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
英国是最早出现浪漫主义文学的国家之一。英国的浪漫主义作家不满于资本主义城市文明的发展,具有愤世嫉俗、归隐自然的倾向。18世纪中后期的诗人罗伯特·彭斯(1759年-1796年)和威廉·布莱克(1757年-1827年7)是浪漫主义文学的先驱,他们在英语诗歌文体和语言上做出了很多可贵的尝试。彭斯从苏格兰民歌中吸取养料,其《苏格兰方言诗集》擅长抒情和讽刺,语言通俗;布莱克的《天真之歌》、《经验之歌》则具有象征意义和神秘色彩,在20世纪大放异彩,影响了整个现代英诗。
然而,英国浪漫主义第一批真正的大师则是被称为“湖畔派”的三位诗人。威廉·华兹华斯(1770年-1850年)是湖畔派诗人中成就最高者,他与“湖畔派”另一诗人萨缪尔·柯勒律治(1772年-1834年)共同出版《抒情歌谣集》,成为英国浪漫主义文学的奠基之作。诗集中收录的诗歌大部分为华兹华斯所做,而柯勒律治的名诗《古舟子咏》和《忽必烈汉》亦收入其中,充满幻觉和奇谲的意象。然而华兹华斯这一时期最重要的作品则是长诗《序曲》。骚塞的诗歌极富古之幽情,与世俗格格不入。湖畔派三位诗人均蛰居于英国西北湖区,缅怀中世纪和宗法式的乡村生活,是浪漫主义文学中温婉清丽的代表。
乔治·拜伦(1788年-1824年)和雪莱(1792年-1822年)两位诗人将英国的浪漫主义文学推向高峰。他们和湖畔派诗人的不同之处在于其作品更具战斗意识和政治倾向。雪莱的代表作《解放了的普罗米修斯》通过神话描写被压迫的人民的苦难和暴君的必然下场,预言革命一定会到来。他的短诗《西风颂》、《致云雀》等音韵铿锵,更有“冬天如果来了,春天还会远吗?”等名句传世。拜伦是19世纪上半期最为著名的浪漫主义诗人,他一生游历各地,其诗作充满异域情调。代表作《唐璜》是对资本主义制度的一场深入骨髓的检阅,发人深省。在欧洲,拜伦成为一种文化现象。人们把孤独、悲壮、崇尚个人式反抗的浪漫主义者形象称为“拜伦式英雄”。拜伦晚年投身于希腊的民族解放运动,并最终因伤寒而死于希腊战场。
英国浪漫主义文学的代表人物还包括约翰·济慈(1795年-1821年)。他的创作生涯只有5年,却写出了著名的抒情诗《夜莺颂》和《希腊古瓮颂》,沉醉于古代世界田园牧歌的美景之中。瓦尔特·司各特(1771年-1823年)以创作小说为主,《艾凡赫》以12世纪的英国为背景,塑造绿林英雄罗宾汉的形象,他是欧洲历史小说的创始人。
沃尔特·惠特曼由于美国和欧洲在历史、文化上的种种不同,以欧洲通行的文学流派的概念来衡量美国文学的发展实际上并不十分准确。但由于美国文学也是整个西方文学的一个部分,因此通常人们也将美国文学史放入整个西方文学史的框架内来研究。
美国的浪漫主义文学深受西欧浪漫主义文学的影响。19世纪上半叶,美国资本主义迅速发展,民族意识和爱国热情高涨,摆脱英国文学的束缚、重视人的精神创造和追求自由的超验主义蔚为大观,至此美国浪漫主义文学开始蓬勃发展。
爱默生 (Ralph Waldo Emerson)(1803年-1882年)和梭罗(1817年-1862年)是超验主义理论家,最先提出浪漫主义的主张。他们强调人的精神作用和直觉的意义,认为自然界充满灵性,人应该回归自然。梭罗的《瓦尔登湖》是美国浪漫主义文学的奠基之作。
美国前期浪漫主义作家的代表人物包括华盛顿·欧文(1783年-1859年)、詹姆斯·库柏(1789年-1851年)和爱伦·坡。欧文被称为美国文学之父,在他的小说中,“美国文学”这一概念第一次浮出水面,不再深受英国文学的拘束。库柏是美国民族文学的奠基人之一,他开创了以《皮袜子故事集》为代表的边疆传奇小说,最重要的一部是《最后一个莫希干人》。爱伦·坡主张艺术要使读者获得刺激而达到灵魂的升华,他的小说大部分以死亡、凶杀、复仇为题材,揭示人的幻觉状态和变态心理,他和法国诗人波德莱尔共同被尊为象征主义文学的先驱。
美国后期的浪漫主义文学以纳撒尼尔·霍桑(1804年-1864年)、沃尔特·惠特曼(1819年-1892年)和赫尔曼·麦尔维尔(1819年-1891年)为代表。霍桑在作品中对“隐秘的恶”进行挖掘,《红字》反映清教徒殖民统治的黑暗以及教会的虚伪和不公,象征手法运用纯熟。惠特曼的耗一生的经历编纂、扩充诗集《草叶集》,歌颂美利坚民族意识的觉醒,成为美国现代文学的鼻祖。麦尔维尔是美国浪漫主义小说家中成就最高者,擅长描写航海奇遇和异域风情,代表作《白鲸》是美国文学史上最杰出的小说之一,小说中的“白鲸”已经成为一种超然的、对人类怀有敌意而又难以征服的神秘物的图腾。
一个秋日的午后,诗人雪莱在意大利佛罗伦萨近郊的树林里漫步。突然狂风大作,乌云翻滚。到了傍晚,暴风雨夹带着冰雹雷电倾盆而下,荡涤着大地,震撼着人间。大自然威武雄壮的交响乐,触发了诗人的灵感,他奋笔疾书,谱写了不朽的抒情短诗《西风颂》。这是1819年的事情。
当时,欧洲各国的工人运动和革命运动风起云涌。英国工人阶级为了争取自身的生存权利,正同资产阶级展开英勇的斗争,捣毁机器和罢工事件接连不断。1819年8月,曼彻斯特八万工人举行了声势浩大的游行示威,反动当局竟出动军队野蛮镇压,制造了历史上著名的彼得卢大屠杀事件。雪莱满怀悲愤,写下了长诗《暴政的假面游行》,对资产阶级政府的血腥暴行提出严正抗议。法国自拿破仑帝制崩溃、波旁王朝复辟以后,阶级矛盾异常尖锐,广大人民正酝酿着反对封建复辟势力的革命斗争。拿破仑帝国的解体也大大促进了西班牙人民反对异族压迫和封建专制的革命运动,1819年1月,终于响起了武装起义的枪声。就在武装起义的前夕,雪莱给西班牙人民献上了《颂歌》一首,为西班牙革命吹响了进军的号角。在意大利和希腊,民族解放运动方兴未艾,雪莱的《西风颂》发表不久,这两个国家也先后爆发了轰轰烈烈的武装起义。面对着欧洲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革命形势,雪莱为之鼓舞,为之振奋,诗人胸中沸腾着炽热的革命激情。这时,在一场暴风骤雨的自然景象的触发下,这种难以抑制的革命激情立刻冲出胸膛,一泻千里,化作激昂慷慨的歌唱:
你怒吼咆哮的雄浑交响乐中,
将有树林和我的深沉的歌唱,
我们将唱出秋声,婉转而忧愁。
精灵呀,让我变成你,猛烈、刚强!
把我僵死的思想驱散在宇宙,
像一片片的枯叶,以鼓舞新生;
请听从我这个诗篇中的符咒,
把我的话传给全世界的人,
犹如从不灭的炉中吹出火花!
雪莱在歌唱西风。他歌唱西风以摧枯拉朽的巨大力量扫除破败的残叶,无情地把那“黑的、惨红的、铅灰的,或者蜡黄,患瘟疫而死掉的一大群”垃圾扫除干净;他歌唱西风“在动乱的太空中掀起激流”,搅动着“浓云密雾”,呼唤着“电火、冰雹和黑的雨水”,“为这将逝的残年唱起挽歌”;他歌唱西风唤醒沉睡的浩翰大海,波涛汹涌,把一丛丛躲藏在海底深处的海树海花,吓得惊恐色变,“瑟瑟地发抖,纷纷凋谢”。雪莱歌唱西风,同时也在歌唱席卷整个欧洲的革命风暴。他歌唱革命运动正以排山倒海之势,雷霆万钧之力,横扫旧世界一切黑暗反动势力。革命运动风起云涌,一顶顶皇冠随风落地,一群群妖魔鬼怪望风逃遁,这正是当时欧洲革命形势的生动写照。
雪莱在歌唱西风。他歌唱西风“是破坏者,又是保护者”。他歌唱西风不仅扫除了残枝败叶,而且“送飞翔的种籽到它们的冬床”。待到来年春天,西风的妹妹——东风驾临大地,就会“蓓蕾儿吐馨”,“漫山遍野铺上了姹紫嫣红”,出现一个春光明媚的新世界。雪莱歌唱西风,同时也在歌唱革命。他和那些资产阶级凡夫俗子不同,他没有把革命简单地看作消极的破坏力量。他看到了革命一方面在扫除腐朽,无情地摧毁旧世界,另一方面又在“鼓舞新生”,积极地在创建着美好的新世界。尽管雪莱对新世界的理解还比较空泛,还不可能突破空想社会主义的水平。
雪莱在歌唱西风。但他不是冷眼旁观的歌者,他强烈地热爱西风,向往西风,他以西风自喻,西风是他的灵魂,他的肉体,诗人和西风合而为一:
如果我是任你吹的落叶一片;
如果我是随着你飞翔的云块;
如果是波浪,在你威力下急湍,
享受你神力的推动,自由自在,
几乎与你一样,啊,你难制的力!
再不然,如果能回返童年时代,
常陪伴着你在太空任意飘飞,
以为要比你更神速也非幻想;
那我就不致处此窘迫的境地,
向你苦苦求告:啊,快使我高扬,
像一片树叶、一朵云、一阵浪涛!
我碰上人生的荆棘,鲜血直淌!
时光的重负困住我,把我压倒,
我太像你了:难驯、迅速而骄傲。
这是雪莱在歌唱西风,同时在激励和鞭策自己。雪莱是一个热情的浪漫主义诗人,同时又是一个勇敢的革命战士,他以诗歌作武器,积极投身革命运动,经受过失败和挫折,但始终保持着高昂的战斗精神。他早年就赴爱尔兰参加民族解放斗争,回到英国后继续抨击暴政,鼓吹革命,同情和支持工人运动。因而受到资产阶级反动政府的迫害,不得不愤然离开自己的祖国。在旅居意大利期间,他与意大利“烧炭党”人和希腊革命志士来往密切,同情和支持他们的革命活动。在《西风颂》里,熔铸着雪莱坎坷的人生道路,倾注着雪莱对反动统治者的满腔愤恨,洋溢着雪莱不屈不挠的战斗精神,表达了雪莱献身革命的强烈愿望。
《西风颂》是秋天的歌,是时代的声音。19世纪初叶,科学社会主义还没有诞生,欧洲各国的工人运动还处在自发阶段,封建贵族和资产阶级的反动势力还很强大,“神圣同盟”的魔影正在到处游荡着。大地还没有苏醒,寒冬还在后头。所以,《西风颂》不免带有“婉转而忧愁”的调子。但作为社会主义思想的先驱,雪莱对革命前途和人类命运始终保持着乐观主义的坚定信念,他坚信正义必定战胜邪恶,光明必定代替黑暗。从总的倾向来看,《西风颂》的旋律又是“猛烈、刚强”的。诗人以“天才的预言家”的姿态向全世界大声宣告:
如果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西风颂》是欧洲诗歌史上的艺术珍品。全诗共五节,由五首十四行诗组成。从形式上看,五个小节格律完整,可以独立成篇。从内容来看,它们又熔为一体,贯穿着一个中心思想。第一节描写西风扫除林中残叶,吹送生命的种籽。第二节描写西风搅动天上的浓云密雾,呼唤着暴雨雷电的到来。第三节描写西风掀起大海的汹涌波涛,摧毁海底花树。三节诗三个意境,诗人幻想的翅膀飞翔在树林、天空和大海之间,飞翔在现实和理想之间,形象鲜明,想象丰富,但中心思想只有一个,就是歌唱西风扫除腐朽、鼓舞新生的强大威力。从第四节开始,由写景转向抒情,由描写西风的气势转向直抒诗人的胸臆,抒发诗人对西风的热爱和向往,达到情景交融的境界,而中心思想仍然是歌唱西风。因此,结构严谨,层次清晰,主题集中,是《西风颂》一个突出的艺术特点。
其次,《西风颂》采用的是象征手法,整首诗从头至尾环绕着秋天的西风作文章,无论是写景还是抒情,都没有脱离这个特定的描写对象,没有使用过一句政治术语和革命口号。然而读了这首短诗以后,我们却深深感受到,雪莱在歌唱西风,又不完全是歌唱西风,诗人实质上是通过歌唱西风来歌唱革命。诗中的西风、残叶、种籽、流云、暴雨雷电、大海波涛、海底花树等等,都不过是象征性的东西,它们包含着深刻的寓意,大自然风云激荡的动人景色,乃是人间蓬勃发展的革命斗争的象征性反映。从这个意义上说,《西风颂》不是风景诗,而是政治抒情诗,它虽然没有一句直接描写革命,但整首诗都是在反映革命。尤其是结尾脍炙人口的诗句,既概括了自然现象,也深刻地揭示了人类社会的历史规律,指出了革命斗争经过艰难曲折走向胜利的光明前景,寓意深远,余味无穷,一百多年来成了人们广泛传诵的名言警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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