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算你的伯父母出面当时说动了你的爸妈,他们很可能是表面听了,但是却不为所动,还觉得他们是管闲事。或者会真的听你伯父母的劝,但等过段时间,又忘记了或者不想听了。毕竟你伯父母没和你们住一起,不能随时提醒他们。
既然你弟弟都在相亲了,说明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作为成年人,你应该对自己负责,不用事事要你父母做主。如果过不下去,你就带着行李自己外出打工,走远一点,摆脱父母的束缚,只要自己勤劳,就饿不死。就算有病,也可以一边打工,一边把打工存下来的钱留着看病。如果你弟弟也在家里过不下去了,你可以和他商量,两姐弟一起出去打工,这样出门在外也有个照应。说不定你们逃离了你父母的管制后,你和你弟弟都能遇到对的人,有另一番新的生活。
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如果放心不下他们(走前可以记一个他们的银行卡卡号),以后有钱了或者有能力了,也可以给他们寄一些东西或钱回家。毕竟是亲生的,出去久了,他们也还是会想你们,等他们会因为思念而不再对你们那么苛刻时,你们再回家看望他们。
对了,走的时候给他们写一份信或发一条长长的微信,把你对他们的不满,你心里的苦闷,对他们的向往等,都写在里面,同事也要表明自己是成年人,不会出什么事情,能自己照顾好自己,让他们不用担心,也不要找你。有些话当面说他们不会听,但写成文字,且人走了,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或许他们会反思。切记:发了微信后一定要把他们删除好友,刚走的那段时间,一定不能和他们联系,不要心软
你信命吗?从前不信,现在信了,光是活着,就花光了我所有的力气
一:母亲死了,天塌了!
“娘,太阳下去了,不热了,俺下地打药去了,你不用等俺,待会先吃饭吧,明天一早就回学校了,俺去把地里的活儿干完”
我拿起药筒子和水桶等工具装在小推车上,娘从里屋颤巍巍的出来,手上拿着一瓶水“打不完不打了,天黑就快回来,隔一两天没事,娘去打”
我接过水,推车准备走,嫂子刚好从外面回来,我上前喊了声:“嫂子回来了……”嫂子当没听见一般,边摔打着手里的农具,边嘟囔着:“一天到晚累的要死,这老天爷也不下雨,今年麦子还不知道收几颗,个个张嘴要食儿吃”
娘冲我挤挤眼,让我赶紧走,我知道她在说我和我娘吃闲饭,没敢吱声,灰溜溜的推车跑了
家里有五亩多地,本来是俺娘的,可自从有了俺,似乎俺娘多吃口娘,俺嫂子都会饭半天白眼,更别说俺了。但即使这样,俺娘还是把俺送出去读书了,俺娘不容易,她老说,怎么都是一条命,老了不中用了,人人都嫌弃,娘帮不了你,你也不比别人家的孩子,咱家情况特殊,你自己多努力吧……
俺颤巍巍的推着车到地里,就快六点了,虽说是下阳了,到底快入伏天了,晒的后背火辣辣的疼……
“忠妮,你不念书了,你哥咋让你来打药”隔壁经过的伯伯看俺背着十几斤重的药筒很费劲,顺手往上拖了一把。
“典伯,您也打药啊,俺哥在镇上那个木器厂找了个活儿,最近忙,不常回来,这不亮亮(哥哥的孩子)要上学了嘛……”十几斤的药筒对于我这个十几岁的“孩子”来说,确实重了些,尤其是这刺鼻的农药味,风一吹,呼呼的往嘴里灌。
典伯摇摇头,扛起铁锨往回走:“那你赶紧打吧,俺走了啊”
“哎,您慢点儿典伯”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都黑了,脚都肿的不像自己的了。可俺不敢回家,一是打不完,明早就要回学校了,剩下的活儿,嫂子是不可能来干的,俺娘六十多了,身体不好,俺要是做不完,指定是俺娘来做,二是现在回去,天还没黑透,俺嫂子又得嘲俺翻白眼,真是看够了!但又有什么办法呢……算了,再打两沟吧……
背起药筒,正要往肩上背,就听见一个急促的声音像是在喊俺,也看不清是谁。
“忠妮、忠妮在哪沟儿里”那声音像一把刀,划破了这瀑布一般的黑。
俺定神一看,是住俺隔壁屋的秀花婶子,她来找俺干啥,莫不是俺嫂子和俺娘打架了?
急忙把药筒子放下,跺了跺卷在裤脚上的泥,跑到地头儿上:“咋了婶子,你这着急忙慌的”
秀花婶子本来就胖,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一对奶子都要飞出来了:“可了不得了忠妮,你快回家瞅瞅吧,你娘不知道咋滴,就喝农药了呢……”
“啊你别吓俺婶子,我这刚出来没俩钟头啊,俺出门的时候,俺娘还好好的”俺也听不见秀花后面说啥了,耳朵嗡嗡的,腿像灌了铅,想飞回家又走不动。一下子瘫软在泥里。
秀花一看俺这样,也吓坏了:“可不能这样忠妮,你上来,俺推你回去”
俺身体不停使唤了,顺手去拖地上工具。
“别要了你这个祖宗,啥时候了,放这儿赶紧走吧,一堆破烂儿,没人要,明天再回来拿”秀花不由分说,把俺连拖带拉的弄到了推车上。
“娘、娘”屋里像捣了马蜂窝,黑压压的一群人,七嘴八舌的。
俺跑到炕沿上,看着娘嘴里吐着泡泡,似乎是听见了又似乎没听见俺说话。
“咋不送医院呢……”
“没用了,开着拖拉机到乡里卫生所也得一个多小时,你娘喝了半瓶子敌敌畏,神仙也救不了了……”山河叔看来已经尽力了,收拾着手里药箱。
俺不死心,一般摇着娘一边拽着山河叔的袖子:“叔,俺娘不能死,你再试试,人家不是喝了肥皂水嘴里东西就能吐出来吗?你再试试中不?”
“妮啊,好好和你娘说说话啊……”山河叔摸了把脸,背着药箱走了。
俺啥也做不了,也不敢看,七大姑八大姨的都在七嘴八舌的议论着:“真是命苦呐,一辈子没享过福,老了还遭这个罪”
“哎,谁说不是,忠辉媳妇儿也真是,吃两菜也嘀叨半天,那还能光啃干粮啊……”
俺猛然醒了,肯定是俺嫂子,要不俺临出门的时候,娘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寻思了呢…对!一定是她!
“俺嫂子呢,她咋不在”俺在人群中细搜了好几遍,都没发现嫂子的身影。
“你嫂子找你哥去了,不过这事儿怪不着你嫂子啊妮,你嫂子吃完饭在街上和俺说了会话,看天黑了,说回家做饭,一会鬼哭狼嚎的跑出来说你娘喝药了,我们要几个人作证哈”秀琴这个死寡妇,整天和俺嫂子编排俺娘,但这种人命关天的大事,想必她也不敢撒谎。
“娘,娘”俺哥一进大门口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直跪着拖到炕沿边上。
“娘死了”不知为何,俺出奇的平静,好像死的不是俺娘,又或者,娘没死!
人群渐渐散去,只剩下本家再商量着如何料理后事。
俺一句也没听进去,让俺磕头俺磕头,让俺干啥俺干啥。
整理遗物的时候,在娘的柜子最下面的衣服兜里翻出来三百六十二块钱,娘不识字,也没有遗言,不知这钱,是留给俺上学的,还是留给自己的棺材本。
俺家在村里是小家,也没啥亲戚啥的,娘的后事草草了事的算是办完了,嫂子哭的比出殡的喇叭吹的还响,不知她是心里愧疚,还是暗自庆幸,少了个累赘……
俺就让俺一滴眼泪都没流出来,村里看出殡的人都说,到底是捡来的孩子,这不是血亲就是不行,她娘死了,连滴眼泪都没有
是嘛,娘干嘛要把俺捡回来,她自己受罪还受不过来,还要拉上俺。
抬头看看天,一群乌鸦在那颗死了的梧桐树上嘎嘎乱叫,似乎在嘲笑俺,又成了孤儿,现在俺是彻底一个人了,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吧……俺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真想去死,又不甘心,那些和娘在一起的日子一幕幕像**一般浮现在眼前……
一直迟迟不愿动笔不愿写你,更不愿意把回忆拉回二十岁的那个夏天,或许那样还可以骗自己,你还活着,你过的很好,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结婚生子过着平凡而幸福的生活。
或许春节回家还可以见面,在某个转弯的路口,我们拉着手像小时候一样,唠唠家常说说老公和孩子。即使不常见面不常联系,都没关系,知道你过的好就够了!
可是我们永远也不可能见面了,时间停止在二十岁的那个夏天,你和这个世界永别了!
你临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妈!既然生命是你给的,我还你可好!
你决绝的眼神悲愤的看着这个世界,扬起脖子,咕咚咕咚的喝着百草枯。你的样子非常的悲壮,像壮士临行前喝的壮行酒,那么急促那么的义无反顾!
二十岁如花灿烂的你,在那个聒噪的夏天走完了自己的生命!
留下婶子长天悲痛的哭泣:春花啊,你怎么就这样离开我了啊!早知道是这样我也不逼你结婚了啊!我的女儿啊,你可让我怎么活啊!……
哈哈哈,早知道,又是一个早知道,当初为了二万块的彩礼逼迫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傻子的时候,你就应该想到今天的结局,这一切难得不是你这个做母亲的一手造成的吗?
春花比我大三个月,是我的堂姐,也是我从小到大的玩伴,更是我们村子里的孩子里的大姐大。
她的个性特别像男孩子,调皮捣蛋,偷瓜摸枣,大大咧咧,满不在乎,跟婶子吵架也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记忆中她常常因为一点小事被婶子拿着棍子满村子追着打,婶子喊着:你个逼丫头,一点都没女孩子的样,竟然去偷人家的瓜。她前面一溜烟的边跑边哭:又不是我一个人干的,村子很多孩子都偷了,干嘛就打我。
到了午饭时间,她怕婶子打她,不敢回家吃饭。我把她喊到我家吃饭,她总是抱怨,米苏,你说我妈咋那么狠,腿都快打断了,说着卷起裤管,一条一条赤红的皮肤泛着紫色血泡。我心疼的问她疼吗。她点点头又摇摇头满不在乎的说,没事,反正我妈打习惯了,做错了事情挨打,不听她的话挨打,我就是从小打到大的。不像你, 是个乖乖女,你妈是舍不得动你一根手指头。
她的童年就在婶子的打骂声中度过了,像路边坚强的野花。
转眼就要升初中了,初中离家里有十几里的路,想上初中必须学会骑自行车。可是我还不会骑车,受到村子里小伙伴的嘲笑。
春花挺身而出,你们笑什么笑,我妹妹学习那么好,学骑车也很快的,只是她个子小够不到自行车的脚踏板,哼,我今天就教她,学会了和你们骑车比赛,看谁厉害。
她从家里推了一辆自行车来到晒谷场,她在后面扶着车后座,我在前面摇摇晃晃的骑着,我害怕的喊着,你不要松开啊不要松开啊!她回答,不会的我扶着车后座呢你不要害怕啊,朝着前方看学会转弯!
在她的鼓励和帮助下,我两天终于学费了骑自行车!也开始了我们的初中生活。
初中我们没有分在一个班,可是下课我们还会结伴去上厕所,放学我们结伴回家。回家的路上她总是引吭高歌,她最喜欢唱的是叶倩文的《潇洒走一回》
天地悠悠
过客匆匆
潮期又潮落
恩恩怨怨
生死白头
几人能看透
红尘呀滚滚
痴痴呀情深
聚散终有时
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
至少梦里有你追随
我拿青春赌明天
你用真情换此时
岁月不知人间多少的忧伤
何不潇洒走一回
她边骑车边唱歌还边朝着我们挥手,感觉此时此刻她就是叶倩文,那么兴奋那么开心那么恣意的青春!
放学的路上经过一大片的树林,树林两边是各种绿色的植物和各种不知名的野花,春天的时候我们就停下车,跑到树林里编制花环。五颜六色的花环戴在她的头上,映衬着乌黑发亮的头发,清澈明亮的大眼睛,白皙的皮肤,瘦瘦高高的模样。我打趣,春花,你好美,像待嫁的新娘。
她脸忽的红了,跑过了抓我痒痒,好呀,米苏,你竟然笑话我,看我不收拾你。我边跑边笑,你迟早要嫁人的啊,你害羞什么。
现在回想起来,初中三年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光吧,每天结伴上学放学的路上充满少女清脆的歌声和笑声。
暑假,我们一起割草放牛,闲暇的时候我们就跑到树林后面的小河里游泳,她扑腾几下就学会了,而我喝了一肚子腥味的河水还没学会。
那时候我真的好羡慕她啊,她那么聪明剔透,无论骑车唱歌游泳你总是一学就会。而我总是笨笨的,什么都不会。
我想她那么聪明美丽的女孩以后肯定考上好的高中好的大学有好的人生和爱情,一定会一直一直幸福下去!
然后一切都来的那么突然,初中升高中的那个暑假,婶婶宣布,家里没钱,不许她读高中了。
我还记得那个早晨,高中开学报道的日子,我正在整理书本就传来婶子的打骂声:
逼丫头,能让你上初中就不错了,还想上高中真是做梦。
我为什么就不能读高中,我好不容易考上的高中。她气的满脸通红!
啪啪啪,一阵乱棍落在她的身上。这个家我说了算,早晚是人家的人,老娘没钱给你糟蹋!
我们家的钱呢,钱不都被你打麻将输了吗?
啪啪啪,婶婶下手更狠了。
她站在那里,动也不动,任由婶婶的棍子打在她的身上,肩上,屁股上,腿上!
她紧紧咬着嘴唇,咬出血迹也不允许自己哭出声。
……
高中离家更远了,开学我就住校了。半个月回来一次拿换洗衣服和生活费。
那天回家妈妈说你最近别找春花了,春花看你去读了高中会难过的,婶婶也会不高兴的。
可是晚饭后,我还是忍不住走出院子,希望能看见春花的身影。
是心有灵犀吗,她远远的向我招手,我跟着她来到我们经常玩的小河边。
河水哗哗的流淌,犹如着美好的青春,一点一点的流失远走,我们却无可奈何!
她打破沉默,问我高中生活还习惯吗?高中几个班级,学生多吗?比我们初中大吗?校园的操场是不是很多男同学打球?是不是认识很多优秀的同学?
我像个机器人,嗯嗯嗯的点头。其实我还想说,我很想你,没了你的校园是那么枯燥那么的无趣,每天除了学习就是学习,没人给我唱歌给人跟我嬉闹没人陪我上厕所,真的好孤单!
她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夜空,没有月亮没有云彩,感觉就是灰蒙蒙空洞的苍穹藏着未知的秘密。
她说:米苏,你知道吗?我每天都做梦我还在校园,读高中读大学,读我喜欢的专业。在青春美好的校园我们可以肆无忌惮的欢笑唱歌奔跑。我想象着遇到那个会打篮球的阳光大男孩,他朝我笑。
毕业我想留在城市,永远不要回到这么贫穷落后愚昧的地方。可是现在,我的人生就这样了,被愚昧的父母锁在家里洗衣做饭,割草喂猪。米苏,你说我就这样过一辈子吗?
我不知道该什么回答她,未来那么遥远,青春那么迷茫,人生那么残酷。
她突然笑了,笑声尖锐划破长空,我一定走出去,一定离开这个愚昧的地方!
再后来知道她的消息都是从妈妈那里断断续续的听说:
她跟村子里的人去了深圳打工了,春节都没回来!
她从走后没给家里写过一封信,打过一个电话,寄过一分钱,你婶婶经常骂她没良心。
听说她谈恋爱了,在外面有了男朋友了。可是你婶婶不同意让她回来结婚。
这么小就结婚,我惊叫。
妈妈很惋惜的说:据说那个男的是个傻子,哎,这丫头也真是命苦。
我不解的问:为什么?为什么把春花许配给一个傻子!
还能为什么,为钱呗。人家给她家里两万块呢(在那个年代两万块是个不小的数目),你也知道你婶子喜欢打麻将,你叔叔又喜欢喝酒。儿子眼看要订婚了没钱,唯一在的指望就是女儿了。
那也不能把春花卖给一个傻子啊!
春花在外面有了男朋友,那天私奔去了人家,你婶婶一分钱也落不着。像你婶婶这么精明的人,怎么能吃得了这个亏呢。
也许在那个落后的农村,卖女人给儿子盖房子娶媳妇都是见怪不怪的事情了。可是女儿也是自己的孩子,也是怀胎十月自己的骨肉,怎么就可以明码标价街头叫卖呢!
女儿一辈子的幸福一辈子的人生都抵不过那两万块钱?
既然你那么在乎钱,为什么自己天天打麻将,好吃懒做,让女儿为你的人生买单!
以春花那么倔强的个性,怎么可能同意自己嫁个一个傻子,怎么可能同意这样买卖的婚姻。
她宁死也不会从的,没想到我一语成谶!
高二的那个暑假,婶婶以自己病重为由把春花骗了回来。
那天天气依旧很热,知了聒噪的不停的叫着热死了热死了。我拿着蒲扇坐在院子外的大树下乘凉,远远的我看见一个明艳的少女。
粉色雪纺长款收腰连衣裙配上细跟乳白色凉鞋,一双漆黑清澈的大眼睛,娇俏玲珑的鼻子生在秀气美丽的脸庞,柔软饱满的红唇点缀裸粉色的口红,让她的整个轮廓明艳动人。修长窈窕的身材像花卷里的女人缓缓走来!
我看的愣住了,竟找不出美好的辞藻来形容她美丽的样子。
她朝我招手,娇嗔:嗨,米苏,米苏,我是春花,你不认识我了,不会读书读傻了吧!
我缓过神来笑着拉着她,春花,真的是你啊。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两年不见,你真是大变样啊!
她应付村子里孩子和大人,拿糖果散给孩子和大人们吃。和村子里的邻居说笑着,阳光倾泻在她的头发上,闪着乌黑的光。
晚上她来到我家,送我人生的第一只口红,看着圆管的东西,我竟然不会用。她咯咯的笑我读书读傻了,然后拧开,涂在我的嘴唇上。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兀的红唇,也跟她一起笑了起来。
她给我讲深圳的样子,说那里的楼好高好高,马路很宽很宽,街道很繁华很繁华。晚上到处都是五颜六色的灯光,比白天还好看。
她说她在电子厂里上班,在流水线上作业,厂里都是女孩子,很多很多女孩子。天南海北的都有,有的女孩说话都听不懂,可好玩了。
她说她在自学考试,考大专,希望有一天可以离开流水线,去办公室打字做文员。对了,做文员需要会打字,她还学了电脑,电脑打字可快了,比手写快多了。
还有她说她谈了一个男朋友,男朋友是做技术的,很高大帅气。对她很好,给她买好吃的好玩的,还有很多衣服化妆品。对了,她们接吻了,初吻,柔软湿润美好。她第一次还咬破了他的嘴唇。
她说着笑着,眼睛里闪亮亮的东西,是我很久很久都没看到的。她憧憬着自己的未来,那里有她的工作梦想爱情,一切都是那么的安详美好!
我真的希望我有某种魔法,让时间在那一刻停止,停在那个憧憬美好的夜晚,停在她那洋溢着青春的笑脸上。
我没有这种魔法,我害怕的事情还是到来了。
第二天上午,就传来婶婶的打骂声,媒人过来了,带着那个傻子,那个傻子矮矮胖胖的,见人就嘿嘿的笑,一笑就流口水,口水一直顺着下巴流到衣服上。
他看见春花就拽着她的裙子,嘿嘿,嘿嘿,媳妇,漂亮的媳妇,我的媳妇,亲亲,亲亲!
春花一把把他推的老远,滚滚滚,我死都不会嫁给你的!
媒婆马上寒下脸,对婶婶说,你家丫头怎么这样啊!别以为在外面见过世面就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给别人打工,说到底就是打工妹!二娃子他爸可是拿工资的,吃国家金饭碗的。二娃以后是要接他爸爸班的,说到底也是国家的人!能看上你家女儿是你家女儿的福气,以后在祖祖辈辈都是不愁吃穿的。
媒婆仰仰脸,得意的继续说:人家娶媳妇不过三五千块,我们可是两万两万,我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好吧。够你们家吃喝一辈子咯,知足吧!
如果是现在的我,一定把两万甩子她那长满横肉的脸上,去你妈的两万,去你妈的婚姻!
可是那时候小小的我,只能看着春花在人群了被傻子拉来拉去,却无能无力!
春花拼死抵抗,她没有傻子的力气大,就狠狠的在傻子的胳膊上咬了一口,傻子大叫。媒人赶快拉着傻子跑了。
临走时媒人狠狠的对婶婶说:要么给人要么给钱!
婶婶赔笑:给人给人。
春花呛话:给人你去,我死也不会嫁个一个傻子的!
啪,清脆响亮的巴掌落在春花的脸上,顿时手指印清晰可见,婶婶指着春花的鼻子:你个逼丫头,你是老娘生的老娘养的命都是老娘给的,你有什么资格说不!你爸爸爱喝酒,家里的钱都被你爸爸糟蹋光了,你弟弟看上了人家的女儿,急需钱去订婚。你不嫁谁嫁,你嫁 了家里的问题都解决了,你爸爸有钱买酒了,我有钱打麻将了,你弟弟也有钱订婚了,我们一家子才能安心过日子。你难不成看你弟弟打光棍,看我们家绝后吗!你是女儿应该为这个家着想。
春花扬起脸,一字一句:从小到大我们家都是村子里最穷的人家,大家都是靠二亩地吃饭,凭什么人家有饭吃我家没有,凭什么人家盖新房我家没有,凭什么人家孩子上学我只能辍学,凭什么人家娶媳妇都是靠自己而我们家只能卖女儿。你们知道为什么吗?人家的爸爸在田里除草打药施肥的时候我的爸爸在喝酒,喝的烂醉!人家的妈妈勤俭持家把田里的瓜果蔬菜拿到集市上卖钱的时候,我的妈妈在打麻将,逢赌必输!人家的男孩出门打工赚钱娶媳妇的时候,我的弟弟天天躺在床上睡大觉好吃懒做。哈哈哈,我们家不穷,天理都不容!你们口口声声让我们为你们着想,你们为我着想了吗?别的女孩都在校园读书享受父母的关爱的时候,你们把我送到陌生的城市打工,你知道我这两年吃了多少苦看了多少白眼吗?现在又要把我给卖了,要卖也卖个好人家,竟然为了多卖点钱把我卖个一个傻子。妈妈,你自己看看,你看看那个流着口水的傻子,你怎么忍心啊!
春花的一字一句感动村子里很多人,许多人垂泪惋惜,这么好的姑娘生错了人家。
可婶婶竟然无耻的说:傻子怎么了,傻子也是人好吧,晚上关上灯什么傻子不傻子还不都是一样。很多姑娘想嫁傻子人家还不要呢。再说了,人家有钱,以后你也不要辛苦的出去打工了,可以常会娘家走动走动。
真的没有想到婶婶能说出这么无耻的话,一个母亲对女儿说出这么狠心的话。原来在她的眼里心里女儿从来都是换钱的工具,没有丝毫的母女情分。
不是说坏人都会遭雷劈吗?老天爷,雷呢!
春花自始至终都没有哭,她跌坐在土地上,裙摆沾满了灰尘和杂草。她抬头看看天空又看看婶婶,眼神灰暗绝望,可面容是那么的坚定从容。也许在那一刻她就有了结束自己命运的坚定想法!
她走进屋,然后又还回来,对婶婶说:既然我的命是你给我,我还你可好!
她一仰头,咕咚咕咚喝着手里拿着的褐色瓶子里刺鼻的液体,白草枯!
她缓缓的倒下,颤抖着,哆嗦着,冷笑着:我把命还给你,我把命还给你!
二十岁,一个女孩最灿烂的生命,在那个烦闷的夏天戛然而止!
此时此刻我打字的手在颤抖,泪水早已模糊了眼睛,我多么希望这一切不是真的啊!
我不敢相信,我的伙伴,我的堂姐,我童年少年最好的朋友。那个教会我骑自行车的女孩,那个放学的路上唱着《潇洒走一回》的女孩,那个在树林里编制美丽梦想的女孩,那个在小河边游泳踏浪的女孩,那个送我口红的女孩,那个说要自考大专做文员的女孩,那个说谈恋爱接了初吻了女孩,就这样离开我,离开这个村子,离开这个愚昧的土地,离开这个繁华而丑恶的人间!
那段时间我常常恨自己,作为好朋友我什么都没做,我没能安慰她鼓励她,没有给她想想办法,或者逃跑永远不要回来,或者直接跟她在深圳的男孩私奔,或者就算嫁给傻子也可以离婚或者可以远走他乡。这个世间有那么多的路,为什么她偏偏选择了最不应该走的路,绝路!
或许她恨透了这个虚伪丑恶的人间,或许她真的累了,或许天堂没有打骂没有争吵没有重男轻女没有逼婚没有买卖吧!
许多年过去了,我考上了大学,走出了农村在这个纷杂的城市生活。那个小村子随着新农村建设也拆成一个高低不平的土坡。村子里的人也出门打工散落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只有村子后面的小河依旧奔流不息的流淌着。
每次回去我都会到小河边,坐在河边的石头上,看着缓缓清澈的流水,跟她说说这些年的喜怒哀乐,我考上大学了,我谈恋爱了,我接吻了,我有了第一次了,我结婚了,我有孩子了。
仿佛看见她穿着粉红色的裙子,踏着水花,一脸灿烂的笑,犹如二十岁的那个夏天:嗨,米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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