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重行行》之一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 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 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译文 你走啊走啊老是不停的走,就这样活生生分开了你我 你与我两人相距千万裏远,我在天这头你就在天那头 路途那样艰险又那样遥远,要见面那知道是什麽时候 北马南来仍然依恋著北风,南鸟北飞筑巢还在南枝头 彼此分离的时间越长越久,衣服越发宽大人越发消瘦 飘荡荡的游云遮住了太阳,他乡的游子不想再次返回 只因为想你使我都变老了,又是一年很快地到了年关 还有许多心裏话都不说了,只愿你多保重切莫受饥寒
《青青河畔草》之二
青青河畔草,郁郁园中柳盈盈楼上女,皎皎当窗牖 娥娥红粉妆,纤纤出素手昔为娼家女,今为荡子夫 荡子行不归,空床难独守
译文 河边青青的草地,园里茂盛的柳树 在楼上那位仪态优美的女子站在窗前,洁白的肌肤可比明月 打扮得漂漂亮亮,伸出纤细的手指从前她曾是青楼女子,而今成了喜欢在外游荡的游侠妻子 在外游荡的丈夫还没回来,在这空荡荡的屋子里,实在是难以独自忍受一个人的寂寞,怎堪独守!
《青青陵上柏》之三
青青陵上柏,磊磊涧中石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斗酒相娱乐,聊厚不为薄驱车策驽马,游戏宛与洛 洛中何郁郁,冠带自相索长衢罗夹巷,王侯多第宅 两宫遥相望,双阙百余尺极宴娱心意,戚戚何所迫
译文 陵墓上长得青翠的柏树,溪流里堆聚成堆的石头 人生长存活在天地之间,就好比远行匆匆的过客 区区斗酒足以娱乐心意,虽少却胜过豪华的宴席 驾起破马车驱赶著劣马,照样在宛洛之间游戏著 洛阳城里是多麼的热闹,达官贵人彼此相互探访 大路边列夹杂著小巷子,随处可见王侯贵族宅第 南北两个宫殿遥遥相望,两宫的望楼高达百余尺 达官贵人们虽尽情享乐,却忧愁满面不知何所迫
《今日良宴会》之四
今日良宴会,欢乐难具陈弹筝奋逸响,新声妙入神 令德唱高言,识曲听其真齐心同所愿,含意俱未申 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飙尘何不策高足,先据要路津 无为守贫贱,坎轲长苦辛
译文 今天这麼好的宴会真是美极了,这种欢乐的场面简直说不完 这场弹筝的声调多麼的飘逸,这是最时髦的乐曲出神又妙化 有美德的人通过乐曲发表高论,懂得音乐者便能听出其真意 音乐的真意是大家的共同心愿,只是谁都不愿意真诚说出来 人生像寄旅一样只有一世犹如尘土,刹那间便被那疾风吹散 为什麽不想办法捷足先登,先高踞要位而安乐享富贵荣华呢 不要因贫贱而常忧愁失意,不要因不得志而辛苦的煎熬自己
《西北有高楼》之五
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交疏结绮窗,阿阁三重阶 上有弦歌声,音响一何悲!谁能为此曲,无乃杞梁妻 清商随风发,中曲正徘徊一弹再三叹,慷慨有余哀 不惜歌者苦,但伤知音稀愿为双鸿鹄,奋翅起高飞
译文 那西北方有一座高楼矗立眼前,堂皇高耸恰似与浮云齐高 高楼镂著花纹的木条,交错成绮文的窗格,四周是高翘的阁檐,阶梯有层叠三重 楼上飘下了弦歌之声,正是那《音响一何悲》的琴曲,谁能弹此曲,是那悲夫为齐君战死,悲恸而"抗声长哭"竟使杞之都城为之倾颓的女子 商声清切而悲伤,随风飘发多凄凉!这悲弦奏到"中曲",便渐渐舒徐迟荡回旋 那琴韵和"叹"息声中,抚琴堕泪的佳人慷慨哀痛的声息不已 不叹惜铮铮琴声倾诉声里的痛苦,更悲痛的是对那知音人儿的深情呼唤 愿我们化作心心相印的鸿鹄,从此结伴高飞,去遨游那无限广阔的蓝天白云里!
《涉江采芙蓉》之六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 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译文 踏过江水去采莲花,到兰草生长的沼泽地采兰花 采了花要送给谁呢 想要送给那远在故乡的爱妻 回想起故乡的爱妻,却又长路漫漫遥望无边无际 飘流异乡两地相思,怀念爱妻愁苦忧伤以至终老
《明月皎夜光》之七
明月皎夜光,促织鸣东壁玉衡指孟冬,众星何历历 白露沾野草,时节忽复易秋蝉鸣树间,玄鸟逝安适 昔我同门友,高举振六翮不念携手好,弃我如遗迹 南箕北有斗,牵牛不负轭良无盘石固,虚名复何益
译文 皎洁的明月照亮了仲秋的夜色,在东壁的蟋蟀低吟的清唱著 夜空北斗横转,那由玉衡,开阳,摇光三星组成的斗杓,正指向天象十二方位中的孟冬,闪烁的星辰,更如镶嵌天幕的明珠,把仲秋的夜空辉映得一片璀璨! 深秋,朦胧的草叶上,竟已沾满晶莹的露珠,深秋已在不知不觉中到来时光之流转有多疾速呵!而从那枝叶婆婆的树影间,又听到了断续的秋蝉流鸣怪不得往日的鸿雁(玄鸟)都不见了,原来已是秋雁南归的时节了 京华求官的蹉跎岁月中,携手同游的同门好友,先就举翅高飞,腾达青云了而今却成了相见不相识的陌路人在平步青云之际,把我留置身后而不屑一顾了! 遥望星空那"箕星","斗星,"牵牛"的星座,它们既不能颠扬,斟酌和拉车,为什麽还要取这样的名称 真是虚有其名,然而星星不语,只是狡黠地眨著眼,它们仿佛是在嘲笑,你自己又怎麽样呢 想到当年友人怎样信誓旦旦,声称著同门之谊的"坚如磐石";而今"同门"虚名犹存,"磐石"友情安在 叹息和感慨,炎凉世态虚名又有何用呢
《冉冉孤生竹》之八
冉冉孤生竹,结根泰山阿与君为新婚,兔丝附女萝 兔丝生有时,夫妇会有宜千里远结婚,悠悠隔山陂 思君令人老,轩车来何迟!伤彼蕙兰花,含英扬光辉 过时而不采,将随秋草萎君亮执高节,贱妾亦何为!
译文 我好像那荒野里孤生的野竹,希望能在大山谷里找到依靠的伴侣 你我相亲新婚时你远赴他乡,犹如兔丝附女萝我仍孤独而无依靠 兔丝有繁盛也有枯萎的时候,夫妻也应该会要有俩相厮守的时宜 我远离家乡千里来与你结婚,正是新婚恩爱时你却离我远赴他乡 相思苦岁月摧人老青春有限,多麼的盼望夫君功成名就早日归来 我自喻是朴素纯情的蕙兰花,正是含苞待放楚楚怜人盼君早采撷 怕过了时节你还不归来采撷,那秋雨飒风中将随著秋草般的凋谢 你信守高节而爱情坚贞不渝,那我就只有守著相思苦苦的等著你
《庭中有奇树》之九
庭中有奇树,绿叶发华滋攀条折其荣,将以遗所思 馨香盈怀袖,路远莫致之此物何足贵,但感别经时
译文 庭院裏一株佳美的树,满树绿叶的衬托下开了茂密的花朵,显得格外生气勃勃,春意盎然我攀著枝条,折下了最好看的一串树花,要把它赠送给日夜思念的亲人花的香气染满了我的衣襟和衣袖,天遥地远,花不可能送到亲人的手中只是痴痴地手执著花儿,久久地站在树下,听任香气充满怀袖而无可奈何 这花有什麽珍贵呢 只是因为别离太久,想借著花儿表达怀念之情罢了
美在自然,美在简单,美在含蓄,往往最简单的最能凸显精神,最朴素的最有隽永的可能。一个作家,要写出让人喜欢的作品,不仅要有一颗真诚的,善感的心,坚实的文学艺术底蕴,还要有能够耐得住孤单,于幽微处独享清欢的个性。
雁渡寒潭,雁去而潭不留影;风来疏竹,风过而竹不留声。燕与潭,风与竹的深情相会,没有轰轰烈烈,却享尽了世间的清欢滋味。
苏东坡说:江山风月,本无常主,闲者便是主人。做人和作文,如果能于滚滚红尘中消闲下来,听听自己内心的声音,顺着心的水流,沿溪而行,一面寻找离山的路,一面观赏溪流中的飞瀑和浪花,那是最自然不过,最好不过的事情了。没有丝毫的勉强,顺着生命自有的推动力,一步步向前,有人同行,欢颜结伴;无人之境,独享清欢。
在文学中,在艺术中,在清欢中,体会心灵与神秘之美的相会,那是一个短而无法再短的当下,超越了时空与思维。如果未曾进入那个当下,也就无法体会到感人的美。看来,独享清欢自有其妙处,为了体验其美妙,就必须学会享受当下。没有当下,就没有安歇;没有安歇,就没有美。
只有“而今得个休歇处”,才能够见山是山,见水是水。所以,真正地做一回自己吧,回到自己的初心,回到质朴,真切,天然的自己,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怎么看,只在乎自己的纯心,甚至连在乎也无,这样才能回到清明,清凉,清远的状态,才可以独享属于自我的清欢呐。
对于林清玄这样的作家,在清欢中的成就,大家都有目共睹。
他说:“对于一个作家,文字就是最好的修行,文学就是最好的道场。我每天只要一坐到书桌前,拿起笔来,我的心就平宁了,感觉到欢喜与满足。不论生命有多么巨大的苦痛与困局,只要坐在书桌前,一切就转化了,进入了一种天真的心境"
经过岁月的轮回,回归到单纯,朴素,天真。让当下的感觉清晰如昔。
如果我们专注于当下,“不仅古代西方的文学家可以来到我们的案前,中国的文学家也可以和他们携手同来,莎士比亚和李白在一起喝茶,并非无稽之谈。这并不是荀子所说的‘古今一度’,而且是‘东西交辉’----过去,现在,未来三世交辉在现前的一念,这才是活在现在最真实的价值。”
这样的写作,是生活与作品齐一,生活有多少从容,作品就有多少自在;生活有多少幸福,作品就有多少欢喜。专注于当下自己的心情,就不会错过转瞬即逝的灵感。许多文章错过了,就永远失去书写的心情;许多因缘流失了,就再也回不到从前。
纪德说“凡是别人和你做得一样好的事,不要去做!凡事别人能跟你说得一样好的话,就别说吧!凡是别人可写得与你一样好的题材,不必去写!忠于所事,彻底地表现自我,这样才能创造一个绝对不可或缺的自己。”
活在当下的创作,要回归自我。因为,品味如不独到,就无法有独到的创作。“品味独到是生活的,若要化成知味的人共品,就要进入生命共同的感动。”
写作,就是这样,带着个性的标签,描述普天之下共通的事物和情感。正如胡适所说:
都是平常情感,
都是平常言语,
偶然碰着个诗人,
变幻出多少新奇诗句!
醉过才知酒浓,
爱过才知情重。
他你不能做我的诗,
正如我不能做你的梦。
作家选择文字,没有什么秘密可言。只是随心,随意,随境而已。能把文章写好的人,出入自在,如梅花落在弦间,总是那么自然而然。
林清玄认为:文学能给在苦难中生活的人带来安慰,带来快乐,带来一些美丽的微笑。让他们享受清欢和淳喜。
他把当下的灵感化为文字,气归真空,文成妙有。写作的艺术,如果只是文字,与一切无关,作品自然就显现出怯懦与软弱。
如果把写作放在最高的天平,与一切艺术,哲学,思想,觉悟,文明同气连枝,作品就会开阔而有力量,既可坚强,又能温柔。
写作到了可以把作者,文字,思想化为一体,就好像这个世界上没有别的事存在,只有写作是唯一休戚相关的事,人间的烦恼与动乱,早就化成青烟。创作的人若从未抵达那样的心境,就无法瞥见自身的无限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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