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城安庆”
来到安庆已近半月,如果要用一个词语来形容我对这座城市的印象,“电动车”一定首当其冲。
这是一个几乎见不到自行车的城市,别说共享单车了,整个马路上,能见到一个骑自行车的人,都让我觉得惊奇。
在这里,无论男女老少,都骑着不同款式的电动车,悠然自得。工厂旁边的中学门口,放学时间也都是一排排电动车码在门口,鲜少见到汽车。
我在想,是否电动车已经成为衡量城市生活是否足够舒适满足的标准?
人们无须汽车去彰显身份,也没有足够的距离去让它发挥性能优势;而自行车和步行,又过于费时费力,所以电动车才成为标配。就像在成都,每个十字路口,电动车都是主流。
安庆的别名,就叫做“宜城”。刚听到这个名字,还以为是“宜居”的意思,后来才知道,中国风水学的鼻祖、东晋诗人郭璞曾在此登高远眺长江,曰“此地宜城”。
我更喜欢它曾经的名字:盛唐郡。汉武帝刘生前最后一次南巡,就是沿着长江到达这里,登天柱山,于江中射蛟,作《盛唐枞阳之歌》。
在非节假日的周五下午,这座小城里鲜有如我们一般的闲散人等,长江宽阔而平静,我们站在三层高的江边栈道上,风吹在脸上,温柔地像是爱抚。
脚下,有几个半裸的老人在距离岸边半米处左右的江水中游泳,我惊诧地拉着老杨看,可他的目光却是一直盯着不远处闲适的垂钓老人。
老杨喜欢钓鱼,不知道他这个年纪的男孩,怎么如此耐得住性子。每次遇到有水的地方,我总是沉迷于远处的风光,他就蹲在河边,和每一个钓鱼的人搭讪:”老哥,有鱼吗?“
碰上愿意搭话的,他就坐在旁边看,老哥心情好也会让他试一杆,过过手瘾。
他享受着把蚯蚓帮在吊钩上,再把长长的鱼线扔进河里的过程,然后盯着水面,一丝不苟。我则喜欢在一旁,看着这样的他。
坐在他刚买的二手电动车后面,双手环着他的腰,侧脸贴着他的背,另一只耳朵里,播放着他最爱的那首《我们的时光》。
跟着大众点评上的导航,我们绕了五条街,扑了两家空店,终于找到一家小而破的门店:瓦罐煨汤。
五块钱一罐的排骨汤,在这个大众点评跟不上门面更换速度的城市,似乎已经失去了当地特色的身段,反倒让那些土菜馆和川菜馆抢了风头。
比如连续两个周末,我们都选择了重庆火锅和成都串串香。
“工厂女工”
已经住了半个月,我仍然在只有“一竖三横”的厂区迷路。
作为无知的北方姑娘,看到南方的一草一木都觉得新鲜。厂区内有很多香樟树,身材挺拔,粗壮结实,叶子在北京已经供暖的南方秋天里,仍然翠绿饱满,枝头上挂着几片红色的,在日光闪烁间,让我误以为是长了草莓。
这不怪我。食堂门口就有颗橘子树,绿绿黄黄的好多个,像挂在圣诞树上的星星,我摘下来尝过了,酸甜可口。
旁边还有颗好大的木瓜树,同事告知说只是用来观赏,不能吃的。
不过另一边墙上的柿子已经红了,挂得太高,我等着它们掉下来。
我很喜欢这里的小路,没有车,也鲜少见到人。两旁都是高大的树木,脚下的落叶没有过度清理,仍能看到秋天的痕迹。
只是到了夜晚,夜幕降下来的时候,整个厂区就蒙上了一层黑布,里面像是深不见底的沼泽,吓得准备夜跑的同事,第一时间调了头。
时隔五年,我又重回”工厂女工“的身份。
工作的第二天,我的嗓子就倒了。我自嘲从“童音”变成了公鸭嗓。第一次体会到无法正常发声的痛苦,而晨起的咽喉疼痛,和无法抑制的咳嗽,都让我无法安眠。
在咽炎片,金嗓子,西瓜霜以及胖大海的连续作用下,我的嗓子终于有好转的迹象,虽然仍然沙哑,但终于不再是呱呱叫了。
第一次胖大海打交道,初见时彷佛一颗丑陋的硬枣核,遇到水后反倒化作绕指柔,像是喝多了咖啡的银耳羹,口感软糯清脆,几杯水下去,反倒觉得有饱腹感了。
每天的时间被分割成几个碎片:早饭,上课,coffee break,午饭,上课,afternoon tea,晚饭。像是回到高中课堂,但我成为了教师的角色。
每次听到他们说:we are proud to have you的时候,都让我怀疑,或许自己应该做个老师?
要知道,这是我曾一度极度抵触和抗拒的职业选择。
我的怀疑有点多余。不过两天,在连续三次解释“某公式算法”无果后,我的嗓门和脾气都已到达临界值,一脸茫然的咖喱兄弟眼神中带着惶恐,怕我下一秒就拿刀砍人。
屡次深呼吸后,我想我果然还是不适合当老师的。
为了照顾来自咖喱国度的朋友们,厨房里变着花样给他们做饭,本来是每人一盘的工作餐,被他们的夺命连环complain升级成了旋转桌餐,连带着我们翻译也跟着沾光。
有时咖喱朋友们自己下厨,还叫我们评测打分,到底是白灼虾好吃,还是咖喱虾味道更棒!只是over fried 的鸡腿,外加上辣椒,洋葱和咖喱,让我拉肚子的频率暴增。
在连续一周的咖喱饭之后,我们主动申请放弃大餐,改去员工食堂吃盒饭了。
十月中旬这几天,安庆一直是淅淅沥沥地雨天,我不喜欢打伞,雨丝吹在脸上,也终于有了南方的湿润感觉。
“我们的时光”
我和同居的室友有两个小时的时差,她晚上九点钟入睡,5点钟起床,而我在晚上10点钟刚从老杨的摩托车上下来,吻别三次后方才依依不舍地回到宿舍。
每次路过门口的保安亭时,都有在学生宿舍夜晚溜出去玩的心虚感。
在一个陌生的城市容身并没有那么容易。老杨在北京做过两个月的顺丰小哥,如今来到这里又成为了闪送小哥。
在北京每单派送费23元起,到这里只有9块,平台扣除20%后,还要收取300元的净收入作为押金,之后的钱方可每周提现。
老杨第一天只抢到了2单,净收入30块。每一单都会给出10秒左右的等待时间,而其他工作时间长一些的闪送员,抢得会容易些。
我捧着手机抢了几次无果后,直接摔了手机。
老杨选择晚上工作,一来没有被交警抓住的风险,毕竟他无牌无照还开着喝油的摩托车;二来,午夜的竞争会小一些。
开始工作的第二天,老杨买了一只玫瑰给我,被我塞到果汁杯里,开了很久。
我们在集贤南路的巷子里租了个小房子,一室一厅的格局,像是北京的胡同里。
卧室内摆着一张单人床,上面忐忑不安地铺着十几根细长的木板,在我去的第二次,从老杨的怀抱中滑落的瞬间,就砸断了床的骨架。
等到新买的海蓝色床单被罩都铺在床上,才觉得终于在这个城市,有了自己的一方天地。
第二个周五,老杨来厂里接我回家。刚好接到一单,我就坐在他的摩托车后座,一起去取货送货。
去的第一家是个花店,老板递过来一束红玫瑰,上面有两个小熊玩偶。我在车上想,或许我应该在知乎上开个帖子:陪男朋友给别的女人送花是种怎样的体验?
从市区一路骑到开发区,没想到收花的是个中年大叔,捧着花不知所措地不停确认,别是给我送错了吧?谁会给我送花
还没送完第二单就开始下雨,老杨把我送回家后,一个人继续工作,直到凌晨2点才浑身湿漉漉地回来。
他很兴奋地把手机递到我面前,账户内的余额终于攒够了300,接下来赚到的就可以提现了。
周六晚上是张学友的演唱会,我们两个淋着雨去了人民路上的书店前言后记,看到书店墙上写着:
我们就像两个迷路的人,在陌生的城市漫游。两个月之后,不知又会走向何方。
老杨从认识我的第一天就在说,我们的相遇像是在做梦。
我想说,如果这是一个梦,希望它可以像这个秋天一样美好而悠长。
不知道怎么回事,年龄越大越不想出去溜达了,就连衣服什么的都是在网上购买,每天除了上班就是宅在家里,眼看都已经25岁了,依然单身一人。
每天除了在公司能见到男人外,其余时间基本我就与世隔绝了。
那日是周末,我正在浴室里洗澡,突然门铃响了,我急忙披上浴衣去开门,原来是一位快递小哥,他个子很高,一米九的样子,相貌也很清秀,很像刚毕业的大学生,他刚见我打开门,便温柔的说道,“您的快递,请签收一下”,我看都没看便签了字。
离开家乡,我们背起背包一起成了“北漂”。于是,他做了快递小哥,我是烘焙店的前厅服务员。那一年,我19岁,他20岁。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家村头,我家村尾。我是村支书的女儿,家境在村里是好的,而他家里却是村里的贫困户,寡居多年的母亲,家徒四壁。这样的家境,我父母都是看不上他的。我妈语重心长:“洋洋,你是村支书的女儿,更是这里最漂亮的姑娘,你不要昏了头。”
我也觉得我是昏了头。说实话,我都不知道我究竟看上了他哪里好。身材不高大,样貌也不俊秀,又是那样的家境。我想,可能是我雨天差点摔倒时,他一把掺住我的手;我被其他男生拉扯头发时,他冲上去与那人扭打的身影;我伤心时,他默默坐在我身边递过来的揉成一团的纸巾……
他总是无声无息,很没存在感,但我每每扭头时,又总能看见的身影。他不爱说话,但做事却总是利索,吃得苦,受得累。
村里的孩子,能考上大学的总归是少数。而那些少数里,没有我和他。他说他要去大城市闯荡,他要挣钱,他不怕吃苦,他怕因为贫穷而错过最爱的人。说这话的时候,他看着远方,一脸严肃的表情。那一刻,我突然就下了决心。离家时我是骗了家里的,没说是与他一起。我觉得我是在赌自己未来,但我就是相信我会赌得赢。
转眼,两年了。这两年,我们过得很苦,但却是我最快乐的时光。白天,我在店里收营,招呼客人,有空时就会跟着后厨师傅学些烘焙和裱花的手艺,我想以后我们回老家,开家自己的小店。
他果然是个吃苦耐劳的。在这里,只要肯做,快递小哥收入并不少。夏炙冬寒,岁月流逝。我常会在休息时,陪他一起送货。他骑着特制的摩托,我会坐在他身后,抱着他的腰,用脸贴上他的背,他会拍拍我的手背,说“坐好啦,别掉下去啊。”我们走街串巷,一个小区又一个小区,迎着朝日,沐着夕阳……
我不知我们还会在这里呆多久,这个人人向往的大都市,我们只是最普通的那一对,普通到走在人群里不会有一点回头率。但我们也是那样努力而真实的生活和奋斗着,未来会怎样,谁知道呢?但未来不是得用我们双手来创造的么?可能这一路会很辛苦,但可期,可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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