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莫奈油画欣赏

经典莫奈油画欣赏,第1张

散文||麦子黄了

 八十年代,关中地区的联合收割机极少,大片麦子黄了都是靠人工收割。一连多日的大太阳把麦子烤成了金**,一片连着一片,一浪推着一浪,扑入视野。面对金黄的麦子,人们欣喜又着急,急着抢收,龙口夺粮,昼夜不停。若来一场大雨,特别是连阴雨,地里的麦子就会发芽,若是麦子收回来下雨,晒不干也会发霉,一年的辛苦就全毁了,所以夏收劳动十分紧张。

 割麦前的一个晚上,父亲就从存放物品的南院窑洞里取下挂在墙上的一排镰刀,摆放在院子里。他端来半盆水,拿来一个灰色的长条形磨刀石放在地上,开始磨镰。父亲先用左手往磨石上撩点水,水滴到磨石上就从两头流到弧形面的中间,他拿起一把镰刀,取下刀刃,两手捏住两端前后推着,发出吱呜吱呜的声音,很有节奏。父亲磨上一会就停下来,用右手大拇指在刀刃上轻轻向下滑几下,说试试刃子磨利了没有,如果觉得不行就继续磨,直到每个刀刃看起来明晃晃,亮闪闪,锋利无比,才安好镰刀,挂在前窑墙上,等着明天早上用。

 母亲忙着蒸馍馍,蒸面皮,准备招待麦客,孩子们也都放忙假了,跑前跑后帮忙。父亲说割麦子是力气活,挣钱不容易,吃饭不能亏待人家。母亲蒸好了馒头,这馒头可不是现在的小馒头,而是半斤重的大馒头,白白的,虚虚的,胀胀的,随着蒸笼盖揭开,腾腾热气扑面而来,烟雾缭绕,一阵原始面香弥漫在整个厨房。一锅馒头有三四层篦子,一层一层端出来,扣到案板上,馒头一个个胀鼓鼓的,散发着自然的面香味道,像胖娃娃圆乎乎的脸蛋。蒸好的面皮在案板上一张一张摞起来,摞得高高的,散发着面香和油香。

 拿一个热馒头,竖着掰成两半,里面就呈现出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小气孔,用筷子挑一块臊子夹在馒头里,两手捏紧,臊子立即融化,咬上一大口嚼着,嘴角流油,满嘴的香味往外溢,颇有“蒸馍夹臊子,吃了还想吃”的感觉。臊子的香味合着面粉的香味,蛋白质与淀粉的完美结合,充分展示着天然美食的味道。在馒头里夹上拌好的黄瓜、洋葱、莴笋、灰灰菜、人花菜、洋芋丝等什锦凉菜,吃起来又是一种面香与蔬菜清香融合的味道,咬一口夹菜的馒头嚼着,就会感觉出天然食物的纯美味道。一口气吃下一个大馒头,就是孩子也算很正常的,那么香,不知不觉就吃多了。

 家里每年割麦子都是要叫麦客的,人多就割得快,就能及时把麦子收回来。麦客们常常是前一天晚上就请来了,在家里住一夜,第二天天还没亮,全家人就都起来了,和麦客一起吃完饭,拿着镰刀去地里割麦子。每家每户的男人们在地里忙着,女人孩子也都在家里忙着,火急火燎地忙上两三天,麦子就收完了。割麦这几天,母亲起得特别早,天快亮时一大锅红豆麦仁就熬好了,凉上一会,温温的,喝起来正好。天刚亮,一碗碗红色的麦仁就摆到方方正正的石桌上,一盘盘柔软劲道、油光发亮,带着油辣子的面皮和一大盆什锦凉菜也摆上了桌,麦客们大嚼大咽,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拿起镰刀草帽就出门了。

 我们家每年都要叫四个麦客,抄着甘肃口音的麦客都是实实在在的庄稼人,带着一把锋利的镰刀,走省过县,赶场割麦挣钱。这些麦客大都短小精悍,微黑的肤色,浓重的乡音,很有地域特征。他们干活十分利落,吃饭也特别快,特别多。在炎热的夏天里,劳动强度这么高,只有多吃才能补充体能的消耗。母亲说天热,中午就做浆水面,她用结籽的荠荠菜做出的浆水呈现出淡淡的粉红色,再漂上干辣椒段、碎香芹,只看这炝好的浆水就很有食欲。

 中午时分,大锅里下好的面条捞进炝好的浆水盆里,用筷子轻轻搅动,一阵热气散后,面条在浆水里根根分明,格外清爽光滑。一碗碗干面、浆水面和大馒头已经摆好了,麦客们洗把脸,坐到饭桌前,一手拿着大馒头,一手拿着筷子,从大碗里挑起一筷头面条,顺着碗边吱溜一吸,光滑的面条就进了嘴里,喉咙一鼓就咽了下去;咬上一口馒头,就着浓香的面皮和菜,品着食物的香味,很快就吃完了。每咬一口馒头,表面就凹下去一个深深的半圆形,他们吃的很快,一个馒头几口就吃完了,每人一顿能吃两三个馒头,两碗干面,两碗浆水面,还有面皮和菜,饭量惊人。吃完后他们就立起大拇指,用甘肃方言对母亲说饭好得很,好得很!

 紧张的两三天一过,麦子就割完了,临走前结算工钱。早晨,父亲拿着钱站在院子那棵柿子树下,麦客们站了一圈,他们拿到谈好的价钱后往往还会再要一些,说给个路费。每每这时候,父亲就笑着说下苦出力的人不容易,行行行,于是就再给一些钱。临出门每人还要揣上两个大馒头,说路上吃,明年还来。麦客们整个夏天都是匆匆忙忙赶麦场,割一茬换一个地方,一个地方接着一个地方,从东到西,撵着太阳。等麦场赶完了,钱也挣得差不多了,就踏踏实实地回家,安心地歇息几天后自家的麦子也黄了,就又开始忙活了。

 割好的麦子趁着天气好要在一两天内脱粒,晾晒,入包。这个环节往往是左邻右舍互助协作,大大提高了干活的效率。家门前的大麦场上,人们紧张而繁忙,运麦捆的运麦捆,脱粒的脱粒,扫壳的扫壳,挑麦草的挑麦草,等到麦捆都没了,麦场上空了,麦子就脱完了。金色的麦粒在麦场上堆着,高高凸起,像一个小山丘,这时父亲就说都进屋喝水吧,我抽锅烟。父亲喜欢抽旱烟,说纸烟劲太小,抽了和没抽一样,耽误工夫。抽完一锅烟,父亲就心满意足的自言自语:这回不怕了,下雨也不怕了。

 午饭后,帮忙的人就都回去了,我们一家人就忙着晒麦子。金黄的麦丘在大而平的刮板推动下向周围慢慢散开,麦子越来越薄,直到单个平铺只有一层,薄薄的能看出地面,这样麦子晒一半天就干了。

 傍晚时分,夕阳映红,一片火烧云不断升腾,父亲就说明天还是好天气,麦子收到麦包里就放心了。夕阳慢慢落下,树梢动了,凉风慢慢来了。母亲撑着口袋,抓住袋口两边向外一翻,向下一卷,袋口就大大的张开了,父亲用木掀挫着麦子倒进口袋里。这种细而长的粗线口袋是专门装麦子用的,装满麦子后把它立起来,就像站着的一个人。一二起,随着一声喊,母亲托着麦袋底部,父亲右手紧抓着袋口,左手托着中间,向上一抡,口袋就稳稳地扛到了父亲肩上。他扛着麦袋走进大门,走到麦包前,身子向侧面一倾,松开袋口,金黄的麦子就唰啦一声倒进麦包里。随着一袋袋麦子的倒入,麦包里的麦子就高起来,形成一个圆锥形,金灿灿的,像座金山,真是喜人!

 金黄的麦粒全倒进了麦包里,麦场上只剩下一大堆麦草。白而亮的麦草被谷叉一坨一坨挑起,摞在麦场的东南角上,随着一堆堆麦草逐渐减少,一个像横断山脉一样高大而厚实的麦草垛子就摞起来了,稳稳的,坚定地立在麦场一角,一年的柴火也就有了,做饭烧炕喂牲口都够用了。

 家家户户收完麦子,村子里就要走亲戚唱大戏了,趁着这个时候也能安心欢心地走亲访友,休整歇息了。

“打完场,垛好垛,蝶拉猴出的没有数”。每年麦收后,老家的大人小孩都会念叨着这句话。“蝶拉猴”就是蝉出土前的幼虫。老家的人们每逢这是都会捉来食用,只是这“打完场,垛好垛”,说的是收麦子的过程。

80年代初期,农民分到土地,生产的热情高涨,特别是农忙季节,更是如此。我对小学的时候,每年除了暑假和寒假外,还有两个假期,分别是“麦假”和“秋忙假”。刚刚从生产队分来的土地,成了每家的宝贝疙瘩,精耕细作,除草浇水,一点都不马虎,“人勤地不懒”,这土地也很厚道,不管是春季的小麦,还是秋季的玉米大豆,累的庄稼人汗流浃背,乐的庄稼人合不拢嘴。特别是麦收季节,“芒种前后,收麦种豆”,这时候不仅是抢收,还要腾出地来抢种。

刚承包到户的收麦子,依然保留着人力和牲畜劳作的方式。收麦的程序,从麦子成熟前一个星期就开始了。先在自家的地里选一个地势高,又宽敞通风的地方,用手连根拔起麦子,再收拾干净杂草,平整土地,洒上一点水,用铁粑再次整平,然后用牛拉着石碾子,在上面一遍一遍的压实,晒干后就可以作为场用来打麦子了,这个过程我们叫“按场”农耕的时代,永远有讲不完的故事,有泪水也有欢笑。收麦子的过程也是如此,在我的记忆里,这打麦场的环节还是印象最深刻的。

我家的地和本家的圣德哥紧挨着,每年都是我们两家在一起做麦场共用,每次打场都是两家合作完成。“按场”的程序大多由圣德哥完成,圣德哥长得高高身材,魁梧健壮,黝黑的脸上刻满风吹日晒的痕迹,有点像《平凡的世界》里的孙玉厚,只是比孙玉厚要乐观的多。也就是他的客观性格,才能演绎出农耕时代农民的经典形象。地里收来的麦子拉到场里,平摊成一个大大的圆形,打场用的工具也是原始的,牛,石磙,硓石。圣德哥负责牵着撇绳指引着牛,在铺满麦秸的场上一圈一圈的转,他转的是小圈,牛转的是大圈,其他人就等在旁边,直到石磙把所有的麦秸都压过一遍,这一遍下来至少也要四十分钟,其他人会一起动手,用叉子把麦秸翻过来,接着再继续压,这样至少要三四遍。芒种前后已经是绿树成荫的初夏,当打到第二遍,第三遍时,圣德哥会高扯着嗓门吆喝着,或是唱起一两句戏曲里的经典台词,已去除持续转圈带来的疲劳和瞌睡,远处也有其他人家打场,也会传来同样的吆喝,亦或是同样唱腔,同样的台词,此起彼伏,遥相呼应,这里才是中国最好的声音,至少应该是中国农村最好的声音,勤劳的庄稼人大多是不善言辞的,却会在此时欢声笑语,大人们的说笑,孩子们的戏耍,从沉甸甸的麦穗摊在场上起,一直到饱满的麦子装到口袋里,拉回家储存在粮缸里,再把麦草垛起来,小底,大肚子,圆圆的顶部,就像是童话世界里的蘑菇屋,用湿泥在顶上压实封严,就这样老牛一年的粗粮也有了。

童年是欢乐的,农家孩子的童年,是野地里烧红薯,打麦场上翻跟头,亦或是池塘边上捉青蛙,老屋檐下掏鸟窝,这种欢乐是中国农耕文化特有的,是刻在弄家人记忆深处的,不管将来走到何处,故乡的云都会从小时候长大的地方升起,带不走,抹不去。

“打完场,垛完垛,蝶拉猴出的没有数”。今年麦忙时想回家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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