作镇静,但左手和右手一起抖得无法抓住杯子。相恋5年的初恋情人竟然提出分手,以前他甚至会为送女友一串风铃而到处告贷,他真想在咖啡馆里跪下求她回来,但男子汉的尊严感让他不想丢面子。
“我那时才明白伍子胥过昭关——须发皆白的感觉。“几天后,林清玄的头发和眉毛都急得掉光了,他整天想自杀。但人倒霉起来,求死都不得,上街撞车但车总是避而远之。
最后,他选择了一个很唯美的寻死计划。他来到花莲海边,想穿着白衣跳入大海融进晚霞。但他发现海边最美的亭子里有个和尚在念佛,于是他想两小时后再来壮烈优美地自杀。不料两小时后,他发现亭子里又换了几位和尚。一天下来,他认识了几位和尚,却自杀未遂。他找和尚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这里常有人自杀,和尚们便自愿来值班,不再想自杀的人很多便当了和尚。“怪不得这里有这么年轻的和和尚。”林清玄发现这个秘密后很高兴,“我不想出家,于是又回到了台北的家。”
几年后,还是在一个咖啡馆,一位女友又提出分手,林清玄端起咖啡杯,淡淡地说:“只想请你等一下,等我喝完这杯咖啡。”
小清玄随父兄在椰风蕉雨中流汗挨饿,在田间地头胼手胝足地劳作。但在初中时,他便有三个超越凡人的梦。
他想当作家。听了他坐在家中写字别人给他寄钱的说法,父亲感到很好笑。
他想畅游世界。一次,他看埃及地图出了神,忘了给他父亲烧水,父亲给他一记耳光,并呵斥他说:“我保证你不能去埃及。”10多年后,林清玄第一次周游世界便先去了埃及,并在金字塔前给父亲写了一张明信片,上面写到:“我一直认为我的生命不要被别人保证。”乐得林父直说:“一记耳光把他打到了埃及。”
“我小时候还想娶一个漂亮的女人做妻子。初中时和同学逃课去看《罗马假日》,看到赫本惊若夫人。因为农家孩子以前看到的都是灰头土脸的女人,当时我们指天发誓,将来我们中一定要有人娶一个赫本式的美人,但多年后同学聚会时却发现没有一个人的妻子像赫本。”林清玄谈起少年轻狂,仍意味深长,“曾以寻死的心活着,被迫超越,也曾主动超越,不管梦是否实现,有梦总是最美的。”
开心内的门窗
对不能实现的梦,林清玄的感悟是两剂清凉散:“快乐活在当下,尽心就是完美。”
在当下每件事中体悟人生使小清玄在艰苦的环境中快乐地成长。小时候,他必须按父亲的要求到树林里去扫落叶。日复一日,辛苦异常。一天,父亲开开玩笑说:“你为什么不把明天的叶子摇落下来一起扫呢?”林清玄欢天喜地的去摇树,满怀希望地想偷懒。但第二天又是满地的黄叶堆积。摇坏摇死了几十棵树后,有一天他豁然开朗满心欢喜:“今天扫完今天的落叶,明天的树叶不会在今天掉下来,不要为明天烦恼,要努力地活在今天这一刻。
多年后,林清玄的有声书《打开心内的门窗》道出“活在当下”的妙悟。”该书在台湾创下了5亿元的销售纪录,其《身心安顿一书更创下热销150版的纪录。
活在当下静心观照也使林清玄更细腻地体察世态人情。林清玄高三时曾半夜**到校外吃面,被训导主任郑人贵当场抓获。有“死人面”之称的郑老师“打人时差不多把对方当成野狗”,他把**的7个人臭骂一顿,挨个重重地打手心,最后一棍打在林清玄手上,竟用力过猛把棍子打断了。郑老师大声说:“今天饶了你们,像你们这样放纵,如果能考上大学,我把自己的头砍下来给你们当椅子坐。”看着他扬长而去,林清玄很想一着拳打死郑老师。但“死人面”有句奇怪的口头禅:“几年后你们就会知道我打你们都是为你们好。”果然,7个被揍的人6个考上了大学。
多年以后,林清玄在《棒喝与广长舌》一文中打开心灵的门窗体悟当下的人间真情:“这个多年来我同情那些最顽劣、最可怜、最卑下、最被社会不容的人,我时常记得老师说的:“在这个世界上,关怀是最有力量的。”
寻找心灵的故乡
“每次转变,总会迎来很多不解的目光,有时甚至是横眉冷对千夫指。但对顺境逆境都心存感恩,使自己用一颗柔软的心包容世界。柔软的心最有力量。”林清玄语调刚柔相济。
林清玄从17岁起便发表作品。面临十里挑一的高等学校入学考试(联考),林清玄的兴趣随心所转:“我非常确定我要什么。我无论如何都要写作,我把写作当做繁重的学业之佘的最好的安慰剂,当然稿费也是吸引我的重要原因。”
最终考上台湾新闻专科学校**科后,林清玄只选自己喜欢的编辑导演课上。平时忙于创作,20岁时便推出第一本书《莲花开落》。当时他还写出了《春火》、《大地勇士》等小有名气的几十部剧本,只是后来在其散文的巨大光环下反而鲜为人知了。毕业时,他又转向新闻工作发养活自己的写作事业。
林清玄曾任台湾最大的报纸之一《中国时报》海外版记者、《工商时报》经济记者、《时报杂志》主编等职位,刚过而立之年已是很成功的报人,即将走上报社社长、发行人等万人惊羡的佳职,但他却一遍遍地问自己:“难道写作之花就此枯萎了吗?你不能忘记年轻时的志向。”31岁时,他毅然辞职成为自由作家,这在当时的报界曾引发了很热泪盈眶烈的讨论。
其实,林清玄的转变有着深厚的积淀。他每天坚持笔耕3000字以上,每年演讲200多场,是台湾最高产的作家。他30岁以前已得遍台湾所有的文学大奖。
而立之年,他又再次转变。“尽管已是报社一级主管,文学创作也得遍大奖,但我总感到空虚感受在困扰我,觉得最好的东西没有写出来,这时我看到了印度的《奥义书》,里面有一段话:“一个人到了30岁,要用全部时间来觉悟,不觉悟的话,就是一步步走向死亡的道路。”让我吓出了一身冷汗。林清玄转向佛法,寻求解脱现代人心灵痛苦的真谛,并把“法喜”以生花的妙笔写出来和世人分享。《寻找心灵的故乡》等到书使林清玄帮一些迷惘的年轻人找到了“精神家园”和“希望之光”。《漫步人生的花园》、《走向光明的所在》等到书,使用权林清玄赢得了“精神导师”的美誉。
功成名就的“道德楷模”、“人生导师”林清玄在台湾经常举办公益演讲,还创办了林清玄教育文化基金会,以帮助世人更好地成长生活。但前两年,他竟然再次转变,毅然和结婚多年的妻子离婚,重新组成幸福的新家庭。此举在台湾社会引起了强烈反响,口诛笔伐此起彼伏,有妇女组织甚至焚烧林清玄的书。
当记者直截了当地提问这一尴尬时,林清玄真诚坦然地说:“婚姻变化来自于因缘变化,没有办法控制,婚姻有时会是怨憎令,一般人离婚别人不会关注,很多名人则臣服于社会上的压力,活在痛苦里。而我忠实于自己的情感,当对生命有一个重大选择时,即使对抗整个社会压力也在所不措。”温文而雅的林清玄显示了强烈的个性。
对于那些恶意攻击他转变的人,林清玄淡然一笑:“他们给我一面镜子,他们也显露了他们自己。任何的成功都来之不易,从年轻到现在,我每天写作从不间断,这是我成功的原因,那些攻击我的人的努力程度都比不上我。
保存独立的观照体悟人生,并不是为了独善其身。林清玄以文和行追求着天人合一的境界。
飞越沙漠的河
“生命是那样美好,建议大家多做深呼吸,体会空气的清新,体味事物的美好。我喝水时总会想这也许是我喝过的最美味的水,时时要保持一种爱,学会欣赏美,惟有爱和美才是心灵的故乡。
“年轻人如何能真正成功快乐呢?”
林清玄的回答平实迅速:“首先年轻人必须要了解自己的本质,让本质显露,发现自己的兴趣,然后要努力去做。没有一种成功是简单的。”讲述着辛劳耕作求学笔耕的岁月旧痕,林清玄强调舍弃形式去追求内部智慧:“我皈依100多个师父,从每位师父身上学习人生智慧,最近第一次到杭州灵隐,朋友劝我烧香,我说一瓣心香足矣,关键是觉悟,人生的快乐痛苦都是觉悟。
林清玄深情地描绘了心中的天人合一的景象:“河流流入沙漠既将干涸,但一朵云飘过,告诉河流,你可以升华为水汽,飞越沙漠。沙漠中的河腾空而起,飞越千山万水,最后又变成雨滴融入大河,汇进大海。”
用生命实践书写着起承转合的散文,林清玄随心所欲地化平凡为神奇,展现出一位东方禅者的风范。谈到文学,也谈到人生,林清玄面对着生命中生老病死等不可管理部分的悲欢离合,心平气和的讲起了自撰的寓言来,勉励自己和他人:“文学家的小艇在海上遇险,惊涛骇浪瞬息万变,这时一架直升机飞过,上面写着‘名利’,一艘快艇驶过,上面写着‘权力’,当文学家孤立无援时,一位老人划着小艇来救他。老人把文学家交给了真理,而小艇上写着两个字——时间。只有时间能证明一切,只有追求真理,才能真正了解人生和文学的本质,人生才能真正通过时间的考验变得更好更动人。
印度洋上的秋思------徐志摩
原文
印度洋上的秋思
昨夜中秋。黄昏时西天挂下一大帘的云母屏,掩住了落日的光潮,将海天一体化成
暗蓝色,寂静得如黑衣尼在圣座前默祷。过了一刻,即听得船梢布篷上悉悉索索啜泣起
来,低压的云夹着迷蒙的雨色,将海线逼得像湖一般窄,沿边的黑影,也辨认不出是山
是云,但涕泪的痕迹,却满布在空中水上。
又是一番秋意!那雨声在急骤之中,有零落萧疏的况味,连着阴沉的气氲,只是在
我灵魂的耳畔私语道:“秋”!我原来无欢的心境,抵御不住那样温婉的浸润,也就开
放了春夏间所积受的秋思,和此时外来的怨艾构合,产出一个弱的婴儿——“愁”。
天色早已沉黑,雨也已休止。但方才啜泣的云,还疏松地幕在天空,只露着些惨白
的微光,预告明月已经装束齐整,专等开幕。同时船烟正在莽莽苍苍地吞吐,筑成一座
蟒鳞的长桥,直联及西天尽处,和轮船泛出的一流翠波白沫,上下对照,留恋西来的踪
迹。
北天云幕豁处,一颗鲜翠的明星,喜孜孜地先来问探消息,像新嫁媳的侍婢,也穿
扮得遍体光艳。但新娘依然姗姗未出。
我小的时候,每于中秋夜,呆坐在楼窗外等看“月华”。若然天上有云雾缭绕,我
就替“亮晶晶的月亮”担扰。若然见了鱼鳞似的云彩,我的小心就欣欣怡悦,默祷着月
儿快些开花,因为我常听人说只要有“瓦楞”云,就有月华;但在月光放彩以前,我母
亲早已逼我去上床,所以月华只是我脑筋里一个不曾实现的想象,直到如今。
现在天上砌满了瓦楞云彩,霎时间引起了我早年许多有趣的记忆——但我的纯洁的
童心,如今哪里去了!
月光有一种神秘的引力。她能使海波咆哮,她能使悲绪生潮。月下的喟息可以结聚
成山,月下的情泪可以培畤百亩的畹兰,千茎的紫琳耿。我疑悲哀是人类先天的遗传,
否则,何以我们几年不知悲感的时期,有时对着一泻的清辉,也往往凄心滴泪呢?
但我今夜却不曾流泪。不是无泪可滴,也不是文明教育将我最纯洁的本能锄净,却
为是感觉了神圣的悲哀,将我理解的好奇心激动,想学契古特白登来解剖这神秘的“眸
冷骨累”。冷的智永远是热的情的死仇。他们不能相容的。
但在这样浪漫的月夜,要来练习冷酷的分析,似乎不近人情!所以我的心机一转,
重复将锋快的智力剧起,让沉醉的情泪自然流转,听他产生什么音乐,让绻缱的诗魂漫
自低回,看他寻出什么梦境。
明月正在云岩中间,周围有一圈**的彩晕,一阵阵的轻霭,在她面前扯过。海上
几百道起伏的银沟,一齐在微叱凄其的音节,此外不受清辉的波域,在暗中坟坟涨落,
不知是怨是慕。
我一面将自己一部分的情感,看入自然界的现象,一面拿着纸笔,痴望着月彩,想
从她明洁的辉光里,看出今夜地面上秋思的痕迹,希冀她们在我心里,凝成高洁情绪的
菁华。因为她光明的捷足,今夜遍走天涯,人间的恩怨,哪一件不经过她的慧眼呢?
印度的Ganges(埂奇)河边有一座小村落,村外一个榕绒密绣的湖边,坐着一对情
醉的男女,他们中间草地上放着一尊古铜香炉,烧着上品的水息,那温柔婉恋的烟篆,
沉馥香浓的热气,便是他们爱感的象征月光从云端里轻俯下来,在那女子脑前的珠串上,
水息的烟尾上,印下一个慈吻,微晒,重复登上她的云艇,上前驶去。
一家别院的楼上,窗帘不曾放下,几枝肥满的桐叶正在玻璃上摇曳斗趣,月光窥见
了窗内一张小蚊床上紫纱帐里,安眠着一个安琪儿似的小孩,她轻轻挨进身去,在他温
软的眼睫上,嫩桃似的腮上,抚摩了一会。又将她银色的纤指,理齐了他脐圆的额发,
蔼然微哂着,又回她的云海去了。
一个失望的诗人,坐在河边一块石头上,满面写着幽郁的神情,他爱人的倩影,在
他胸中像河水似的流动,他又不能在失望的渣滓里榨出些微甘液,他张开两手,仰着头,
让大慈大悲的月光,那时正在过路,洗沐他泪腺湿肿的眼眶,他似乎感觉到清心的安慰,
立即摸出一枝笔,在白衣襟上写道:
月光,
你是失望儿的乳娘!
面海一座柴屋的窗棂里,望得见屋里的内容:一张小桌上放着半块面包和几条冷肉,
晚餐的剩余,窗前几上开着一本家用的圣经,炉架上两座点着的烛台,不住地在流泪,
旁边坐着一个皱面驼腰的老妇人,两眼半闭不闭地落在伏在她膝上悲泣的一个**,她
的长裙散在地板上像一只大花蝶。老妇人掉头向窗外望,只见远远海涛起伏,和慈祥的
月光在拥抱蜜吻,她叹了声气向着斜照在圣经上的月彩嗫道:
“真绝望了!真绝望了!”
她独自在她精雅的书室里,把灯火一齐熄了,倚在窗口一架藤椅上,月光从东墙肩
上斜泻下去,笼住她的全身,在花砖上幻出一个窈窕的倩影,她两根垂辫的发梢,她微
澹的媚唇,和庭前几茎高峙的玉兰花,都在静谧的月色中微颤,她加她的呼吸,吐出一
股幽香,不但邻近的花草,连月儿闻了,也禁不住迷醉,她腮边天然的妙涡,已有好几
日不圆满:她瘦损了。但她在想什么呢?月光,你能否将我的梦魂带去,放在离她三五
尺的玉兰花枝上。
威尔斯西境一座矿床附近,有三个工人,口衔着笨重的烟斗,在月光中间坐。他
们所能想到的话都已讲完,但这异样的月彩,在他们对面的松林,左首的溪水上,平添
了不可言语比说的妩媚,惟有他们工余倦极的眼珠不阖,彼此不约而同今晚较往常多抽
了两斗的烟,但他们矿火熏黑,煤块擦黑的面容。表示他们心灵的薄弱,在享乐烟斗以
外,虽然秋月溪声的戟刺,也不能有精美情绪之反感。等月影移西一些,他们默默地扑
出了一斗灰,起身进屋,各自登床睡去。月光从屋背飘眼望进去,只见他们都已睡熟;
他们即使有梦,也无非矿内矿外的景色!
月光渡过了爱尔兰海峡,爬上海尔佛林的高峰,正对着静默的红潭。潭水凝定得像
一大块冰,铁青色。四围斜坦的小峰,全都满铺着蟹青和蛋白色的岩片碎石,一株矮树
都没有。沿潭间有些丛草,那全体形势,正像一大青碗,现在满盛了清洁的月辉,静极
了,草里不闻虫吟,水里不闻鱼跃;只有石缝里潜涧沥淅之声,断续地作响,仿佛一座
大教堂里点着一星小火,益发对照出静穆宁寂的境界,月儿在铁色的潭面上,倦倚了半
晌,重复拔起她的银舄,过山去了。
昨天船离了新加坡以后,方向从正东改为东北,所以前几天的船梢正对落日,此后
“晚霞的工厂”渐渐移到我们船向的左手来了。
昨夜吃过晚饭上甲板的时候,船右一海银波,在犀利之中涵有幽秘的彩色,凄清的
表情,引起了我的凝视。那放银光的圆球正挂在你头上,如其起靠着船头仰望。她今夜
并不十分鲜艳:她精圆的芳容上似乎轻笼着一层藕灰色的薄纱;轻漾着一种悲喟的音调;
轻染着几痕泪化的雾霭。她并不十分鲜艳,然而她素洁温柔的光线中,犹之少女浅蓝妙
眼的斜瞟;犹之春阳融解在山巅白云反映的嫩色,含有不可解的迷力,媚态,世间凡具
有感觉性的人,只要承沐着她的清辉,就发生也是不可理解的反应,引起隐复的内心境
界的紧张,——像琴弦一样,——人生最微妙的情绪,戟震生命所蕴藏高洁名贵创现的
冲动。有时在心理状态之前,或于同时,撼动躯体的组织,使感觉血液中突起冰流之冰
流,嗅神经难禁之酸辛,内藏汹涌之跳动,泪腺之骤热与润湿。那就是秋月兴起的秋思
——愁。
昨晚的月色就是秋思的泉源,岂止、直是悲哀幽骚悱怨沉郁的象征,是季候运转的
伟剧中最神秘亦最自然的一幕,诗艺界最凄凉亦最微妙的一个消息。
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在谁家。
中国字形具有一种独一的妩媚,有几个字的结构,我看来纯是艺术家的匠心:这也
是我们国粹之尤粹者之一。譬如“秋”字,已经是一个极美的字形;“愁”字更是文字
史上有数的杰作;有石开湖晕,风扫松针的妙处,这一群点画的配置,简直经过柯罗
的画篆,米仡朗其罗的雕圭,Chopin的神感;像——用一个科学的比喻——原子的
结构,将旋转宇宙的大力收缩成一个无形无踪的电核;这十三笔造成的象征,似乎是宇
宙和人生悲惨的现象和经验,吁喟和涕泪,所凝成最纯粹精密的结晶,满充了催迷的秘
力。你若然有高蒂闲(Gautier)异超的知感性,定然可以梦到,愁字变形为秋霞黯绿
色的通明宝玉,若用银槌轻击之,当吐银色的幽咽电蛇似腾入云天。
我并不是为寻秋意而看月,更不是为觅新愁而访秋月;蓄意沉浸于悲哀的生活,是
丹德所不许的。我盖见月而感秋色,因秋窗而拈新愁:人是一簇脆弱而富于反射性的
神经!
我重复回到现实的景色,轻裹在云锦之中的秋月,像一个遍体蒙纱的女郎,她那团
圆清朗的外貌像新娘,但同时她幂弦的颜色,那是藕灰,她踟躇的行踵,掩泣的痕迹,
又使人疑是送丧的丽姝。所以我曾说:
秋月呀?
我不盼望你团圆。
这是秋月的特色,不论她是悬在落日残照边的新镰,与“黄昏晓”竞艳的眉钩,中
宵斗没西陲的金碗,星云参差间的银床,以至一轮腴满的中秋,不论盈昃高下,总在原
来澄爽明秋之中,遍洒着一种我只能称之为“悲哀的轻霭”,和“传愁的以太”。即使
你原来无愁,见此也禁不得沾染那“灰色的音调”,渐渐兴感起来!
秋月呀!
谁禁得起银指尖儿
浪漫地搔爬呵!
不信但看那一海的轻涛,可不是禁不住她一指的抚摩,在那里低徊饮泣呢!就是那:
无聊的云烟,
秋月的美满,
熏暖了飘心冷眼,
也清冷地穿上了轻缟的衣裳,
来参与这
美满的婚姻和丧礼。
十月六日志摩
(原刊1922年12月29日《晨报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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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一位老太太闲谈,说起她旧宅的邻居,兄弟二人,隔墙而居,彼此嫉妒。老大有钱,身家上千万,两个儿子生了四个孙女。老二家贫,一个儿子生了三个孙子,第二胎是双胞胎。老二嫉妒老大有钱,老大嫉妒老二有孙子。
老太太叹道,老天爷偏不让人称心。老太太好像是错怪老天爷了,老天爷是不管这些闲事的,是世人都想万事如意。人心不足,人心就不平。
二谁也无法描绘出他的面目,但世界上处处能听到他的脚步声。
当旭日驱散夜的残幕时,当夕阳被朦胧的地平线吞噬时,他不慌不忙地走着,光明和黑暗都无法改变他行进的节奏。
当蓓蕾在春风中灿然绽开湿润的花瓣时,当婴儿在产房里以响亮的哭声向人世报到时,他悄无声息地走着,欢笑不能挽留他的脚步。
当枯黄的树叶在寒风中飘飘坠落时,当垂危的老人以留恋的目光扫视周围的天地时,他还是沉着而又默然地走,叹息也不能使他停步。
他从你的手指缝里溜过去。
从你的脚底下滑过去。
从你的视野和你的思想里飞过去……
他是一把神奇而又无情的雕刻刀,在天地之间创造着种种奇迹。他能把巨石分裂成尘土,把幼苗雕成大树,把荒漠变成城市和园林;当然,他也能使繁华之都衰败成荒凉的废墟,使锃亮的金属爬满绿锈、失去光泽。老人额头的皱纹是他刻出来的,少女脸上的红晕也是他描绘出来的。生命的繁衍和世界的运动正是由他精心指挥着。
他按时撕下一张又一张日历,把将来变成现在,把现在变成过去,把过去变成越来越遥远的历史。
他慷慨。你不必乞求,属于你的,他总是如数奉献。
他公正。不管你权重如山、腰缠万贯,还是一介布衣、两袖清风,他都一视同仁。没有人能将他占为己有,哪怕你一掷千金,他也决不会因此而施舍一分一秒。
你珍重他,他便在你的身后长出绿荫,结出沉甸甸的果实。
你漠视他,他就化成轻烟,消散得无影无踪。
有时,短暂的一瞬会成为永恒,这是因为他把脚印深深地留在了人们的心里。
有时,漫长的岁月会成为一瞬,这是因为浓雾和风沙湮没了他的脚步。
三忙碌的人,对忙碌的感觉总是爱恨交加。一边怨着自己太忙,但真要他们闲下来,他们又会找很多理由让自己不要闲下来,比如:“没办法,我是劳碌命啦!”“哎,习惯了!”……可一旦真的闲了下来,他们反倒浑身不自在,又开始问自己:“现在该做什么才好?”
我曾有跟工作狂们一起出去度假的经验。我嘲笑别人是工作狂,实在是五十步笑百步,因为,我的生活中也常填塞着许多“不得不”的工作,而这些“不得不”的工作分明又都是我自己点头答应的。把自己累得半死时,我实在弄不明白自己当初为什么要答应这么多事。
很多工作狂们就连度假都像在工作,他们除了睡觉之外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着下一步的“计划”:想着哪里一定要去,要吃什么东西才地道,怎么玩才算充实———他们害怕会有空档出现,害怕会无所收获,害怕玩得太无聊。
他们一进旅馆就忙着把电视机开关打开,尽管并不想看,但害怕出现空洞的空间。玩到晚上,即使筋疲力尽,也要看看有没有酒吧可以走走逛逛,有没有夜生活的地方。结果,越玩越累。
也有些人不是以行动来把度假排满的,他们用的是语言。度假期间他们会一直谈论着已经离开的那个地方,谈论着那里的人和事———也许是一个讨厌的老板或同事、一个仇人又或是一个忘恩负义的情人。自己好不容易才得到喘息的空间,却又任由那些人的“魅影”随着自己来度假休闲,让自己永远不得安宁。
其实,我们的生活多半是出于自身的安排,不然就是我们容许自己被一连串的行程安排,“不得不”都是我们自己告诉自己的。
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企图让自己保持忙碌的人,是不是因为害怕孤独,才让自己忙得没有任何空档?
可害怕孤独,就意味着害怕面对自己,害怕真正的自由。
我有这样的问题吗?是的!我有!
我不敢说我面对孤独时已能全然安心。我常常独自一人,但仍然忙碌。我不看电视,但我看书,不断看着书,写着东西。
有一天,我忽然想放自己一天假不写稿、不看书,可巨大的孤独感竟然像海潮般向我袭来,我手足无措,觉得自己像一艘没有锚的孤舟。
我开始问自己,我一个人时选择读书、写作,是在享受自由呢,还是变相地借读书、写作来让自己忙碌呢?
这时的惶恐使我体会到,原来一直以来我是借着读书和写作让自己回避孤独,拒绝面对自己。不然我为什么会感到不安呢?!
“什么都不做”却又保持清醒而宁静,原来是最困难的。因为害怕自由,所以我们沉浸在自己并不喜欢的习惯里,被自己憎恶的关系肆意捆绑。
如果切断这些牵绊,我们该如何才能让自己镇定下来,去面对来势汹汹的自由?
纪伯伦说,自由是人类枷锁中最粗的一条。我不知道,他的体会是否正是我的感觉,我是否因害怕自由而自愿成为奴隶?
美国国家公园之父约翰·缪尔在他的夏日日记中描写寻找羊群的经验,写的不只是羊,还有害怕自由的人类:
“我找到羊群时,发现它们害怕而沉默地缩在一起。显然它们已在这儿待了一个晚上又一个上午,根本不敢出去觅食。它们虽然逃离了桎梏,但就像我们所知的一些人一样,反而对获得的自由感到恐惧,不知道该怎么办,而且似乎还很高兴能回到原来熟悉的牢笼中。”
是因为害怕自由,才使我们日复一日地过着不想过的日子,又或是不太甘心却又有点情愿地把自己交给忙碌呢?
很多人过完一辈子,一生中真正自由的时间,却少得可怜。
我试着在行程表里清出一些空档,让自己有时间体会无所事事的乐趣———我也不想一直与自由为敌,抗拒它的亲善访问啊!
三 说起来真像是一场梦,说得确切一点,那是我的一场童真年代的“糊涂梦”。我于1946年从农村到北平求学,插班于西四北小学六年级。一天,我们正排队准备进课堂时,站在我后排的同学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我不知何意,便回过头去好奇地寻找笑源。就在这时,一位名叫刘惠云的女同学,朝同学们大声喊道:“笑!有什么好笑的,人家是从农村来北平求学的,你们就……”我立刻不安起来,因为全班只有我一个人来自乡下,难道同学们是在笑我?果不其然,当我把目光投向同学们时,后排的男同学都在对我嬉皮笑脸。女同学虽然大都把视线转向别处,但也有忍不住掩面而笑的。我正不知所措时,女同学刘惠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从维熙同学,他们笑你裤子后边破了一个小洞,你放学回家后缝一下就行了……”我脸红了,顺手一摸,立刻抬不起头来了——因为在农村我们习惯于不穿内裤,显然是露出了臀部,才引起同学们的嬉笑。我从小自尊心很强,因而当时晕头涨脑,不知如何摆脱困境。最后,还是教我们国文课的关老师把我叫进办公室。我说我要请假回姥姥家,让姥姥缝补我的裤子。关老师剪了块胶布,贴在我裤子的破洞之处,然后拉着我的手,一起走进教室,让我跟她去上语文课。讲课之前,她批评了嘲笑我的同学,表扬了刘惠云的果敢。大概是为了树立我的自尊,关老师说我虽然来自农村,但作文是班里的标杆云云。从这天起,我知道了穿内裤的必要;从这天起,我牢牢记住了一个名字——刘惠云。男同学在私下耳语时,都不称呼她的名字,而称呼她的绰号“刘白美”。
小学毕业,我到了东城内务部街的二中去读初中。在同班同学中遇到同乡学子谭霈生,我曾向他倾吐过这段丢人现眼的少年经历,以平息内心之痛。当时,我没有想到男女之间的任何问题,只是当作我的一次耻辱,直到我再次碰到她,才感到她对我的一片真情。有一次,学校去颐和园春游,胸前戴着女三中校徽的一队女生从我们身边经过。我刚迈过颐和园大门高高的门槛,就听见一声呼喊:“喂!前面走的是从维熙同学吗?”我听声音有些耳熟,待回过头来一看,脸立刻红涨起来——呼喊我的竟然是曾为我打抱不平的刘惠云。
我走出队列,心跳如同擂鼓地说:“是你,你考上女三中了?”
她两步追了上来:“你上男二中了?”
两校同学对我们侧视而笑地走了过去,我和她便落在人流的后边。不知为什么,我不敢直视她,因为当天她脸颊嫩白,脖子上围着一条玫瑰红的围巾,与穿着一身黑色学生装的我,仿佛来自两个不同的世界。我向她表达了迟到的谢意:“在小学时,感谢你为我这个‘小土包子’说话!”
她说:“当年我之所以为你鸣不平,是因为我感到你比城市的学生真诚。”
虽然此时天气还很凉,但我的额头还是滴下汗珠,正当我用袖口擦汗的瞬间,她伸出手来低声说:“让我们握个手吧,我们还没握过手呢!”
在我和她握手的刹那间,我朝队伍望去,看见同班同学都在回头看着我们俩,我顿时不知所措了。无奈之际,我失礼地说:“同学们都在等我,我得去追赶队伍了,再见……”说完,我转身就跑。她在我身后说:“我知道你在二中上学了,我会给你写信的,你要注意查收信件……”一幕颐和园巧遇的戏剧,虽然匆匆收场,但接下来上演的“糊涂梦”,更使我内疚至今。
春游归来不久,我当真接到她的一封来信,信封上标注的地点是西四北大红罗厂她家的地址,信中除回忆同学友情之外,还约我有时间和她一块儿去看一场**。她说不用我回她的信,请用电话回答她的邀请,她在信尾留下了她家的电话号码。我虽然属于不开窍型少年,但毕竟在北平耳濡目染了几年,仅从她家中装有电话,就可以断定她是官宦家庭的娇女——因为在1947年,电话还是个稀有物,同学们家中装有电话的几乎没有。当时我就读的二中,只是在传达室装有一部供学生使用的电话。
我记得给她回电话时,拨号的手一直在哆嗦。她在电话中显得异常兴奋,约我星期日在西单商场旁边的蟾宫**院见面,那儿正在上演美国**《出水芙蓉》。我立刻一头雾水,因为从我来到北平之后,还没有进过**院。怎么办?不答应,对不起她的真情;答应下来,又觉得胆怯。因为在童真年代,异性对我来说是充满了神秘感的不可知物。最后,我还是鼓足勇气说了声“好”。但应约之后,我便后悔了。我虽然身在名校二中,但是除了作文达标,代数曾得过零分,是班里理工科的低能儿,这不是“黄土”混充“朱砂”吗?
无奈之际,我只好又去求救于同乡学友谭霈生。他说他在颐和园看见过她的身影,人长得漂亮不说,还曾对我有过恩惠,我没有理由逃避。我请求他陪我一起前往蟾宫**院,我再给他买一张**票,为我壮胆。霈生说:“这不是给人家下不来台吗?人家看中的是你,我去只会扫人家的兴,而成为你们俩中间的‘绝缘体’。我不能去!”我缠着他死活不放,最后,他出于乡友之情和少年时代的好奇,极为被动地答应在星期天与我一起奔往蟾宫**院。
至今,我还清楚地记得,我们俩出现在她面前的情景。她蛾眉高挑,生气地说:“票是事先买好的,现在没有票了,你们俩进去看**吧,我家里还有事!”说罢,她便转身走了。我的一场“糊涂梦”到此收场。
后来听说在北平解放前夕,她随父母去了台湾。岁月如白驹过隙,一晃六十多年过去了,我和谭霈生今天都已浪里白头(他曾任中央戏剧学院教授,已退休)。当我们俩通电话时,我还不忘提及此事。我说:“你没忘记我的那场‘糊涂梦’吧?”他答:“怎么能忘记呢,不怨天,也不怨地,怨我们在童真年代不懂爱情,我去了,真的充当了‘绝缘体’,欠下了人家的一片情!”
也算是命运的巧合吧,生活给了我一个补过的机会。1988年年初,台湾诗人痖弦把一封向我约稿的信函,寄到了中国作协。当时他主编台湾《联合报》副刊,说要在春节期间,刊出大陆作家的专版,希望我能尽快给他写一篇文章。我苦思冥想了许久,突然忆起少年时不懂爱情的往事,便写了篇名为《寄梦》的文章给《联合报》。其文意是向我少年时代的刘惠云同学问好,祝福她事业有成,并有个美满幸福的人生。到了1998年,中国作家一行出访宝岛台湾时,我还不忘询问痖弦此事,他说《寄梦》的文章发表后,没有收到相关的信息,很可能她已离开台湾,到不知哪个国度去了。我说:“不论她飘到哪儿,都像她的名字一样,是一片关爱弱者的祥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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