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7年、1928年,中国的社会正是风起云涌,中国的文坛也正孕育着激流。闻一多的《死水》,鲁迅的《野草》这种情感激烈的文字占据主流。在这众多文学作品中,戴望舒的《雨巷》和徐志摩的《再别康桥》不得不说是一个值得关注的焦点。
《雨巷》是戴望舒的成名作,成诗于1927年的作品注定承载着那个年代的记忆——风云激荡的夏天,阴沉狭窄的雨巷,那踽踽独行的孤独者和那个像丁香一样结着愁怨的姑娘。灰白的墙壁,青石的小路,紫色的迷茫,这是诗人留给我们的隽永的记忆。不管《雨巷》的文字中透露的是时代的感伤,还是个人情感的抑郁,这首诗给我们的情感的体验都是一种具有中国古典色彩的含蓄之美。这种美让我们整个人安静,沉浸在紫色的忧郁之中。
而1928年,另一位前去悄悄拜访老友的男子,也在那条寂静的康桥上回味着自己的一幕幕往事。从马赛归国的途中,他展纸执笔,写下了“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这样经典的诗句。千般不舍,万般离愁正如康河的涟漪荡漾开来,散发着儒雅的气息。
风云激荡的社会中,这两篇诗歌就像是两点星光,细小却明亮,他们在与整个社会写作风格大潮流不相应的同时,却彼此相似。比如:文章结构、韵律上的音乐性,语言文字上的运用风格,音节、节奏、句读、平仄、或轻重音等音乐元素。反复,复沓重叠等表现手法,诗人情感的含蓄性,朦胧性,诗歌在陌生化的表现上等等,可最吸引我的是他们对中国古典意象的运用,也就是他们意象运用所体现的古典美。
首先,这两首诗从整体内容和风格上来看就很符合中国诗歌的写作要求。
《尚书》有云:诗言志。《诗大序》有:“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的说法。《文赋》指出:诗缘情而绮靡。这两首诗都从诗人的个人体验出发,写自己内心深处对情感、对人生、对社会的思考。我们可以看到不管是闻一多的《死水》还是鲁迅的《野草》,他们都于诗人本身的生活有一定的距离感。那条北京的普通臭水沟被诗人赋予了过多的情感,或者说,我们普通人无法站在作者的角度去思考人生。但是戴望舒和徐志摩不同,我们作为普通人也会对雨巷中邂逅的姑娘有所挂牵,我们也会对生活过的学校,与爱人共度过的康河有深深的眷恋。我们可以说这两首诗就像古代《诗经》中的诗歌一样,用最淳朴的情感体验来打动我们。
从某种程度上来看,我觉得《雨巷》和《再别康桥》正是《蒹葭》和《关雎》经典的穿越与对接。《雨巷》和《蒹葭》都是一种“邂逅情境”。“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每一次看到这句诗,我们都仿佛看见一位衣袂飘飘的男子,于水边抚琴,用哀伤的嗓音在独唱。那个“在水一方”的伊人成了每个人内心深处,对可望而不可即的美好伊人或远方理想的追求,“在水一方”也成了若即若离的代名词和诱惑的象征。《雨巷》中那个“一个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也是一种可望而不可即的象征,她代表着诗人心中朦胧的,时有时无的希望。用邂逅来表达希望,穿越千年,这是在水一方的伊人和现代诗人的真正“邂逅”。戴望舒的邂逅当然也更具有时代性,在思想层面已经超越爱情,他更能激活读者的生命想象。
《再别康桥》和《关雎》在爱情层面也是如此的共通。故地重游的诗歌在中国不少见,怀念学校生活的文字也很多,但是,我们无法找到一篇比《再别康桥》更悲伤的文字,因为,这里面还有他对爱妻的祭奠。林徽因的《那一晚》告诉我们,这条康河,是他们共同走过的象征。而林徽因也正是徐志摩心中的“窈窕淑女”。同时,徐志摩采用了和《关雎》一样的意象,来表达情感,“波光里的艳影”“夕阳中的新娘”“软泥上的青荇”“寻梦放歌”,就如同“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琴瑟友之”。孔子评价《关雎》“乐而不*,哀而不伤”。同样,我认为徐志摩的《再别康桥》更是完美的体现了这一点。“悄悄地我走了,正如我悄悄地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看似他告别的是剑桥,是康河,但其实是康河中所承载的他已逝去的爱情。《关雎》所具有的“乐而不*,哀而不伤”的中庸之美,在这首时上得到了完美体现。
其次,这两首诗对意象的运用更具有古典美。
五四以后的诗人都有自己情有独钟的意象,就像艾青的“大地”“太阳”,冯志的“蛇”,而徐志摩和戴望舒的温婉则来源于中国传统的意象美感。
《再别康桥》中,“云彩”、“杨柳”是告别的象征。让我们联想到“以柳寄情”,“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而“河畔的金柳,是夕阳中的新娘”又让我们想到“以柳喻人”,“借柳寄恋”,正如林黛玉在宝玉眼中“闲静时如姣花照水, 行动处似弱柳扶风”。“青荇”这一意象在《关雎》中就有充分体现,在诗经中,是男子爱上采集荇菜的女子。但是,徐志摩这里却是,甘愿化作“青荇”,这也表达了他宁可沉浸在这短暂的温柔爱情之中,让自己的记忆永远留在那一夜康河的船上。“虹”“潭”“长蒿”、“星辉”这些古典意象更是增加了一种美感。“放歌”也正是一种古人抒发情感的方式,《诗大序》中说“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永歌之,永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悄悄是别离的笙箫”,诗人用“笙箫”这一中国传统乐器为他的离愁更添一份悲伤。
《雨巷》中最明显的意象就是“雨”“巷”和“丁香”。雨在中国诗词中一直是渲染气氛的作用。“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而“巷”则是南方人的专属,对这些事物的眷恋,体现了中国传统文人的心态。将“雨”“巷”结合,“雨巷”则是诗人的新创,给了我们一种凄凉,悠长,沧桑的寂寥之感。“丁香”自古与“愁”相结合。丁香易谢,人们说丁香往往是伤春。李商隐的“芭蕉不展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南唐的“青鸟不传云外言,丁香空结雨中愁”……无不将丁香的惆怅郁结在千千情结之中。戴望舒笔下的丁香比古人的更温柔,也更淡雅,同时也更寂寥。它是附着在那个撑着油纸伞的姑娘身上,给我们带来紫色的惆怅。一条古巷,一把油纸伞,一个丁香一样,结着愁怨的姑娘,还有未曾出现在诗句中的那个徘徊者,仿佛都笼罩在紫色之中,这也是诗人对全部感官的调动。
两首经久不衰的诗歌,带给我们同样的古典美感,这也正是现代诗歌对中国古典文学的完美继承。
《雨巷》是中国现代著名诗人戴望舒的成名之作,戴望舒也因此成为被传诵一时的“雨巷诗人”。
不妨先借用诗人原野牧夫的一段话:生活对于诗人来说,就好象世界万物离不开阳光和空气一样,诗人总是用自己敏感的心来感受生活的每一个细节,一点一点,然后也以诗歌来介入其中。
生活其实就是一种生命体验的真实过程,一个诗人生命的过程就是感受着生活,然后用文字来介入,来思考——只要是生活,那么你感受的越深也就会思考的越深,最后会悟出某种“空缺”。
戴望舒的《雨巷》为我们精心描绘了一个富于浓重象征色彩的抒情意境,他把当时的黑暗而沉闷的社会现实暗喻为悠长狭窄而寂寥的“雨巷”。这里没有声音,没有欢乐,没有阳光。而诗人自己,就是在这样的雨巷中彳亍彷徨的孤独者。
他在孤寂中满怀美好的希望。希望有一种美好的理想出现在自己面前。于是诗人笔下的“丁香一样的”姑娘就是这种美好理想的象征。然而诗人知道,这美好的理想在现实中是很难实现的。她和自己一样充满了愁苦和怅惘,而美好的感觉倏忽即逝,如梦一样从身边飘过去了。留下来的只有诗人自己在黑暗的现实中彷徨,那些无法实现的希望如梦一般飘然而逝。
全诗由7节组成。在第一节中,写到“我”“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而在这“悠长又寂寥的雨巷”中,“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这个“丁香般愁怨的姑娘”是我心目中的想象、追求和希望。
第二节是对这个“丁香般的姑娘”做进一步想象与补充。从视觉、嗅觉、感觉、情感等方面来丰富她,把丁香姑娘的幽怨温婉的气质凸显出来。这个丁香姑娘驻足在雨中“哀怨又彷徨”,此时把“她”和雨连结在一起,用雨来衬托“她”的哀怨,如同一幅水墨画般的让读者产生联想。
第三节,写这个让我着迷的“丁香般的姑娘”“像我一样”,在这寂寥的雨巷中默默的彳亍着,而“冷漠、凄清,又惆怅”的氛围,则充斥在这样的情境中。
第四节,写“她”和“我”在这悠长又寂寥的雨巷中相遇,相较“我”的恋恋不舍,“她”只是默默的走近,投出“太息一般的眼光”,然后“她”“如梦一般的飘过”。
第五节,写这个“丁香般的姑娘”与我擦肩而过,然后“她”“默默的走远了”,走完这条“雨巷”。
第六节,我与这“丁香般的姑娘”彻底的失之交臂。虽然“我”不舍,但“她”还是在我的目光中,在这哀愁的雨中,“消失掉了她的颜色”、“消失掉了她的芬芳”,“消散了她太息般的眼光”与“她丁香般的惆怅”。
所以,在第七节中,“我”独自“撑着油纸伞”,在雨巷中彷徨徘徊,期望能再逢着那个“丁香般愁怨的姑娘”。但是,要再次逢着这个“丁香般愁怨的姑娘”是渺茫的,所以我只能退而求其次,期望在梦中与“她”相会。
这首诗写得既实又虚,朦胧恍惚。诗中的“我”似乎有着满腹的心事,无限的烦忧,但又不愿明说,或者是说不出来。这个“我”似乎在期待着什么、追求着什么,而期待和追求的目标又显得那样遥远而渺茫。这时候诗中的“她”出现了,这或许是在幻觉中,或者是真的,但“她”的出现是那样地快,逝去也那样地快,一刹那间擦肩而过,消失在前方,“像梦一般的凄婉迷茫”。
《雨巷》从表面上看是写抒情主人公对在雨巷中邂逅的“丁香姑娘”充满甜蜜又忧伤的情怀,希望能与这个“丁香姑娘”再次相逢。但实际上“雨巷”中的“丁香姑娘”只是诗人所创造的一个象征形象。这个像梦一般飘过的,像丁香般结着愁怨的姑娘,只是诗中抒情主人公的内心幻觉,“丁香”姑娘由景而生,又与景相互相生,这才构成了这首诗朦胧神秘的气氛。
“像梦一般地凄婉迷茫”的“丁香”姑娘,本身就带着一种隐约,模糊的光晕;而她的象征意义对读者来说或许认为是实指,是诗人心中期待已久的美丽、高洁而忧郁的姑娘。但我们也可以把这位“姑娘”当做诗人心中朦胧的理想和追求,代表了诗人陷入人生苦闷时,对未来渺茫的憧憬。
戴望舒的诗,深得中国古典诗词中婉约诗风的遗韵,又受到法国象征诗派的影响,因而他的早期诗作总体上表现出孤独、抑郁和消沉的特点。《雨巷》就是这样。这首诗写的是梅雨季节江南小巷中的一个场景。细雨蒙蒙中,“我”怀着一种落寞、惆怅的情绪和一丝微茫的希望,撑着油纸伞在悠长寂寞的小巷中踽踽独行。
在《雨巷》中,我们可以看到,这首诗转化了的中国古典诗词中集美丽、高洁、愁绪与一体的“丁香”形象,曾分别出现在李商隐、杜甫、李璟的诗词中(“本是丁香树,春条结始生”——李商隐;“丁香体柔弱,乱结枝犹垫”——杜甫;“青鸟不传云中信,丁香空结雨中愁”——李璟)。
同时,诗中的“油纸伞”、“悠长又寂寥的雨巷”、“丁香般的愁怨”、“颓圮的篱墙”更体现了一种“杏花春雨江南”的古典文化传统,具有东方美学情调。
读戴望舒的《雨巷》总是情不自禁被带入其中,仿佛时空转换,我便在隐秘的角落,来见证这一场无声的邂逅。我走了那么远,也只是为了在这静谧的江南雨巷与你擦身而过。
还有《雨巷》中蕴含的朦胧美,不足以仅仅促使作者获得“雨巷诗人”这传诵一时的称号。整个诗歌不仅体现了主题的朦胧性,更体现了一种音乐美。诗中不断分行造成的缓慢,仿佛是抒情主人公在前行,又仿佛是在原地徘徊彷徨的脚步,成就了该诗罕见的音乐美。
我们可以看到,诗歌开首是将一个长句:“我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又寂寥的雨巷”,切分为多个短句,并且充分运用了押韵手法。此外,《雨巷》还运用了重复、顶真与回环等修辞手法,使诗歌整体读起来流畅、荡气园润。
正是因为这种朦胧美和音乐美,才成就了《雨巷》较高的艺术成就。《雨巷》更因此而成为新汉诗在早期启蒙阶段成功实践的一个里程碑。
主旨:
作者通过对狭窄阴沉的雨巷,在雨巷中徘徊的独行者,以及那个像丁香一样结着愁怨的姑娘的描写 , 含蓄地暗示出作者既迷惘感伤又有期待的情怀,并给人一种朦胧而又幽深的美感。也有人把这些意象解读为反映当时黑暗的社会的缩影,或者是在革命中失败的人和朦胧的、时有时无的希望。
写作背景:
《雨巷》写于1927年夏天,血腥的“四·一二”大屠杀之后。诗人时年22岁。曾因投身革命而被捕的诗人,面对笼罩全国的白色恐怖,在痛苦中陷于彷徨迷惘。他隐居在江苏松江朋友家,孤独中嚼味着“在这个时代做中国人的苦恼”,“夜坐听风,昼眠听雨”,在阴霾中盼望飘起绚丽的彩虹。可生活贫乏,整天“窗头明月枕边书”,诗人只能在“旧时的脚印”、“青春的彩衣”和星光下的盘桓中寻求慰藉。个性的轻柔、忧郁和时代的重压,使《雨巷》成为现实黑暗和理想幻灭在诗人心中的投影,贮满了彷徨失望和感伤痛苦的情绪。
《雨巷》是戴望舒的成名作。
戴望舒,男,名承,字朝安,小名海山。1905年11月15日(农历9月7日),出生于浙江杭州,祖籍南京祖洪成谷村。后曾用笔名梦鸥、梦鸥生、信芳、江思等。诗人,翻译家。
一)《雨巷》的多重情绪内涵
1、现实的黑暗和理想的幻灭在诗人心中的投影
一首好的抒情诗,应该是艺术美的结晶。它会超越时间
和空间的限制而唤起人们审美的感情。戴望舒的《雨巷》就是这样一首优美的抒情诗。
然而多年来,《雨巷》和戴望舒的其他一些诗作,却被视为象征派和现代派的无病呻吟而排斥在文学史的视野之外;直到最近,人们才像观赏出土文物一样,把这些作品从遗忘的尘土中挖掘出来,又重新看到了它们身上具有的艺术光辉。
戴望舒在坎坷曲折的二十多年创作道路上,只给我们留下了九十多首抒情短诗,《雨巷》,就是他早期的一首成名作。
《雨巷》大约写于1927年夏天。最初发表在1928年8月出版的《小说月报》第十九卷第八号上。戴望舒的挚友杜衡在1933年写道:
说起《雨巷》,我们很不容易把 叶圣陶 先生底奖掖忘记的。《雨巷》写成后差不多有年,在圣 陶 先生代理编辑《小说月报》的时候,望舒才忽然想把它投寄出去。圣 陶 先生一看到这首诗就有信来,称许他替新诗的音节开了一个新的纪元。……圣 陶 先生底有力的推荐,使望舒得到了“雨巷”诗人的称号,一直到现在。(《望舒草·序》)
人们熟知的文学史上的这段佳话,反映了《雨巷》一诗在当时的价值和影响。
就抒情内容来看,《雨巷》的境界和格调都是不高的。《雨巷》在低沉而优美的调子里,抒发了作者浓重的失望和彷徨的情绪。打开诗篇,我们首先看到诗人给人们描绘了一幅梅雨季节江南小巷的阴沉图景。诗人自己就是在雨巷中彳亍彷徨的抒情主人公。他很孤独,也很寂寞,在绵绵的细雨中,“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在这样阴郁而孤寂的环境,他心里怀着一点朦胧而痛苦的希望:“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结着愁怨的姑娘”。这个姑娘被诗人赋予了美丽而又愁苦的色彩。她虽然有着“丁香一样的颜色,丁香一样的芬芳”,但是也“丁香一样的忧愁”。她的内心充满了“冷漠”,凄清”和“惆怅”。和诗人一样,在寂寥的雨巷中,“哀怨又彷徨”。而且,她竟是默默无言,“像梦一般地”从自己身边飘过去了,走尽了这寂寥的雨巷。
在雨的哀曲里,
消了她的颜色,
散了她的芬芳,
消散了,甚至她的
太息般的眼光,
丁香般的惆帐。
这是一个富于浓重的象征色彩的抒情意境。在这里,诗人把当时的黑暗而沉闷的社会现实暗喻为悠长狭窄而寂寥的“雨巷”。这里没有声音,没有欢乐,没有阳光。而诗人自己,就是这样的雨巷中彳亍彷徨的孤独者。他在孤寂中怀着一个美好希望。希望有一种美好的理想出现在自己面前。诗人笔下的“丁香一样的”姑娘,就是这种美好理想的象征。然而诗人知道,这美好的理想是很难出现的。她和自己一样充满了愁苦和惆帐,而且又是倏忽即逝,像梦一样从身边飘过去了。留下来的,只有诗人自己依然在黑暗的现实中彷徨,和那无法实现的梦一般飘然而逝的希望!
有论者说,《雨巷》是诗人用美好的“想象”来掩盖丑恶的“真实”的“自我解脱”,是“用一些皂泡般的华美的幻象来欺骗自己和读者”,除了艺术上的和谐音律美外,“在内容上并无可取之处”。(凡尼:《戴望舒诗作试论》,《文学评论》1980,4),这些诘难和论断,对于《雨巷》来说,未免过于简单和苛刻了。
《雨巷》产生的1927年夏天,是中国历史上一个最黑暗的时代。反动派对革命者的血腥屠杀,造成了笼罩全国的白色恐怖。原来热烈响应了革命的青年,一下子从火的高潮堕入了夜的深渊。他们中的一部分人,找不到革命的前途。他们在痛苦中陷入彷徨迷惘,他们在失望中渴求着新的希望的出现,在阴霾中盼望飘起绚丽的彩虹。《雨巷》就是一部分进步青年这种心境的反映。
戴望舒写这首诗的时候只有二十一二岁。一年多以前,他与同学杜衡、施蛰存、刘呐鸥一起从事革命的文艺活动,并加入了共产主义青年团,用他的热情的笔投入了党的宣传工作。1927年3月,还因宣传革命而被反动当局逮捕拘留过。“四.一二”政变后,他隐居江苏松江,在孤寂中嚼味着“在这个时代做中国人的苦恼”。(《望舒草·序》)他这时候所写的《雨巷》等诗中便自然贮满了彷徨失望和感伤痛苦的情绪;这种彷徨感伤的情绪,不能笼统地说是纯属个人的哀叹,而是现实的黑暗和理想的幻灭在诗人心中的投影。《雨巷》则用短小的抒情的吟诵再现了这部分青年心灵深处典型的声音。在这里我们确实听不到现实苦难的描述和反叛黑暗的呼号。这是低沉的倾述,失望的自白。然而从这倾诉和自白里,我们不是可以分明看到一部分青年在理想幻灭后的痛苦和追求的心境吗失去美好希望的苦痛在诗句里流动。即使是当时的青年也并非那么容易受着“欺骗”。人们读了《雨巷》,并不是要永远彷徨在雨巷。人们会憎恶这雨巷,渴望出离这雨巷,走到一个没有阴雨,没有愁怨的宽阔光明的地方。
2、表现惶惶不安的人和无法实现的理想这个蕴涵有时代特征的悲剧主题,
《雨巷》这首诗,写一位沉醉于感情追求的青年,常常独自彷徨在悠长的雨巷,等待一位姣好的姑娘,因为姑娘的家就在雨巷的尽头。除了春雨打在油纸伞上的声音,雨巷是寂寥的。抒情主人公希望逢着的这位姑娘,她结着愁怨,她家的篱墙颓圮了,她显然受到命运的打击;她惆怅、凄清、叹息、迷茫,但她没有颓唐,没有乞求;她是冷漠和高傲的,她仍然是那么妩媚动人,她在沉重的悲哀中没有低下高贵的头,像一面迎风招展的旗子一样忍受着落到头上的磨难。诗人在这里表现了人的尊严和顽强的生命力。但诗人笔下的姑娘是感伤的,他拿丁香来比喻她。中国古诗里有许多吟咏丁香的名句,如“丁香能结雨中愁”,“芭蕉不展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等等。丁香开花,在仲春时节,诗人们往往对着丁香伤春,说丁香是愁晶。丁香花白色或紫色,色香都不轻佻。丁香是美丽、高洁、愁怨三位一体的象征。丁香姣好,但易凋谢。丁香一样的姑娘,是做着脆弱的梦的姑娘,她的愁怨自然少不了。
在长久的期待中,姑娘终于来了,在雨中哀怨,“她静默地走近”,有时两颗心灵已经接近于互相理解了,然而又终于失望了,“又投出太息一般的眼光”,终于从身边飘过去,二人间的距离又重新拉开。这两位彷徨者都得了同一种抑郁病,因而同病相怜。然而,正因为病症相同,不可能互相拯救,只得分手。他们是在彷徨,更是在彷徨中继续追求。从诗的更深的象征意蕴看,戴望舒诗中的姑娘形象往往就是他的理想的化身。他彷徨求索,就是为了寻找姑娘――理想。姑娘出现了,但是,“像梦中飘过”一样,只在面前一闪,转瞬便消失了,连同她的颜色,她的芬芳,她的太息与她的惆怅,空留下抒情主人公自己在雨巷独自彷徨。一切都是寂静的,雨打动纸伞,更增加了雨巷的寂寥。诗人就这样表达了追求美好理想的信念是徒劳的那种孤苦心情。
在《雨巷》中,姑娘的形象带有悲剧色彩,抒情主人公――游子的形象(孤独的游子形象贯穿在戴望舒的全部作品中)也带有悲剧色彩。他的追求是那样高洁,带着理想化的色彩。他所期待的姑娘,既有深沉的内心世界,又有妩媚的魅力;既是姣好的,又是在磨难面前不弯腰的。然而,他自己又是那样地不易被人理解,他既不十分知道自己,也不是很深地理解对方;也许他期待的永远是心中的影象。因此,在理想主义的期望面前,他总是困惑的,怀有一种气质性的悲剧感。戴望舒熟读法国诗人魏尔伦的作品,就多愁善感的气质而言,他也接近魏尔伦。魏尔伦《无言的歌集》表达了巴黎公社失败后不知所措的知识分子苦闷沮丧的情绪,其基调是诗人的理想和他周围的肮脏生活相对立的悲剧感。戴望舒的诗则表现了从五四运动中幸福地飞腾起来的理想与淹没于血泊之中的1925年至1927年大革命现实相对立的悲剧感。他的诗虽然不是反抗和战斗的诗,但也不是环境的奴隶。人和理想,惶惶不安的人和无法实现的理想这个悲剧主题,蕴涵有时代的特征。
(二)《雨巷》的艺术特色
1、《雨巷》在艺术上一个重要特色是运用了象征主义
的方法抒情。
象征主义是十九世纪末法国诗歌中崛起的一个艺术流派。他们以世纪末的颓废反抗资本主义的秩序。在表现方法上,强调暗示隐喻等手段表现内心瞬间的感情。这种艺术流派于“五四”运动退潮时期传入中国。第一个大量利用象征主义方法写诗的是李金发。戴望舒早期的创作也明显地接受了法国象征派的影响,他的创作的一个重要特点,就是注意挖掘诗歌暗示隐喻的能力,在象征性的形象和意境中抒情。《雨巷》就体现了这种艺术上的特点。诗里那撑着油纸伞的诗人,那寂寥悠长的雨巷,那像梦一般地飘过有着丁香一般忧愁的姑娘,并非真实生活本身的具体写照:而是充满象征意味的的抒情形象。我们不一定能够具体说出这些形象所指的全部内容,但我们可以体味这些形象所抒发的的朦胧的诗意。那个社会现实的气氛,那片寂寞徘徊的心境,那种追求而不可得的希望,在《雨巷》描写的形象里,是既明白又朦胧,既确定又飘忽地展示在读者眼前。想象创造了象征,象征扩大了想象。这样以象征方法抒情的结果,使诗人的感情心境表现得更加含蓄蕴藉,也给读者留下了驰骋想象的广阔天地,感到诗的余香和回味。
朱自清 先生说:“戴望舒氏也取法象征派。他译过这一派的诗。他也注重整齐的音节,但不是铿锵而是轻倩的;也找一点朦胧的气氛,但让人可以看得懂”。“他是要把捉那幽微的精妙的去处。”(《中国新文学大系·诗集·导言》)《雨巷》朦胧而不晦涩,低沉而不颓唐,情深而不轻佻,确实把握了象征派诗歌艺术的幽微精妙的去处。
2、戴望舒的诗歌创作,也接受了古典诗词艺术营养的深深陶冶。
在《雨巷》中,诗人创造了一个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的象征性的抒情形象。这显然是受古代诗词中一些作品的启发。用丁香结,即丁香的花蕾,来象征人们的愁心,是中国古代诗词中一个传统的表现方法。如李商隐的《代赠》诗中就有过“芭蕉不展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的诗句。南唐李景更把丁香结和雨中惆怅联在一起了。他有一首《浣溪沙》:
手卷真珠上玉钩,依前春恨锁重楼。风里落花谁是主思悠悠!
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回首绿波三楚暮,接天流。
这首诗里就是用雨中丁香结做为人的愁心的象征的,很显然,戴望舒从这些诗词中吸取了描写愁情的意境和方法,用来构成《雨巷》的意境和形象。这种吸收和借鉴是很明显的。但是,能不能说《雨巷》的意境和形象就是旧诗名句“丁香空结雨中愁”的现代白话版的扩充和“稀释”呢我以为不能这么看。在构成《雨巷》的意境和形象时,诗人既吸吮了前人果汁,又有了自己的创造。
第一,古人在诗里以丁香结本身象征愁心。《雨巷》则想象了一个如丁香一样结着愁怨的姑娘。她有丁香般的忧愁,也有丁香一样的美丽和芬芳。这样就由单纯的愁心的借喻,变成了含着忧愁的美好理想的化身。这个新的形象包含了作者的美的追求。包含了作者美好理想幻灭的痛苦。
第二,诗人在《雨巷》中运用了新鲜的现代语言,来描绘这一雨中丁香一样姑娘倏忽即逝的形象,与古典诗词中套用陈词旧典不同,也与诗人早期写的其他充满旧诗词调子的作品迥异,表现了更多的新时代的气息。“丁香空结雨中愁”,没有“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更能唤起人们希望和幻灭的情绪。在表现时代的忧愁的领域里,这个形象是一个难得的创造。
第三,在古代诗词里,雨中丁香结是以真实的生活景物来寄托诗人的感情。《雨巷》中那个在雨中飘过的丁香一样姑娘的形象,就带上了更多的诗人想象的成份。它既是生活中可能出现的情景,又是作家驰骋艺术想象的结晶,是真实与想象相结合所产生的艺术真实的形象。戴望舒说:“诗是由真实经过想象而出来的,不单是真实的,也不单是想象。” (《诗论零札》十三) 他认为诗的本质寓于要表现自己同隐蔽自己这两种愿望的永恒斗争之中,他谨慎地把他的“真实”巧妙地隐藏在诗作的“想象”的屏障里。法国象征派诗人之所以会对他有特殊的吸引力,可以说是因为那种特殊的手法恰巧合乎他的既不是隐藏自己,也不是表现自己的写诗动机。从《雨巷》这首诗看,戴望舒的诗既不同于浪漫派的坦白奔放,直接抒情,也不同于法国象征派诗人瓦雷里那样的把思想放在首位,戴望舒是把感情放在第一位的,然而他使用暗示的方法,尽可能使这种感情隐蔽一些,朦胧一些,尤其要将真事隐去。《雨巷》虽然也有象征派的感觉的不可捉摸,内心状态的飘忽不定,形象的模糊朦胧;但它并不带有某些象征派诗歌的神秘意味,它“叫人看得懂,有真挚的感情做骨架”,有古典派的内容,很少架空的感情,铺张而不虚伪,华美而有法度。我们推测《雨巷》这首诗中被隐蔽在“想象”里面的“真实”,可能是诗人的一段感情际遇,在这段生活中的感情体验成了诗的骨架。诗中大概多少还保留了一些真事的影子和细节,但时间、地点和情况也许都面目全非了。这也是象征派与浪漫派的一个极大区别。浪漫派诗歌大都写真人实事,即兴即景者多;象征派则很难由诗来推测作者,至少,这种推测是相当曲折的。同时,象征派诗歌的意义、主题,往往是通过暗示来表现的。《雨巷》的悲剧感和孤独感,是通过悠长寂寥的雨巷,颓圮的篱墙,冷冷的哀怨和蒙蒙的细雨等环境渲染和游子对丁香一样的姑娘的期待的描绘来暗示的。一切都没有说穿,没有点透,然而我们懂了,感觉到了。正因为诗人没有把诗的意义限死在一个层面上,我们从诗中领会的东西才更多些。
我们说《雨巷》的意境形象借鉴于古典诗词,又超越于古典诗词,最主要的即因为它是诗人依据生活的经验而又加上了自己想象的创造。它是比生活更美的艺术想象的产物。
3、《雨巷》最初为人称道,一个重要方面是它的音节的优美。
叶圣陶盛赞这首诗“替新诗的音节开了一个新的纪元”,虽然未免有些过誉,但首先看到了它的音节的优美这一特点,不能不说是有见地的。《雨巷》全诗共七节。第一节和最后一节除“逢着”改为“飘过”之外,其他语句完全一样。这样起结复见,首尾呼应,同一主调在诗中重复出现,加强了全诗的音乐感,也加重了诗人彷徨和幻灭心境的表现力。整个诗每节六行,每行字数长短不一,参差不齐,而又大体在相隔不远的行里重复一次脚韵。每节押韵两次到三次,从头至尾没有换韵。全诗句子都很短,有些短的句子还切断了词句的关连。而有些同样的字在韵脚中多次出现,如“雨巷”“姑娘”“芬芳”“惆怅”“眼光”,有意地使一个音响在人们的听觉中反复。这样就造成了一种回荡的旋律和流畅的节奏。读起来,像一首轻柔而沉思的小夜曲。一个寂寞而痛苦的旋律在全曲中反复回响,萦绕在人的心头。
为了强化全诗的音乐性,诗人还吸取了外国诗歌中的一些技法,在同一节诗中让同样的字句更迭相见。这种语言上的重见,复沓,像交织一起的抒情乐句反复一样,听起来悦耳,和谐,又加重了诗的抒情色彩。在浪漫的自由诗和“新月派”的豆腐干诗体盛行的时候,戴望舒送来了优美动听的《雨巷》,虽然不能说是“替新诗的音节开了一个新的纪元”,至少也是开拓了音乐在新诗中表现的新天地。
参考资料
1.王泽龙:《由狂放的“天狗”到寂寥的“雨巷”――论20年代中国新诗由浪漫主义向现代主义的嬗变》,《荆州师范学院学报》,1994/04
2. 孙淑芹:《<雨巷>艺术特色的层面分析》,《延边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0/03
3. 蓝棣之:《谈戴望舒的成名作<雨巷>》,《名作欣赏》,2002/01
4. 张俊萍:《也谈<雨巷>――兼与<谈戴望舒的成名作〈雨巷〉>一文商榷》,《名作欣赏》,2002/06
5. 孙玉石《戴望舒名作欣赏》,中国和平出版社,2002年版
撑着一把灰色的伞,独自行走在一条狭长的古巷子里。雨滴落在伞面,再顺着伞沿滑落,滴在古老的青石板上,一股凉意,从脚底直窜上心里。冰冷的风直拍打着我的脸颊。
巷子两旁的建筑在风雨的衬托下更显得败落。
我抬头望了望还看不到尽头的古巷,心里的烦闷更加浓烈,脚步在微风的阻止下越来越慢。
突然,一抹新绿映入我的眼帘。哦!原来,是颗在风雨的洗礼下顽强成长的小草。它已长出几片青绿色的叶,叶上挂满露珠,仿佛是因它的勇敢坚强而获得的奖章。哟!有一片叶子还因奖章太多而垂下了头呢!
哇!这可是我这个春天见到的第一抹新绿呢!亮眼的绿,青春的绿,活力的绿在不经意间赶走了我心中的阴霾。
笑容悄悄向上勾住了我的嘴角。
轻风调皮的亲吻着我的脸颊,并卷起我的发梢。嗯?难道想要我的发丝和你一起去游历祖国的大好河山呀?我也想呢!不过,我的未来正在不远处等着我。
古巷在风雨的洗礼下,显得更加古典与朦胧。
一阵集市的喧闹声传入我的耳里。哦,走到古巷的尽头了。回头望了望身后略带些神秘的古巷,踏着轻快的步伐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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