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共明,万国仰大明天子;
丘山为岳,四方仰太岳相公。
张居正,字叔大,号太岳,嘉靖四年(1525)生,湖广江陵人。
少箱放绝伦,嘉靖十八年(1539)中秀才,嘉靖十九年(1540)年中举人,人皆称道。
嘉靖二十六年(1547),成进士,改庶吉士,授翰林编修,徐阶辈皆重之。
嘉清四十一年(l562),徐阶代嵩首辅,倾心委于张居正,信任有加。草拟遗诏,引与共谋。
隆庆元年(1567),张居正四十三岁,任礼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少保兼太子太保,进人内阁。
隆庆六年(1572),隆庆驾崩,张居正引冯保为照,密谋驱逐高拱,事成,遂代拱内阁首辅。
万历元年(1573),张居正主政,推行考成法, 整顿官吏,贪吏闻风丧胆,政令传出,虽万里外,朝下而夕奉行。
万历六年(1578),丈量天下土地,行一条概法,百姓为之欢颜,天下丰饶,仓粟充盈,可支十年有余。
万历十年(152)大月,张居正年五十八岁,去世,死后抄家。长子自尽,次子充军。
他是一个天才,生于纷繁复杂之乱世,身负绝学,以一介草民闯荡二十余年,终成大器。
他敢于改革,敢于创新,不惧风险,不怕威胁,是一个伟大的改革家。
他也有缺点,他独断专行,待人不善,生活奢侈,表里不一,是个道德并不高尚的人。
一句话,他不是好人,也不是坏人,而是一个复杂的人。
但在明代浩如烟海的人物中,最打动我的,却正是这个复杂的人。
徐阶的敌人只是高拱,高拱的敌人只是他,而他的敌人,是所有的人,所有因改革而利益受损的人。
是啊,张居正先生,你为什么要这么闹腾呢?你已经爬上了最高的宝座,你已经压倒了所有的人,你可以占据土地、集聚财富、培养党羽、扶植手下,只要你不找大家的麻烦,没有人会反抗你,也没有人能反抗你。
但你偏偏要搞一条鞭法,我们不能再随意鱼肉百姓;你偏偏要丈量土地,我们不能随意逃避赋税;你偏偏要搞什么考成法,我们不能再随意偷懒。
大家都是官员,都是既得利益者,百姓的死活与我们无关,你为什么要帮助他们、折腾我们呢?
因为你们不明白,我和你们不同。
我知道,贫苦的百姓也是人,也有父母妻儿,也想活下去。
我知道,我有极为坚强的意志,我的斗志不会衰竭,我的心志不会动摇,即使与全天下人为敌,我也决不妥协。
我知道,在几十年之后,你们已经丢弃了当年的激情壮志,除了官位和名利,你们已别无所求,但我不同。
因为在历经无数腥风血雨、宦海沉浮之后,我依然保存着我的理想。
我相信,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公理和正义。
我相信,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无论贯贱,都有生存的权利。
这就是我的理想,几十年来,一天也不曾放弃……
这就是张居正,一个真正的张居正。
在对他的描述中,史书中似乎也有不太光彩的记载,他擅于权谋,他对待政敌冷酷无情,他有经济问题,有生活作风问题,这一切的一切,可能都是真的。
而我之所以如实记述这一切,只是想告诉你一个简单而重要的事实:张居正,是一个人,一个真实的人。
在这个世界上,威猛的人,应该是超人同志,据说他来目外星球,绕地球一圈只要几秒,捏石头就像玩泥巴,还会飞,出门从不打车,也不坐地铁,总在电话亭里换衣服,老穿同一件制服,还特别喜欢把内裤穿在外面,平时最大的业余爱好是拯救地球,每年至少都要救那么几次,地球人都知道。
然而没有人认为他很伟大,因为他是超人。
超人除了怕几块破石头外,没有任何弱点和缺点,是无所不能的,他压根就不是人。
张居正不是超人,他出生于一干普通的家庭,从小熟读四书五经,挑灯苦读,是为了混碗饭吃,进入官场:参与权力斗争,拉帮结伙,是为了保住官位: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俗人。
然而正是这个真实的人,这个俗人,在权势、地位、财富尽皆到手的情况下,却将枪口对准了他当年的同伴,对准了曾带给他巨大利益的阶层。他破坏了规则,损害了他们的利益,只是为了一个虚无飘渺的概念——国家,以及那些和他毫不相干的平民百姓。
我没有详写张居正一生中那些为人津准乐道的情节,比如整顿官场,比如惩办贪官,比如他每天都工作到很晚,再比如他也曾严词拒收过贿赂、制止过亲属的腐化行为,在我看来,这些情节并不重要。
只有当你知道,他是一个正常人,有正常的欲望,有自己的小算盘,有过犹豫和挣扎,有过贪婪和污点,你才能明白,那个不顾一切、顶住压力坚持改革的张居正,到底有多么的伟大。
所有的英雄,都是平凡的人。
千回百转,干锤百炼,矢志不改,如此而已。
从万历八年(1580)到万历十年(1582),张居正进人了一种近乎癫狂的状态。他日以继夜地工作,贯彻一条鞭法,严查借机欺压百姓的人员,惩办办事不力的官员,对有劣迹者一律革职查办,强化边境防守。俺答死了,就去拉拢他的老婆三娘子,只求对方不闹,里里外外,只要是他能干的,他都干了。
大明帝国再次焕发了生机与活力,边境了李成梁时不时出去砍人外,已经消停了很多;国库收入极为丰厚,存银达到几百万两,财政支出消除了赤字;地方粮仓储备充足,至少饿不死人,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的完美。
与蒸蒸日上的帝国相反的,是张居正蒸蒸日下的身体。在繁余的工作中,他经常晕倒,有时还会吐血,然而事已至此,又能如何?
这就是张居正的最后两年,每一天,他都相信国家的前途,相信平民百姓的生计,相信太平盛世的奇迹,相信那伟大的抱负终会实现。
以他的生命为代价,他坚信这所有的一切。
在他的人生的每一刻,都洒满了理想与信念的光辉。
直到我真正读懂了张居正,读懂了他的经历、他的情感,以及他的选择。我才找到了一个答案,一个让人宽慰的答案。
他用他的人生告诉我们,良知和理想是不会消失的,不因富贵而逝去,不因权势而调亡。
不是好人,不是坏人,他是一个有理想、有良心的人。
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
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
世间已无张居正。
当时张居正已经去世了,李太后也无法断定张居正的后人是否对朝廷有威胁,所以任由万历皇帝进行清洗。其实张居正还是挺有魅力的,因为在他活着的时候,万历皇帝是不敢对他清洗的,虽然心中有所愤懑,但还是要等他死后才能发泄。
张居正在万历皇帝小的时候,就受到李太后的任命去教导他,并且辅助他。张居正接到命令之后,也是一心一意的帮助万历皇帝成长,并无他心。他的忠心太后从来没有怀疑过,并且太后对张居正越来越信任。在张居正的教导之下,万历皇帝成长的很快,最后也成了掌管朝廷的一把好手。不知道张居正和万历皇帝在相处之中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万历皇帝对张居正如此的愤恨,即使张居正去世了,也要扒出他的尸体,施行鞭刑。
如果太后去劝诫万历皇帝放过张居正的话,皇帝会听的,但是太后没有这样做。可能太后担心张居正死之后,张居正的后继之人自己难以掌控,还不如任由万里皇帝去清洗。再就是,李太后也会考虑万历皇帝当时的身份,那时万历皇帝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已经成年了,可以为自己所做的事情负责。李太后不想插手万历皇帝的事情,也是对其放手的一种表现。以此来说明她现在对万历皇帝的所作所为是信任的,万历皇帝可以放手去做。
只是这苦了张居正以及张居正的后代了。张居正不仅在死后不得安宁,而且他的很多后世子孙都发配到边疆,有些甚至在发配途中就去世了。一代忠臣张居正竟然落得了如此的下场,实在令人唏嘘。
万历对张居正不是没有感情,而是政治利益发生了冲突。万历对张居正的势力遍布朝野十分忌惮。害怕皇权旁落。不得己,在张死后,采取了对张居正及其党羽的清算行动。但万历对张一家还是留有余地,没有赶尽杀绝。这说明万历心里明白,张对他而言,还是恩大于过的。
大家都知道,明朝朱元璋废除宰相制度之后,明清两朝再无宰相。不过明朝中后期,出了一个人,大家称他为明朝第一宰相,这个人叫做张居正。
张居正,是万历朝的内阁首辅,而且是皇帝的老师,因此皇帝都怕他七分。当时皇帝只有十来岁,张居正奉命监国,大权独揽。张居正对万历皇帝十分的严格,因此万历对张居正十分尊敬,也十分的恐惧。
根据记载,万历七年,皇帝曾经向户部所要十万金,用来改善自己的伙食,但被张居正以国家贫困而拒绝。而自己生母李太后对张居正又信任有加,大太监冯宝又是张居正的好友。所以万历皇帝几乎难以找到一个可以帮自己的人。就是这种压抑感,让万历皇帝一直憋屈着,张居正死后,万历皇帝才第一次能够真正的行使自己的权利。他第一件事就是否定张居正活着的时候所作的一切。
万历对张居正的清算,带有很强的个人情感,这是皇权被压制许久后的爆发。在《明史》张居正篇,结尾说过一句话“威柄之操,几于震主,卒致祸发身后”。可见张居正被清算根本原因是权利过大,威慑到了万历皇帝。可以说张居正在明朝不仅是第一宰相,而且还是一个虽然没有名誉但有实权的皇帝。张居正看到明朝不断地衰落,边境被倭寇不断地洗劫,百姓贫困潦倒。于是张居正开始变法,在田地上推行“一条鞭法”,把所有的土地都分给了老百姓。
在军事上任用戚继光、李成梁等大将,平定倭寇扫荡,使得明朝的军事和经济大大的增强。可以说张居正为国为民,是一个十分好的官,最后张居正因为处理大量的公务劳纍而死。但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对待张居正十分恭敬的万历皇帝,在张居正死后做了一件谁也没想到的事情。
在张居正死亡四天之后,万历皇帝下令抄张居正的家,将其妻子儿子流放边塞。这样万历皇帝还不解恨,下令将张居正尸体挖出来鞭尸,万历皇帝果真有他的祖先朱元璋的几分狠劲。就这样一代名臣死后竟然落了个这样的下场,十分感慨。
还是恨的,直到晚年,万历皇帝对张居正还心怀不满,张居正在幼年给他带来的心理阴影始终挥之不去。
张居正活着,神宗心底惧怕,阴影在胸,自然不敢有什么动作。张居正一死,神宗虽说还装模作样地大哭了一场,可是他很快就擦干眼泪,开始报复了。他积聚了十几年的不满和怨恨,突然爆发。他的第一个动作,就是从张居正任用的干部开刀的,什么事儿解恨他就怎么干。于是张居正一家就入地狱了。
张居正是以为成功的宰相,但是不是一位优秀的老师。他拯救大明王朝于危难之中,励精图治,使大明王朝重振雄风。而他作为帝师,在教育皇帝上面却是失败的。他并没有把自己的学生万历皇帝朱翊钧教好,尔致万历对他产生反感,甚至一直想打倒他,所以万历并没有成为一个优秀的学生,也没有成为一个优秀的皇帝。
详细介绍:
张居正死后被抄家的苦果是自己种下的,万历皇帝再小也是天下九五至尊,作为老师首先要行君臣之礼,张居正看来真是有点糊涂了。万历皇帝自视自己为天下九五至尊,容不得半点屈辱,时间一长便心理慢慢扭曲,报复张居正是迟早的事。
张居正实在是太优秀了,整个明朝机器的运作全靠张居正指挥,所以他活着的时候,万历皇帝没有发作,毕竟个人恩怨要让位于江山社稷,等他一死,万历快被别憋炸的小宇宙便爆发了。
当奉圣旨查抄江陵张府的“专案组”打开大门时,一幕人间惨剧呈现在世人面前:张家老小妇孺有17人饿死在府里,有的尸体已被饿红了眼的家犬吞噬殆尽。
十几天前,专案组从京城出发时,先行命令当地政府封闭了张府所有出入口。张家大小数十口人来不及退出,被锁在了门内。有些人活活饿死,惨不忍睹。
专案组简单处理了现场,开始抄家。张居正的几个儿子被分头提审,接受各种严刑拷打。大儿子张敬修经受不住暴力与羞辱,悬梁自尽,死前,咬破手指头在衣服上写下血书,为父亲的清白抗辩。
此时,张居正已经死去两年。从天堂到地狱,却只需皇帝的一个决定。万历皇帝——那个曾经对张先生毕恭毕敬、又怕又爱的年轻人,数次向张先生许诺,会替他看顾好他的子孙。原来就是这样的“看顾”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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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居正生命的最后两年,对于自己的急流勇退有过认真的打算。万历八年(1580)二月,他向18岁的皇帝上疏,请求退休。他在疏中回顾说,当首辅九个年头来,直面闲言恶语,每天辛苦劳瘁,不敢有任何推脱避让,不是因为别的,只是为了“图报国恩”,报答先帝当年托孤的信任和礼遇。
张居正对权力及其风险的认知,极其清醒。他在疏中说:“高位不可以久窃,大权不可以久居,然不敢遽尔乞身者,以时未可尔。”权位不可以贪恋,熟稔本朝内阁斗争史的张居正,看得比谁都清楚。
他只是在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把皇帝赋予的权位还给皇帝。此次上疏请求退休,他认为主客观条件已经具备。客观上,经过八年的改革,人事、经济、边防等帝国要务,较之前大有起色,基本进入正轨。而且皇帝已经成年大婚,实现“亲政”是必然的。
主观上,张居正说自己56岁了,须发变白,血气早衰,怕身体条件不允许他继续干下去。根据最爱君的理解,张居正以健康原因提出辞呈,实际上是为了说服皇帝的一个借口。万历在情感上应该有同意张先生退休的想法,但他的母亲李太后很快制止了他这种念头。
李太后说,张先生要辅佐你到30岁才行。照太后的意思,张居正还要干12年,到68岁退休,身体也没问题。朱东润《张居正大传》说,张居正归政乞休,是一种谋定而动的办法。明代的内阁,自张居正以上,从夏言到严嵩,再到徐阶、高拱,凡是当过国家大权的, 最后都支付了最大的代价。矛盾的心理,惧祸的心理,最后驱使张居正走上归政乞休的道路。然而,这种说法,其实是小看了张居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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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居正绝非平庸之辈。他的字典里,经常找不到“明哲保身”这个词。官场险恶,不在他考量进退的范畴之内。在他30岁的时候,严嵩当权,他人微言轻,没有干预政局的能量,于是决定离开官场。他以养病为由向吏部请假,回到老家江陵,一住就是三年。
对他来说,这不是归隐或逃避,而是对抗污浊政局的表达方式,抒发怀才不遇的表白方式。在那段闲居的日子,他写过两句诗:“江湖此日空愁病,独望宸居思渺然。”
宸居,是皇帝的住所,代指权力中心。可以看出,年轻的张居正其实人在江湖,心在庙堂。他心心念念的,从来不是隐居退避,而是寻找机会复出,实现匡时救国的抱负。
当内阁混斗,自己的政治生命岌岌可危之时,他给自己写过一句从政格言:“愿以深心奉尘刹,不予自身求利益。”同样意思的话,他还说过很多:“得失毁誉关头若打不破,天下事无一可为者。”“苟利社稷,生死以之。”“知我罪我,在所不计。”
明朝政坛从不缺乏清流,他们以道德洁癖相标榜,以洁身自好相砥砺。这样的人,如果不进入官场,留在社会上批判当局,监督权力,淳化风俗,不失为一种有感召力的精英模范。然而,这样的人,偏偏扎堆官场,变成了一群满口仁义道德、无裨社稷民生的庸官。用今天的话说,清流就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爱惜个人羽毛,甚于天下苍生死活。任何一个实干的政治家,最痛恨的人正是政坛上的清流。循吏,指的是不计个人得失,不计个人毁誉,只希望把事情做好的官员。张居正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3
张居正是一个典型的马基雅维利主义者,为了达到一个高尚的目的,不惜使用卑鄙的手段。这些道德瑕疵,充满了张居正仕途上升的整个过程。
在隆庆、万历政权交替之时,他坚定地与秉笔太监冯保结成同盟,假装站队支持首辅高拱打击冯保,结果,以出其不意的反转,排挤掉了高拱,自己上位。在高拱去职后,仍然想通过制造雇凶谋刺皇帝的冤案,致其于死地。而在表面上,当皇帝颁旨免掉高拱的首辅职位时,张居正声情并茂地上疏,为高拱求情。抵达权力巅峰的张居正,后来曾顺道到高拱的老家看望过他,两人感慨时光,动情处还互相擦了眼泪。
然而,在政治家眼里,情绪的调动与展示,不过是手腕罢了。高拱也是老狐狸,在失势的日子里,深深懂得配合政治表演的必要性。实际上,他至死未曾原谅张居正。临终前,高拱留了一手,回忆自己参与的政事写成《病榻遗言》,其中对张居正的人品、阴谋多有指摘。这部回忆录在张居正死后,适时地出版了,成了万历皇帝决心清算张居正的导火索。实际上,哪怕在张居正推进改革最有实绩,力挽本朝危局最得力,权力把控最给力的时候,针对他的攻击也从未停止过。这些攻击来自他的政敌、清流派,以及被改革触动的既得利益者。他们深知张居正的改革成绩斐然,无可指摘,所以只能试探性地在他的道德上做文章,以此离间他与皇帝的亲密关系。这波道德攻击,声势最大的一次出现在万历五年(1577)九月。
当时,张居正父亲逝世的丧报传到京城,给张居正出了个大难题。按照规定,张居正应该离职回家守制二十七个月。此时,改革逐渐进入深水区,朝廷上下都离不开总设计师把舵。张居正一走,整个帝国找不出第二个像他这样的强者,可以继续推进改革。
万历皇帝还未成年,对张先生的依赖性正是最强烈的时候,于是下旨“夺情”,要求张居正留任。根据惯例,张居正需要三次恳请皇帝放他回乡尽孝思,皇帝也连下三旨加以慰留。在给皇帝的疏中,张居正一再强调这个事情“非常理所能拘”,暴露了他不想在此时回乡守制的真实想法。这,为攻击者提供了最大的把柄。情汹汹,弹劾张居正的人结队而来。在皇帝的支持下,弹劾者均受到了廷杖、流放等处置。张居正铁石心肠地留了下来,没有退让。事关改革成败,他从未畏惧清议,也从未畏惧权斗。他可以赢得很漂亮。
4
与恶龙缠斗过久,自身亦成为恶龙;凝视深渊过久,深渊将回以凝视。任何时代,在染缸里做大事的人,都要主动或被动地给自己先染上颜色。干干净净的人,只会站在染缸外指指点点,还生怕被溅到了,绝不可能在染缸里做成大事。张居正的悲剧,说白了不是他个人的悲剧,而是民族文化特性的悲剧。
张居正的“死党”冯保,并非善类,至少在以权谋私这一点上相当在行。张居正为了换取他对改革事业的支持,一定程度上默许了他的贪污行径。当冯保利用贪贿之财营建生圹的时候,张居正应邀为其预撰“墓志铭”,为他高唱赞歌。在张居正笔下,冯保被塑造成一个清廉守法且有所作为的宦官政治家。
身处染缸之中,张居正自己也越染越深。他曾给一个地方大吏写过信,解释他为什么拒收贿赂。他说,这么贵重的礼品,无一不是从百姓身上盘剥来的,我要是昧着良心收了这些礼品,那就是
“以肉驱蝇,蝇愈至”。他还曾拒绝过名将李成梁的行贿,说你有血战之功,我要收了,对得起开国皇帝吗?总体而言,张居正虽然在作风和私生活上饱受诟病,但他的底线意识还是很清晰的。他说过,做官做到这个位置,不用贪污,拿拿官场的常例钱,也能做富家翁。
张居正死后,在被反攻倒算的浪潮中,很多落井下石的揭发文字四处流传。这些为了证明他是罪孽的文字,极尽诋毁之能事,把他写成乘坐32人豪华大轿回乡葬父的暴发户,把他写成四处收受海狗鞭以满足壮阳需求的*相,真是够了。如果罗织罪状,只要想象力就可以,那还要雷政富的视频干什么?张居正的财富来源,很大一部分应该是来自皇帝和太后的赏赐。据统计,张居正当首辅期间,接受赏赐达208次,赏银一次最多一千两,少的也有数十两,赏物则从彩缎、蟒衣到玉带、貂鼠皮等等,应有尽有。最大的赏赐是,他的儿子,一个被赐为状元,一个被赐为榜眼。万历皇帝对他说:“先生大功,朕说不尽,只看顾先生的子孙。”
张先生的功劳唱不完,照顾一下你的子孙,也是理所应当的。张居正的堕落其实就表现在这里。他是有资格教导皇帝的帝师,他也正在带头推进帝国的改革事业,而他面对皇帝和太后的功名利禄诱惑,明知破坏了规矩,糟蹋了科举的公平本质,他仍然得意洋洋地接受了。朱东润以同情又带批评的笔调,对张居正作了这样的评价:
明朝的政治,充满无数腐化的因素。现代认为不应存在的事实,在当时只是一种习惯。最痛苦的是在未经指摘的时候,尽管认为习惯,但是一经指摘后,立刻又成为贪污。因此从事政治生活的人,随时随地,都受着物质的诱惑,也就随时随地,会蒙到仇敌的指摘。他固然不是禽兽,但是他也并不志在圣人。他只是张居正,一个受时代陶镕而同时又想陶镕时代底(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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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仁宇《万历十五年》说,万历即位以后的第一个十年,即从1572年到1582年,为本朝百事转苏、欣欣向荣的十年。北方的“虏患”已不再发生,东南的倭患也已绝迹。承平日久,国家的府库随之而日见充实。
这些超出预计的成就,自不能不归功于张居正的改革。皇帝和太后对他的信任、恩眷,也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整个帝国到了离不开张居正的程度,在他被恩准短暂还乡葬父的过程中,朝廷大事的定夺还要快马加鞭送到江陵,“听张先生处分”。内阁制度名存实亡,帝国的命运系于张居正一人。在江陵期间,最高峰的时候,张居正一天之内收到皇帝的三道诏书,地方官拍马屁,要为他建造“三诏亭”以资纪念。张居正拒绝了,颇有忧虑地说,自己现在是骑虎难下之势。
“骑虎之势”,意味深长,说明他已经感觉到危机的逼近了。万历五年顶着舆论压力不肯离职丁忧,到万历八年突然以年老精力不济请求退休,三年之间,张居正对权位的态度出现了180度的大转变。然而,这个转变恰恰可以证明,张居正不是贪恋权柄之人。他也有深刻的危机感,知道身在高位,难得善终。所以他的进退之间,是以改革事业为参照的。在那三年里,他注重的考成法、一条鞭法,以及南倭北虏问题,有的已解决,有的初见成效。乞休而退,正是时候。
他自己估计也想不到,万历皇帝和李太后不放人,还要他辅佐到皇帝三十而立。
老天最终以最粗暴的方式,及时制止了这项漫长的计划。
第二年,万历九年(1581)五月,张居正病倒了。病情来势汹汹,但无论张居正如何乞求,皇帝就是不放他退休。
在张居正去世前九天,皇帝加封他以太师衔。这是文臣中至高无上的官衔,在明朝二百年的历史中从未有人在生前得到这项荣誉。但是,疾病很快夺去他的生命,他无法,也不想利用这项新的荣誉来增加自己的权威。万历十年(1582)六月,张居正走完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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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皇帝意识到“张先生终究是会死的”之时,针对张居正的反攻倒算已经开始了。年轻的皇帝从一开始的顾念旧情,到后来的逆反报复,用了两年时间,清算了张先生在他少年时期刻下的印记。
张居正被定的罪名很多,但说起来就一条:威权震主。也只有这一条,才能戳到皇权的核心与痛处。尽管张居正得意之时也不忘小心谨慎,但是,只要皇帝听信了流言,就会把当年对他的隆遇与慰留,当作是被张居正情感洗脑的结果,通通不认账。万历皇帝的最后一丝皇恩,体现在顾念张居正效劳多年,恩准免于开棺戮尸的说辞里。
政治何其冰冷无情!22岁的万历皇帝已经“出师”了。悲剧的是,正如黄仁宇所说,“张居正的不在人间,使我们这个庞大的帝国失去重心,步伐不稳,最终失足而坠入深渊”。
张居正当国十年的家底,只够万历皇帝及其继任者糟蹋半个世纪。到崇祯十三年(1640),明亡前四年,张居正家族才获得全面平反。江河日下,国破家亡,崇祯皇帝无限感慨:“得庸相百,不若得救时之相一也。”世间已无张居正。只有庸人还在指摘张居正的道德瑕疵。最后,谨以鲁迅先生的一句话,送给那些诋毁张居正的人:“有缺点的战士终竟是战士,完美的苍蝇也终竟不过是苍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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