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盔明甲亮、手执利刃的将士策马直奔临安城东南角的一户大宅子。为首的将军满脸络腮胡、气势汹汹,不像是刚刚凯旋而来,却像是出征在即的样子。
行至宅门之前,守门的家丁都急着来为其卸甲拿刀。哦,原来不是来寻仇的,也不是来执行公务的,倒像是回家的。
面对笑脸盈盈争着上前来帮着脱盔卸甲的家丁们,将军又吹胡子又瞪眼,生如龙钟地吼道:“快给本将军让开!”
家丁们被吓得立马侧身跪在大门两旁,害怕又疑惑得低下头不敢抬起来,心里确是在拐着弯儿不停地想“将军这是怎么了?怎的战胜了凯旋回来还这般凶神恶煞?”
盔明甲亮、手执利刃的将士们长途跋涉归来的风土气息很快便在整个府里蔓延开来,甲胄摩擦的声音也遍传府中的每一个角落。
这厢将士们气势汹汹,那厢府里的女主人却手捧典籍,啜饮香茶,对外面的动静恍若未闻。女主人身边的丫鬟也还是不紧不慢为女主人打着小扇,直至将士们快要行至门前,才请示女主人:“夫人,可要我去门前迎接将军?”女主人缓缓放下手中茶杯,轻启红唇,道:“不必,只这几步路,将军走得。”
话音刚落,将士们就行至了门前,为首的将军还是那般横眉竖目,举着手中宝剑直往夫人身边冲,没有半点将宝剑入鞘之意,且大声叫唤:“走了这百里路,真真是渴了,夫人,快给为夫倒杯茶水喝!”说罢,重重把宝剑拍在桌上,剑尖直抵夫人手捧着的书籍,距夫人的秀手只差一毫,旁边的丫鬟都面露担心之色。
夫人放下手中的书籍,慢腾腾地起身。将军以为夫人是要给自己倒水喝,不觉面露喜色地看了看门外的众将士,哪知众将士面上的喜色更甚。哪知夫人怒吼道:“既进家门,你还披胄戴甲地拿着宝剑想要干什么?”将军立马吓得浑身哆嗦,仓忙应答道:“我久立沙场,想着夫人在家苦等我回来,待喝了水解了渴之后和众弟兄们给夫人杀只鸡吃,所以才高声叫唤。”
夫人听罢,开口说:“桌上有水,以后杀鸡再不要大声嚷嚷,也别再弄这么大的排场。”将军连连称是,抱着桌上的茶壶往嘴里倒了几口水就急着往门外走,众将士们转过身跟在将军身后,大都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心情,“真是白为将军摆了这么大的排场!”
甄英雄,山东蓬莱人,人如其名,年纪轻轻就已经立下了赫赫战功,人们见了他都会恭恭敬敬地叫他一声将军,强寇听到他的名字便会闻风丧胆,谁叫他有勇有谋,既通兵法,又晓谋略。
甄英雄在外受百姓尊敬,受部下崇拜,为强盗敌寇所惧怕,可谓是风风光光、不可一世啊。可是,纵使是如此英雄,除其父母外,还有令其俯首帖耳、毕恭毕敬之人,那就是他的内人――王夫人。
甄英雄出身将门之家,乃将门之后,从小受其父严格教育,哪怕是犯了一次小错,都会受到父亲的严厉批评,故而其年纪轻轻就通晓韬略,奋迹武闱。
十八岁那年,甄英雄为兵部主事计大人推荐,进入军营任参将一职。甄父见儿子事业初立,又到了年纪,便为他张罗着娶了一门亲,女子是万户南溪王冉的独女王飞鸿。 作为王家的独女,王飞鸿的父亲自小把她当做男儿来养,万事都让她亲力亲为,也不要求她做什么平常女儿家的物什,为她请来当地有名的先生,礼、乐、射、御、书、数都有所涉猎,故而虽不是将门虎女,却大有将门虎女之风。
甄英雄在他十八岁那年的仲夏,娶了他这一生又敬又怕的女人。
甄英雄常年在外征战,家里的一切都靠夫人王氏一人操持,偌大个将军府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条,找不出半分错处。
夫人闲暇时也爱去校场舞刀弄棒,还爱外出设陷狩猎,身上似有半分男儿风骨。就是带兵打仗,她也经历过一次,且不是纸上谈兵。
甄英雄三十二岁那年,圣上派他率军驻守柳州。甄英雄作为守卫东南疆土的常驻之将,敌兵对他是又恨又怕。为了打击报复甄英雄,敌兵出动了百艘战船、上万名军士向柳州进行反扑。甄英雄留下小部分军队继续驻守柳州,而自己率主力军赴边海迎敌,却中了敌兵的调虎离山之计。大批敌兵从东、南、北三个方向合围柳州的凌河,而此时的凌河城内只有少量的军士,以及大量将士们的家眷。
很快,敌兵就向凌河城发动了进攻,而城中守卫的兵力却严重不足,而路途遥远,等待甄将军回援也来不及,城中之人大多都惊心悼胆、人心惶惶。恰好王夫人此次随军出行,有将门虎女之风的她决心带领众人与敌兵抗击到底。
王夫人动员城中所有将士们的家眷以及城中百姓,穿上军装,披上甲胄。可是,人数似乎是凑够了,兵器还没有着落。于是,王夫人带领众人来到军队专管兵器的兵器库领取兵器。
不料,看管兵器的老兵是个死脑筋,他说:“没有将军的命令,兵器库中的兵器不能随便发放。”
穿上戎装的王夫人厉声大喝:“城都快破了,还留着这些兵器有何用?只管发放我兵器,待甄将军回来,让他尽管来治我的罪就是!”
看守兵器库的老兵被王夫人这厉声一喝,觉得自己惹不起这位将军夫人,只好将兵器发放给了众人。
于是,全城的百姓,不论男女老少,都身穿戎装、手持利刃,站上了城头,与守城的军士们一起守卫凌河城。
王夫人还将所有的弓箭的箭头上裹上浸过油脂的布条,用以对敌人进行远攻。
敌兵远远望见城头上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将士,插遍了战旗,心里不免怀疑和慌乱。稍一往前行进,便有火箭流矢朝他们飞来,他们以为军队主力仍然留守在凌河城,故而不敢轻举妄动。只好暂时驻扎在城郊,观望情况,从而伺机而动。
不料第二天一早,获知了消息的甄英雄就率领军队回援凌河,从敌军的背后包抄。王夫人见机率兵从城内杀出,两面合围,把敌人杀得落花流水。
经此一战,将士们都看到了王夫人的智谋与勇猛,都对她刮目相看了。
即使将士们对王夫人刮目相看了,但是他们还是没有放弃帮助他们敬爱的甄将军重振夫纲。
于是,在敌人再次来犯,甄将军再次出兵进行边海战役时,将士们又共同建议让王夫人来战营,想着在家不好帮助将军增长气焰,在外王夫人孤身一人,又是女流,可就由不得她了。此次定能一举帮助甄将军重振夫纲、出一口气。
甄英雄听了下属们的办法,觉得可行,于是快马附了一封家书,“请”王夫人来营。
估摸着王夫人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到了时,甄英雄便在帐中布满铠甲武士,皆手持利剑,等待的夫人的到来。
甄英雄甚至专门叫军中的火夫准备了大酒大肉,以庆贺自己即将夫纲重振。并和火夫约好,若听及帐内双膝跪地之声,便上肉上酒。这一次,他的部下们还是比他本人更激动。
一个时辰后,王夫人来到了营帐,看见将士们戾气横生,却丝毫没有恐惧之色,对着甄英雄喝道:“唤我来有何事?”甄英雄闻此厉喝,胆战心惊,扑通一声跪下说:“请夫人阅兵。”
听及帐内双膝跪地之声,火夫们便列队而进,上肉的上肉,上酒的上酒。领头的火夫初入帐中时,还说了一句“恭喜将军”,只是双眼又见及不是夫人跪将军,而是将军跪夫人,便生生把“恭喜”后面的“将军”二字吞了下去。
王夫人见这些火夫上肉的上肉,上酒的上酒,问还跪在地上的甄将军:“真是好生气派,这是做什么?”
甄英雄还未忘上次“杀鸡”那次,可又无他法,只好又硬着头皮说:“急唤夫人来阅兵,夫人又是骑马而来,怕夫人劳顿消瘦,所以让火夫们为夫人备了酒肉。”
王夫人眼一斜,巡视了帐内的将士们,又低头睨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甄英雄,说道:“你先起来吧,将士们如此有生气,明日还要上战场,叫将士们一同来吃吧。”
甄英雄听夫人如此说,知晓夫人好歹还为自己留了些脸面,便忙不迭地请夫人坐主位,又是为夫人夹肉,又是为夫人喝酒,好不讨好!
将士们见将军同上次一样,没有丝毫进步,不由得齐齐叹气。既然夫人邀他们一起进食,那便入座吧。只是“将军,你也非朽木,怎么如此不可雕啊!”
本来甄英雄是想找回自己的脸面,重振自己的夫纲的,不料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如此竟是连火夫都知道自己怕老婆了。
甄英雄雄韬武略,只怕老婆这一点不宜言谈。
该是要放弃重振夫纲了吧,“请太太阅兵”这样的事情将士们可不想再陪您来一次了。既然夫人强势,那边宠着夫人吧,将军。(将士们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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