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代咏王昭君的诗歌赏析
王昭君,名嫱,汉元帝时宫人。据《西京杂记》记载:汉元帝时,以良家子选入掖庭。元帝后宫嫔妃宫人很多,不得常见,于是让画工图形,按图召幸。宫人皆赂画工,昭君自恃容貌,独不肯与。工人乃丑图之,遂不得见。后匈奴入朝,求美人,呼韩邪来朝,帝以宫女五人赐之。昭君入宫数岁,不得见御,积悲怨,乃请掖庭令求行。上按图以昭君行。及去,召见昭君貌为后宫第一,丰容靓饰,光明汉宫,顾景裴回,竦动左右。帝见大惊,悔之,意欲留之,而难于失信,故不复更人。乃穷案其事,画工毛延寿弃市。
昭君嫁到匈奴。生二子。及呼韩邪死,其前阏氏子代立,欲妻之。昭君上书汉成帝,想回故乡。不料汉成帝竟下诏令其“从胡俗”。而当时胡俗是“子烝其母”,她只好嫁呼韩邪的儿子雕陶莫皋,又生了儿女。雕陶莫皋与王昭君过了十一年的夫妻生活而去世,王昭君在幽怨凄清绝望中死去,葬在大黑河南岸,墓地至今尚在,在今内蒙古包头西南五十里的黄河岸边,据说入秋以后塞外草色枯黄,惟王昭君墓上草色青葱一片,所以叫“青冢”。
王昭君是我国古代四大美人之一,在我国可谓家喻户晓、妇孺皆知。“昭君出塞”的故事,一直在我国的文学作品中演绎着。千百年来,咏王昭君其人其事的诗歌多如牛毛,数不胜数,但大多数诗歌的立意是抒写王昭君的离愁别恨、惋惜她的红颜薄命。
昭君拂玉鞍,上马啼红颜。
今日汉宫人,明朝胡地妾。
汉家秦地月,流影照明妃。
一上玉关道,天涯去不归。
——李白《王昭君》
汉月还从东海出,明妃西嫁无来日。
燕支长寒雪作花,蛾眉憔悴没胡沙。
生乏黄金枉图画,死留青冢使人嗟!
----其二
李白的诗,对王昭君充满着惋惜、同情。
群山万壑赴荆门,生长明妃尚有村。
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
画图省识春风面,环佩空归月下魂。
千载琵琶作胡语,分明怨恨曲中论。
-----杜甫《咏怀古迹五首之三》
这是杜甫经过湖北秭归明妃村,感王昭君故事而作。杜甫此诗集中地抒写她的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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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矜骄艳色,不顾丹青人。
那知粉绘能相负,却使容华翻误身。
上马辞君嫁骄虏,玉颜对君啼不语。
北风雁急浮云秋,万里独见黄河流。
纤腰不复汉宫宠,双蛾长向胡天愁。
琵琶弦中苦调多,萧萧羌笛声相和。
谁怜一曲传乐府,能使千秋伤绮罗。
----刘长卿《王昭君歌》
感叹昭君自恃美貌,不肯贿赂宫廷画师,结果酿成自身悲剧。
汉 使 却回 凭 寄 语, 黄 金 何 日 赎 蛾 眉。
君 王 若 问 妾 颜 色, 莫 道 不 如 宫 里 时。
---- (唐) 白 居 易《王 昭 君》其 二 诗人们大多从王昭君未能受皇帝宠幸的角度抒发她的红颜薄命。白居易这首诗可谓格调更低。
然而,王昭君真的很在乎这一点吗?实际上王昭君自愿请行,就是想跳出汉宫这个牢笼。传说是王昭君写的《五更哀怨曲》表达了她的心情:
一更天,最心伤,爹娘爱我如珍宝,在家和乐世难寻;如今样样有,珍珠绮罗新,羊羔美酒享不尽,忆起家园泪满襟。
二更里,细思量,忍抛亲思三千里,爹娘年迈靠何人宫中无音讯,日夜想昭君,朝思暮想心不定,只望进京见朝廷。
三更里,夜半天。黄昏月夜苦忧煎,帐底孤单不成眠;相思情无已,薄命断姻缘,春夏秋冬人虚度,痴心一片亦堪怜。
四更里,苦难当,凄凄惨惨泪汪汪,妾身命苦人断肠;可恨毛延寿,画笔欺君王,未蒙召幸作凤凰,冷落宫中受凄凉。
五更里,梦难成,深宫内院冷清清,良宵一夜虚抛掷,父母空想女,女亦倍思亲,命里如此可奈何,自叹人生皆有定。
而王昭君离乡背井在匈奴生活时,念念不忘的仍是父母和家乡。呼韩邪死,昭君上书汉成帝,想回故乡,并不是要求回宫。
秋木萋萋,其叶萎黄,有鸟处山,集于芭桑。
养育毛羽,形容生光,既得行云,上游曲房。
离宫绝旷,身体摧藏,志念没沉,不得颉颃。
虽得委禽,心有徊惶,我独伊何,来往变常。
翩翩之燕,远集西羌,高山峨峨,河水泱泱。
父兮母兮,进阻且长,呜呼哀哉!忧心恻伤。
----王昭君《怨词》
有些诗人感叹国力衰弱,保护不了百姓才酿成王昭君的悲剧。
明妃远嫁泣西风,玉箸双垂出汉宫。
何事将军封万户,却令红粉为和戎。
----胡曾 《咏史诗·汉宫》
环佩魂归青冢月,琵琶声断黑山秋。三槐居语文网,a \ Q&x2Q)[
汉家多少征西将,泉下相逢也合羞。
----金·王元节《咏王昭君诗》
黄沙堆雪暗龙庭②,马上琵琶掩泪听。
汉室御戎无上策,错教红粉怨丹青③。
-----王思廉《昭君出塞图》
其实诗人不懂,和亲是在国力强盛时采用的怀柔政策。国力衰弱时恐怕只有进贡钱帛美女以求苟安而不得。看看宋朝,历经辽,金,元的侵掠,每年输银帛无数,仍不能保住平安,先是偏安一隅,最后灭亡。宋朝皇帝,大臣何不用和亲之策?
明妃风貌最娉婷,合在椒房应四星。
只得当年备宫掖,何曾专夜奉帏屏。
见疏从道迷图画,知屈那教配虏庭。
自是君恩薄如纸,不须一向恨丹青。
----白居易 《琴曲歌辞·昭君怨》
白居易这首诗把怨恨指向了皇帝。 莫怨工人丑画身,英嫌明主遣和亲。 当时若不嫁胡虏,只是宫中一舞人。
----王睿《解昭君怨》
王睿作了一个翻案文章。王昭君留在宫里又如何?王昭君的悲剧,并不只是她个人的悲剧,而是封建制度(至少是嫔妃制度)造成的必然结果。
明妃初出汉宫时,泪湿春风鬓脚垂。 低徊顾影无颜色,尚得君王不自持。 归来却怪丹青手,入眼平生几曾有; 意态由来画不成,当时枉杀毛延寿。 一去心知更不归,可怜着尽汉宫衣;寄声欲问塞南事,只有年年鸿雁飞。家人万里传消息,好在毡城莫相忆;君不见咫尺长门闭阿娇,人生失意无南北。 ---王安石《明妃曲》-其一
明妃初嫁与胡儿,毡车百辆皆胡姬;
含情欲说无语处,传与琵琶心自知。
黄金植拔春风手,弹着飞鸿劝胡酒;
汉宫侍女暗垂泪,沙上行人却回首。
汉恩自浅胡自深,人生乐在相知心;
可怜青家已芜没,尚有哀弦留至今。
----其二
王安石的这首诗问世以后反响很大,它立意高,主题开掘深刻。昭君出来,泪湿鬓脚,自顾“无颜色”,但元帝见了,竟不能自持。原来昭君美不在容貌,而在精神,即“意态”。而画师又是个画肉不画骨的,所以“意态由来画不成,当时枉杀毛延寿”;二句成为千古绝唱。
“君不见,咫尺长门闭阿娇,人生失意无南北”。这才是诗的主题。玩弄、遗弃女子,历代帝王皆如此,古今中外,概莫能外。“南北”者即中外。这样,王安石就提出一个社会制度问题。
王安石闯了诗祸。“汉恩自浅胡自深,人生乐在相知心”此语一出,议论汹汹。或谓“今之背君父之恩投拜而为盗贼者皆合乎王安石之意”;或谓“苟心不相知,臣可叛其君,妻可弃其夫乎?”其实,王安石这里所说的恩,确是指男女关系。但不是一般的男女关系,而是从更高的角度,即从社会的角度来看问题的。也可说,此语即对前一首所提问题的答案,即男女结合应以“相知心”为准则。这思想很有点近代化。
王安石的《明妃曲》问世后,欧阳修写了两首《和明妃曲》:
胡人以鞍马为家,射猎为俗。
泉甘草美无常处,鸟惊兽骇争驰逐。
谁将汉女嫁胡儿,风沙无情貌如玉。
身行不遇中国人,马上自作思归曲。
推手为琵却手琶,胡人共听亦咨嗟。
玉颜流落死天涯,琵琶却传来汉家。
汉宫争按新声谱,遗恨已深声更苦。
纤纤女手生洞房,学得琵琶不下堂。
不识黄云出塞路,岂知此声能断肠!
----明妃曲和王介甫作
诗人的感受是深刻的:应该是汉人最感难堪的乐曲现在却被汉宫当作新声来翻奏;昭君的琵琶曲早已传至家乡故里并成为时尚,但真正知会其中怆怀悲思的又有几人?诗人把深刻的命意寓于从容委婉的叙述,平易晓畅的语言和清晰自然的层次接转之中,反衬出对历史悲剧的感喟深沉。这种平易婉曲的语言与从容寄慨的抒情相辅相成,洋溢着浓郁的艺术魅力。
汉宫有佳人,天子初未识,
一朝随汉使,远嫁单于国。
绝色天下无,一失难再得,
虽能杀画工,于事竟何益?
耳目所及尚如此,万里安能制夷狄!
汉计诚已拙,女色难自夸。
明妃去时泪,洒向枝上花;
狂风日暮起,飘泊落谁家。
红颜胜人多薄命,莫怨春风当自嗟。
----其二 这首诗更是从批评皇帝的角度入手,“虽能杀画工,于事竟何益?耳目所及尚如此,万里安能制夷狄?”你皇帝眼皮底下的人都管不好,你怎么能指挥千军万马去消灭边境的来犯之敌呢?欧阳修的诗歌在针砭时弊上,比王安石更进一步,确实是非常深刻的。可评作咏王昭君诗歌中的问鼎之作。
汉主曾闻杀画师,画师何足定妍姿?宫中多少如花女,不嫁单于君不知! 清朝历史学家刘献廷的这首咏昭君诗表达同一个意思:一个画师怎么能够评断出一个人的美丑?更进一步,他写道,后宫里的美女,像王昭君这等姿色的,可能还多的是,只因为昭君要嫁到外国,临行前向皇帝辞别时,才被元帝发现了她的美。至于那些始终没被皇帝发现,白头宫中的美女,还不知道有多少呢。甚至可以引申为,社会上不是没有人才,而是人才被埋没的悲剧实在太多太多了!
也有诗为昭君出塞另作评价的:
一身归朔漠,数代靖兵戎;
若以功名论,几与卫霍同。
----《昭君墓》
汉家天子镇寰瀛,塞北羌胡未罢兵。
猛将谋臣徒自贵,蛾眉一笑塞尘清。
----(唐)汪遵 《昭君》
明代有位诗人写道:
将军杖钺妾和番,一样承恩出玉关。
死战生留俱为国,敢将薄命怨红颜。
历史进入新中国以后,更有人把王昭君看作是民族团结的和平友好大使了。比如已故的老一辈革命家董必武1963年在内蒙参观昭君墓后,题写了一首七绝《谒昭君墓》:
昭君自有千秋在,胡汉和亲识见高。
词客各抒胸臆懑,舞文弄墨总徒劳。
著名历史学家翦伯赞上个世纪60年代在内蒙考察学习过一段时间,写过《内蒙访古》等散文名篇,也写过一首歌颂王昭君历史功绩的诗:
汉武雄图载史篇,长城万里遍烽烟。
何如一曲琵琶好,鸣镝无声五十年。
这样评价王昭君的出塞,似乎过于了。自古以来中国人都说红颜祸水,固然是荒谬绝伦。但把一个女子和亲拔到如此高度,其实也是红颜祸水论的另一个极端。
华夏历史悠久、一统时间长为山水田园诗提供了审美时间,美丽风光为古代诗人提供了审美空间,创作出至美的山水田园诗。西方风光也自具美的特色,为何其山水田园诗远不如中国兴盛,且其内蕴远不如中国古代山水田园诗那么深远婉曲复杂有味呢除了前文所说审美时间的限制影响了审美空间外,更重要的是审美主体的原因,即古代文人心态的原因。
爱国之情——山水田园诗的高亢主调
以名山大川为筋骨血脉,以田园为肌肉的神州大地是华夏民族获取生活资料赖以生存的源泉。山水田园哺育人,人必热爱山水田园,产生一种深沉的山河之恋、乡土之情。这种山河之恋与乡土之情随着时代、社会的发展而愈益浓烈,到民族国家形成时便成为爱国主义崇高感情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并促使爱国主义最终形成。反过来,古代山水田园诗人又在爱国主义精神的激励之下遍游山水,饱览田园,讴歌华夏风光,创作出优美的山水颂歌,使山水田园诗获得很高的思想意义,为我国的爱国主义文学的发展作出了重大贡献,亦为爱国主义传统的继承与发扬起了不容忽视的作用。
遥远的上古时代,华夏民族就有许多祭祀山川、旅游、隐逸的传说。黄帝游天下,封禅五岳;巢父、许由因自标高洁不受天下而遁迹山林;虞舜东巡狩,登南山,观河渚,南巡苍梧而死,葬于九嶷山; 《诗经·周颂·殷》歌颂武王克商,天下统一,疆域辽阔,群山环岳,百川汇河的壮美景象;魏武侯游于西河,赞叹“美哉山河之固!此魏国之宝也”。孔子游缁维之林,坐杏坛之上,又出游少源之野、戎山之上,提出“知者乐水,仁者乐山”的著名观点;屈原在《招魂》中描绘楚国“川谷径复,流潺湲些。光风转蕙,汜崇兰些”; “层台累榭,临高山些”,以故国山川美胜,光景可人,呼唤楚王之魂归来。六朝以后山水田园诗大盛,歌颂描写山水田园以表山河之恋、故土之情的作品不胜枚举,借山水直抒爱国之情的作品也纷至沓来。高适有“礼乐光辉盛,山河气象幽”之颂(《奉酬睢阳李太守》);储光羲作《游茅山诗》五首,极写茅山风光的清美与野逸的情趣,诗中“此意在观国,不言志远游”,“天地朝光满,江山春色明”,意在歌颂处于鼎盛时期的大唐帝国;杜甫有“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之叹(《春望》);陆游抒“三万里河东入海,五千仞岳上摩天。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之情(《秋夜将晓出篱门迎凉有感》);文天祥有“不上峨嵋二十岁,重来为堕山河泪”之恨(《采石》);高启高唱“江山相雄不相让,胜形争夸天下壮”, “从今四海永为家,不用长江限南北” (《登金陵雨花台望大江》);元代周伯绮“高岭出云表,白昼生虚寒……涧谷深叵测,梯磴纡百盘……汉唐所羁縻,今则同中原。大哉舆地图,垂创何其艰;张皇我六师,金汤永深固” (《野狐岭》),为军威盛大、国势宏张、疆土广大、山河永固而歌。清查慎行随康熙巡游兴安岭,写了四首《登绝域远眺》,其一云: “舆图远辟大兴安,凤舞龙回气郁蟠。半岭初云辅大漠,乔木落叶依高寒。丹青不数东南秀,俯仰方知宇宙宽。万里乾坤千里目,欣从奇险得奇观。”诗情感真挚,描写生动,歌颂了康熙时国家统一强盛局面。魏源唱“雄山尚作窥边势,古涧难平出塞声”(《居庸关》)。……这些诗或写山水田园之美以歌颂国家统一强盛,或写山河之痛,抒发捐躯报国的凌云壮志;或借山水形胜,寄托国家民族兴亡之悲慨。说它是山水诗可,说它是爱国主义抒情诗或许更为恰当。江山多娇,田园至美,游览之,欣赏之,歌颂之,为其壮美幽丽而自豪而欣慰;当外敌入侵山河改色时必发出“还我河山”之怒吼,愿为其捐躯献身。由忧国而及忧民,博大深沉的情怀始终激励着古代志士仁人,激励着真正热爱华夏山水田园的诗人们。
魏晋南北朝——山水田园诗的奠基期
严格地说山水田园诗是以题材为标准划分出的山水诗与田园诗两类不同诗歌,但是写山水多涉及田园,写田园亦必涉及山水,兼写二者之诗人居多,独长一种者甚少,且二者源流相同,美学追求相近,故古人常将山水诗与田园诗合在一起加以论述。笔者亦将其合而论之,该分论处则大略分论。
山水田园诗的兴起,最早可以上溯到古代农事歌谣的产生。远在公元前三千多年,中华民族已建立了发达的锄耕农业,生活于山水田园之中,故远古就有《遂草木》、 《奋五谷》之类反映农事的诗章。 《诗经》中有《豳风·七月》、 《齐风·甫田》、 《小雅·大田》之类农事诗。然诗中反映的是大规模奴隶劳动的情景,难以看出诗人的个性, 田园景物在诗中不多见,山水景物更少见。诗中偶然出现的写景句子如《桃夭》的“桃之天天,灼灼其华”, 《河广》的“谁谓河广,一苇杭之”, 《溱洧》的“溱与洧,方涣涣兮”, 《蒹葭》的“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伐木》的“伐木丁丁,鸟鸣嘤嘤。出自幽谷,迁于乔木”, 《沔水》的“沔彼流水,朝宗于海”, 《采薇》的“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节南山》的“节彼南山,维石岩岩”, 《崧高》的“崧高维岳,骏极于天”。诗写田园山水草木花鸟,有的写得十分出色,但到底不是主要题材,仅是为比兴,或为渲染气氛,处于陪衬地位。 “楚辞”中亦有不少写山水风光的名句,如《湘夫人》 “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 《山鬼》 “雷填填兮雨冥冥,猨啾啾兮狄夜鸣,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但也是为了渲染气氛,寄寓情感,不是主要题材。汉代诗歌本不发达,汉乐府如 《战城南》的“水深激激,蒲苇冥冥”, 《长歌行》的“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曦。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无名氏的古诗如 《青青河畔草》的“青青河畔草,郁郁园中葵”,亦与《诗经》、 “楚辞”写山水田园景物的手法、风格及作用相似。
从《诗经》到建安近千年,我国山水依旧,田园风光是一天比一天美,但田园诗却很少,更没有山水诗。其原因首先是其时生产力与后世相比还不甚发达,诗歌沿“饥者歌其食,劳者歌其事”的现实主义方向发展,无暇留意山水田园之美,更难及山水田园之妙。其次是其时诗歌还未成熟,尤其是古代诗歌意境说还未产生,文学(主要指诗歌)还未进入自觉时代,真正的文人诗亦未正式产生,因此以描写山水田园来外化人格、寄寓理趣性灵心态的追求意境美的高层次的诗歌便不可能产生。且先秦至汉代诗多民歌,诗人多是普通百姓,他们因生活及文学水平的制约,无暇欣赏也无法描写表现山水田园之美。再次,其时时代的主导思潮是重人事重现实的前期儒家思想,儒家诗学的中心是“言志”, 目的是“发乎情止乎礼义”,受此影响也不可能产生写景物重内蕴的山水田园诗。最后,其时经济文化中心在中原,与南方相比,山水田园之美是较为逊色的,受审美客体影响,也不可能产生较为成熟的山水田园诗。纵向考察,山水田园诗恰须此四者并具才可能产生并走向成熟。
古代第一首较完整的山水诗是曹操的《观沧海》,诗写北方山水大海,诗中“水何澹澹,山岛耸峙。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等描写寓志寄情,且视野开阔,意境雄阔,风格健朗豪爽。到东晋南朝时期,随着经济文化中心的进一步南移与东南的进一步开发,庄园经济的发展,门阀士族游览山水田园避世乐世以成风,玄学、释道思想的兴盛及儒释道思想的初步融合,文学自觉时代的来到,意境说的萌生,士族诗人群体的出现,山水田园诗作为独立的诗歌流派与完整的艺术形式正式出现在古代诗坛上。东晋南朝诗人几乎都写山水田园诗,其中陶渊明的田园诗、谢灵运的山水诗最为著名,既肇其源,又奠其基。下面拟作先合后分的具体论述。
两晋南北朝时期社会空前黑暗,血腥的现实使儒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信念逐渐崩溃,且玄学、释道思想随之初兴,士人或超脱现实,走向上帝,或耽于美人醇酒,或走向自然而享受南方山水之乐趣,于是两晋南朝便有竹林七贤与宫体诗人,还有玄言诗人与山水田园诗人。不过士人们不能完全忘怀“修齐治平”,更不能完全脱离现实,于是诗中便有矛盾与痛苦。相比之下,走向上帝遁入空门过于枯寂难耐,耽于美人醇酒又较下劣,而走向自然与享受自然之乐则既不枯寂难耐又较为清雅,故山水田园诗成为时尚,是诗坛最有活力与影响最为深远的流派。陶渊明与谢灵运因社会地位与生活经历的不同,虽同受时代及思潮的影响,但诗歌创作的路子与成就却大不相同。
山水田园诗派的代表人物是王维、孟浩然、陈子昂
王维是盛唐山水田园诗派的代表人物。他继承和发扬了谢灵运开创的山水诗而独树一帜,使山水田园诗成就达到高峰,在中国诗歌史上具有重要的地位。王维其他方面也有佳作。有的反映军旅和边塞生活,有的表现侠义,有的揭露时弊。一些赠别亲友和写日常生活的小诗,如《送元二使安西》、《相思》、《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送沈子福归江东》等,古今传诵。这些小诗都是五绝或七绝,情真语挚,不用雕饰,有淳朴深厚之美,与李白、王昌龄的绝句相媲美,代表盛唐绝句最高成就。他的应制诗、唱和诗及宣扬佛理的诗偶有名篇佳句,多不足取。王维五律和五、七绝造诣最高,亦擅其他各体,在唐代诗坛很突出。其七律或雄浑华丽,或澄净秀雅,为明七子师法。七古形式整饬,气势流荡。散文清幽隽永,极富诗情画意,如《山中与裴秀才迪书》。王维生前身后均享有盛名,有“天下文宗”、“诗佛”美称。对后人影响巨大。
正是由于他常以一位禅者的目光览观万物,才使他的诗有了一种其他诗人所难以企及的静美、澄旷、寂悦。特别是他在描写大自然中一刹那间的纷纭动象,是那样的清净与静谧,禅韵盎然,如:“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飞鸟,时鸣春涧中。”(《鸟鸣磵》)“飒飒秋雨中,浅浅石榴泻。跳波自相溅,白鹭惊复下。”(《栾家濑》)以及名句“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山居秋暝》)等,往往荡涤读者之胸襟,给人以恬澹宁和的无尽遐思。
2、孟浩然
唐代诗人。襄州襄阳(今湖北襄樊)人,世称孟襄阳。前半生主要居家侍亲读书,以诗自适。曾隐居鹿门山。40岁游京师,应进士不第,返襄阳。在长安时,与张九龄、王维交谊甚笃。有诗名。后漫游吴越,穷极山水,以排遣仕途的失意。因纵情宴饮,食鲜疾发而亡。孟浩然诗歌绝大部分为五言短篇,题材不宽,多写山水田园和隐逸、行旅等内容。虽不无愤世嫉俗之作,但更多属于诗人的自我表现。他和王维并称,其诗虽不如王诗境界广阔,但在艺术上有独特造诣,而且是继陶渊明、谢灵运、谢眺之后,开盛唐田园山水诗派之先声。孟诗不事雕饰,清淡简朴,感受亲切真实,生活气息浓厚,富有超妙自得之趣。如《秋登万山寄张五》、《过故人庄》、《春晓》等篇,淡而有味,浑然一体,韵致飘逸,意境清旷。孟诗以清旷冲澹为基调,但冲澹中有壮逸之气,如《望洞庭湖赠张丞相》“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一联,精力浑健,俯视一切。但这类诗在孟诗中不多见。总的来说,孟诗内容单薄,不免窘于篇幅。现通行的《孟浩然集》收诗263首,但窜有别人作品。
“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绿树、青山、村舍、场圃、桑麻和谐地打成一片,这是一幅优美宁静的田园风景画,这里有清新的泥土味;这里有强烈的生活感。这里“淡到看不见诗”(闻一多《孟浩然》),但是深深融在整个诗作的血肉之中的不乏恬淡的艺术美更不乏淳朴的生活美。孟浩然在这里仿佛寻找到了一种皈依的感觉。诗人终于将那政治追求中遇到的挫折,名利得失全部忘掉了,甚至连那隐居中孤独抑郁的情绪也彻底丢开了。思绪终于舒展了,甚至诗人的举措也都灵活自在了,自然在这里显示了它的征服力。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这四句诗是孟浩然艺术境界和精神境界俱臻化境之作。“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王国维评价李煜的词“俨有释迦基督担荷人类罪恶之意”,孟浩然这两句诗里面也有一种极大极深的感情蕴涵着。“他的情与万物的情有一种共鸣”,有一种对宇宙对人生的深厚的同情。这首诗表现最高的玄心,亦表现最大的风流。这是最自然的诗篇,是天籁。孟浩然是幸福的,他把自己的人生境界由功利境界化到了天地境界,由我达到了无我,尽管这期间他甘苦备尝,但终于苦尽甘来
平淡:平淡不同于平庸与淡而无味,是深厚的感情和丰富的思想用朴素的语言说出,富有情味的,所以说往往平淡而有思致。正如王安石所说:看似平淡最奇崛,成如容易却艰辛。
平淡首推陶渊明,能够把诗写到平淡的人不多,李煜的词绝对不是平淡,相反,带有一种强烈的感发的力量。
陈子昂:(661—702),字伯玉,梓州射洪(今属四川)人 。世为豪族,少以侠知名。后入长安游太学。文明初进士及第,拜麟台正字。从征西域,至张掖而返。后转右拾遗。又随军东征契丹,参谋军事。返京后,仍为右拾遗。谏议多不合,因解官还乡。为县令诬陷,入狱,被迫害致死。其为诗力主恢复汉魏风骨,一变初唐浮靡诗风,或讽谏朝政,或感怀身世,落地作金石声。他是唐代诗歌革新的先驱。
(1)“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既写眼前之景,又抒发了孤独之感:天上几只鸟儿高飞远去,直至无影无踪;寂寥的长空有一片白云,却也不肯停留,慢慢地越飘越远,似乎世间万物都厌弃诗人远离而去。“尽”、“闲”两个字,把读者引入一个“静寂”的境界;在飘忽的白云消失之后感到特别的清幽平静。这两句诗中“动”中有“静”。无论是“静”与“动”,都烘托了诗人心灵的孤独和寂寞。这种生动形象的写法,暗示了诗人在敬亭山游览静观之久,表现出他“独坐”时孤寂的情景,也为下联“相看两不厌”作了铺垫。
(2)“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运用拟人的手法写诗人与敬亭山的相知之情。鸟儿飞走了,云飘远了。诗人只有静静地凝视着敬亭山,而敬亭山似乎也一动不动地看着诗人。此刻诗人十分动情,世上大概只有它还愿和我做伴吧,真是难得一知己!“相看两不厌”,表达了诗人与敬亭山之间的互为知己的感情。“相”“两”二字同义重复,把诗人与敬亭山紧紧联系在一起,表现出一种惜惜相怜的感情。结句中“只有”两字也是经过提炼的,突出了诗人对敬亭山的喜爱。
(1)“湖光秋月两相和,潭面无风镜未磨。”总写洞庭湖的秋色。在月光皎洁的秋夜,洞庭湖的波光和皎洁的月光互为映衬,显得那么和谐、宁静。在月光的映照下,无风的洞庭湖平静得像一面没有打磨过的镜子,朦胧中带着一种宁静、柔和的美。洞庭湖其实面积很大,方圆数百里。说“潭面”,是作者有意把很大的洞庭湖说成是小小的水潭,意味着作者十分广阔的胸怀。
(2)“遥望洞庭山水翠,白银盘里一青螺。”诗人以奇特的想象,确切的比喻,描绘洞庭湖的山水。先写从远处看洞庭湖的山光水色;再把洞庭湖的水色比喻成“银白色的盘子”将洞庭湖中的群山比喻成一只小小的“青螺”。银白色的盘子里摆放一只小小的青螺,显得小巧玲珑,十分精致,又和月光笼罩下的湖水、山色相称。也是对上一句作的补充说明。
宋人黄庭坚《雨中登岳阳楼望群山》中的“可惜不当湖水面,银山堆里看青山”,便是从这两句中脱化而出。
(1)“江南好”这是诗人对江南春天的赞美。“风景旧曾谙。”“旧”:从前,指诗人年轻时游过杭州。“曾”:曾经。“谙”:熟悉。我对江南的美丽风景曾经是多么的熟悉,多么的了解。
(2)“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春回大地的时候,百花盛开,每当太阳从东方升起,阳光普照大地,遍地开放的鲜花更加艳丽,春光水碧,绿波粼粼,由于红日映照,所以红花更红,像燃烧的火焰;由于江花红,所以江水更显得碧绿,“蓝”字,形容春水深碧的美好景象。
(3)“能不忆江南?”江南的这种风光在洛阳是看不到的,所以词的结尾用反问句说,江南的风景这样美好,能不让人回忆吗?
文人心态录——山水田园诗的审美主体
华夏历史悠久、一统时间长为山水田园诗提供了审美时间,美丽风光为古代诗人提供了审美空间,创作出至美的山水田园诗。西方风光也自具美的特色,为何其山水田园诗远不如中国兴盛,且其内蕴远不如中国古代山水田园诗那么深远婉曲复杂有味呢除了前文所说审美时间的限制影响了审美空间外,更重要的是审美主体的原因,即古代文人心态的原因。
爱国之情——山水田园诗的高亢主调
以名山大川为筋骨血脉,以田园为肌肉的神州大地是华夏民族获取生活资料赖以生存的源泉。山水田园哺育人,人必热爱山水田园,产生一种深沉的山河之恋、乡土之情。这种山河之恋与乡土之情随着时代、社会的发展而愈益浓烈,到民族国家形成时便成为爱国主义崇高感情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并促使爱国主义最终形成。反过来,古代山水田园诗人又在爱国主义精神的激励之下遍游山水,饱览田园,讴歌华夏风光,创作出优美的山水颂歌,使山水田园诗获得很高的思想意义,为我国的爱国主义文学的发展作出了重大贡献,亦为爱国主义传统的继承与发扬起了不容忽视的作用。
遥远的上古时代,华夏民族就有许多祭祀山川、旅游、隐逸的传说。黄帝游天下,封禅五岳;巢父、许由因自标高洁不受天下而遁迹山林;虞舜东巡狩,登南山,观河渚,南巡苍梧而死,葬于九嶷山; 《诗经·周颂·殷》歌颂武王克商,天下统一,疆域辽阔,群山环岳,百川汇河的壮美景象;魏武侯游于西河,赞叹“美哉山河之固!此魏国之宝也”。孔子游缁维之林,坐杏坛之上,又出游少源之野、戎山之上,提出“知者乐水,仁者乐山”的著名观点;屈原在《招魂》中描绘楚国“川谷径复,流潺湲些。光风转蕙,汜崇兰些”; “层台累榭,临高山些”,以故国山川美胜,光景可人,呼唤楚王之魂归来。六朝以后山水田园诗大盛,歌颂描写山水田园以表山河之恋、故土之情的作品不胜枚举,借山水直抒爱国之情的作品也纷至沓来。高适有“礼乐光辉盛,山河气象幽”之颂(《奉酬睢阳李太守》);储光羲作《游茅山诗》五首,极写茅山风光的清美与野逸的情趣,诗中“此意在观国,不言志远游”,“天地朝光满,江山春色明”,意在歌颂处于鼎盛时期的大唐帝国;杜甫有“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之叹(《春望》);陆游抒“三万里河东入海,五千仞岳上摩天。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之情(《秋夜将晓出篱门迎凉有感》);文天祥有“不上峨嵋二十岁,重来为堕山河泪”之恨(《采石》);高启高唱“江山相雄不相让,胜形争夸天下壮”, “从今四海永为家,不用长江限南北” (《登金陵雨花台望大江》);元代周伯绮“高岭出云表,白昼生虚寒……涧谷深叵测,梯磴纡百盘……汉唐所羁縻,今则同中原。大哉舆地图,垂创何其艰;张皇我六师,金汤永深固” (《野狐岭》),为军威盛大、国势宏张、疆土广大、山河永固而歌。清查慎行随康熙巡游兴安岭,写了四首《登绝域远眺》,其一云: “舆图远辟大兴安,凤舞龙回气郁蟠。半岭初云辅大漠,乔木落叶依高寒。丹青不数东南秀,俯仰方知宇宙宽。万里乾坤千里目,欣从奇险得奇观。”诗情感真挚,描写生动,歌颂了康熙时国家统一强盛局面。魏源唱“雄山尚作窥边势,古涧难平出塞声”(《居庸关》)。……这些诗或写山水田园之美以歌颂国家统一强盛,或写山河之痛,抒发捐躯报国的凌云壮志;或借山水形胜,寄托国家民族兴亡之悲慨。说它是山水诗可,说它是爱国主义抒情诗或许更为恰当。江山多娇,田园至美,游览之,欣赏之,歌颂之,为其壮美幽丽而自豪而欣慰;当外敌入侵山河改色时必发出“还我河山”之怒吼,愿为其捐躯献身。由忧国而及忧民,博大深沉的情怀始终激励着古代志士仁人,激励着真正热爱华夏山水田园的诗人们。
魏晋南北朝——山水田园诗的奠基期
严格地说山水田园诗是以题材为标准划分出的山水诗与田园诗两类不同诗歌,但是写山水多涉及田园,写田园亦必涉及山水,兼写二者之诗人居多,独长一种者甚少,且二者源流相同,美学追求相近,故古人常将山水诗与田园诗合在一起加以论述。笔者亦将其合而论之,该分论处则大略分论。
山水田园诗的兴起,最早可以上溯到古代农事歌谣的产生。远在公元前三千多年,中华民族已建立了发达的锄耕农业,生活于山水田园之中,故远古就有《遂草木》、 《奋五谷》之类反映农事的诗章。 《诗经》中有《豳风·七月》、 《齐风·甫田》、 《小雅·大田》之类农事诗。然诗中反映的是大规模奴隶劳动的情景,难以看出诗人的个性, 田园景物在诗中不多见,山水景物更少见。诗中偶然出现的写景句子如《桃夭》的“桃之天天,灼灼其华”, 《河广》的“谁谓河广,一苇杭之”, 《溱洧》的“溱与洧,方涣涣兮”, 《蒹葭》的“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伐木》的“伐木丁丁,鸟鸣嘤嘤。出自幽谷,迁于乔木”, 《沔水》的“沔彼流水,朝宗于海”, 《采薇》的“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节南山》的“节彼南山,维石岩岩”, 《崧高》的“崧高维岳,骏极于天”。诗写田园山水草木花鸟,有的写得十分出色,但到底不是主要题材,仅是为比兴,或为渲染气氛,处于陪衬地位。 “楚辞”中亦有不少写山水风光的名句,如《湘夫人》 “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 《山鬼》 “雷填填兮雨冥冥,猨啾啾兮狄夜鸣,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但也是为了渲染气氛,寄寓情感,不是主要题材。汉代诗歌本不发达,汉乐府如 《战城南》的“水深激激,蒲苇冥冥”, 《长歌行》的“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曦。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无名氏的古诗如 《青青河畔草》的“青青河畔草,郁郁园中葵”,亦与《诗经》、 “楚辞”写山水田园景物的手法、风格及作用相似。
从《诗经》到建安近千年,我国山水依旧,田园风光是一天比一天美,但田园诗却很少,更没有山水诗。其原因首先是其时生产力与后世相比还不甚发达,诗歌沿“饥者歌其食,劳者歌其事”的现实主义方向发展,无暇留意山水田园之美,更难及山水田园之妙。其次是其时诗歌还未成熟,尤其是古代诗歌意境说还未产生,文学(主要指诗歌)还未进入自觉时代,真正的文人诗亦未正式产生,因此以描写山水田园来外化人格、寄寓理趣性灵心态的追求意境美的高层次的诗歌便不可能产生。且先秦至汉代诗多民歌,诗人多是普通百姓,他们因生活及文学水平的制约,无暇欣赏也无法描写表现山水田园之美。再次,其时时代的主导思潮是重人事重现实的前期儒家思想,儒家诗学的中心是“言志”, 目的是“发乎情止乎礼义”,受此影响也不可能产生写景物重内蕴的山水田园诗。最后,其时经济文化中心在中原,与南方相比,山水田园之美是较为逊色的,受审美客体影响,也不可能产生较为成熟的山水田园诗。纵向考察,山水田园诗恰须此四者并具才可能产生并走向成熟。
古代第一首较完整的山水诗是曹操的《观沧海》,诗写北方山水大海,诗中“水何澹澹,山岛耸峙。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等描写寓志寄情,且视野开阔,意境雄阔,风格健朗豪爽。到东晋南朝时期,随着经济文化中心的进一步南移与东南的进一步开发,庄园经济的发展,门阀士族游览山水田园避世乐世以成风,玄学、释道思想的兴盛及儒释道思想的初步融合,文学自觉时代的来到,意境说的萌生,士族诗人群体的出现,山水田园诗作为独立的诗歌流派与完整的艺术形式正式出现在古代诗坛上。东晋南朝诗人几乎都写山水田园诗,其中陶渊明的田园诗、谢灵运的山水诗最为著名,既肇其源,又奠其基。下面拟作先合后分的具体论述。
两晋南北朝时期社会空前黑暗,血腥的现实使儒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信念逐渐崩溃,且玄学、释道思想随之初兴,士人或超脱现实,走向上帝,或耽于美人醇酒,或走向自然而享受南方山水之乐趣,于是两晋南朝便有竹林七贤与宫体诗人,还有玄言诗人与山水田园诗人。不过士人们不能完全忘怀“修齐治平”,更不能完全脱离现实,于是诗中便有矛盾与痛苦。相比之下,走向上帝遁入空门过于枯寂难耐,耽于美人醇酒又较下劣,而走向自然与享受自然之乐则既不枯寂难耐又较为清雅,故山水田园诗成为时尚,是诗坛最有活力与影响最为深远的流派。陶渊明与谢灵运因社会地位与生活经历的不同,虽同受时代及思潮的影响,但诗歌创作的路子与成就却大不相同。
(1)“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既写眼前之景,又抒发了孤独之感:天上几只鸟儿高飞远去,直至无影无踪;寂寥的长空有一片白云,却也不肯停留,慢慢地越飘越远,似乎世间万物都厌弃诗人远离而去。“尽”、“闲”两个字,把读者引入一个“静寂”的境界;在飘忽的白云消失之后感到特别的清幽平静。这两句诗中“动”中有“静”。无论是“静”与“动”,都烘托了诗人心灵的孤独和寂寞。这种生动形象的写法,暗示了诗人在敬亭山游览静观之久,表现出他“独坐”时孤寂的情景,也为下联“相看两不厌”作了铺垫。
(2)“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运用拟人的手法写诗人与敬亭山的相知之情。鸟儿飞走了,云飘远了。诗人只有静静地凝视着敬亭山,而敬亭山似乎也一动不动地看着诗人。此刻诗人十分动情,世上大概只有它还愿和我做伴吧,真是难得一知己!“相看两不厌”,表达了诗人与敬亭山之间的互为知己的感情。“相”“两”二字同义重复,把诗人与敬亭山紧紧联系在一起,表现出一种惜惜相怜的感情。结句中“只有”两字也是经过提炼的,突出了诗人对敬亭山的喜爱。
(1)“湖光秋月两相和,潭面无风镜未磨。”总写洞庭湖的秋色。在月光皎洁的秋夜,洞庭湖的波光和皎洁的月光互为映衬,显得那么和谐、宁静。在月光的映照下,无风的洞庭湖平静得像一面没有打磨过的镜子,朦胧中带着一种宁静、柔和的美。洞庭湖其实面积很大,方圆数百里。说“潭面”,是作者有意把很大的洞庭湖说成是小小的水潭,意味着作者十分广阔的胸怀。
(2)“遥望洞庭山水翠,白银盘里一青螺。”诗人以奇特的想象,确切的比喻,描绘洞庭湖的山水。先写从远处看洞庭湖的山光水色;再把洞庭湖的水色比喻成“银白色的盘子”将洞庭湖中的群山比喻成一只小小的“青螺”。银白色的盘子里摆放一只小小的青螺,显得小巧玲珑,十分精致,又和月光笼罩下的湖水、山色相称。也是对上一句作的补充说明。
宋人黄庭坚《雨中登岳阳楼望群山》中的“可惜不当湖水面,银山堆里看青山”,便是从这两句中脱化而出。
(1)“江南好”这是诗人对江南春天的赞美。“风景旧曾谙。”“旧”:从前,指诗人年轻时游过杭州。“曾”:曾经。“谙”:熟悉。我对江南的美丽风景曾经是多么的熟悉,多么的了解。
(2)“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春回大地的时候,百花盛开,每当太阳从东方升起,阳光普照大地,遍地开放的鲜花更加艳丽,春光水碧,绿波粼粼,由于红日映照,所以红花更红,像燃烧的火焰;由于江花红,所以江水更显得碧绿,“蓝”字,形容春水深碧的美好景象。
(3)“能不忆江南?”江南的这种风光在洛阳是看不到的,所以词的结尾用反问句说,江南的风景这样美好,能不让人回忆吗?
文人心态录——山水田园诗的审美主体
华夏历史悠久、一统时间长为山水田园诗提供了审美时间,美丽风光为古代诗人提供了审美空间,创作出至美的山水田园诗。西方风光也自具美的特色,为何其山水田园诗远不如中国兴盛,且其内蕴远不如中国古代山水田园诗那么深远婉曲复杂有味呢除了前文所说审美时间的限制影响了审美空间外,更重要的是审美主体的原因,即古代文人心态的原因。
爱国之情——山水田园诗的高亢主调
以名山大川为筋骨血脉,以田园为肌肉的神州大地是华夏民族获取生活资料赖以生存的源泉。山水田园哺育人,人必热爱山水田园,产生一种深沉的山河之恋、乡土之情。这种山河之恋与乡土之情随着时代、社会的发展而愈益浓烈,到民族国家形成时便成为爱国主义崇高感情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并促使爱国主义最终形成。反过来,古代山水田园诗人又在爱国主义精神的激励之下遍游山水,饱览田园,讴歌华夏风光,创作出优美的山水颂歌,使山水田园诗获得很高的思想意义,为我国的爱国主义文学的发展作出了重大贡献,亦为爱国主义传统的继承与发扬起了不容忽视的作用。
遥远的上古时代,华夏民族就有许多祭祀山川、旅游、隐逸的传说。黄帝游天下,封禅五岳;巢父、许由因自标高洁不受天下而遁迹山林;虞舜东巡狩,登南山,观河渚,南巡苍梧而死,葬于九嶷山; 《诗经·周颂·殷》歌颂武王克商,天下统一,疆域辽阔,群山环岳,百川汇河的壮美景象;魏武侯游于西河,赞叹“美哉山河之固!此魏国之宝也”。孔子游缁维之林,坐杏坛之上,又出游少源之野、戎山之上,提出“知者乐水,仁者乐山”的著名观点;屈原在《招魂》中描绘楚国“川谷径复,流潺湲些。光风转蕙,汜崇兰些”; “层台累榭,临高山些”,以故国山川美胜,光景可人,呼唤楚王之魂归来。六朝以后山水田园诗大盛,歌颂描写山水田园以表山河之恋、故土之情的作品不胜枚举,借山水直抒爱国之情的作品也纷至沓来。高适有“礼乐光辉盛,山河气象幽”之颂(《奉酬睢阳李太守》);储光羲作《游茅山诗》五首,极写茅山风光的清美与野逸的情趣,诗中“此意在观国,不言志远游”,“天地朝光满,江山春色明”,意在歌颂处于鼎盛时期的大唐帝国;杜甫有“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之叹(《春望》);陆游抒“三万里河东入海,五千仞岳上摩天。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之情(《秋夜将晓出篱门迎凉有感》);文天祥有“不上峨嵋二十岁,重来为堕山河泪”之恨(《采石》);高启高唱“江山相雄不相让,胜形争夸天下壮”, “从今四海永为家,不用长江限南北” (《登金陵雨花台望大江》);元代周伯绮“高岭出云表,白昼生虚寒……涧谷深叵测,梯磴纡百盘……汉唐所羁縻,今则同中原。大哉舆地图,垂创何其艰;张皇我六师,金汤永深固” (《野狐岭》),为军威盛大、国势宏张、疆土广大、山河永固而歌。清查慎行随康熙巡游兴安岭,写了四首《登绝域远眺》,其一云: “舆图远辟大兴安,凤舞龙回气郁蟠。半岭初云辅大漠,乔木落叶依高寒。丹青不数东南秀,俯仰方知宇宙宽。万里乾坤千里目,欣从奇险得奇观。”诗情感真挚,描写生动,歌颂了康熙时国家统一强盛局面。魏源唱“雄山尚作窥边势,古涧难平出塞声”(《居庸关》)。……这些诗或写山水田园之美以歌颂国家统一强盛,或写山河之痛,抒发捐躯报国的凌云壮志;或借山水形胜,寄托国家民族兴亡之悲慨。说它是山水诗可,说它是爱国主义抒情诗或许更为恰当。江山多娇,田园至美,游览之,欣赏之,歌颂之,为其壮美幽丽而自豪而欣慰;当外敌入侵山河改色时必发出“还我河山”之怒吼,愿为其捐躯献身。由忧国而及忧民,博大深沉的情怀始终激励着古代志士仁人,激励着真正热爱华夏山水田园的诗人们。
魏晋南北朝——山水田园诗的奠基期
严格地说山水田园诗是以题材为标准划分出的山水诗与田园诗两类不同诗歌,但是写山水多涉及田园,写田园亦必涉及山水,兼写二者之诗人居多,独长一种者甚少,且二者源流相同,美学追求相近,故古人常将山水诗与田园诗合在一起加以论述。笔者亦将其合而论之,该分论处则大略分论。
山水田园诗的兴起,最早可以上溯到古代农事歌谣的产生。远在公元前三千多年,中华民族已建立了发达的锄耕农业,生活于山水田园之中,故远古就有《遂草木》、 《奋五谷》之类反映农事的诗章。 《诗经》中有《豳风·七月》、 《齐风·甫田》、 《小雅·大田》之类农事诗。然诗中反映的是大规模奴隶劳动的情景,难以看出诗人的个性, 田园景物在诗中不多见,山水景物更少见。诗中偶然出现的写景句子如《桃夭》的“桃之天天,灼灼其华”, 《河广》的“谁谓河广,一苇杭之”, 《溱洧》的“溱与洧,方涣涣兮”, 《蒹葭》的“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伐木》的“伐木丁丁,鸟鸣嘤嘤。出自幽谷,迁于乔木”, 《沔水》的“沔彼流水,朝宗于海”, 《采薇》的“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节南山》的“节彼南山,维石岩岩”, 《崧高》的“崧高维岳,骏极于天”。诗写田园山水草木花鸟,有的写得十分出色,但到底不是主要题材,仅是为比兴,或为渲染气氛,处于陪衬地位。 “楚辞”中亦有不少写山水风光的名句,如《湘夫人》 “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 《山鬼》 “雷填填兮雨冥冥,猨啾啾兮狄夜鸣,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但也是为了渲染气氛,寄寓情感,不是主要题材。汉代诗歌本不发达,汉乐府如 《战城南》的“水深激激,蒲苇冥冥”, 《长歌行》的“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曦。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无名氏的古诗如 《青青河畔草》的“青青河畔草,郁郁园中葵”,亦与《诗经》、 “楚辞”写山水田园景物的手法、风格及作用相似。
从《诗经》到建安近千年,我国山水依旧,田园风光是一天比一天美,但田园诗却很少,更没有山水诗。其原因首先是其时生产力与后世相比还不甚发达,诗歌沿“饥者歌其食,劳者歌其事”的现实主义方向发展,无暇留意山水田园之美,更难及山水田园之妙。其次是其时诗歌还未成熟,尤其是古代诗歌意境说还未产生,文学(主要指诗歌)还未进入自觉时代,真正的文人诗亦未正式产生,因此以描写山水田园来外化人格、寄寓理趣性灵心态的追求意境美的高层次的诗歌便不可能产生。且先秦至汉代诗多民歌,诗人多是普通百姓,他们因生活及文学水平的制约,无暇欣赏也无法描写表现山水田园之美。再次,其时时代的主导思潮是重人事重现实的前期儒家思想,儒家诗学的中心是“言志”, 目的是“发乎情止乎礼义”,受此影响也不可能产生写景物重内蕴的山水田园诗。最后,其时经济文化中心在中原,与南方相比,山水田园之美是较为逊色的,受审美客体影响,也不可能产生较为成熟的山水田园诗。纵向考察,山水田园诗恰须此四者并具才可能产生并走向成熟。
古代第一首较完整的山水诗是曹操的《观沧海》,诗写北方山水大海,诗中“水何澹澹,山岛耸峙。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等描写寓志寄情,且视野开阔,意境雄阔,风格健朗豪爽。到东晋南朝时期,随着经济文化中心的进一步南移与东南的进一步开发,庄园经济的发展,门阀士族游览山水田园避世乐世以成风,玄学、释道思想的兴盛及儒释道思想的初步融合,文学自觉时代的来到,意境说的萌生,士族诗人群体的出现,山水田园诗作为独立的诗歌流派与完整的艺术形式正式出现在古代诗坛上。东晋南朝诗人几乎都写山水田园诗,其中陶渊明的田园诗、谢灵运的山水诗最为著名,既肇其源,又奠其基。下面拟作先合后分的具体论述。
两晋南北朝时期社会空前黑暗,血腥的现实使儒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信念逐渐崩溃,且玄学、释道思想随之初兴,士人或超脱现实,走向上帝,或耽于美人醇酒,或走向自然而享受南方山水之乐趣,于是两晋南朝便有竹林七贤与宫体诗人,还有玄言诗人与山水田园诗人。不过士人们不能完全忘怀“修齐治平”,更不能完全脱离现实,于是诗中便有矛盾与痛苦。相比之下,走向上帝遁入空门过于枯寂难耐,耽于美人醇酒又较下劣,而走向自然与享受自然之乐则既不枯寂难耐又较为清雅,故山水田园诗成为时尚,是诗坛最有活力与影响最为深远的流派。陶渊明与谢灵运因社会地位与生活经历的不同,虽同受时代及思潮的影响,但诗歌创作的路子与成就却大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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