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纳兰容若:康熙皇帝一生最宠爱的诗人!

揭秘纳兰容若:康熙皇帝一生最宠爱的诗人!,第1张

  纳兰性德,字容若,号楞伽山人,满洲正黄旗人。18岁中举,22岁中进士,可谓少年得志。正如他的师傅徐干学(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所形容的:「从吾游者亦众矣,如容若之天姿之纯粹,识见之高明、学问之淹通、才力之强敏,殆未有过之者也。」他的老爹明珠,是 的大红人,独揽朝政,气势炽烈。而他本人,参加进士考试时,中二甲第一名:「叙事析理,谙熟出老宿上,结字端劲,合古法,诸公嗟叹,天子用嘉」。 当即选其为御前侍卫。「御殿则在帝左右,扈从则给事起居……吟咏参谋,备受恩宠。」>  《清史稿》等书都记载了大学士明珠「广置田产,市买奴仆」,「田产丰盈,日进斗金」。什刹后海的豪宅,是其官邸。而皂甲屯(属今海淀区上庄乡)的明府花园,是其乡间别墅。皂甲屯村外,尚有纳兰氏祖茔(曾获「小十三陵」之称)。明府花园始建于清顺治十一年,呈长方形,占地约50亩:「南面为正门,东西设便门,北面为更道后门,进正门,绕过大影壁,东面为车马库与马圈和田庄处。西面为坐北朝南多进四合院和跨院,为主人客厅及卧室, 西部为花园,园内广植花木。花园北部用清理河道的泥土堆积假山一座,上置茅亭一座,为观赏四周风景而设。环宅园西北部的河流,疏浚展宽后,用丈余花冈石条,衬砌了长达一里多的河道,两岸遍垂柳,并设五座石桥于河上,水道宽阔,可以行舟……」>  黄兆桐先生在重温别墅旧貌之时,没忘记提上一笔,「清代著名诗人纳兰性德曾出生在这里,并在这里度过了他的青少年时代。」纳兰性德为明府花园锦上添花了。村外的纳兰氏墓园,同样很气派,有树林、泉水与石桥。附近还有千年名刹东岳庙,被用作纳兰氏的家庙。《重修榆河乡东岳庙碑记》:「都城德胜门之北有榆河乡,中有皂荚屯者,或云昔日造甲处。其地平原,厚土木深,有相国明公与其嗣总宪揆文瑞公墓在焉。主穴迎相国之考妣,以故相国岁时瞻扫。」而纳兰性德,也与其妻卢氏合葬在这里。在他死后,与其同时期的诗人杜诏,登贯华阁,目睹纳兰性德30岁时小像,倍感凄凉,写下「风流休敦鸳鸯社,只是伤心皂甲屯」等诗句。并注明:「皂甲屯,其葬地也。」>>  自古以来,北京多帝王,却少有大诗人。元大都的胡同里,出过关汉卿、王实甫、马致远,但基本上都是写散曲(近似于今之流行歌曲)的,带有勾栏瓦舍的媚俗气息,显得不够贵族。幸好,公元1655年,京西皂甲屯的明府花园,纳兰性德诞生了。他是权倾朝野的武英殿大学士明珠之长子。自小就养尊处优,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却迥异于一般的八旗子弟,心性高傲,渴望成为富有创造力的艺术家。当然,最终也如愿以偿了。康熙颇好风雅,每有吟兴,性德总能出口成章、随声唱和。君臣二人相处得很投机,也很有情调。康熙无论南巡北狩,譬如祭祀长白山、五台山、泰山,及游览苏杭,都喜欢带着性德在身边,旅途上充满诗情画意。性德随驾护航之余,总能不失时机地奉上《驾幸五台山恭纪》、《塞外七夕》、《扈从圣驾祀东岳礼成恭纪》、《秣棱怀古》、《江南杂诗》之类的诗词,给皇上醒酒、提神、解闷,令龙颜大悦。性德的陪伴,使霸气十足的康熙变得儒雅了好多,所谓近朱者赤也。>  当然,纳兰性德之进入文学史,并非仅仅因为沾了皇帝的光,还是要靠实力的。他二十几岁就出书了:《侧帽集》与《饮水词》。后人精挑细选,得342首,以《纳兰词》命名。即使在当时,也不乏文坛泰斗给予高度评价。顾贞观长叹:「容若词一种凄婉处,令人不能卒读」。「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此乃李白的精神。纳兰性德不可能达到如此纯粹的地步,无法拒绝「皇恩浩荡」,他还是捧著文房四宝上了天子的船。康熙爱读性德的诗词,经常赏赐给他金牌、佩刀、字帖等礼物,以充润笔的稿酬抑或鼓励其多出歌功颂德的好作品不管怎么说,清代文坛,纳兰性德算是一个拿到了「金牌」的诗人。然而,后人并未将其视作「犬儒派」或御用文人(像纪晓岚那样的),还因为他的大多数作品都是写给自己的,情感真挚、心态善良、语言优美(「真善美」都占全了)。尤其他的爱情诗,缠绵悱恻,感人肺腑,并不比唐之李商隐、宋之柳永逊色多少。>  纳兰性德为 写过一些应试之作,但也仅仅逢场作戏而已,他更愿意向自己的爱人(原配卢氏、继室官氏)倾述相思之苦、之甜:「戏将莲子抛池里,种出莲花是并头」,「偏是玉人怜雪藕,为他心里一丝丝」……他后来悼念亡妻的一系列词章,绝对是声声啼血、字字连心:「重寻碧落茫茫,料短发,朝来定有霜。便人间天上,尘缘未断,春花秋月,触绪还伤。欲结绸缪,翻惊摇落,两处鸳鸯各自凉!真无奈,把声声檐雨,谱出回肠。」由此可见,纳兰性德的本性绝非官僚、财迷一类世俗小人,而是十足的情种。即使称其为清代的李白稍欠恰当,他也算得上是中国的普希金,爱美人胜于爱江山。普希金不也是如此嘛,爱美人胜于爱沙皇。纳兰性德是尊敬康熙大帝的。但仅仅是尊敬,并不眷恋。他的骨子里,其实与视名利富贵如浮云的李白不乏相似之处。李白的伟大不仅在于其诗篇,还在于其对五花马、千金裘的贬斥(呼儿将出换美酒)。纳兰性德的内心,同样是一个清新超拔的隐士,只不过隐于市、隐于朝而已。并不见得就比隐于野、隐于山水来得容易。>纳兰性德府>  譬如当他颇受康熙青睐,成为御前一等侍卫官,王公贵族们皆预料这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必将得到进一步重用,走上仕宦而致将相的光明途程:「纳兰性德在内心深处,却与侍卫的上马从征、殿前宿卫的生活很不协调,他既苦于天涯飘泊,也厌恶金阶侍立。他鄙弃庸碌的生活,内心无比空虚,甚至想离开京师,放弃功名,到江南去过归隐生活。」(引自张宝章、严宽《容若葬于皂甲屯》一文)时人谓之「身在高门广厦,常有山泽鱼鸟之思。」皇气逼人的紫禁城,对于纳兰性德这样的真名士来说,是一个束缚个性的大鸟笼子;纵然是以金丝银线编制,同样意味着对翅膀的限制。他尊重皇帝,但更热爱自由。曾自称「不是人间富贵花」,以示对功名利禄的超脱与淡泊。宦门一入深似海。这种苦闷的情绪长期折磨著清高的诗人,使之常有窒息之感。当然,纳兰性德是懂礼貌的,不好意思像陶渊明那样罢官,挂冠而去。但折腰的滋味实在不好受。李白早就说过:「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纳兰性德也是愁眉苦脸的。他去大觉寺烧香拜佛,吟咏道:「蝴蝶乍从帘影度,樱桃半是鸟衔残,此时相对一忘言。」真正的鸟儿,无法在笼子里颐养天年的。纳兰性德的灵魂,难以忍受紫禁城里的「无期徒刑」。康熙二十四年(1685年)五月三十日,他因病辞世,年仅31岁。和诗鬼李贺一样,成了短命天才。>  纳兰性德死后,直至今天,仍有着众多的崇拜者。在旧社会,字字珠玑的《纳兰词》被公子哥儿、富家**争相传抄。自从进入网络时代,他的亡灵非但不显得落伍,反而搭上了快车:只需轻轻点击一下,就能打开一个叫「渌水亭」的网页——那是属于纳兰性德的「空中花园」……>

  青梅竹马

  上苍也给了纳兰这样一个表妹,一个父母双亡、孤苦无依、寄居在明府的表妹。没有人真正知道她的来历,也许这女子本有着显赫的家世,只因家道中落,才会寄人篱下。或许如同林黛玉一样,为了还债而来,还了她前世相欠--纳兰的情债。纳兰前世是佛前的金莲,在他去庙宇烧香祈福时,情不自禁对这个清丽佳人投以微笑。所以他落入凡间,而佳人也转世,结草衔环报答,前世那一朵如花的笑靥。

  应该是这样。历史上留了许多关于纳兰和表妹的传说,却都如梦幻一般朦胧,不知所寻。那是因为他们的爱情本身就带着一种凄美,有如花落冰弦,诉说无尽的冷韵。甚至没有人知道那个女子真正的名姓。她是幻影,只为来红尘走一遭,还了欠下的,就会离去。她和纳兰容若青梅竹马,所以,我们应该给她一个名字,叫青梅。

  初次相逢,青梅就像一朵洁白的梨花,纤尘不染,清新绝俗。尚不知男女情事的容若却被这朵梨花深深迷醉,迷上她洁净的笑靥、眉间的轻愁,还有她迷蒙的眼中似乎藏着的水露。容若因为她,爱上了水,因为她,爱上了梨花的白、莲荷的雅。这个小小的女子,给了他对爱情所有美好的想象,满足了一个多情男儿对人间情爱温柔的渴慕。

  记得初相逢应在七岁,那一年,她被一辆老旧的马车带到纳兰府,安置在绿荷苑。从此,她是他的青梅表妹,他是她的冬郎表哥。就是那一回,容若在众目睽睽之下,弯弓射中红心。那是因为,青梅表妹用她可爱的小手绢,为冬郎擦去了手心的汗,给了他如云朵般的微笑。她陪他读书写字,为他研墨裁字,容若就这样爱上了诗书,成了名满京城的小神童。她为他烹炉煮茶,用沾了晨露的鲜花,用梅花瓣上的雪水,于是白瓷杯里,清澈的茶,漫溢芬芳。

  冬郎的怀里一直藏着青梅表妹为他绣的香囊,那是她初次做女红时,为表哥精心所制。一个小小的香囊,绣了三天三夜,因为她用了灵、用了情、用了心。香囊上,一朵并蒂莲,开得那样饱满,那样幸福。尽管那时候,她不懂情为何物,只知道这个繁华的明府花园,只有冬郎表哥给了她真正想要的温暖。她的并蒂莲,是荷池里取来的样子,她小小的心中,只是希望可以和冬郎表哥相依在一起,可以走得更近,不要相离。

  他们在懵懂不知情事中,渐渐长大。一个俊朗不凡,面若秋月,眉如春风,谈吐优雅,举止温柔;一个美丽娇俏,肤如软玉,目若秋波,冰洁娴静,端雅绝俗。容若忘不了那一次,邀约青梅表妹乘小舟去赏秋荷。这一年,他十六,她十五,花样的年华,如梦的青春。小舟上,没有成日里跟随在身边小厮丫鬟,只有他们二人。他划桨到藕花深处,有鸥鹭惊飞,朝白云追去,但纳兰容若知道,它们还会飞回来。因为这个明府花园,还有这么两个富有诗情的人会将它们怀念。

  第10节:青梅竹马(3)

  她为他斟茶,用她素洁的纱绢轻拭他额上的丝汗。容若痴痴地看着青梅表妹,第一次发觉她已经从那朵洁白的小梨花,长成了一朵亭亭玉立的荷。他就是这么情不自禁地握住她的玉手,第一次,彼此眼中流露出男女的情爱。他美目多情,温柔似水。她轻颦浅笑,含羞带露。纳兰容若明白,原来青梅表妹一直是他在书中寻找的颜如玉。而青梅也似乎明白,原来自己心里一直牵系的冬郎表哥,是她梦里多次相见的檀郎。

  那日黄昏,他们在长廊邂逅,或许因了白天的心事,彼此已深知,一时间,竟无语相对,青梅含羞低眉从他身边轻轻走过,衣香鬓影,令他心牵。他低低轻唤她的名字,却突然害怕心中情愫,被人知晓。想对她诉说什么,终还是无言,只痴痴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直到那弯上弦月,洒落一地淡淡的清辉,他才转身走开。

  当晚,夜凉如水,月似眉弯。纳兰容若提笔蘸墨,在月光铺洒的宣纸上,为他的青梅表妹写了一首《减字木兰花》。

  相逢不语,一朵芙蓉着秋雨。小晕红潮,斜溜鬟心只凤翘。

  待将低唤,直为凝情恐人见。欲诉幽怀,转过回阑叩玉钗。

  绿荷苑里,似有琴音,随凉风缓缓地飘来。窗外,有动情的花瓣,离了花枝,轻柔飞舞。花草最是有情,知人心意,它们和弦音一起传递相思。今夜无眠,一曲琴音和一阕清词,低眉含笑,细语呢喃。

  第11节:缘来缘去(1)

  缘来缘去

  当一个人陷入到感情的深潭里,眼中所有的风物也随之有情。那时候的纳兰容若,抬眉看到白云在说情,低首闻到清风在说爱。花草快乐地生长,禽鸟无忧地飞翔,还有身边每一个人都在幸福地生活。可是相思,却也总是给人幸福的感伤,他们相爱,却不能言说。一个是侯门公子,一个只是寄人篱下的表戚,青梅觉得她和冬郎表哥之间,始终隔着一种距离。这种距离让她时时心痛,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只秋荷,尽管可以装饰别人的流年,却很轻易就会凋落。

  容若只觉得青梅表妹对他若即若离、忽冷忽热,每次和她在一起,又不知道该如何诉说心里的情怀。他将万千心事柔情,尽付词中,写下一首《如梦令》。

  正是辘轳金井,满砌落花红冷。蓦地一相逢,心事眼波难定。谁省,谁省,从此簟纹灯影。

  他夜里悄读《牡丹亭》,喜欢里面的锦词芳句,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多么像他们!他所期待的爱情,就是和青梅表妹这样温柔的女子长相厮守。在这有山水的花园,有荷风的别院,他们清樽对月,他填词,她抚琴。就这样在温柔富贵的安稳中过一生一世,不惊不扰,无忧无虑。

  忘不了十七岁那年,他入太学读书,青梅为他精心编了一个玉穗子,挂在他的腰间,清雅别致。那块玉是纳兰世家相传的翡翠锁。容若要送给青梅表妹,说只有她配为他打开心灵的那把锁,从此住进他的心里,温暖地相依。青梅明白,他们居住在同一个花园,这样的情物又怎么可以收下。她只安静地为他编了玉穗子,希望可以默默地相陪。

  忘不了十八岁那年,他考中了举人。明府花园,来了无数道喜的文武百官、王公子弟,纳兰容若周旋于那些人当中,却始终觅不见青梅表妹的身影。他借故离开,来到绿荷苑时,他看到那么一幅令他感动一生的画面。午后的阳光温暖而慵懒,院里的紫薇开花,彩蝶在花丛里酣睡,脚步也不能将它们惊醒。青梅坐在美人靠椅上,旁边就是一口小小的荷池,水中的鱼儿自在地嬉戏,残荷若有若无地舒展着骨朵儿。

  青梅身着一件绿罗裙衫,清新素雅,那么的安静,安静到她的世界容不下一株草木。她轻挽一个流云髻,斜插一支玉步摇。她低眉认真地绣着花儿,脚下有一只洁白似雪的猫亲密而卧,也被她的安静感染,正幸福地打着盹儿。容若为她的静美沉醉,缓缓走至她跟前,只见她如玉的手持着针线,丝绢上,一朵并蒂鲜妍地开着,开得不管不顾。她满意地笑了,唇边柔柔的,似一朵洁白的梨花。

  她微微抬眉,和容若对视,心中暗暗惊叹。今天的冬郎表哥,是这样神气漂亮。颀长的身材着一袭华服,似一团璀璨绛红的云,无比的高贵夺目,这美丽的云,就落在她身边。他没有问她为何不去宴席,因为他懂得,那样喧闹的场合会惊扰她的安静。她亦没有问他为何会来到这冷寂的绿荷苑,因为她从来都懂得,他喜欢繁华背后的清凉。他告诉她,他只想和她安静地在一起,看水中的比目鱼。她告诉他,她真的有些笨,这些年,她绣来绣去,只会绣并蒂莲。

  他们似乎还来不及好好相爱,来不及月下花前、耳鬓厮磨。容若还来不及对她许下三生的誓言,没有给她无边宠爱的幸福。而她,还没有来得及学会绣上一双鸳鸯,或是一对比目,就丢掉了手上的针线。许多人,虽有缘,终无分。明明相爱,却总是会错过,你来我往,我去你回,仿佛永远也不会叠合在一起。像是日落和日出,像是花开与花谢,彼此相连相息,却永远不能同生共死。

  很不幸,容若和他的表妹,终究还是做了有缘无分的人。没有三生三世,连一生一世都没有。他们居住的城墙里面,虽然鸟语花香、草木葱茏,但也掺杂了许多纷乱的人。不知是谁去告了密,或是他们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对彼此的好感和暧昧。他们的事,被纳兰明珠夫妇发现了,受到他们的反对。尤其是容若的母亲,她固执地认为,一个自小父母双亡的女孩子,无论品貌多么端庄,她都无法接受。因为容若是明珠夫妇的长子,他的优秀和出众让人仰视,是整个纳兰府的骄傲。作为母亲的觉罗氏,不能允许任何人、任何事威胁到他的儿子,给他带来伤害。

  第12节:缘来缘去(2)

  一个权倾朝野的宰相之子,一个名满京城的神童,纳兰必定会受到皇帝的赐婚,他未来妻子的身份和地位之高贵,让人毋庸置疑。这种指婚是任何王侯公子所不能避免的,亦并不一定都是圆满。满洲人对血统特别重视,他们在乎高贵的身份,尽管向往满汉一家的和谐,可骨子里依旧对汉人有偏见。对尊卑之别也格外执著,纵然有了同样的血统,还是会有贵贱之分。所以,他们的婚姻,都无法自己做主。

  就算天子,也不能随意按自己的主张,娶心爱的女子为妻,封后封妃。当年顺治帝和董鄂妃的爱情悲剧似乎还在眼前,传说顺治皇帝为了心爱的女人才落发出家,与佛结缘。自古以来,多少天子王侯的婚姻成了政治的牺牲品,他们也不过是江山这盘棋局里的一颗棋子,任局势摆布,甚至选择黑白的权利都没有。

  无论容若怎样苦苦地哀求父母都无济于事,他们收起平日的娇宠溺爱,变得铁石心肠。他们甚至下了命令,不许容若再和表妹青梅相见,容若不惜以绝食相抗,他们视而不见。此后,容若再也听不到绿荷苑的琴音,每晚,他只能守着一轮冷月,让心冰凉。他在梦里,看到青梅表妹,穿一件云做的衣裳,涉水来到他的身边。哀怨的眸子,含着泪,有着难以言说的凄楚。梦醒后,梧桐落了,芳草老去。他趴在桌案上痛苦,悲伤得不能自已。

  他担忧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容若从贴身丫鬟口中得知,青梅表妹已经被父母做主送进了宫,去参加选秀。并且以她出众的才貌,被选为皇帝的妃子。花落琴弦,冷韵无声,仿佛一开始就注定是这样的结局。他和表妹青梅竹马、朝夕相处十年,却抵不过皇帝清淡的一眸。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失败,竟败得这么彻底,败得窝囊。甚至连较量的机会都没有,他就这样莫名地输掉了--生命里最重要的爱情。这也是他第一次真正明白君臣之间的差距--月亮的光芒永远无法和太阳相及。他厌倦生在这样的富贵之家,不能主宰自己的人生。他渴望做一个平凡的男子,和心爱的女子安居在篱笆小院,静守四季炊烟。在月亮的清光里,看到他想要的宁静和慈悲。

  他关掉了心中那扇小小的窗,试图将这段爱情连同自己的心一起埋葬。这座给了他美好梦想的明府花园,已不再是人间天堂,天堂失火了,一夜之间,烧光了所有的花草,烧死了所有的生灵,他没有把握用什么方式才能让它们复活。他在悲痛中填词,只有文字不会死去,可以陪伴他,不会相离。

  第13节:初犯寒疾(1)

  减字木兰花

  花丛冷眼,自惜寻春来较晚。知道今生,知道今生那见卿!

  天然绝代,不信相思浑不解。若解相思,定与韩凭共一枝。

  这就是纳兰容若,他的生命注定要和文字交融在一起。文字是药,无法让他的伤口彻底愈合,却可以镇痛。文字又是毒,他服了下去,中毒越深,越发难以自拔。有些梦,以为走远,却一直在身边。他在仓皇间逃匿,可是夜夜醒来,都悲伤得泪流满面。他有预感,今生和青梅表妹再也不得相见。多么薄浅的缘分,就像一段还未来得及旁白的故事,却在心中留下刻骨的深铭。北京的冬天很冷,接连下了好几场雪,明府花园的梅花争相绽放。都说梅花报春,意味着祥和与喜悦,草木最有灵性,知人心意。明珠相国府确有一桩大喜之事,康熙帝给纳兰明珠长子纳兰容若赐婚,娶两广总督、尚书卢兴祖之女卢氏。这一年,纳兰容若二十岁,卢氏十七岁。

  接到圣旨的时候,纳兰明珠夫妇万分欣喜,一则因为卢兴祖之女卢氏,是出了名的端庄贤惠,颇有才情;再则是因了青梅那件事,容若脸上难见欢颜,且体弱多病,明珠夫妇希望此次新婚可以冲喜,让他彻底走出往日的阴霾,重新振作。而容若的心里则是万千滋味,他觉得自己已经可以平静地怀想青梅表妹,但是却无法这么坦然地接受另一个女子。他又似乎在期待他美丽的新娘,因为这样可以忘记从前,重新开始。开始就意味着结束,如果可以交换,纳兰或许愿意割舍旧爱。

  连日来,相府里道喜的人络绎不绝,纳兰容若周旋于这些人当中,思想也被填得满满的,几乎没有时间让他空落。只有夜晚是属于自己的,夜晚时他会褪去所有华丽的装束,让自己沉浸在词的意境里,泡一盏茶,品味淡淡的落寂。寒梅疏影,探窗而入,他记得父母说过,他出生的时候,院子里的梅花开得极艳,似要吐露所有的芬芳。梅是知己,他看着窗外幽清的梅,题了一阕词。写完后,又附上一首。

  眼儿媚·咏梅

  莫把琼花比澹妆,谁似白霓裳。别样清幽,自然标格,莫近东墙。

  冰肌玉骨天分付,兼付与凄凉。可怜遥夜,冷烟和月,疏影横窗。

  眼儿媚

  独倚春寒掩夕霏,清露泣铢衣。玉箫吹梦,金钗画影,悔不同携。

  刻残红烛曾相待,旧事总依稀。料应遗恨,月中教去,花底催归。

  大婚之日,纳兰容若着一袭锦红华服,骑着白色的高头骏马,他是那么的清朗高贵。这个被从小称之为神童,长大后又才华满京城的新郎官,惹来百姓的围观。这是一场盛大的婚宴,璀璨的烟花似要燃烧所有的热情,和人间欢爱同生共死。

  明府花园里一派花灯锦绣,正门、侧门、偏门以及花园里所有的曲径廊道、亭台楼阁都挂满了红灯笼。拜过堂,纳兰容若牵着凤冠霞帔的新娘走进新房。红烛昏罗帐,大红的鸾凤床,富贵的鸳鸯枕,精致的并蒂莲。他手持如意秤杆,心里有些忐忑不安。揭开喜帕,他看见低眉顺目的新娘,娇美的脸上泛着红晕,微微浅笑,妩媚动人。纳兰容若不禁被这位新娘的美色挑动得有些心旌摇荡。琥珀杯,琉璃盏,迷糊喝下交杯酒,那么近的距离,都可以闻到彼此的呼吸。

  第20节:琴瑟合鸣(2)

  厅堂里宾客如云,纳兰公子和他们交杯换盏,直到酩酊大醉,才被人送至新房。新娘端坐在床边,熠熠红烛照着她美丽的脸庞,更加妩媚多情。容若看着窗外那剪幽清的月,醉意渐消,他沉默着,心里深深地叹息。

  她起身来到他的身边,那般端静娴雅,她的手轻搭在他的肩上,轻启红唇,微笑道:"容若,我是意梅。"一个微笑,一声呼唤,一个名字,令纳兰心生无限想象。窗外,疏影横斜,暗合了她名字的意境。这个叫意梅的女子,自小就从她阿玛那里听到过纳兰容若的名字。他是大清的神童,骑射诗文无一不精。容若的词早已流传到民间,意梅读过,读他的词,她明白,容若无意功名,她懂得,他繁华的寂寞。

  无需太多言语,只需给他一个温柔眼神,一句暖心的话语。纳兰想不到,他的新娘竟是这么一位落落大方、娴静美丽的女子。他温柔地与她相视,他的妻,这位叫意梅的女子,分明有十分媚骨,七分容颜,三分冷傲。他在心中筑起的那道墙,只因她几句话就倾倒。可他依旧那么不动声色,仿佛自己的动心意味着背叛,他不是一个薄情的男子,做不到在新婚之夜就彻底将旧爱遗忘,他做不到。

  她懂,她知道他心里曾经住着一个人。聪明如她,不会看不出他在努力拒绝她。但她爱这个男人,从不曾见到他就开始爱上他,当他揭开她的喜帕,看到他一身锦衣华服,那么的俊朗,那么的高贵,就像一团绛红的云落在她身边,将她笼罩。她告诉自己,拼尽一切,也要将自己交付与他。

  她轻执他的手,那么坚定,坚定得令纳兰几乎不敢看她的眼神。"看着我,看着我,你的心就会温暖。"意梅安静而温柔,尽管她这么主动,但她的声音一直都是舒缓平和的,令容若不安的心渐渐趋于平静。

  他喜欢这样的女子,善解人意,娇俏却静美。她的微笑,她的贞静,像极了青梅表妹,但又不是她,如果说青梅是一朵梨花,是一枝荷,那么,意梅就是一枝素净的梅,是一朵优雅的牡丹。这样的女子,他无法不心动。他忽然觉得,这一切是上苍的安排,它曾经夺走了他的至爱,如今还给他一位绝代佳人。他应该满足,应该珍惜,应该感动。

  熠熠红烛,结着灯花,满屋子都是沉香屑的香味。良夜春宵,卷帘而坐,发簪被轻轻地取下,黑发如流水一样倾泻下来,拂过他的脸。他最后一丝醉意被拂醒,帷帐里,朦胧的灯影下,他的新娘,温柔似水,不容抗拒。

  第21节:琴瑟合鸣(3)

  她是个敢爱的女子,她偎依在他怀里,轻解他的领扣。他搂紧她的腰身,轻解她的盘扣。她的唇贴上他的唇,好凉;他觉得这女子,唇是这么的暖。她要用自己的温,捂暖这男子的心。她要做他床前明月光,做他心头朱砂痣。不为了取代谁,不为了驱赶谁,只为在他心里,有一席属于自己的位置。

  挺起芙蓉背,帐底尽风流。纳兰感觉得到,这个女子似要将自己的一切都交付出来。他感到自己心中最后的一丝抵触,都被她的温柔摧毁,直到她微躬着背脊,蜷缩着身子,手紧紧地拽住他的臂弯。他似乎意识到什么,才深刻地将她挽入怀中。这是他的新娘,从此,她将走进他的生命,住进他的心里,融入他的骨血。不会再有分离,不会再有背叛。

  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格落在他们的新房,红色的地毯,有粉尘轻轻飘飞。容若看到这微小的生命,亦有着生动的内涵。他怀里的新娘,因为昨夜的累,这会儿正枕在他臂弯里睡着,嘴角带着甜美幸福的笑。他仔细地打量她的容颜,端庄的五官,双眉似月,清秀的脸,似一朵雨后的云,他忍不住轻轻吻了她。

  她假装睡着,因为她贪恋这个坚实的臂弯,昨夜的凉成了今晨无尽的暖。她用柔情征服了他。这个故作冷漠的男子,其实有着比任何人都要温软的心,只是没有人懂得。她懂,以后的日子,她要好好执着他的手走下去,荣辱与共,甘苦相随。

  窗外那枝凝着霜露的梅,在阳光下晶莹剔透。容若明白了,今生注定要与梅花一样的女子结缘。曾经那朵青梅成了往事,如今他的生命里只有一枝意梅。她无意遇见他,执意走进去,用写意的心情消解他的惆怅,用平静舒缓他的不安,用温暖捂热他的寒凉。

  他们终于拥有了彼此。她决定,这一生,只爱这一个男子。他决定,这一生,都不负这个女子。这一年,他二十,她十七。他唤她意梅,她唤他容若。

  第22节:迷途知返(1)

  迷途知返

  你相信缘分么?佛说,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世的一次擦肩而过。我们的前世,都有过一段或几段约定,所以才会有今生的相逢和拥有。所有的邂逅都扣住某段因果,许多人称之为孽缘情债。无论结局是喜还是悲,我们都应该坦然地接受。顺水而行,在某个渡口,在纵横交错的路径,找寻属于自己的一只舟楫和桨橹。也许是过客,也许是归人,都不重要,过往的时间只在背后渐次荒芜。

  纳兰信缘,缘有深浅,他和青梅是一段短暂的缘,他和妻子意梅亦是一段缘。意梅在容若脆弱的时候出现,看到他目光里的伤痕,看到他优雅背后的狼狈与感伤。凉风袭来,整个明府花园都飘溢着幽清的芬芳,院内已不知梅开几度。纳兰容若一袭白衫,俊朗绝俗,手持宝剑,在梅树下舞醉冬风。梅落纷纷,如那些经年的往事,落地的那一瞬,那么决绝,不再回头。

  意梅取出白纱绢,为他轻拭额上的汗,那么温柔的笑,就像一朵枝上洁净的白梅。纳兰情不自禁地握住她的手,她含羞低眉,语笑嫣然。这些日子,纳兰应该是幸福的,他有温柔贤惠的妻一直相陪。她为他红袖添香,为他洗手做羹汤,每天用温暖包裹着他,不让他有多余的时间去感伤、去寂寞。只是在有月亮的晚上,他静下心填词的时候,才会记得自己不是人间富贵花,而是人间惆怅客。那份词客的情怀,会时不时地涌上心头,给他一种疼痛的喜悦。

  冬天没有跟任何人挥别,春天就悄悄到来。所有的草木都来赶一场春的盛宴,只有一些蜗居在冬天的人,在约定好的日子里缺席。有些人,在赶往春天的路上邂逅美好,和姹紫嫣红的春景演绎一场红尘情事。有些人,在赶往春天的路上死亡,留下梦断尘埃的叹息。这就是宿命,春天,这个意味着重生的季节,亦会有消亡。

  夜凉如水,纳兰容若临案填词,仿佛文字才是他生命里最大的喜好。意梅取了一件风衣,披在他略显单薄的肩上。她的眼睛,就像一潭清澈的水,纳兰每次看到,都可以平静。桌上的词,墨迹未干,散着淡淡清香,她喜欢闻这味道,喜欢和纳兰容若相关的一切。

  青平乐

  风鬟雨鬓,偏是来无准。倦倚玉兰看月晕,容易语低香近。

  软风吹过窗纱,心期便隔天涯。从此伤春伤别,黄昏只对梨花。

  意梅知道,自己始终还是不能彻底温暖他的心。纳兰不仅是相府长子,拥有人间尊贵,他还是个词人。他总是让自己端坐在云上,俯瞰人间烟火,那份诗情和画意,始终要与红尘疏离。她只能做一只洁白的蝶,摊开幸福的双翅朝他飞去,一生为他而舞。她知道,他心里有那么一个女子,她不问,尽管她很想知道他们的故事。她可以做到平静地听他诉说,可她不问。她温柔地伸出手,低低对他说:"让我看见你的幸福,我也要让你看得见我的幸福。"

  第23节:迷途知返(2)

  他看着眼前的女子,垂手明如玉,皓腕凝霜雪,那么安静,纯如清泉。她可以将自己的忧伤隐藏得那么深,只将美好交付于他。他空落的心,被她一点一滴地填满。可他,总是会不经意地将她冷落,他甚至觉得自己有些自私。

  她说这是债,人到世间都是为了还债,还清了自会离去。她说这话的时候,平静自若,似乎深晓世事,自持一份淡定,爱自己所爱,喜自己所喜。可纳兰看着她这种平静,会心痛,他宁愿她只是一朵洁白的梨花,在春风拂过的枝头温婉地笑,不知人世忧愁。

  纳兰喜欢水,这些日子,他白日和爱妻泛舟湖上,看桃红柳绿,烟波画楼,一起吟诗对句,喝酒闲聊,他渐渐发觉了爱妻的好。她不仅温柔端庄,诗词亦是精妙,他空瘦的心,在水中渐渐丰盈。

  她喜欢刺绣,绣梅、绣荷、绣兰,都是一枝素净,淡淡雅雅。每次她低眉作画,他都喜欢在一旁静静看着,不多言语,那么的若有所思。她说她不喜欢绣鸳鸯、比目,因为有一天,鸳鸯终会单飞,比目终会失伴,缘来缘去,早有安排。

  她为他煮青梅酒,在有月亮的晚上为他抚琴。飞花落在弦上,像极了那段苍翠的青春,只是往事已随飘萍,流向远方。情感有时候只是一张丝薄的纸,被似水的年华打湿,就算拿到阳光下晾晒,也还是会有褶皱的痕迹。

  他用很平静的语气,告诉她一段青梅往事。曾经有那么一个如梨花一样洁白的女子,是他所爱。他唤她青梅表妹,她唤他冬郎表哥。她总是安静地倚着长廊绣一朵并蒂,她总是微恼着说自己绣不来鸳鸯和比目。她喜欢在静夜里抚琴,她说过,冷香拂断相思弦。他们没有说过爱,但他们心里明白,那是爱。他说这些的时候,脸上从容淡然,没有忧伤,甚至连一声叹息都没有。

  纳兰以为,这样的诉说不是伤害,当一个人明了另一个人的一切,只会更加懂得和珍惜。他信他的妻,从来都信。流年如风,会吹去一切的过往,无论是欢喜还是悲伤,都消逝成云烟。他有的只是现在,是当下。

  意梅只觉心中清澈如水,日后,再不会相问、相疑。只一心好好温暖这个感伤的男人,爱得了一日是一日。她做不了那朵洁白的梨花,只做自己,做为他而生的风景,做他笔下的水墨,水样清浅,洇开成一朵意梅,不负他一生的情怀。

  纳兰容若重拾心情,每日每夜,翻读史书,终于完成那本《通志堂经解》的编著。他的才名再一次轰动朝野,受到康熙帝的重视,得到文武百官的称羡。这段时间,纳兰熟读经史,又开始学习历史、天文、地理、佛学、音乐、文学等方面的知识,为另一本著作做准备。

  第24节:迷途知返(3)

  纳兰明珠看到容若又重新找回属于自己的那片天空,实感欣慰。容若就像一只大雁,在苍茫无垠的天空展翅,被浮云迷乱了双眼,被雨露打湿了双翅,迷失了归途。如今,他终于解去束缚,冲破云霄,找回了自己曾经的那片天空。

  有了温柔贤惠的娇妻,有了烜赫一时的才名,有了相府长子的尊荣,纳兰不知道自己还缺什么,可每次荣耀之后,他都会有一种莫名的落寞,扯住他的心肺。那种疼痛无法言说,像是前世带来的病症,今生不能摆脱。他视这病症为自古文人相通的,无论一个人有多么高贵的身份,多么美满的人生,可是内心深处都有深刻的负累、无法解脱的忧伤。

  父亲明珠劝容若继续发奋努力,参加进士考试,弥补当年寒疾时落下的遗憾。意梅每日为容若红袖添香,陪他挑灯夜读,尽管她并不在乎自己的夫君是否能取得功名,她真正要的只是一份现世的安稳。但她明白,纳兰明珠对容若希冀甚深,这不能摆脱的身份让容若有责任付出,并且以他的才情应该有更大的作为,应该为国倾力,而不是每日陪在她身边吟风赏月、抛散浮名,做个闲云野鹤的风流高士。

  苍茫人世,几多浮沉,几多沧桑,每个人都朝着自己的人生方向行走。一路上坎坷难料,可是必须风雨兼程地走下去,完成某个夙愿,了却某段缘分。无论繁复还是简单,岁月都是那般短长,我们无处逃遁,也无须逃遁。

在清初康熙年间有这样一位词人。他出身富贵,却忧郁寡欢;他文武双全,却畏惧官场;他痴情执著,也相思哀怨。王国维在他的《人间词话》中说:“纳兰容若以自然之眼观物,以自然之舌言情。此由出人中原。未染汉人风气。故真切如此,北宋以来,一人而已”,足可见他的成就和地位。这个人就是与陈维崧、朱彝尊并称为“词家三绝”的纳兰性德。

纳兰性德(1654-1685),原名成德,字容若,号楞伽山人,满洲正黄旗人,大学士明珠之子,康熙进士,官一等侍卫。他天资聪慧、自幼好学、感情丰富、触目伤心。他一生创作600多部词作。内容包括边塞风光、友情赠别,咏物咏史等,而词作中爱情题材占大部分。通过温婉哀怨的词风,折射出他一生的情感经历,表达他对爱情的执著和真挚。

纳兰性德20岁时,与两广总督卢兴祖之女结为夫妻,此女不仅美貌、贤良,而且通音律、喜诗文。两人心灵相通,互为知音,因而感情十分深厚。在新婚之际,纳兰性德曾写下《浣溪沙》(十八年来堕世间):

 “十八年来堕世间。吹花嚼蕊弄冰弦。多情情寄阿谁边。

紫玉钗斜灯影背。红绵粉冷枕函偏。相看好处却无言。”

整首词洋溢着幸福甜蜜之感。上阕写妻子的多才多艺。生活中充满快乐且不乏歌声和吟咏。“吹花”指吹奏、弹唱之事,引申为推敲声律、辞藻等文墨。下阕写妻子的美丽动人,她的容颜和举止都显得那么迷人和恰到好处。在隐约的灯影中,依靠在枕函旁,怎么看都不觉得生厌。字里行间都透露出纳兰性德对妻子的赞赏和喜爱之情。

另外,在纳兰性德出征归家后的创作中,也能体现他的甜蜜和欢喜。如《眼儿媚》(重见星娥碧海槎)

 “重见星娥碧海槎,忍笑却盘鸦。寻常多少,月明风细,今夜偏佳。

休笼彩笔闲书字,街鼓已三挝。烟丝欲袅,露光微泫,春在桃花。”

这首词体现纳兰性德和妻子重逢后的喜悦之情。“星娥”就是传说中的织女。他看到妻子,忍不住欢笑,就像看到了天上的仙女一般。重逢后的喜悦异常强烈。妻子的美丽温婉让他著痴著狂,已经没有心思再拈笔做字。与妻子共度良宵,情在其中。

在纳兰性德的词作中,这种表达喜悦之情的作品很少,不是因为他性格冷做孤僻,而是在他短暂的人生道路中,这种怡然自得的日子实在是太少了。在家庭中,他不满意父亲明珠的结党营私、贪污腐败;在仕途上,他排斥官场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在情感上,他饱尝相思之愁和分离之苦。对于感性脆弱的纳兰性德来说,即便是天潢贵胄,有享受不完的荣华富贵,也难以承受如此沉重的内心折磨。因而,了解纳兰性德的读者即便读的是这些欢快基调的清新婉丽的小词,内心也会泛起波澜,感叹他的幸福时光的短暂,同情他悲凉酸楚的人生。

纳兰生命中出现过的年轻女人都是神秘的女人。和纳兰性德有婚恋关系的女人据说有五人。他的初恋情人表妹、他的元配卢氏、他的继配官氏、妾颜氏、沈宛(关于沈,有人说是纳兰的婚外恋人有的说是妾)。最扑朔迷离的就是野史记载的纳兰的表妹——一位绝代美女他们是青梅竹马的一对儿,就像宝哥哥和林妹妹。他俩已订婚,但康熙皇帝却将纳兰的心上人选为妃。纳兰终生都不能忘怀所爱,他的词中弥漫着这种长恨:“花丛冷眼,自惜寻春来较晚。知道今生,知道今生哪见卿。天然绝代,不信相思浑不解。若解相思,定与韩凭共一枝。”

卢氏是两广总督、兵部尚书的女儿,小丈夫两岁。墓志铭上说她“生而婉娈,性本庄淑”,可见是个温柔美貌的贵族**。太美的东西世间总是留不住的,卢氏二十一岁就死了。纳兰怀念卢氏的悼亡词历来为人们称诵:“尘满疏帘素带飘。真成暗度可怜宵。几回偷拭青衫泪,忽傍犀奁见翠翘。惟有恨,转无聊。五更依旧落花朝。衰杨叶尽丝难尽,冷雨凄风打画桥。”佳作的背后是不能愈合的伤痛。

  官氏是清朝开国功臣的后代,父亲是一等公,颜氏的出身不详,官氏和颜氏只为纳兰留下子女,身世背景却很神秘。

  沈宛是江南才女,留下了几首词。词中透露了她和纳兰被迫分开的痛苦:“雁书蝶梦都成杳,云窗月户人声悄。记得画楼东,归骢系月中。醒来灯未灭,心事和谁说。只有旧衣裳,偷沾泪两行。”为何孔雀东南飞?这也是一个谜。 他有过如花美眷,可是诗意的生活只有3年,妻子便香销玉殒。他有过红颜知己,可他的这位绝色的表妹成了康熙帝的妃子。他的家族炙手可热,趋炎附势者众,他冷笑置之,却对满腹才学的汉人学士礼下有加。他对诸葛亮愚忠的置疑几乎是那个时代的背后,“劳苦西南事可哀,也知刘禅本庸才;永安遗命分明在,谁禁先生自取来。”也许是他满族贵族的身份使他没有了那份顾忌,但也不能不说他与他钻营圆滑的父亲是非常不同的。他活出了那个时代难得的真性情,他所说的“白衣风流,欲傲君王紫”、“决计疏狂休悔”、“天下事、公等在”的狂语几乎可以直追两晋,“是真名士自风流”,这在最后一个以忠孝为支柱的王朝,规矩漫天的官场是不可想象的。他的魅力扬扬洒洒,越过了紫陌朱门,结交的无不是寒素之士。为将素不相识的朋友之友救出塞北苦寒流放之地,他出手千金,四方奔走,将这不可能为之事变为事实,公子侠肠也是出身富贵之家罕见的。但这高尚的人格却不是我心仪的重点,否则也许孟尝君更合适一些。孟尝君、平原君之流的礼贤下士是眷养门客,而纳兰容若却是平等交友,这是高下立判的,凡是沾了利益便会使一件事变得不纯粹了,他的身份使他对落难友人无所求,只为脾性相近便肝胆相照,这才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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